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讲堂：国画大师秦岭云谈传统与革新

秦岭云（1914—2008），中国著名美术教育家、中国画画家。1950年参加人民美术出版社编辑工作，以半个多世纪的时间从事美术教育、编辑、考古工作，并致力于绘画的研究工作。曾也版有《秦岭云山水画选》《民间画工史料》《扬州八家丛话》等著作。中国画坛对我国老一辈画家的赞誉中有这样一名佳言叫“南有关山之月，北有秦岭的云”。

当今，我国传统的诗词、书画、雕塑、戏剧、音乐、舞蹈等领域普遍面临着一个问题：如何对待传统文化遗产。艺术家们面对现实的形势和课题，各人的观念和做法很不一致，一时也很难作出经律式的结论。这应该看作是历史长河行进途中必有的波浪。在这里，只就中国画一门，谈谈个人的感受。对如何继承、发展民族绘画传统，直到今天还很少有人公开诋毁并反对创新，特别把传统绘画说成一文不值的，也几乎没人有此胆量。

细看画苑，虽然也出现了不少新品，但体现批判、继承、创新精神而取得成功的为数不多，不少人也只是随声附和说说而已，实际上是仍操旧技，换瓶并不换酒，甚焉哉，一意孤行。也唱“国粹”，实则背离传统。更唱“走向国际”，强以想入非非之物，冒充中国绘画。

所谓绘画传统，所指并非只是那些特有的技法经验和表现程式，更重要的是和民族文化内在深刻的联系，其中包括丰富的哲理和美学观念，是多少艺术家通过千百年的连续实践形成的精神财富。在不同历史时期，还具有不同的风采，深受我国人民喜爱。

一些青年画家厌恶民族绘画中那些意识落后、表现程式陈腐的部分，也容易感染喜好西方绘画世纪末流行抽象形式的作风。在创新的风潮中，中国画苑刮来了一股旋风，传统大树受到震撼而摇摆起来。

现在，有的人开始不是在画画，而是以工艺方法甚而魔术方式制作作品，搓、浸、涂、染、矾、盐、酸、碱……以奇为新，彻底放弃了中国画最重视的笔情墨趣。

在形神兼备的要求方面，追求形式构成，以变相、抽象、无象代替崇尚形象肖似，奢言“尚形为低级艺术”，“抽象才是高级艺术”，声称绘画艺术“愈抽象愈伟大”、“愈现代化愈国际化”。我对此现象素无研究，不好深论，只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会有！”

综观中西绘画发展的规律，大体趋势都以写实始，也都先从生活感受上触发画兴。原始并不也不可能有把握地刻画形象，但求神似而已。继之逐渐把握写真技能，发挥视觉能力，描绘形象，得心应手。再进便会出现试图摆脱旧程式旧语言的画家，摆脱旧法，去探求性灵上的解脱，并在形式上力求革新。这是历史规律，不可抗拒，也不必害怕。

过分追求形式，往往以工笔方法进行，以致流于板刻，而失神韵；过分追求神似，则往往放纵笔墨，以致偏入粗野。二者都是毛病。白石山翁说得很好：“画过似则媚俗，画不似则欺世。”当今画家不可不慎，此乃至理。

我国绘画传统，源远流长，岂容轻视！它对社会的功能，“载道”“抒情”不可偏废，作为上层建筑，不能仅限于满足视觉上的暂时快感，要富有内在的魅力才好。眼睛的舒畅是表面的，而心灵获得的慰抚则是内在而永恒的。我们容易理解西方艺术观念，而一般西方人则很不容易理解东方绘画内涵之美。

聪明绝顶的石涛早就认识到这一道理，几百年前就高喊“笔墨当随时代”。当代画家，冷静头脑，不难悟出其中的关系利弊，而端正自己对时代对艺术的观点和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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