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曦：我眼中的香道

「香道」这个名词在现代人生活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放在二十年前的中国大陆，听说过「香道」一词之人凤毛麟角，更别说学习过香道的人了。

随着中国腾飞，人们的生活富裕起来，优雅的传统生活又不断地走回了人们的视线中，加之古装影视作品中不断出现的用香场景，仿佛不学学香就落伍了一样。

各类香事相关的课程，香艺、合香或是沉香课程随即扑入眼帘，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爱好者们不知所云，也不知自己到底学的是什么。

虽然像香事、香艺、合香、香养等等这类名称很多，但总体来说，还是香道这个词最好，既朗朗上口又气度不凡，一下就受到了大家的青睐。

有时候我跟大家说我的主要工作是研究制香，别人都会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您是位香道老师啊！在开始的时候，我并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我，总是不厌其烦地向别人解释，而现在我也是欣然接受了这一称谓，虽然我认为它依旧不那么准确。

常常听到有关于香道的争论，也有不少人问我对于香道的理解。有人认为中国没有香道，香道就是从日本传过来的，是纯纯粹粹的日本文化；也有人认为日本的香道就是古代中国的香道，是古代中国留传到日本去保留下来的，所以说学习日本香道就是在学习中国的传统香道。

但香道的道到底是什么？它和中国文化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中国到底有没有香道？想弄清楚这些，就首先要从「道」这个字谈起。

日本人将他们的许多文化都以「道」字相称：茶道、花道、香道、书道、柔道、武士道等等，这些道好像有别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道。

中国文化中「道」多指万事万物运行的轨迹或者空间，比如道路，或是指某一行业里的规矩、窍门，也就是所谓的门道儿；还有就是大道、天道，也就是「道可道，非常道」的那个可道之道，也就是世间万物都逃不出的那个自然规律，一切的一切都尽在道中。

我学习了香道几年，随着学习的深入，好像对香道中的道有了一些了解。《说文》里面解释：「所行，道也」。中国文化中对于“道”的理解也不尽相同，但中国人一般讲大道、天道，处处是「道」，「道」无所不在。

我想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东方文明中想追求的那个最终的目标应该是相通的，就是那种至高无上的精神境界，可以超脱世俗的烦恼和肉身的束缚，心无旁骛，达到天人合一的状态。

从凡夫俗子到达这种天人合一的状态的方式方法，就可以被称之为「道」。

我比较同意一些专家将日本的茶道、花道、香道称为艺道或是技道，这种解释既清晰又准确，也就是认为可以通过这些艺术或是技术来提高个人修为，从而最终达到那种高级的精神境界。

中华文明开放包容，礼失尚容求诸野，所以中国的古人与众不同，任何可以令自己开悟的事情都会被我们使用。处在社会基层的百姓不太需要「道」，日耕夜卧一日三餐，老婆haizi/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孩子热炕头就是生活；再往上点的读书人则对儒家思想深以为然，修齐治平就是他们的「道」，是可以通达帝王圣人之路，考取功名也成了他们向社会高层攀爬的工具。

修齐治平这条路是正确的，但终点并不是做帝王，而是做圣人。仁义礼智信做到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便不可能成为帝王，踏踏实实做高官或是做圣人就好，能够辅佐好君王就是底层儒生能达到的最高层次了。

其实儒家思想打破了人类天生的贪欲，是十分积极的，非常适合中国。谁不想做皇帝呢？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做皇帝对能力的要求和所需要承担的责任。

远古的时候，圣人和帝王差不多，但到了孔子的时候早就不是了，圣人是圣人，帝王是帝王，虽然帝王总是极力想将自己标榜成圣人。

帝王需要的是平天下，而圣人需要的则是平自己。

平自己的第一步也是修。修齐治平其实也很科学，修齐治平的不同时期，所能领悟到的也是不同的，每个状态都能给人以不同的启示，其实开了悟可能就什么都能想得通了。

没有乌台诗案，苏轼可能永远是那个志得意满的苏大学士，世间也许就不会有竹杖芒鞋的东坡居士了，就如同云门文偃禅师一样，中国人可能一个机缘就开悟了。「顿超直入，立证菩提」实在太吸引人了，也因为这样，禅宗在中华大地上蓬勃发展。

中华文化太包容，它所包含的内容也太多了，中国古人身边处处是「道」：无为是道，格物是道；操缦对弈是道，挥毫丹青也是道。所以中国的「道」就变成了大道、天道，是世间万物的规律，只要你开了悟，就通了。

道不是你的修行方式，而是开悟后才能明白的「道」，是天理大道。正因为道无处不在，专一的技道就显得不值一提了，也几乎不见古人说研修书道或是香道这类话，在中国的历史上也似乎没有出现过专门的「香道」这回事。

「道」就是佛教中说的法门，是职场中的升职之路，也是游戏里的攒经验升级的规则和方法，根本来说就是提升个人修行的方式或道路。由于中日的「道」不同，日本多的是道中之人，而中国多的是求道之人。

日本用香、闻香、品香的文化源自中国。

在中国香文化基础上形成的日本香道，其形成、发展和鼎盛时期都融入了日本民族特有的文化内蕴和美学概念，它已经从单纯的趣味、娱乐、物质享受升华为一种精神文化，是一门集沉香鉴赏、礼仪规矩、历史知识、书法艺术、文学修养、审美情趣为一体的综合性艺术，涉及哲学、宗教、文化、艺术、伦理、礼仪等多个领域。

今天的香道已经是日本传统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与茶道、花道并称「三大艺道」。从香道初成到今天，日本的香人们通过专门的技术训练掌握点香、品香、辨香的技巧，通过大量的「组香」（品香游戏）来理解、学习、传承这一古老文化。

所以说，在日本学习香道茶道等艺道，是学习传统文化的最好方式，又因为日本的香道中有着大量的中国传统历史文化的内容，所以香道也是非常适合中国人学习的，也是中国人学习传统文化非常好的方式。

日本这个不出产沉香的国家，借助博大精深的中国香文化，以四季为审美准则，在自己独特的文化背景下，创立了富含文化底蕴的香道。日本香道有着几百年传承与沉淀，是一个内容相当丰富且十分科学有效的学习系统。

日本的香人们不断积累沉淀，才有了今天的日本香道，无论是在技术层面还是精神层面上，香道中每一个学习阶段背后都有它独特的内涵和智慧。

在礼法上，每个动作都是经过了几代人反复推敲的，随着学习的深入，可能某一天恍然大悟就会理解了为什么这样做或者不这样做的道理；精神层面上也是，在刚开始的阶段学习品香还有点香礼法，这时可能会觉得对待事物「认真」最重要，稍不认真就会闻错香或是做错了礼法动作；再后学习，可能又会觉得「放下」很重要，放下心中的虚荣，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不在乎是否「完美」，全力以赴或是随遇而安最重要，要让自己静下来等等等等。

从香道中领悟的道理越来越多，自身的精神境界也就越来越高，这也就是在香道上不断地深入了。

在学习香道的过程中，精神境界的提高也是很重要的，没有几年或是十几年的学习积累，很难真弄明白。

自己以为的懂和真实透彻的懂之间一般都还有着相当远的距离，所以在日本有些人学了很多年香道，感觉自己明白了香道，而老师却会觉得他一直在门外徘徊。

根器好的人也不会一上来就能理解得很透彻，还需要在香道上深入才能有所感悟，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日本培养出一个师范要十几年的原因。

了解了香道的「道」的本意之后，中国有没有出现过香道就容易理解了，也就不需要过分的纠结中国的香事到底应该叫什么。中国人不断包容学习的精神，也影响了香事。西域或是南疆传来的各类香料及用香习惯改变了中国，同时也被中国所改变，就像佛教一样。

在今天的中国人面前，香事也有许许多多可以选择的方向，你可以学习制香，也可以学习日本的香道，可以学习香艺，也可以学习精油调香或是芳疗。在学香的路上无论选择那条路，如果你追求技术上精益求精或是炉火纯青，就是重「技」的匠人，一旦有了对精神层次的追求，就变成了道中之人。

当然，这两种追求一般在一定阶段之后就会相互融合，生活中也多是由工到匠而最终走向追求人生至高精神境界的人。

中国历史上并没有出现过类似日本的香道、茶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今后不会出现。历史上的中国普通百姓，从未像今天这样在解决了温饱之后，可以追求更丰富的生活和更高的精神境界，在众多的选择面前，人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挑选。

今天的中国，人们追求生活的品质和精神境界的提升，日本技道这类方式似乎也非常合适今天中国人。

香道之「道」像是介于古代百姓和上层之间的一条通路，指引着有追求的人一路前行。

通过香事来认识世界、理解人生和提升精神境界的方式就可以称为香道。相信在不久的中国也会有自己体系的香道出现：

一群爱香之人在自己找寻到了「香道」后，将知识和经验总结，远离形式主义华丽的表演，打磨好内心浮躁的棱角，摒弃为了商业而随波逐流之路，以香气为最重要的原则，弘扬中华香文化之精神，放下偏见，为复兴中华香事而四处求学，最终形成中国自己的香之道。

我们这代新中国的香人，有着自己的历史任务，更多的是复原、发掘和保护好中华香文化的内容，只有继承好，才能发扬地更好。我愿做个保守的人，保护文化遗产，守护精神家园，发扬就交给后面的人吧。

「奴徒工匠师家圣」这条路是极富中华智慧的总结，我们的历史任务在眼前，没有精力成「圣」了，能整理好前人的文化遗产就是最大的成功。努努力，能成个「家」就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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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泉山御流香道修习 

廊坊·七修书院

5月22日~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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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  沈小香   图片  /  源于网络！转载联系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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