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文:中国人不敢正视各方面,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来,而自以为正路。在这路上,就证明著国民性的怯弱,懒惰,而又巧滑。一天一天的满足着,即一天一天的堕落着,但却又觉得日见其光荣。——1925年鲁迅杂文《论睁了眼看》
 
 

 

 

 

 

鉴于近年人才流失严重,瑞二爷又因为一面妖镜英年早亡,使得捉襟见肘、后继无人的贾府更加雪上飞霜。为培养创新思维能力,发扬、传承优秀贾府文化传统,可巧好事者从街上拖请回来一位疯癫落拓、满面癞痢的苟姓书生,确立开展以“疯言疯语”“假语村言”为启示,“每个人都有无限可能” 为深刻主题的文化发展讨论会。

 

这位书生本姓贾,但是坚持姓苟。他这样开篇:如果贾府遭遇夷狄文化入侵危机,上上下下没有一瓣雪花是无辜的,包括“脚无立锥、人人喊打”的我。因愧对先祖,日日耳边响起的都是先辈跳脚骂我的声音“当年你爷爷、你太爷爷九死一生挣下这片家业,拼着命教训你们要知恩惜福,莫忘苦难你…竟都忘了”,自视无脸再姓祖姓,便将“二狗子”之名冠于头顶,也是取“苟富贵,勿相忘”之意,逢陌生人问起,便自称“苟先生”。

 

苟先生接着说:多说无益,只有找到问题根源,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贾府以及各公府的内忧外患。

 

几年前,为着皇妃省亲,贾家决策者一致同意圈出地方,修建园林建筑,又体面,又尊贵,待省亲事毕众姊妹搬出来后,又可以高价拍卖或者租售,名利双收,傻子不干。照此灵丹妙药,贾府经济一路疯涨,地价也是越发的五彩斑斓、遥不可及,也怪,价越高人买的越狠,甚至典当行主动提供低息贷款,可谓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时间,仿已人人幸福世界大同。

 

 

 

 

众人侃他:肚饥没吃的,画张大饼犒劳自己还犯法吗?望梅止渴,你都不知道的吗?真是太没文化了……

 

苟先生又叹说:画饼可以,时间久了不还是饿死吗?这也都是黄柏作磬锤儿——只外头体面罢。好好一个文化贵族,随便抽个一丝半缕都足以惊艳所有人,可如今后继无人,没落了,想当年的繁华是多么扎眼的呀!如今偏以卖房子、卖地为捞钱主项,就这样精穷了吗?真个是过眼辛酸,让我又想起当年——

 

那日进了石头城,从他老宅门前经过。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二宅相连,竟将大半条街占了。大门前虽冷落无人,隔着围墙一望,里面厅殿楼阁,也还都峥嵘轩峻;就是后一带花园子里面树木山石,也还都有蓊蔚洇润之气,那里像个衰败之家?

 

也怪不得人说:看上去轰轰烈烈,其实大有大的难处——

 

如今生齿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这还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谁知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

 

偌大的贾府竟真没钱了,为了包裹繁华,让蛮夷觉得我们已步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境界,只能扯了保暖内衣作斗篷,内里虽然冷风飕飕的,但是外相看着好啊!

 

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本以为那琏二奶奶或者三姑娘,甚至我当年的学生林家二小姐,都是能挑大梁的,可惜走的走,没的没,这贾府再没一个了。别呀,薛家二姑娘心可大呢,不在你小小贾府,更指不上。

 

众人听到这里,都躁动起来,也疯了:怪道看着面熟!原来你就是那个‘饿不死的野杂种’,数年前害我们贾府七零八落的匪首!

 

然后,不知哪里来的西瓜皮、拖鞋、臭鸡蛋落雨似的砸了雨村满头满身。真是大型社死现场……

 

 

 

 

 

 

贾雨村面色不改。说:我也悔过了,如今是来告诉你们解救之法的。毕竟,那大片大片的楼阁,空着也是空着,总归也是贾府资产,若能再度开发利用,谁不言它“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不就起死回生了?

 

见如此说,众人放下了已经抄起的板凳。

 

雨村又接着说:在外为官,喝够了一肚子凉风儿,到底还是本族心好,如今土掩脖颈的人了,仍准许我回来。

 

今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我们的文化大繁荣。我在那个小泽国站住了个把月,那里虽地方窄狭,但他们对于文化方面不可思议的狂热,与年的有增无减,甚至日日苦思深念,恨不能马上扑过来。这不,甄家出了地,小泽国出了钱,业已从那里引进了一部分设备,将来其他公府也会逐步开展开来。

 

众人忙询问引进了何物。雨村大义凛然的说:说起这事,也算是“曲线救国”。那泽国洼地,鸟都不拉屎,比我都坏的东西……他们渴慕各公府文化已久,愿倾他之全力,与诸家结与国之欢心。只是……

 

“只是什么?”众人已在热锅上急不可耐。

 

只是要以他们的意愿为主,为他们提供场地,经营他们自己的文化商品,甚至周边邻好也可以渗透进来,届时我们自己的商品也可以他们的名义出售,共同发展,共同繁荣嘛!

 

“看我读书少,你就骗我。卖祖都可以说的这样事不关己?”“素质教育的漏网之鱼!”“脊梁骨进搅拌机了?”“你有好心,全世界都没坏种”“好个贾化!你说的那贼真身原是个收容灵魂垃圾的地方,它能产出‘文化’来,那粪坑茅楼也行”“我们五世祖当年就是在那狼豺贼子手里死里逃生出来的,如今竟还要洗脑我们!”“我说甄家百姓前番无端打上门来,泼了粪,原来是你这狗杂种勾结出来的好事,我们怎么折腾是我们自己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插手”“罚没他的银子,打死他!”“建议原地自毙”……

 

场面要失控了……会场出来一队维护治安的,保护了雨村。贾雨村抹了一把脸上前度残留的鸡蛋液,手指放嘴里舔了舔,自语:这也是粮食啊。换了撕烂掉的衣服,雨村再度上台……

 

 

 

 

舍下今日狂悖,也实属无奈啊!还是那句话——“大有大的难处”,如今大观园空空荡荡,价高的根本无人问津,没了流通,贾府经济马上要被架空了、就死了呀!上下那么多子子孙孙,没钱怎么过活?没钱又怎么对外友好交流、安抚不稳定因素?若冒然降价,对各方面来说,都是玩命的举措啊!俗语说:知识改变命运,只要思想不滑坡,困难总比办法多……把刀放下,还可以好好说话……甄家人已经“婚不起、生不起、养不起、病不起、住不起、死不起,所以才出此下策”……混口饭吃,说出来都是泪呀……

 

 

“挣钱不要脸呐!”“你不算话啊你…等着被唾沫淹死吧你”“卖祖这样的事迹,你是怎么做到的?” “要欺天灭祖,还要立牌坊!”“多吃点钙片,治疗软骨综合征”“笋都叫你夺完了!”“干啥啥不行,丢脸第一名。活着有啥用”“骂雨村的我都连夜点赞”“出事了,王八脖子一缩,就不管了”“你们这样,怎么对得起那位先贤,她咬破手指血乳孩儿,也不要狼兽递来的牛奶” ……众人此时早已化身批判大师,满口满屏幕都是国粹芬芳……

 

雨村跪了下来,捂着流血的眼角,眼前浮现这样的画面:无头的婴儿尸骨、刺穿尾椎的女性残骸、硫酸缸里正腐化着被铁丝穿乳的巾帼英雄的躯干、电椅上被到碳化的女性英烈、被绑双扇门上让狼畜们踹门对半撕开的孩童鲜血、数九寒天露赤膊被浇冰水做实验的百姓……女子英贤,无一投降者……妈呀呀,哭死我也……

 

 

众人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竟奇迹般的静了下来。此时,一个人飘然进入会场……甄宝玉!是甄家宝玉!这是修仙去了吗……

 

原来甄宝玉无故消失了多年,甄家、贾家都在探听消息,从未有过蛛丝马迹,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只见甄家这位道,向贾雨村躬身鞠了一躬,唤了声师父。贾雨村这厮满眼都是灰尘,也不作声,继续虔诚的满目哀伤的跪着,快成木雕泥塑了,又像一尊圣洁的马桶……

 

只听甄玉亮嗓了:“‘文化入侵’和‘文化交流’,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交流是在平等的基础上,不存害人之心的情况下,进行的合法、合情、合理的沟通,如今看到的却是互相避优就劣的奇怪默契;而入侵就是洗脑,是想以非法手段,企图在对方不知觉的情况下,剥夺对方的合理认知,将自己凌驾于对方之上的流氓行径,是最为严重的杀人不见血的侵略行径”……

 

“我已找到解救之法,大家不要乱”“我们大族人家,自有自己祖宗留下的宝贵遗产,的确用不着外族来教;但现在的我们已经群体性迷失,上下都以银钱为信仰精神内质严重缺失,甚至忘记了祖先,在这种自我迷糊的状态下,又有外来的东西趁虚而入,那结果是不敢描述的;说文化无用的,本身还没识得文化,它只是暂时僵化冻住了,待春暖花开之时,沉睡已久的雄狮会醒来,踏着七彩祥云,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

 

 

 

 

 

“我们现在拆了地基去盖高楼的举动,艰危至极,须马上停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天下苦秦久已”“我们百姓其实是最有神性的,是最有灵气的族类,每个人都有无限的创新力可能性,只是很多时候,都是我们自己人在致命的内耗,外力只是少部分诱因,绝非根源”……

 

“我们需要实事求是,补齐短板,才能真正在众族之中屹立不倒”“百姓是所有族类的短板,看一家子过的如何,只瞧他家最穷的是什么样就都明白了”“我们只需做好自己,就已经是他族望尘莫及的了;当务之急,就是改变自己。正气存内,邪不可干,说到底还是要自身硬气,殊不知当年多少英烈被捕,都是因为叛徒的出卖……文化就是我们手握的尚方宝剑,只要实事求是,找对目标,不搞那么多虚热闹,就一定可以实现伟大梦想,我们一定行滴!”……甄宝玉恳切又悲哀的叙述着。

 

众人觉得有理,又问:那你对我们究竟有什么实在的好处呢?

 

甄玉笑了,不过很快收住。说:要实在好处,眼下只有这身肉,要要,拿去包包子吃吧!不要客气!

 

众人听了拜服,更多的是嫉恨,道:瞧你这个轻狂!好话都叫你说了!还真是会做梦呀!我看最坏的不是那个狗东西雨村,是你这个狂徒!

 

甄玉笑出声来:看看看,应验了不是?可见臣虏自认的另有他人呀!我之术法乃仙人传授,要打你们扛着家伙去他庙里打去!与我何干呢?我就来传个话儿,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你们不受教,又与我何干呢?再说了,凭你们的智慧,我哄得了你吗?

 

众人又沉默了……苟先生歇斯底里的嚷着含混不清的字词……甄宝玉一不小心又笑场了……台下又哄说:都是闭着眼、捂着耳朵过活的,个别睁了眼的又怎样呢?贾化不言假话,十分不守本分,还是快点打死他们师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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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论睁了眼看:贾府之沉浮发布于2021-09-06 14:0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