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穷六和香宜土屋，山人不羡龙涎福。

客来茶点松梢雪，夜静炉烧柏子香。

若是有人来到此，世间万虑尽俱忘。

香，古人山居生活中重要的良伴。独处时焚香习静，客人来访焚香待客，有香的陪伴让清苦的山居生活增添几分幽趣。

山居者生活清简，所用香品都是就地取材制作，元代制墨名家朱万初有帖云：

深山高居，炉香不可缺。退休之久，佳品乏绝。野人惟取老松柏之根、枝、叶、实，共捣治之，研枫昉羼和之。每焚一丸，亦足助清苦。

山居生活中无上品香，用松柏的根、枝、实、叶，捣碎为末，与枫肪（枫脂）混合作香丸焚烧，则可助清。张潮《幽梦影》也记载山居以松实为香：

以松花为量，以松实为香，以松枝为麈尾，以松阴为步障，以松涛为鼓吹......

山居生活中，採松花作饭，拾松实作香，松枝为掸尘的麈尾，松荫静坐乘凉，松涛是山林自然的音乐，享尽自然之趣。用松实制香的方法，应该与柏实制作柏子香类似：

柏子实不计多少，带青色未开破者。右以沸汤焯过，79/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酒浸蜜封七日取出，阴干烧之。

—— 柏子香

柏子香，只用柏实一味香料，经过沸水冲烫、酒浸，可去除生柏实的躁性，使其气味更加纯洁甘醇。

柏子清润幽香有涤烦去躁之功效，是文人清修时炉中的佳品。山居用香朴素，焚香所用炉具也是最普通的瓦炉，朱权《神隐·草堂清兴》香炉条中说:

古铜虽佳，山中难得，但一瓦炉，其清足矣！

瓦炉，就是陶土烧制而成，是山居者们常使用的炉具。在古代文人的诗词中，常见瓦炉与柏子的搭配。

王涧《杂诗》：“瓦炉柏子细烟消，闲读禅经破寂寥。”赵良佐《妙法庵二首》：“暂能摆脱尘埃念，瓦鼎烟消柏子香”。

除了用柏子一味香料做香，柏子也与其它香料配伍制作合香。《名花谱》中记载，“山居采松花作饭，拾柏子合百和香，烧之，迥非人境”。

百合香，既多种香料配制成的合香。陆游《焚香赋》中记载用荔枝壳、兰花、菊花、柏实制作合香：

暴丹荔之衣，庄芳兰之茁。徙秋菊之英，拾古柏之实。纳之玉兔之臼，和以桧华之蜜。

这种果实、花朵制作的合香被称为“山林四和香”，因所用材料多为废弃的果皮、果核，也称作“四弃香”或“山林穷四和香”。陆游《闲中颇自适戏书示客》诗中提到的“穷四和”就是此香：

发犹半黑脸常红，老健应无似放翁。

烹野八珍邀父老，烧穷四和伴儿童。

类似“穷四和”的香还有很多，像《陈氏香谱》中的“小四和香”，《物理小识》中的“穷六和香”，《墨娥小录》中的“四叶饼子香”，都是以荔枝壳、柏子、松子之类的材料制作。

荔枝壳、松子壳、梨皮、甘蔗渣，右各等分，为细末，梨汁和丸，小鸡头大，捻作饼子。或搓如粗灯草大，阴干烧，妙。加降真屑、檀末同碾，尤佳。

——四叶饼子香

在皇家的香方中也有类似的香，宋仁宗的温成皇后曾制作一款合香，使用材料也都是荔枝壳之类的自然之物，《苏轼文集》载：

温成皇后阁中香，用松子膜，荔枝皮、苦楝花之类，沉檀、龍麝皆不用。

山林隐士们对“山林四和香”的评价很高，宋·陈郁《藏一话腴·附录》载：

香有富贵四和，不若台阁四和；台阁四和，不若山林四和。盖荔枝壳、甘蔗滓、干柏叶、茅山黄连之类，各有自然之香也。

“富贵四和”由沉、檀、脑、麝制作，其香气富贵清妙，为宫廷贵族用香的代表；果皮、花朵制作的“山林四和香”清微澹远，更与隐士们的心性相合。

方以智《物理小识》中有一首小诗，描写山林隐士烧穷六和香、煮茗的生活状态与精神追求：

穷六和香宜土屋，瓦炉茶饼昼夜足，

木根野火曝三伏，山人不羡龙涎福。

除了用果皮、花朵加炼蜜制作香丸，山居者还采集各种香花，用蒸制的方式制作日常的熏香，香花制作的熏香称作“百花香”，明代画家孙艾《落花》诗曰：

风情为酒迷花榭，春梦随诗入草堂。

满把落英收拾尽，依方修合百花香。

在《居家必用》中记载了一种“百花香”的制作方法，以竹片为“香骨”与用各种香花一起蒸制：

用篱头烂竹片穰劈作片子，遇四时花开时，摘花头与竹片层层相间，装在薄白瓷器内至满，油单纸封，蒸笼上蒸一时许，经宿，去旧花，再摘新花，依上次蒸三次，自春至岁中，但有香花依上蒸，焚之，极风韵可爱。有用降真者，终不似竹者好。

陈敬《陈氏香谱》中也记载，采橘叶捣烂代替诸花，与旧竹片一起反复熏蒸制香。 

这一独特的合香方式，让古人的香炉中“春意”浓泛，让人感觉如行走在春天早晨的山道上，《陈氏香谱》载：

若春时晓行山径，所谓草木真天香，殆此之谓。

与“山林四和香”一样，竹片与香花制作的香也属“穷香”。蒸香方式制作的“富贵香”，是以沉香为“香骨”与各种香花蒸制。沉香片用鲜花蒸透之后，入炉焚爇花气蒸腾，张元干《浣溪沙》：

花气蒸浓古鼎烟，水沉春透露华鲜。

山居者就地取材，用旧竹片替代名贵的沉香，不取沉香之味，只收集天然的花香。这草木的自然之香是当时文人提倡的，杨万里有诗《焚香》描写自己的用香态度：

诗人自炷古龙涎，但令有香不见烟。

素馨欲开茉莉拆，低处龙麝和沉檀。

平生饱食山林味，不奈此香殊妩媚。

呼儿急取蒸木犀，却作书生真富贵。

诗中描写了两种香，一种是沉香、檀香、素馨花等香料制作的龙涎香，算属“富贵香”系列。一种是桂花制作的“蒸木犀”，算属“穷香”系列。

龙涎香气味芳华馨香，是素馨花香与沉檀的复合香气，但诗人并不认同这富贵清丽的香气，便招呼书童取来自然清香的“蒸木犀”。

 编辑  /  沈小香   图片  /  源于网络！转载联系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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