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晴好的早晨,我常常驻足阳台上,凭栏南望。连绵起伏的山峦,郁郁葱葱。那一座座雄伟的高峰,就是带给我无限欢喜的艾山了。

 

 我的住处,过去在因、马、湖”而闻名的大辛店。距离生产出来的美,让我更能窥见艾山的全貌,感受艾山博大而又宽广的胸怀。说起来,和艾山相伴,于指缝间匆匆流走的这些日子,已经足足有十二个年头了。大学毕业后,我就扎根在这里,再也没有走开。

 

 我的家乡,在沂蒙山区。小时候,爷爷对我讲,我们的家乡,其实不在这里,而在一片土地肥沃的平原上,是他的爷爷,也就是我的太爷爷,为了子孙繁衍,才拖家带口来到这群山环绕的地方,买下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土地和宅院,生活下来。这是一片什么样的山啊,我坐在院子里,无论怎么看,也看不见外边的样子。有一个冬天,下了雪。我偷偷跑出家,爬到了山顶。山顶是平的,像条直线,没有新意,让我觉得很无聊。伫立在凛冽的悬崖边上,我努力地寻找山外边的景象。然而,除了山,还是山,看不见一点希望。我回到家,被娘骂了一顿,脱下我的棉鞋要打我的腚。可是,那只棉鞋举到空中,鞋底一个黑乎乎的大洞漏了出来,娘就不舍得再打我,眼眶唰地一下涌满泪水。娘问我:想到山外面去吗?我点点头。娘说:你出去了,以后谁来养娘?我认真地想了想,说:不知。娘咬了咬牙,不敢再看我,却说:想出去,那俺就供你上学。

 

家里穷得叮当响。几乎每次学校要钱,娘都是出去借。山里住的全是些穷苦人家,借也没处借,只有那个常到外面干古建园林的扁嘴大叔,家里还有点闲钱。他的行当,村里人都叫跑假山,就是给人家建个凉亭、堆个假山什么的,从他老丈人那里偷学来的祖传手艺。一天,我经过扁嘴大叔家门口,望见门楼里有很多人,围着看他堆假山。假山就在照壁那儿,用上水石做的,山水树木,错落有致,很是好看。大叔说,平时老给别人堆假山,这次要给自己堆一个。山的原型,是蓬莱那边的,不是蓬莱山,叫艾山。很多客户相中了他这款慧心独具的造型,在外边已经堆了不下二十座了。

 

过了两天,再从扁嘴大叔家经过,“蓬莱艾山”赫然呈现在我的眼前。我当时就喜欢上了它。它忽高忽低,有起有落,平缓处如行云流水,陡峭时像华美乐章,山体植被茂密,山间一泓清泉,汩汩流入山脚,汇为一潭令人心醉的碧水。我暗暗立下志向,要到这样的地方去生活。

 

第一次远行,我带着东拼西凑的学费,去了蜀山深处的雅安,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孜孜不倦地在大学里面读书深造。那是个桂花飘的地方。走在细雨绵绵的校园里,抬头仰望,我以为眼前横亘着的是一团乌云,但雨过天晴后才知道,原来那是巍峨的高山。塞满视野的群山,让我心领会了什么是“大”、什么是“高耸入云”。逃离了大山,却进了山的高原。山的无声,山的压抑,山的阴森,使我看清了,这儿是埋头苦学的沃土,不是理想中工作生活的田园。我心中的山,是扁嘴大叔摆在门口的那道风景小品,谁也抹煞不去。为了找到它,青春气盛的我还没来得及谈一场恋爱,就行色匆匆地毕了业,步入了蓬莱仙境。我深知,刻画在心灵深处的那盆景,想得到它,只能身临其境,唯有浸在其中。

 

来到蓬莱的大辛店,艾山终于到了我的眼前。起初我只敢遥远地细品,没有胆量靠近它,怕把它惊醒了,怕把它吹散了,更怕因我的自倨,惹它生了气,让它不高兴了。回想起来,第一次触碰艾山,还是喝来自它的水。一种名叫艾山山泉的桶装水,成了初来乍到的我的最爱。那水甘冽,清甜,爽口,喝入口中,满满地洋溢着的,全是不自觉的幸福

 

登艾山,要到村里集镇的黄泥沟去。一次原本严肃的活动,收尾的时刻,面对即将到来的别离,大家纷纷提议登一次艾山。我们十四五个人,有男的,也有女的,都是朝气蓬勃的知识青年。那时候我刚当上爸爸。娘安土重迁,不愿出远门常住。妻一个人在家照看女儿,我十分挂牵,无论在外干什么,心里都七上八下,志不在焉。攀登艾山的路上,我的心更是分成了两瓣,一瓣想登到山顶,另一瓣想赶快回家。两瓣心不断地压跷跷板,让我一时不知该偏向谁,丢了主意,只好跟着大队人马,走到哪,算哪。就这样,爬到半山腰,最为陡峭的没有路的地方,我跟着大家一起泄了气,拍照留影,返回去桃花谷了。那里桃花盛开,热情洋溢,有很多条可以漫走的路。

 

碌碌无为了好几年。女儿终于长大了,在幼儿园上了两年中班。我突然觉得,是时候登艾山了。五一时节,单位好不容放了三天假。我携妻带女,开着贷款买来不久的车,迫不及待地去了艾山。

 

山高水长。还没进山,我就先看到了平静的湖面,还有上次不曾见过的酒堡。我的靠天吃饭的老家也有过碧波荡漾的水库,可由于选址不合理,天一旱,水就渗漏到地下,因而建成没几年就从大坝中间砌了一座桥,废弃了。乡亲们旱涝保收的幻境至今也没能实现。读大学的雅安城倒是不缺水的地方,号称“天漏”,一座不折不扣的雨城,一年里七八成的日子都在阴雨里度过。雨量富足得流油。这时谈起水,人也就腻了,倦了,感到平淡无奇了。相比之下,艾山的水是那么地恰到好处:细水长流,聚散随缘,半是清醒,半是沉醉。咂摸着初到蓬莱时喝过的艾山泉水的味道,我们一家人沿着溪水边的山路,逆流而上。

 

春天的山涧越来越瘦的时候,我们不知不觉走进了茂密的树林,身边巨石林立,地质地貌仿是一轴岁月变迁的画卷,生动、丰富而又弥足珍贵。大自然斧神工,让我的妻和我的女儿接连吞咽着新鲜的氧气,连呼过瘾。能不让人精神焕发吗?这可是名符其实的森林公园啊!举手投足间,遍布着溪水潺潺,芳草萋萋,绿树成荫,山花烂漫,还有走兽飞禽。

 

植被是大山的衣服。我又难以自抑地忆起了我的故乡。那里也曾有大片大片的槐树林、松树林,但没有了护林员以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就被乡亲们砍伐殆尽了。如今山顶光秃秃地,徒留人迹罕至的灌木丛,肆无忌惮地长了又长。雅安的山,密密麻麻地全是树,是林海,是雨林。那些树,在高原上生长了几百上千年,人见了除了仰望,就是感到陌生。咫尺天涯的距离,我只能把它们当权贵,无法和它们做朋友。艾山的树就不同了。它们平易近人,慰藉人心,能挡大风,遮烈日,沁心脾,观秀景,四季交替变幻,霓裳斑斓多姿,新木可于岩石底下生长,枝叶任由岁月自然雕饰。覆盖着层峦叠嶂的绿绿的颜色啊,彰显的是生机,是底蕴,更是无边的希望。

 

拖家带口的旅行,注定不能快意,无法洒脱。我们甚至没有登到那险峻无路的地方,就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下山。一队外地的游客还在往山上走。一位健步如飞的大叔,随在队伍中,作为向导,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艾山的故事。他那洪亮的嗓音,在寂静的空谷中清澈地回荡,悠远而又亲切。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想,为什么艾山对我的影响如此之深,以至于我的故乡、我的大学都难以同日而语呢?冤有头,债有主,这事总该有个原因。是喜新厌旧,是固执任性,是完美主义,还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思来想去,觉得真正的起因,还是二十多年前扁嘴大叔堆的那座假山,是那座假山唤醒了我对美的向往与追求。我不甘平庸,又不愿角逐功利,只想和艾山一样,在生活的五味杂陈里,负重默默前行,在命运的高低起伏中,找回真正的自己,找到至美至纯至善的境界。

 

我的爱在这里,我的生活也在这里。我在这里恋爱,结婚,养女,劳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感情深了,就再也不想离开。前两年木兰沟创建蓬莱美丽乡村,作为青年志愿者,我去参加义务劳动,看到池塘边在建一座凉亭,心里陡然紧了一阵儿。我怯怯地走过去,和三五个建设者们搭讪。寒暄过后,才知道都是故乡人,虽然不是我们村的,但老板却是我们村的。这老板不是别人,正是扁嘴大叔。我惊讶地几乎要跳起来,赶紧从布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另一端的大叔,正在艾山上游玩。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六十多岁了,独行于深山老林里,一个还没有正式开发的景区,会不会有危险。我不禁担心起来,开始埋怨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大叔说,这是他第一百次登艾山,每一次攀登,都像是朝圣。既然是朝圣,就必须虔诚,一个人就行。大叔还说,到蓬莱跑业务,一有时间就会选择爬艾山,真没有空去干别的事。艾山给了他灵感,给了他事业,给了他勇敢的心。没有艾山,就没有他现在的一切。

 

春节回家,再一次见到扁嘴大叔门口的那座假山,我胸中升腾起莫名的惆怅。岁月的河流不停地向东流淌,三十年,二百年,一千年,在厚厚的历史章节里不过是寥寥几笔,可蓬莱艾山,在我们的心目中永远是抹不去的庄严与永恒。在伟岸的艾山面前,多么生动的语言都显得苍白,多么细致的刻画都显得无力。想参悟命运,游刃于生机勃勃的大千世界,获得圆满,最好的方式,还是放下生活的重负,到艾山去。

 

拜年的时候,我对大叔说起了蓬莱艾山的开发,以及旅游通道的建设。大叔高兴地笑着,眉梢的皱纹挤了一层又一层。把艾山园林当成独门手艺的他,在创业的历程中不知经历了多少失败,饱尝了多少冷暖,才练成这“一招鲜,吃遍天”的绝活。他说,等景区建成了,要带上全家人,一起去看看。

 

到了春天,人的梦分外多。昨夜,我梦见自己摆脱尘世缠绕,潇洒地去了一趟艾山,一直攀登到山顶。在那里,我跪倒在地,看见了大海,还有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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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艾山情韵发布于2022-01-05 13: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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