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溪春秋｜中医学家胡友梅及其著作

中医学家胡友梅及其著作

胡炳蔚

胡友梅,乳名竹,字统松,号益三(为取松竹梅岁寒三友之义)。福建省仙游县人。先生世居钟山乡长宅村。北行五里为麦斜岩,南行十里为九鲤湖,皆仙游名胜之地,也是闽中红军游击队活动之区。

长宅村胡姓人丁稀少,只有十几户人家,皆无产业收入,历代子孙,全靠读书学艺,奔波外地谋生,先生作“世居诗”留念。诗云:“二三怪石拥嵯峨,飞凤朝阳形势夸,破屋数楹池半亩,松篁阴里是吾家”。

先生生于1889年,卒于1967年,终年七十九岁。骨灰安放在福州文林山革命公墓。

先生幼年随父在乡开设中药舗,学习陈修园公余四种,稍知医学门径,后为参加科举,无暇兼读方书。先生从母兴周承烈学文,以七年时间读完经史各书,遍及各家诗文,下笔千余言,才思敏捷,十六岁考取秀才。不久科举废止,父教专心学医,读完《伤寒论》、《金匮要略》、《内经》、《难经》、《金鉴》等书。先生二十岁考进兴郡中学,五年毕业,出任小学教员,课余继续自学医书,时对中医书生理学有所怀疑,又到上海学习西医,三年毕业,归回仙邑行医开业、先生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治疗重病,疗效显着,深受群众欢迎。后因军、匪、豪强肆虐,捐税繁重,被迫停业,改任中学教员。1927年创办魂中小学(后改为鲤湖小学),先生作校歌:“柳桥溪水,九鲤此滥觞,洙泗渊源教泽长,乐利我梓桑,桃李门墙,人才济济,为国栋梁,校史增辉光”。先生教学严谨,因材施教,学生成绩优良,出校为社会服务,多有建树。1929年南京反动政府,有废止中医之令,举国大哗。先生于1933年与仙游中医界同仁创建“仙游国医专科学校”和“国医院”。主持教务兼内科教师和驻院医师,培养中医后继人才。并以此实际行动回击反动政府取缔中医之无理命令。

先生在院四年,结合教学编写内科讲义,名为“中西对照医药学”,由上海世界书局出版。三版修正本于1948年出版。本书为先生二十多年读书及临床所得的结晶,内容丰富,系统明晰,以科学方法,沟通中西医学理论,尚属首创,本书畅销各地蜚声中外,为先生早期成名之著作。

1937年抗日军兴,国医院校停办,先生回乡执教。当时仙游地方派别纷争激烈,波及学校教育,学校屡经改组,先生工作变动频繁,生活更加清苦,在“述怀”诗中有:“凭谁消此一腔血,何地能容七尺身”。愤概之情,跃然纸上。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人民政府贯彻党的中医政策,发出“团结中西医,发掘祖国医学遗产”的指示。先生先后被选为仙游县人民代表、福建省政协委员、常委、福建省文史馆馆员。历任福建省中医进修学校校长,福建省中医研究所所长,福建省中医学院副院长,三级中医师,名列全省中医耆宿之首。

党的关怀和信任,给先生极大的鼓舞。从而认真学习应用历史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理论联系实际和一分为二的观点,开展教学和研究工作。对西医用法之短处,未肯盲从,对中医理论有错误者不加掩饰。他认为必须先重温祖国医学古典文献,结合教学临床实践,进行比较钻研,取得成效,而后编写成书,才能切合实用。基于这个观点,先生写下了下列几部受人欢迎的著作。

群贤毕至 （李清达 绘画）

(一)先生鉴于祖国古典医书、书籍浩繁,言论芜杂,无法发扬,从而提出整理方案。第一要推究学术产生的起源;第二要参考时代客观的条件;第三要探讨内容实际的情况;第四要寻找科学理论的线索。以此原则编写“中医学术体系的初步探讨”。[省中医研究所印(1959年)]

(二)先生钻研新旧文献结合临床经验,体会寒温诊疗之异同,各有学理根据,编写“伤寒与温病诊疗表解”[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1958年)]。福建省卫生厅厅长左英作序介绍:“胡先生是我省中医耆宿,此书是以科学的方法对寒温学说进行阐述,各条辩论眉目朗然,对历代寒温派系争执的统一作了初步的探讨,对伤寒与温病的临床鉴别和辩证治疗有所启示”。

(三)先生遵循党的“中西医结合,发展我国医学科学”的号召,根据多年的临床经验,从中医诊病的各种方法,探讨实际应用的规律,把古今中医学说与现代医学理论相印证,编写《中医医疗新编》,由省人民出版社出版(1962年)。

(四)先生以近人编写中药学,倾慕欧化者,字字以化验报告为根据;崇拜古典者,一一以传统理论为标准,各有不足之迁。因而利用科学已得之成果,对于药物,凡近人实验功效显着部分,特行举出,又不敢轻弃旧时经验,其配合常用之成方,也广为介绍,编写《实用中药新编》〔(征求意见稿)。由福建省中医学院油印(1966年)]。

(五)先生为供应县、社基层中医教学之用,编写《中医诊疗常识》(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八法药性赋》等通俗讲义。至于在省内外医药刊物上发表的著作,因限于篇幅,不一一列举。

先生在1962年写的《我学习医学的经过》中有“科学进步,无有止境。目前科学技术现代化的要求是循序前进与迎头赶上(以上编写指1962年前的作品——编者)就是按照这个方针,都是适应过渡时期的工作,古称‘玄文覆瓿论语当着’,就是至理名言,也不免失去时效;况本人年纪老迈,文化水平不够,这等写作,志在阐明中医学理,并非有意欲争身后之名,爱好同志,务希有以谅之!”充分表达了先生对写作的态度。

先生出生在满清封建时代,目睹旧中国几个统治者的黑暗时代,我民族灾难严重,对社会情况有所感慨,平时发表言论,也能适合形势发展的要求。如辛亥革命后,国内军阀争权,久不统一,福建偏在海隅,更成割据之局,全省无一净土。民生凋敝,市井萧条,先生作“村妇言”中有“忆昔地方安息时,家事犹可强支持,自从捐税叠叠出,寸丝斗栗无复遗”,“日昨大军过境忙,拉夫派米事仓皇,丈夫奔避往他处,艰难唯我一身当”,“我闻斯言心悲酸,欲为此妇谋告宽,委员昨夜进城去,至今打牌尤未还”。深刻反映了当时社会的黑暗和民间的疾苦。日本侵华,南京反动政府既不肯嫡系?部队御敌,还要破坏新军抗战。

先生在“纪事诗”中有:“不堪回首望中州,锦绣河山半壁休,早识覆巢无完卵,那容共济不同舟”。诚是慨乎其言之作。先生各时期的言论,对学生影响很大。抗战胜利后,国共两党谈判破裂,解放战争开始,先生甚为愤激,不顾家庭受累,积极支持子弟亲属,先后参加地下革命和游击队,为人民革命事业,做出贡献。先生认为学医的目的在于治病救人,作为自己的天职。先生在1937年“暮春自述”诗中有“读书十六载,教学廿五年”,如计算到1949年解放为止,即为教学三十七年,先生不忘自己的天职。经常利用公余、课后及假日时间,为群众义诊,不收任何报酬,对贫苦群众,还济以药物。每逢急诊,不分昼夜寒暑,不计路途远近,都要亲自步行出诊。先生“救死扶伤”,诚诚恳恳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深受广大群众的赞扬和爱戴。解放后先生在省工作,每逢佳节,常有患者来函、来访,感谢先生当年为他们救死扶伤之德。

先生一生光明磊落,谦虚谨慎,不沽名钓誉。爱惧分明,见豪强则横眉冷对,遇贫贱则热情帮助。生活俭朴,淡泊自持,常以“一栗一饭,当思来处不易”教育子孙勤俭节约,爱惜劳动成果。谆谆告诚,循循善诱,诲人不倦,奖掖后进;刻苦求知,学识广博。全心全意为人民医药、教育事业服务终身。 

原载《仙游文史资料》第四辑 1986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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