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香：《影梅庵忆语》与《红楼梦》香道

图 | 董小宛画像 | 文 | 朱嘉雯

《红楼梦》里的女主人公林黛玉，历来让许多读者联想起清初一代名妓董小宛。这两位女子不仅同样生于苏州，而且自幼羸弱多病，生性多愁善感，工诗文，亦晓音律，却都因罹患 “女儿痨”而香消玉殒。临终前具都焚毁了书稿和诗集。除了上述许多相似点之外，环绕在董小宛身上的故事，还有许多细节是可以让我们联想起《红楼梦》来的。

例如：董小宛有时在食材中加入适量的盐和酸梅调味，再加上一点花蕊和花露，调制成美味馨香的饮料。其中最甘美的是海棠花露，在入口之前，便先闻到扑鼻的芬芳。事实上，她经常以十几种花露制成饮料，不仅色彩美丽，而且香味四溢。

这样一杯花露不由得令人想起《红楼梦》第五回，贾宝玉在太虚幻境里，所闻到的一缕幽香，书中称为「群芳髓」。还有细细宝玉所品尝的那杯美味饮料，也有一个特殊的名字，称为「千红一窟」。当时，警幻仙子曾解释道：这群芳髓，乃是用各种奇花异草，和珍贵树木的精油，所提炼而成的香精。那千红一窟，则是将仙花灵叶上的露珠搜集下来作为烹茶的饮用水。《红楼梦》里名香和茗茶的写作，或许真源自《影梅庵忆语》，亦未可知。想来那冒辟疆比起贾宝玉，也可以说是艳福不浅了。

事实上，董小宛与冒辟疆都很喜爱静坐和品香。小宛最爱东莞的绝品「女儿香」。她采用隔纱燃香的方法，很讲究品香的情调。有时在寒夜小室之中，玉帏四垂，点燃两三枝红烛，用宣德窑燃上一炉沉香，然后静参鼻观，那感觉就好像进入了花蕊芬芳的深处......

女儿香，是沉香的一种。也称为白木香，是南方的常绿乔木，有平滑浅灰的树干。在夏天，结出一颗颗绿色的果实，缀在枝头，十分可爱。在文学的世界里，“女儿香”可能又是大观园里的“女儿茶”与"梦甜香"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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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六十三回贾 宝玉生日之夜，姑娘们为宝玉做生日，时间很晚了都还没睡。那时荣国府女管家林之孝家的带着几位老婆子来查夜，见大家没睡，便催促早睡。宝玉说道：“今日吃了面，怕停食，所以多玩一会儿。”林之孝家的便向袭人等笑说道：“那就该焖些普洱茶来喝。”袭人和晴雯忙说道：“已经焖了一缸女儿茶，宝玉喝过两碗了。”

这样看来，这“女儿茶”应该就是清朝皇室所接受的云南贡品，尤其是那种小而圆，看起来颗颗珍贵的普洱团茶，制作过程中，由未出嫁的女孩儿亲手摘采，所得工钱，积攒起来，将作为嫁妆。因此在《红楼梦》里，特称之为“女儿茶”。贾宝玉吃了面食之后，习惯上是饮用这种细致的普洱茶来消食，这样睡眠才能安稳。

而小说第三十七回，大观园起诗社的时候，迎春曾令丫鬟们点起一枝“梦甜香”来限定作诗的时间。因”梦甜香“只有三寸多长，而且如同灯草一般细，很容易燃尽，因此诗人们得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出属于自己的诗来，可以想见，梦甜香的形制与气味皆美！无怪乎大观园众人经过这熏香的浸染，很快地便灵感泉涌，各自都作出诗来了。

明代文震亨在《长物志》里，曾说明“甜香”的来源和特色：“宣德年制，清远味幽可爱，黑坛如漆，白底上烧造年月。有锡罩盖罐子者，绝佳。”由此看来，这熏香的浸染，已从董小宛的鼻观与静坐，转化为众诗家灵感的来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