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沉春透露华鲜，宋人喜欢的熏香是这个味!

临罢兰亭无一事，自修琴。铜炉袅袅hainan/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海南沉，洗尘襟。沉香或名“沉水香”、“水沉香”，因香品高雅自古被列为众香之首。

沉香的形成，其实是沉香树木对外界真菌侵袭的防范体系。沉香树在受到虫蛀、病腐、刮伤后被霉菌感染，致使沉香树内的树脂产生一系列的变化，最后形成有奇异香味的油脂，被称为沉香。

古代中国使用的沉香，从产地上可分为“番沉香”和“土沉香”两大类。产于中国海南岛、广东、广西等地别名“土沉香”，而产于越南、印度、马来西亚等地称为“蕃沉”。

番沉又可分作“上岸香”与“下岸香”，上岸即真腊、占城，下岸则是大食、三佛齐。赵汝燧《谢人送端砚水沉》：“砚寄下岩鸲鹆眼，沉分上岸鹧鸪班。”宋人对番香气味的品评是上岸香好于下岸香，周去非《岭外代答》载：

沉香来自诸番国者，真腊为上，占城次之。真腊种类固多，以登流眉所产者气味馨郁，胜于诸番。若三佛齐等国所产，则为下岸香矣，以婆罗蛮香为差胜。下岸香味皆腥烈，不甚贵重，沉水者但可入药饵。

职贡图中的沉香

宋代，中国香文化发展的鼎盛时期，对沉香的需求巨大，当时海南岛产的沉香最受宋人赏识。范成大《桂海虞衡志·志香》中评价海南沉香气味如同清莲、梅花般雅致，并且还带有鹅梨果的清甜，只需一点就能够香盈满室，烟尾也不会干焦呛燥：

大抵海南香，气皆清淑，如莲花、梅英、鹅梨、蜜脾之类。焚一博投许，氛翳弥室，翻之，四面悉香。至煤烬气不焦，此海南香之辨也。

宋人把沉香细分的很详细，从树木的部位和形状，而有不同的名称，如：栈香、黄熟香、生香、青桂香、叶子香、白眼香、水盘香、鹧鸪斑香、速暂香、蓬莱香、生熟速香、光香、鸡骨香等。

职贡图中的沉香

沉香中的蓬莱香与鹧鸪斑香，颇受宋代文人所喜，文人诗词中常提到这两种香，杨万里《晚兴》：“双井茶芽醒骨甜，蓬莱香烬倦人添。”；朱翌《书事》：“洗砚谛观鸲鹆眼，焚香仍拣鹧鸪斑”。

周去非《岭外代答》载：“蓬莱香，出海南，即沉水香结未成者。多成片如小笠及大菌之状，极坚实，状类沉香。”鹧鸪斑香，是因沉香颜色褐黑而有白斑点，如鹧鸪胸前上的毛而得名，气尤清婉，似莲花。

蓬莱香与鹧鸪斑香，可直接入炉焚爇，气润而味清，香气幽远持久，尾香有余味而无焦气，非常复合宋代士大夫们的嗅觉审美。

对于气味相对酷烈的沉香，宋人会用“花蒸香”的合香方式，让沉香变的柔和清润且带有花香。

花蒸香即将沉香劈作薄片，与香气浓郁的鲜花一起放在锡制小甑里小火缓蒸，这样可让沉香染上花香之气。入炉焚爇，花气蒸腾，张元干《浣溪沙》词云：“花气蒸浓古鼎烟，水沉春透露华鲜”。

沉香与香花制作的花香型香品，在宋代非常流行，文人常以“花蒸香”为题作诗，南宋诗人杨万里有诗《和仲良分送柚花沉》，就是描写柚花与沉香蒸制而成的“”：

薰然真腊水沉片，烝以洞庭春雪花。

只得掾曹作南董，国香未向俗人誇。

真腊水沉即柬埔寨地区产的沉香，春雪花即柚花，春末开，气极清芳，用以蒸香，风味超胜。柚花蒸过的沉香入熏炉焚爇，会散发明显的柚花芬芳。杨万里《出蛱》一诗中说柚花清供的香味，让他感觉好似在熏焚柚花沉：

船行尽缓底须忙，诗卷聊堪度日长。

瓶里柚花偷触鼻，忽然将谓是烧香。

沉香除了与香花制作花香型香片，还常于檀香、龙脑、麝香等香料调制香气层次更为复杂香丸、香饼、香粉。早在南北朝时期，陶弘景对沉香的记载就说：“此香，合香家要用。”所谓合香，是将多种芳香原料磨碎， 按各种配方比例调制的复合熏香。

唐代宫中使用的熏香，大多以沉香与龙脑、麝香制作，王建《宫词》云:“供御香方加减频，水沉山麝每回新”；五代南唐宫中，以鹅梨汁浸蒸沉香为香，南唐《宫词》云：“法香方子新搜得，试取鹅梨注水沉”。

古人合香组方借鉴了中医合药“君臣佐使”的概念，沉香常作为君香使用，是决定香方气味的关键香料。对海南沉香偏爱的黄庭坚，合香尤爱使用海南沉水香，陈敬《陈氏香谱》所录黄太使（黄庭坚）香方：“意可”、“深静”、“小宗”都特别标注用海南沉水香配制。

《制婴香方帖》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有黄庭坚手书的《制婴香方帖》，其所书内容为调配婴香所用香料与调合之法：

婴香，角沉三两末之，丁香四钱末之，龙脑七钱别研，麝香三钱别研，治弓甲香一钱末之，右都研匀。入牙消半两，再研匀。入炼蜜六两，和匀。荫一月取出，丸作鸡头大。略记得如此，候检得册子，或不同，别录去。

婴香使用的“角沉”，是海南岛所产沉香中的上品，北宋寇宗奭《本草衍义》载：“沉之良者，惟在琼崖等州，俗谓之角沉”。角沉香，凉甜，其香气淡雅悠远且持续时间久，与丁香、龙脑、麝香、甲香和合的香气，气极清冽幽寂，宋人张邦基《墨庄漫录》中说魏公香与之类似：

予在扬州，一日独游石塔寺，访一僧坐小室内。僧于骨董袋内取香如芡许，炷之，觉香韵不凡，与诸香异，似道家婴香，而清烈过之。僧笑曰：“此魏公香也。韩魏公喜焚香，此香乃传其法”。

似婴香的魏公香，即韩魏公（韩琦）的浓梅香，属于模拟梅花香味的熏香。此香与黄庭坚也有渊源，黄庭坚认为浓梅香未能彰显梅香幽清，将其改名“返魂梅香”，又称“藏春香”。元代《居家必用事类全集》记载藏春返魂梅黄鲁直方，所用的沉香也是海南“黑角沉”。

宋时宫中流行的龙涎香饼，大多也是以沉香为主要香料制作，南宋顾文荐《负暄杂录》载：

绍兴光尧万机之暇，留意香品，合和奇香，号东阁云头香，其次则中兴复古，以古腊沉香为本，杂以脑麝、栀花之类，香味氲氤，极有清韵。

以沉香为君香，辅以龙脑、麝香、栀花制作的“中兴复古”，是宋高宗所合龙涎香饼的名号，元代《居家必用事类全集》“龙涎香”条前诗云：“龙涎香名有多般，此物暗昧仔细看。伏古云头并清燕，三朝修合最直钱”。

常州武进村前乡南宋墓，曾经出土过一枚“中兴复古”佩带香，香饼方形，正面有“中兴复古”四字，背面一左一右模印蟠屈向上、身姿相对的两条龙。“中”字的空处一个规整的小圆孔，当是用作穿线佩系。

浙江博物馆藏“中兴复古”香佩

龙涎香饼是宋代流行的仿造香之一，宫中和民间都喜欢调制。南宋番禺地区，以沉香、麝香、素馨花调制的心字龙涎香，是当时比较著名的龙涎香品，制作复杂，要用素馨花反复熏调配龙涎香的香料，洪适《番禺调笑·素馨巷》：“水沈为骨麝为衣，剩馥三熏亦名世”。

经过素馨花多次熏制而成的心字龙涎香，带有素馨清灵的韵味，张元干《青玉案》有云：“心字龙涎饶济楚，素馨风味，碎琼流品，别有天然处。”杨万里《烧香七言》一诗中也提到过素馨花香味的龙涎香：

诗人自炷古龙涎，但令有香不见烟。

素馨忽开抹利拆，低处龙麝和沉檀。

杨万里以“取味不取烟”的隔火煎香之法爇龙涎香饼，素馨花香作为头香出现，在花香浮动之下是“沉檀龙麝”的复合之气，沉檀为龙涎香饼的主要成分，龙麝作为定香与聚香的香料，使得龙涎香气味稳定，留香持久。

制作龙涎心字香、柚花沉需要大量新鲜花材，制作过程也过于复杂，若没时间精力合制，可试试清人王欣《青烟录》中的品香方法：

沉檀等香剉如豆大，先以花露浸透，或用频果（苹果）汁、梨汁、榠楂汁浸蒸之，入炉小爇，亦自清润可喜。

此法简单易行，将沉香或檀香剉成豆大的香丁，用蒸馏香花所得的花露或鹅梨、榠楂果汁浸蒸，入熏炉焚炷，香气清新柔和，亦有花香或果香徘徊其中。

在香气中，唤醒心底尘封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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