或曰华夷不分种类,民族不论血统,单论文化,其义似高,而实近墨之兼爱平等无分,而乱华夷之畛矣,不可不辨焉。种类之说,原来久矣,《·同人》之象曰:“君子以类族辨物。”《左传》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礼记·三年问》曰:“有知之属,莫不知爱其类。”《春秋》内华夏而外夷狄,夷狄又有分焉,所以斥秦楚吴越为夷狄者,以其染夷俗,如夷狄而失华夏之礼义也,然秦楚吴越皆炎黄之裔,非同四夷之茹毛饮血也。狄之,责其礼义也;而不绝之,知为同类也。如父之斥子为禽兽,谓其丧心无廉耻也,岂子为禽兽哉?斥之而不绝之,固吾之子也。则春秋之斥秦楚吴越为夷狄,岂秦楚吴越之为夷族哉?斥之而不绝之,固炎黄之裔也。昧者不辨,而有华夷杂交,不分种类之说矣。且楚之侵中国,《春秋》内中国而外楚,于楚与陆浑之战,则大书曰“楚伐陆浑”,则内楚而外陆浑矣,楚之为夷狄,染夷俗而渐远华夏;陆浑之为夷狄,固荒外之夷族,与中国不同类也,圣人内楚而外陆浑,族类不可不辨也。
       王船山《黄书》曰:“夷狄之与华夏,所生异地,其地异,其气异矣;气异而习异,习异而所知所行蔑不异焉。乃于其中亦自有其贵贱焉,特地界分、天气殊,而不可乱;乱则人极毁,华夏之生民亦受其吞噬而憔悴。防之于早,所以定人极而保人之生,因乎天也。”明言华夷之异源于地之异也,华夏之为华夏,为能据此得天独厚之地,沐浴天地灵秀之气,而圣贤代传,豪杰辈出,创造传承此广大高明悠久之文化。中国自黄帝以后,安土敦族,鲜有迁徙,有姓氏之立,而无乱交,血气之亲久,华夷之界不可泯也。盖天以分人禽,地以分华夷,人以分君子小人,类之辨也,由来久矣,不辨则乱仁也。自轩辕以来,谱系不断,虽有五胡之乱,元清之变,然地犹是地,人犹是族,岂有易哉?非同罗马之地未易,而族已易矣;非同犹太之族未易,而地已易矣。吾华夏之地,华夏之族,自古迄今者,而未有易者,其故何哉?华夷之辨, 人皆知之,而昧者以为惟论文化,若只论文化,则何分中国日本?而君子之于元清,判之为变统,变夏之政为夷之政,船山、晚村所以至死不与戴天者,岂以入中国则许为中国哉!三辨之旨,文化、种类、疆土之分,源于《春秋》,明于船山,所以保我华夏文化民族疆土,不可不察也。
       种类源于血统,中国自古而重血统,于周之宗法制,历代家谱可见也。宗法制,《左传》曰:“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隶子弟”,其制严整,于天下,天子为大宗,诸侯为小宗,而天子、诸侯、大夫之子又有嫡庶之别,嫡子为大宗,众庶为小宗。嫡子,妻之所生;庶子,妾之所生。宗法之立,以血统之远近分亲疏。自周以来之世子,立长不以幼,立嫡不以长,泯纷争,戒乱萌也。而周所封诸侯,多为姬氏,与周同宗,或则周王之兄弟子孙。所封诸侯,皆炎黄之裔,或为功臣子弟,或为圣王贤臣之后。据《史记》所载,其为姬氏者,吴之祖太伯,周太王子也;鲁则周公所封之国,周公,文王子也;卫之祖康叔,武王子也;燕之祖召公,与周同姓;管蔡,皆文王子;晋之祖唐叔虞,武王子;郑之祖桓公,周厉王子;齐祖太公望,武王功臣;陈祖胡公,虞舜之后;杞国越国,夏禹之后;宋国,商汤之后。多封姬氏为侯,岂圣人之私天下哉?爱必始于亲,推爱亲之心及于天下,而天下受其泽。且内以藩屏王室,外以攮击夷狄也。既为同姓,则相合而不相离。而封功臣,所以表有功;封圣王贤臣之后,所以报有德也。周亡而秦能混一天下,中国至今统一不裂者,实由周之宗法制也。而后家谱之立,以便寻根问祖,使宗族合而不分,而民族亦凝聚不离。若无家谱,则不知己为谁氏之子孙,而数典忘祖,且认他人为祖,易姓易族,亦何所不敢哉!甚矣,今我华人之崇洋媚外,而易国籍也,文革毁家谱之害也!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又曰:“非其而祀之,谄也。”不忘其祖,笃于同类之意也。
       亲疏有别,远近有分,尧之圣,巍巍如天之     大,而《书》曰:“克明峻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及周之文王亦崇厥化,其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非直曰老人之老,幼人之幼也。又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非直曰仁民爱物也。而墨佛不分别,而平等之,曰兼爱天下,普度众生,圣人所不能兼,所不能普,而彼欲兼之,普之,其义似高,而实乱仁,兼爱无分,则父母同于路人,而孝衰矣;普度无择,则人类同于禽兽,而人道夷矣。人可爱亲及疏,笃近及远也,于亲不能爱,尚何有于人,于人之爱必不终;于近不能施,尚何有于远,于远之施必不保。于国人,吾家人为亲,国人为疏,先爱家人,而及国人;于他族,吾族为亲,他族为疏,先爱吾族,而及他族。惟愈近于己者,愈能感应也。彼之不爱国,而自称世界人者,吾知其伪也。呜呼!己之家族,民族不能爱,尚何有于世界哉?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而仁之所施则有分殊之义,类有亲疏之别,地有远近之分也,岂可不辨哉!
       或曰:“孔子有教无类,君何划分种类如此之严乎?”曰:所谓无类者,于教育文化而言也。教育文化不分类,一体之仁也;民族必分类,分殊之义也。教育文化而分类,则教育文化不能广;民族不分类,则华夷之种乱,而于华夷之争,抑不能立于华以攮夷矣。纯以种类论,固狭;而不分种类,亦昧矣!民族不可不分种类,如亲人不可不论血统,养子侄子之爱岂与亲子等哉?
       或曰:自五胡乱华,输入蛮族血液,汉人血统乱矣,隋唐皇帝皆杂鲜卑血液,尚何分汉胡哉?曰:汉从父姓,血统以父系为主,母虽夷,父犹汉也,皆承父系,血液虽杂,种之本不易,岂可不分哉!种类血统之论,非同西人之种族主义封己排外也,如王船山曰:“仁以自爱其类,义以自制其伦,强干自辅,所以凝黄中之絪縕也。”则不可不知类,知类以爱之;又不可不分类,分类以卫之。不知类,则或认他类,远华夏而就夷狄,为夷人而不归;不分类,则或媚他类,导外夷以戕同种,为汉宄而不辞。族类之不能自固,而何仁义之于天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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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种类血统论发布于2021-07-06 10:5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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