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傍晚,柳城南郊高架。
 
车子堵在临出口1公里处,济灵缓缓摇下车窗,百无聊赖地打量一旁车道上的其他司机。恶魔的五感比普通人强数十倍,他能够穿透薄薄的车身,清晰地感知到每辆车内正在发生的事。
 
最近的那辆大众里面,一个漂亮女孩正抱着大型毛绒熊公仔跟男朋友撒娇,他们正在去见男方家长的路上。女孩很担心未来的公公婆婆不喜欢自己,而男孩正微笑着同她细述父母的各种习惯和偏好。
 
后面那辆奥拓情况会糟糕一点,后座的小男孩在不停哭闹,他妈在旁训斥,考试又考砸了,作业没做完就溜出去玩,“看你以后能有啥出息”…孩子父亲暴躁地摇下车窗要抽烟,想想又忍住了。
 
“真无聊。人类每天都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奔波劳碌。”莱瑟格斯离开黑鸦旅店之前,正在体验过惊险刺激的狩猎游戏。三千年前,各地的位面之门都被封死之后,恶魔无法再来到人间汲取人族灵魂之力,竟纷纷打起了同伴的主意。本来以他的能力,对于参与狩猎游戏的低阶恶魔是不会感兴趣的,那点魔能塞牙缝都不够。也许是因为已经知道马上要离开地底,想破例感受下“平民”的乐趣?
 
向父睡了几个小时,这会醒了,仍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着车队缓缓蠕动,向晚借着空档交待现在的打算:“一会我们先去城南警局,刘警官给了我一个联系方式,车祸的案子基本已经查清楚了。您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好好想想。我们主要需要对接的是秦同的律师,他这两天不在柳城。然后警局出来,我们先……”
 
“警局出来,去拜访秦同夫人。”向父的语气冷峻生硬,毫无商量的余地。
 
向晚从一开始的不解变得有些不耐烦:“不是来的路上说了听我的吗?您现在已经没事了,好好的能走能跳。那个秦教授现在是离奇死亡,我打听了秦家现在设了灵堂,各路亲戚朋友都在,跑去找晦气?您以前不是最忌讳这种霉事的吗?”
 
向父一时嘴里含含糊糊,有点说不明白话,半晌只说清了“有事要问死者家属…这次拜托你了…”向晚长那么大没见过父亲这样服过软,不知该如何驳斥,只得勉强同意了,却望着眼前的滚滚车流愈发烦躁了。
 
到城南警局已近7点,向晚顺利地约见了王警官。这位中年警官已经谢了顶,身形也已走样,言语间倒挺客气。三人就这么被接到接待室里听取调查结果。
 
“事发路段没有监控到案发过程,我们是通过排查那段时间各个出入口的车辆,最终锁定的肇事司机,没想到刚有结果就接到秦教授死在家中的消息。”王警官打开截取下来的监控视频,顺便递了一份纸质资料给三位,“案发的前因后果,我们还在继续侦查。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基本确定不是蓄意谋害。而且向先生现在安然无恙,接下来怎么办也需要你们的意见。秦同的律师后天就会回来,听说已经和你们约好了,你们谈完再联系我。这几天电话保持畅通,如果秦教授的死亡调查中有新的线索,我们也会主动联系各位。”
 
向晚翻阅完手中资料,起身和王警官握了手。全程没有说话的向父这时开口了:“秦教授死亡的调查,能告诉我们现在的进展吗?”
 
王警官走到接待室的门旁被叫住,一度以为向父到走都不会询问,不想一开口就是这种问题:“这…我只能说非常离奇,其他真不方便讲。”
 
“你们连他怎么死的都弄不清楚,凭什么又能断定他不是蓄意谋杀?”向父就这么直视着警官,这气势仿佛在刑讯嫌犯一般。
 
“是这样。据您妻子所说,您当天的行程是临时决定的,而秦教授的路线也是。你们两家之间的关系调查中,没有存在任何关联。这只能是个偶然事件,是意外。如果您真想知道更多,也许该去找秦教授的夫人叶女士谈谈。不过,基本也不会有什么新的内容可挖。”说完,王警官头也不回就大步离开了。
 
离开警局,柳城已完全笼罩在一片夜色中,街头巷尾的灯光虽不似泽城那般密布,也仍是座夜生活鼎盛的城市。向晚身心俱疲,一想到等会要去死者家中头就更疼了。他们在警局对面找了家面馆坐下,向父依旧谁也不理,两眼就没瞧过儿子和济灵;济灵低着头逗弄店里饲养的斑点犬——一行人只有向晚最操心。
 
恶魔味觉异常灵敏,却不需要这些人间的食物,即便吃完之后能够把美食详尽地勾勒出色香味,也只是在表演。今天济灵连半点评述的欲望都没有,哧溜哧溜三两口就吃完了。
 
向晚食欲不佳,眼瞅着不着调的一老一小:“秦家离这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地址显示是在高档别墅区,一会门都进不去怎么办?”他们好像一点也不考虑这个问题——虽然只有济灵在,确实有无数种方法溜进去,可带着父亲就不好办了。
 
对此,向父就回了四个字:到时再说。呵呵,这都是些什么事?然而当一行人抵达秦家所在的瑞祥别墅区,这个麻烦迎刃而解。
 
这地段确是僻静的住宅区,目测年代并不久远,遥遥望去仅是外设就已觉奢侈。向晚停下车向保安叙述来意,此时一辆加长林肯跟了上来,从另一侧长驱直入。只是才开进去几步就停了下了,车上下来一位身着朱红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僧,身后跟着一个毕恭毕敬的年轻小伙,疾步朝向晚走来。
 
和尚生得两撇罗汉眉,面相饱经风霜。他手持一串星月菩提珠,与向晚行作揖礼:“阿弥陀佛,向施主许久不见,岁月蹉跎,不复当年英姿了。”向晚显然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真定禅师,大感突兀。七年前泽城一遇,当年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暮气沉沉,一时两人各自语顿。跟在禅师身后的男子上前一步行礼,“师傅见到向施主,心中欢喜。向施主若是有事耽搁此处需要帮忙,可与师傅细说。”
 
果真无巧不成书,给秦家做法事的正是眼前两位。秦同父母在前面那辆车里,他们刚从泽城的弘法寺接来真定禅师。在禅师身边侍奉的显慧居士替向晚打点了一切,就这样向晚一行跟着进了别墅。
 
到了秦家院子,真定禅师却见济灵也从车上下来,脸面惶恐,拽着向晚不由分说,往秦家花园而去。济灵眯着眼瞧这老和尚惊慌失措的模样,倒觉得滑稽,也不拦阻,就与向父一起随着显慧进了灵堂。
 
冬日园中萧条,夜间霜风扑面,更不宜久居。老和尚却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施主为何将那孽障又放了出来!听闻方丈师兄讲起五年前,施主已力克心魔,将其封死在狭间。我等全寺上下无不感喟施主终能逃脱大难,怎料今日,那孽障又完好无损回到人世!”一番言辞激烈,势有逼迫向晚交待一切的威严。
 
向晚费劲力气,才能从老和尚钳制中解脱,听这一番质问,却到底心虚了:“师傅,此事说来话长。我本不愿揭开封印,但我着实,有求于他。”
 
和尚面红耳赤,已是气急:“施主糊涂啊!往日一桩桩一件件,还不能令施主洞悉此子心性?你为自己方便,却不为天下众生方便,大难临头,大难临头啊!”
 
向晚知道这和尚有些超凡的本事,只是这些年来接触了不少各界的大能,性子已磨炼得十足沉着,不紧不慢地作答道:“师傅宽心。今日我虽揭开济灵封印,往后也仍有再度锁进狭间的方法。在他现世的时间,我会看牢他不让他有机会生事。”
 
“看牢?施主若真能看牢,五年前他诺桑雪原小镇凶性大发,险些血流成河;七年前若血誓大阵圆满,后果亦是不堪设想。贫僧还有一言,秦同死得蹊跷,秦家奶奶先前已请师弟来查验过,此处确有魔祟出没,今日才请贫僧亲至此地诛邪。今日再见到济灵,料此事必与其脱不了干系。”
 
魔祟?向晚心头如遭重击:“此处确有魔祟,师傅当真?济灵已与我立下重誓,秦教授并非他所害!”
 
“魔祟沆瀣一气,即便非他所为,施主就没想到他也可有同伙?本寺秘典中详细记述,一对金色魔瞳,善窥探人心,操纵傀儡的手段又如此高明,那济灵在西界的炼狱深渊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魔,手底下能没几个得力的魔仆跟随?施主不信,待贫僧揪出此地邪祟,便可对峙!”
 
说完,老和尚拂袖直往灵堂而去,留下向晚一人在冷风中细细品味他刚说的话。
 
“数一数二的大魔?那家伙级别这么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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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第六章大魔发布于2021-12-01 14:4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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