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与日本江户文学（二）

《山海经》与曲亭马琴的读本小说

曲亭马琴（１７６７－１８４８）本名泷泽兴邦，又被称为“泷泽马琴”，是江户时代后期著名的读本小说作家，一生著述颇丰，是日本历史上第一位依靠稿费生活的职业作家。他的小说创作深受中国典籍的影响，除《水浒传》、《三国演义》、《封神演义》等明、清小说外，其中也有不少《山海经》的影响痕迹。

《椿说弓张月》是曲亭马琴读本小说中的代表作之一，自１８０７年开始出版，历时四年完成，共５篇３９册。小说描述了平安时代后期的武将镇西八郎源为朝（１１３９－１１７０）前往琉球并开创琉球王朝的故事，其中不仅有原本出自《山海经》的“精卫”“人鱼”“雷兽”等，还有东汉王充在《论衡·订鬼》中所引《山海经》佚文中的“神荼”和“郁垒”。尤其在第三十一回中出现了一种不知名的鱼，这种鱼“状如鲤而有鸟翼，苍文、白首、赤喙、其音如鸾鸡。”

关于这种不知名的鱼，《山海经·西山经》云：观水出焉，西流注于流沙。是多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其音如鸾鸡，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见则天下大穰。

对比《山海经》中的这段记述可知，曲亭马琴在《椿说弓张月》中所描述的无名之鱼正是《山海经》中的“文鳐鱼”。马琴为何在文中引用了《山海经》中关于“文鳐鱼”的描述，却并未告知读者这种鱼的名称？一方面可能是为了引起读者的好奇心，另一方面或许是由于他本人虽然读过《山海经》，对“文鳐鱼”深有印象，却不记得“文鳐鱼”之名了。

《昔语质屋库》是曲亭马琴于１８１０年发表的读本小说，其卷之三中有“俵藤太入龙宫之弓袋”的故事，其中插入了一段“巴蛇退治”的故事，即主人公蒋武受白象之托将巴蛇斩杀后，发现蛇洞里全是象骨。这一场景的描述很容易让人想到《山海经·海内南经》中的一段记载：

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之，无心腹之疾。其为蛇青黄而赤黑。一曰黑蛇青首，在犀牛西。

这是《山海经》中非常有名的“巴蛇食象”的故事。鉴于曲亭马琴在《椿说弓张月》中有出现《山海经》中的“文鳐鱼”，那么，他在《昔语质屋库》中插入的“巴蛇退治”的故事有可能也是受《山海经》中“巴蛇食象”故事的影响。

《南总里见八犬传》是曲亭马琴的另一长篇传奇小说，也是他的代表作之一，自１８１４年开始发表，至１８４２年才刊发完毕。小说讲述了安房领主里见的女儿伏姬与爱犬八房所生的八犬士的故事。这一人犬通婚并生子的故事很容易让人想到《山海经》中的“犬封国”。对于《山海经·海内北经》中的“犬封国”，晋郭璞注为：昔盘瓠杀戎王，高辛以美女妻之，不可以训，乃浮之会稽东海中，得三百里地封之，生男为狗，女为美人，是为狗封之国。

《南总里见八犬传》借用了《水浒传》、《封神演义》等中国古代文学的故事结构和素材，其中也有“九尾狐”“人鱼”“天狗”等与《山海经》相关的内容。那么，这一人犬通婚并生子的故事结构也很有可能是受到郭璞注《山海经》中所述“盘瓠”神话的启发。

从以上《椿说弓张月》、《昔语质屋库》、《南总里见八犬传》等曲亭马琴的代表作中，足以见到《山海经》的诸多影响痕迹。但是，曲亭马琴在运用《山海经》中的这些素材时，是否直接受到《山海经》的影响，或者说他是否是主动接受了《山海经》的影响，从他的《杀生石后日怪谈》这部长篇小说可以找到问题的答案。

《杀生石后日怪谈》是曲亭马琴在１８２４至１８３３年间发表的长篇小说，在小说的初版序中，曲亭马琴曾经写道：中国的《列仙传》《山海经》《封神演义》皆为天朝的下学集，无论虚实，早就传入，在此以三国狐妖的怪谈为题材，著成《后日杀生石》。

从曲亭马琴的这段序言可知，他在创作《杀生石后日怪谈》时，不仅读过《山海经》等中国传入日本的书籍，而且主动将其作为小说创作的素材。那么，他在创作《椿说弓张月》、《昔语质屋库》、《南总里见八犬传》等小说的过程中，将《山海经》中的内容作为小说的素材之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文字来源：《山海经》与日本江户文学，张西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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