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五行——中国古代系统学方法论（三）

前两篇文章中（阴阳五行——中国古代系统学方法论（一）和（二）），介绍了阴阳五行在历史长河中的演化和变迁，各个时代持续地赋予它新的内涵。自从《洪范》首次提出五行和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含义和应用一直处于变化的过程，直到宋明理学把无极、太极、阴阳和五行融合，它才成为一个贯通诸家的哲学体系，也成为了儒生所秉持的宇宙观。它的诞生、发展过程，符合一般学问的发展轨迹，并非三皇五帝或者所谓神仙创造。

到今天，既然《中国公民科学素质基准》提到“阴阳五行……等中国传统哲学思想观念，是中国古代朴素的唯物论和整体系统的方法论，并具有现实意义”，我们应该如何透过众说纷纭的解读和五花八门的应用，去重新认识阴阳五行的现实意义？需要从认识阴阳五行的真面目开始。

三、阴阳五行的核心内容

阴阳五行的核心内容，即无极、太极、阴阳、五行、干支及五行生克关系、干支的合冲刑穿等关系。核心内容，并非具体物质的实指，有属性定义而无具体内容，是佛家所说的空相，当结合到实际应用时才有内容。

五行核心内容的结构关系，如周敦颐在《太极图说》所说：“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无极和太极原本另有出处，与阴阳五行无关，这是古人首次把阴阳五行和无极、太极统一起来，总结一句即：无极出太极，太极动、静变化生阴阳，阴阳相互作用，生五行。周敦颐认为宇宙和万事万物都遵循这样的生成法则。

1.无极

无极有两个含义：一是无形无象的宇宙原始状态；二是无边际、无穷尽、无限，类似佛家讲的无量无边。

一般把事物将要萌发之前处于的混沌状态，称为“无极”。无，即是虚无之意，极，可理解为界限、形态。

2.太极

太极也有两种不同的含义，一是指宇宙最初浑然一体的状态，天地未开、未分阴阳；二是指事物原样或本体。

如果论事物的发展阶段，太极是事物萌发之始，其形态面貌逐渐显露，这一阶段的状态，称之为“太极”。太极可以理解为事物最初的大体轮廓，或原始面貌。太极再往后，该事物的内在的基本矛盾逐渐显露。由此，事物由最初逐渐分化、发展，最终形成事物的各种不同的但相关的存在形态。

无极与太极，是事物发展的不同阶段。无极不等同于“无”，而是蕴含、隐藏；太极也不等同于有，而是萌发、显露。它们都是一种相对的、动态的概念关系。

3.阴阳

阴阳原本为日照的向背，朝着日照为阳，背对日照为阴，后来引申为相互依存、相互对立、相互转化、辩证统一的一对矛盾。比如阳代表积极主动，阴代表消极被动；阳代表进，阴代表退；阳代表白天，阴代表黑夜；阳代表男人，阴代表女人，等等。

阴阳既可以描述相互对立的两种事物，也可以描述同一事物内相互对立的两个方面。它根据事物属性和特点进行划分。

4.五行及生克

五行为金木水火土。它们并非字面意思的具体物质，而是一种抽象属性的描述。它们分别指代如下所示。

• 金曰从革，代表肃降、收缩、凝炼、紧密、坚硬。

• 木曰曲直，代表生长、抒发、柔和、扩张、舒展。

• 水曰润下，代表向下、流动、湿润、灵活、无形。

• 火曰炎上，代表温热、光亮、升腾、热烈、辐射。

• 土爰稼穑，代表厚重、承载、受纳、稳定、完整。

基于五行本义和生活实践的感悟，古人把很多内容归纳为五行，比如儒家把五常和五行对应起来，仁（木）义（金）礼（火）智（水）信（土）；中医把五行和脏腑对应起来。人的不同习性，也被归纳为不同五行。从古代流传下来关于五行的书中，五行的类象五花八门，几乎无所不包。

生克关系是五行之间最基本的结构关系。

• 生：支持、给予、保护、照顾、养育等等。

• 克：约束、限制、制服、处罚、管控等等。

5.干支及合冲刑穿等关系简单介绍

（1）五行分阴阳，有十天干，十二地支。

木分为甲乙木，甲木阳，乙木阴。阳木甲和阴木乙的属性有差别，比如甲木为直、纵向之意，乙木为弯曲、横向之意。其他四对天干类似。分阴阳后，十天干的属性相对五行更具体，更精确。

• 火分为丙（阳）、丁（阴）火。

• 土分为戊（阳）、己（阴）土。

• 金分为庚（阳）、辛（阴）金。

• 水分为壬（阳）、癸（阴）水。

（2）天干有五合和四冲的关系

• 合可以认为是一种结合、吸引，比如甲己合。

• 冲是一种排斥、立场的相对、对立，比如甲庚相冲。

地支有六合、三合、暗合、六冲、三会、穿害、刑、破等结构关系。地支的结构关系相对天干更复杂。

干支结构关系的详细描述，可以查阅其他阴阳五行专业书籍。

6.阴阳五行的“是”和“不是”

阴阳五行的内容，框架上如以上介绍，即便要完善具体细节，也不过数千字足矣。它其实是一个方法论体系，没有具体内容的实指，是“空相”的。

用现代人容易理解的语言描述，它不过是一个中国文字和文化背景下的符号体系，是一种类似数学、布尔代数的形式系统。五行（包括天干和地支）即为变量，生克（包括天干地支的合、冲等）关系即为运算符号。把阴阳五行应用到具体领域的过程，就是把具体领域的内容代入五行进行“计算”，类似小学数学中应用方程式解答问题。

比如《左传? 哀公九年》中提到：“晋赵鞅卜救郑，遇水适火……炎帝为火师，姜姓其后，水胜火，伐姜则可。” 这是把姜氏归为火，占卜看到了用水流向火，而水可以克火，所以去攻打姜氏合适。这是最简单直白的应用（但未必符合逻辑）。

正因为阴阳五行影响深远且有一定价值，它被应用到八字命理、风水甚至各种封建迷信活动中。这些应用相对繁琐和复杂。

比如八字命理中，用一个人的干支纪时的出生时间，建立了一个人的分析模型，再根据具体问题进行分析和判断。这与数学被应用到物理、化学等领域是类似的。但正如物理学使用数学，不能把物理学和数学划等号，有封建迷信使用阴阳五行，不代表阴阳五行就是封建迷信。我们需要把作为阴阳五行学的本体和使用阴阳五行学作为工具的具体应用区分开来。在下一篇中，我们将看到，阴阳五行学符合现代系统论思想，是古代朴素的系统方法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