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朝圣记（五）

因为洗冷水澡，得了感冒，连续两天都头痛脑热、鼻涕横流。幸好我有独门秘方：三宝之灵佑+红糖姜水+蒙头大睡。今早起来，鼻子通了，似有康复之象焉。生命在呼吸之间，于感冒之际，感受最切。

在伽耶，与师兄宗宏共住一屋。他每天上午去大觉塔诵法华经，每天下午去绕塔。一天半夜正酣睡中，听到一声响亮的击掌，原来师兄在梦中与人辩经，情不自禁动起手来。师兄精进也就罢了，为何要把我从美梦中惊醒。

上午去菩提树下打坐，右手边坐着一排小沙弥，他们天真烂漫、纯真无邪的笑容，非常温暖人心。阳光从林际渐渐升起，松鼠在树上追逐，小鸟在树叶间穿梭，诵经的声音充满虚空……要不是人还有吃喝拉撒事，真觉得这里就是净土。

打坐久了，有“灵台无一物”的清净感。心坐柔软的时候，看万物倍觉亲切，仿佛天地万物都从心中的泉眼流出，只是化做不同的波涛。

坐到近午的时候，有人供养面饼和两杯奶茶。浓浓的、纯纯的牛奶味，味道真的很好。看来，单是为了两杯奶茶，也应该每天来菩提树下打坐呀。

中午我们去一家泰国餐馆吃饭，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坐了一些泰国师父和居士，店主也是泰国人。我们点了米饭、蘑菇汤、茄子汤、西兰花。汤煮得又酸又辣，酸是加了柠檬的酸，很天然，辣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辣，很地气。肯定是地道的泰国菜，只是味道实在吃不惯。

下午无事又去村中闲逛，像佛陀当年一样，光着脚，趟过尼连禅河。在河边的沙滩上，遇到一群玩耍的小孩。他们有的在烤火，有的在沙滩上翻跟斗，有的在玩芦苇制成的弓箭……看到火小了，一时身边又没有合适的柴，一个小孩脱下裤子就往火里扔。他们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快乐，真让人羡慕。喜欢这种原始的、有天然味的童年，不像中国的小孩，从三岁就开始玩手机和ipad。随着科技的发展，未来的人类还有童年吗？

天将黑的时候，走进了尼连禅河村。村里的房子都用泥土和芦苇建造，很天然和环保。走进一家庭院，主人正在做烤饼，因为天黑的缘故，我们没有停留，心想改天若来托钵，不知能否化到面饼。走到村口，发现一个炸鹰嘴豆的小吃摊，生意很好，连当地小孩都排队买，想必是地道的美食。我们花了十卢比，他给我们一大包鹰嘴豆，味道确实很好，只是刚起油锅，把我吃的喉咙冒烟。

据义净法师记载，历史上，菩提伽耶也出过一位中国住持，叫道方法师。《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说：“道方法师者，并州人也，出沙碛到泥波罗，至大觉寺住，得为主人。”并州相当于今天河北保定至山西太原一带。义净法师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年纪很大。不过义净法师对他的评价并不高，说他：“既亏戒检，不习经书，年将老矣。”

据义净法师记载，他朝礼印度的时候，走的是陆路，翻过喜马拉雅山，从开伯尔山口进入恒河平原，向中印度，依次经过：那烂陀寺——灵鹫山——菩提伽耶。《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云：“先到那烂陀，敬根本塔。次上耆阇崛，见叠衣处。后往大觉寺，礼真容像。”而我们是从广州飞加尔各答，从路线上讲，应是海路，方向刚好相反，应是：菩提伽耶——灵鹫山——那烂陀寺。义净法师在伽耶的时候，把中国带来上好的丝绸，做成佛陀等身的袈裟，供养佛陀。其书云：“山东道俗所赠紽絹，持作如來等量袈裟，亲奉披服。”看来供奉佛衣的传统，古已有之，于今沿袭。世界佛弟子，到菩提伽耶来，莫不以供奉佛衣为荣，以培福田。

《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说玄会法师到大觉寺：“礼菩提树，睹木真池，登鹫峰山，陟尊足岭。”木真池于今犹在，在大觉塔西边约五十米处，池水清澈，泉源不绝。师兄宗宏以为“木真”二字或当作“沐真”，“沐”与“木”古文相通用故，取意：沐浴佛陀之真容、或沐浴在真如的大海。否则，若作“木真”二字，不知作何其意趣耶？

又义净法师记无行禅师云：“禅师禀性好尚钦礼。每以觉树初绿，观洗沐于龙池。竹苑新黄，奉折华于鹫岭。此二时者，春中也，皆是大节会。无问远近，道俗咸观，洗菩提树也。”他说的“洗菩提树”，是当地的盛大法会。我的签证是三个月，若住到明年春天，不知能否见到“洗菩提树”的大法会？

拉拉杂杂，记了一大堆流水帐，若有见闻者，幸勿怪老朽之多言也。

2019-12-18 天台宗慧于Bodhgay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