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春秋｜惠安早期地下党人蔡明宗事迹追述

惠安早期地下党人蔡明宗

事迹追述

蔡明宗，笔名愚庵，净峰镇五群山后自然村人。生于1912年4月9日，中共惠安地下党早期活动骨干、山后村地下中心交通站负责人、地下党五乡支部负责人。出身贫寒，自小聪慧过人，为人精诚稳重，琴棋诗画全面发展，医书地輿不凡一般。“书法犹秀润拔俗”，独具一格。在教育战线上，他春风化雨，启迪心智，是教师的楷模，学生的恩师。

童年在家乡荷山学校读书，成绩优秀，屡登榜首，被保送至惠安公学就读。在校与卢明堂、林权民等进步学生结识相处，年少的心灵播下革命的种子。他学业上刻苦自勉，曾以卓著的成绩获得“全县第一名”的殊荣（校方曾派人到家报喜）。1926年考取集美师范学校，对马列主义有了进一步了解，青春的心中，深深刻下革命的烙印。就学期间，与骆拔才、汪晓初、林权民等革命志士，在集美、鼓浪屿、厦门岛等地开展反帝反封建学潮运动，被当局驱逐出校。返惠时，他随身携带《新青年》、《响导》等进步书刊进行学习，并伺机开展宣传活动。

返惠之后，他目睹国民党统治下家乡教育面貌落后，深感痛心，于1928年以龙山书院原址为基础，发起兴办当地首所新式学校“香山小学”，后因条件所限不得不停办。

1929年，以王德彰为书记的“中共惠安县临时委员会”,被敌人发觉后，从惠安公学转移到东岭东埭村，创办龙渊学校，柳启明任校长。其时，蔡明宗、林德馨、许宗仪、庄神其、曾赉弼、胡国贤、黄庆林、陈镜清等一大批知识青年常聚于此，边学习边开展革命工作。蔡明宗在龙渊学校任住校教员，这一年，他加入中国共产党，与柳启明、王德彰、庄毓英、何邦基、胡敬清等人成立东埭支部，成为惠东地区早期革命骨干之一。

1929年秋，以朱思为书记的惠安县委领导发动全县五抗斗争（抗粮、捐、税、租、债），遭到反动当局镇压，11月间，朱思同志不幸被捕，受尽严刑拷打，牺牲于狱中。龙渊学校遭到国民党围剿，被迫停办。蔡明宗秘密组织一批群众，将龙渊学校的课桌椅由东埭转移到山后村，在其家“下馆厝”创办一所农民夜校。在明宗的革命宣传和感召下，其兄蔡庆宗、蔡献宗，妹蔡秀凤、蔡秀春及山后村一批群众，先后参加农民夜校，接受革命思想启蒙，山后村涌现出一批初具革命意识的地下群众，为我党的活动打下坚实的群众基础。

1930年2月，福建省委第二次代表大会作出“举行地方暴动，建立苏维埃政权”的决议，并同意泉州特委“关于在惠安举行暴动的报告”。泉州特委根据省委指示精神和惠安实际，把工作重心放在惠安。省委书记罗明、常委王德也分别来泉州、惠安巡视指导，部署行动计划。

为了便于指挥和联络，省委执委、职委书记、闽西赤卫大队长苏阿德，泉州特委宣传部长蓝飞凤和泉州特委军委书记陈平山等领导在惠东、惠北建立了三条秘密交通线。一是惠（安）枫（亭）公路交通线，在正常情况下使用；二是“辋川走廊”交通线，为战时联络路线；三是一条在非常情况下使用的海上交通线，绕道黄崎渡去涂岭，沿线设立山后、松村、山腰、古县四个交通站。山后村交通站作为中心联络站，由蔡明宗、王鹏负责，与山霞后洋村、五陈村、东岭前林村、净峰松村村、小岞南赛村等互为照应，形成联络网。为加强领导，党组织并在山后村建立了东岭“五乡支部”（五群地区俗称“五乡”，当年隶属东岭区管辖），蔡明宗任书记，成员包括王鹏、张秀山、吴金谷、张澄清等人。

为了更好地宣传发动群众，党支部以农民夜校为掩护，组织群众学习革命理论，教唱暴动歌曲、民谣，支部党员秘密编写、印刷宣传品，足迹遍及东岭、净峰、小岞等地。

暴动准备阶段，蓝飞凤、陈平山、蓝飞鹤、林权民、陈琨、庄毓英等地下党领导人频繁往来于山后村，传递革命信息，秘密部署暴动工作。每当地下党员进村时，蔡明宗家人和革命群众不分昼夜，自觉分布到各路口观风放哨，直至地下党员安全离开。蔡明宗的母亲李郎，兄长庆宗、献宗，妹妹秀凤、秀春立即忙于准备食宿。有时来的地下党员较多，她们就是翻箱倒柜、倾缸倒瓮，自己一家人勒紧裤腰带，也要保证地下党员吃得饱睡的暖，粮食不够，就向乡邻借用，地下党员都亲切称他家是“千人锅”，革命群众也亲切地以“目啊”、“大蓝”、“小蓝”等小名称呼陈平山、蓝飞鹤、蓝飞凤等同志，亲如家人。

1930年9月16日，惠安暴动的枪声打响，蔡明宗负责安排宣传队员分发宣传品、书写张贴标语、散发传单等工作。9月18日，红二团队伍转战扎营屿头山，次日凌晨三时左右，敌人分三路向屿头山进犯，经激烈交锋，由于敌我力量悬殊，政委陈琨、二营营长曾赉弼等部分指战员英勇牺牲，红军被迫撤退。惠东红二团的部分人员转移至山后村中心交通站。

是夜，省委特派员万耀南与蓝飞凤、林权民等在明宗家中召开党委会，分析局势，决定下一步工作。会议决定队伍分散转移，大部分队伍由蓝飞凤带领，经交通站进驻大吴村；林权民深入白色恐怖区，联络当地党组织和秘密农会；万耀南等率部分队伍进驻东周，保住黄崎渡海上交通线；另有部分人员分散转移到晋江、陈埭、南安以及漳州、厦门等处。蔡明宗、王鹏、张秀山、吴金谷、张澄清等五乡支部党员留守惠东，处理善后工作，并协助蓝飞凤做好红军立足大吴，建立红军临时司令部，以及配合万耀南保住黄崎渡交通线等工作。这次会议是红二团屿头山战斗失利后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在危急时刻保住了红二团余部和惠东地下党有生力量。

 10月初，蔡明宗等人又随蓝飞凤万耀南到涂岭，与陈平山等同志一起，坚持游击战争。

暴动失利后，国民党反动势力疯狂反扑，血腥屠杀红军战士及其亲属，白色恐怖笼罩惠安。山后村也被列为监视点，经常受到驻扎莲峰的康伯沧民团搜捕。蔡明宗等地下党员置生死于度外，穿梭隐蔽在小岞南赛山、松村斗尾山以及涂岭等地深山老林，夜宿荒山古墓，饿了挖野菜充饥，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坚持开展革命工作。

这一期间，万耀南、蓝飞凤、林权民等地下党领导，继续秘密出入山后村交通站，通报敌情，处理善后。党支部带领革命群众，以高度的革命警惕性与敌人周旋，帮助地下党同志及其家属渡过了一个个难关，保证了他们的安全，结下深厚的革命感情。

红二团政委陈琨牺牲后，其父陈乃英（又名陈傌俊）及其弟妹均转移到山后村，由蔡明宗母亲李郎负责照看，又让当过私塾老师的陈乃英以教师的身份到五群村边村任教。10月17日，林权民同志被叛徒出卖光荣牺牲，烈士父亲林伦及其妻刘养翁媳连夜逃奔山后村，由明宗安置在家。后明宗考虑到山后离前林较近，为防止意外，手写一书让翁媳二人转移到惠北地下党负责人陈平山处予以安置。1931年1月7日，陈平山同志在惠北被敌人暗害，其弟陈仁山携烈士遗孀肖碧英等家属，对外以兄妹名义，逃到山后村，由蔡明宗安排到港仔村开药店，以卖药作隐蔽。

  1931年，明宗与朱汉膺、粘文华、彭德清、洪锡枝、庄清平、吴金谷等同志在泉州鹦山小学（校长朱汉膺，活动经费由泉州承天寺提供）以教师的身份开展地下活动，经常到岭头、南安溪美一带传播革命思想、宣传马列理论、发展革命队伍。有一次，明宗与王鹏、邱迺厚、陈玉聪四人在翔云小学搞宣传活动时，险遭敌人毒手。

1932年至1934年，蔡明宗返乡复办香山小学，担任首任校长，并聘原山腰交通站负责人康文辉等地下党员担任教员，以学校为阵地，一边办学，一边与各地地下党员保持密切联系，处理暴动善后事宜。1934年，为继承蓝飞鹤烈士遗志，与曹海、林和平、施世农、林日新、柳火土等同志，在辋川西山兴办烈士生前题写校名的“西山醒民学校”，成立“西山反帝大同盟”，联络暴动后失散的同志，巩固、壮大革命队伍。是年4月，又配合惠安特支前委在双龟牌村创办《警钟》小报，揭露反动当局丑恶。1935年，与曾炉、朱汉膺、李昭秀等一道在惠北地区组织抗捐抗税活动，打击土豪劣绅。

1936年，蔡明宗与朱汉膺、何邦基、何必然、曾炉、王鹏等相继转战晋江塔头、坂头、梧林、西港以及泉州下罗沙等地，再度以教师的公开身份，边任教边传播革命种子，发展地下党员，党组织在晋南一带迅速发展壮大。据时任下罗沙小学炊事员的辋川人郑马兴忆述，有一次，明宗与曾炉、李昭秀、陈剑秋等七人在下罗沙小学组织秘密活动时被发现，敌人欲乘夜组织围捕，幸得郑马兴闻讯及时告知而转移，方得脱险。

时，明宗化名“蔡坤山”（或为“蔡昆山”，“昆”或“坤”皆意“后”，寓家乡“山后”村于名中），与化名“王鲲化”的原五乡支部老战友王鹏（“鲲”意近“鹏”，寓“王鹏化名”）在晋江梧林铭仁学校，接替蓝飞鹤烈士父亲遗下的教职。他们在校中组织“学生读书会”，以毛泽东著作、老舍、鲁迅作品等革命书刊，宣传马列主义理论，铭仁学校成为晋江地下党的聚会场所之一。抗战全面爆发之后，学校积极组织抗日宣传活动，唤起民众抗日热情，为抗日救国作出不懈的努力。该校因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侨汇断绝一度停办。

1945年抗战胜利后，铭仁学校复办，蔡明宗与王鹏二度进入该校任教。曾在铭仁学校读过书的蔡文剪、蔡良床等梧林村老一辈村民，至今仍清楚记得，当时校长是“王鲲化”，“蔡坤山”是他们班主任，教过他们国文、音乐等课程，有学生曾无意中目睹他们在隐蔽处偷偷用手枪练习枪法等诸多事迹，所述二人相貌、气质，几无二致。

1948年，朱汉膺任中共惠安县工委书记，重回党内领导岗位。为迎接大军南下、解放惠安，蔡明宗奉命回乡，通过竞选，以伪净峰乡长的公开身份暗中潜伏，为我党筹集经费，收集枪支弹药，了解敌情，做好里应外合的工作。当时，朱汉膺同志委派早期地下党骨干王裕同志担任交通员，常住山后村。所筹集的枪支弹药及经费均由王裕以卖杂货为掩护，用草席、布袋包装在杂货担里，转送给朱汉膺、朱联法、曾炉、柳锦兴、林兜等游击队负责人。

曾任中共惠安特支书记的曾炉同志在1978年临终前应惠安党史办征集的革命回忆录中，明确记载：一九四九年春，蔡明宗在任伪乡长期间，与我们秘密部署如下几点事项：

1、转送武器支援我们；

2、转送经济支持我们；

3、在管辖区里保护地下党活动；

4、把敌人的内部情报通知我们。

此证虽未明言明宗是党组织指示潜伏，实乃当时党内左倾思维仍盛，对“镇反”中错杀的原地下党员，尚少有人敢于提及，曾炉同志的勇气，已属难能可贵！

王裕之子王庭川（又名王惠川）曾亲笔忆述：“四九年春，我父亲与明宗的联络往来时，由于惠北三朱路途较远，难以一日抵达，经常在家宿夜，曾一次傍晚到家，我询问他今日到何处，这么晚才回家，他答说，我去明宗处。深夜他就从杂货担里取出一支“金沙牌”短枪及十余支长枪，在我们东张的厝后旷地试枪，次早挑往三朱去。因在解放后我参加过县大队工作，所以才认识枪的名称。因我也曾随他住过明宗家中，由此才知情。”

当时，蔡明宗还利用伪乡长的影响力，积极争取各伪保势力支持，化阻为助，着力筹集枪支款项，由他转达党组织。据净峰张厝萧傌金1984年回忆：“49年春，明宗到张厝向张启文说，解放军要南下，汉膺交代需要枪支、经费，你们要去组织一些，数量尽力而为，我予转送，请你们配合”。当时萧傌金自己也捐出枪支与白银，小岞前内康秀清也曾说起明宗向其筹款之事。

山后村蔡连法家中曾有一支防盗枪支，经明宗动员，并亲自偕同时任中共闽中辋川区工委委员柳锦兴到其家中取走，转送辋川游击队。解放后，在落实私人枪支时，由杨厝村杨伙金核查到柳锦兴处才了解此事。1985年在落实复查地下党案件中，核查到辋川柳锦兴的所属区，西山好树村老游击队员柳炎土、柳金来、柳宴生等同志也向复查人员证实明宗在1949年任职期间，向柳锦兴等地下党组织转送枪支等事项。

1949年，在朱汉膺、朱联法同志的指示下，蔡明宗又秘密发展陈金喜、陈文桂、刘来生、刘连来、张连金等地下群众，多次在其住宅下馆厝召开会议，按照党组织的部署积极开展“反三征”活动。3月，明宗暗中指使陈金喜、陈文桂等人砸毁伪乡公所公文橱、办公桌等，把仅有的六支性能较好的长短枪支，由杨其昌同志陪同送给时任闽中地下党东内支部负责人杨辉煌同志接收使用，之后，关闭了伪乡公所，使之处于瘫痪。净峰镇军休干部陈炎兴同志曾在《惠安文史资料》撰文，提及杨其昌同志曾亲口讲述陪同明宗前往交接枪支这一段经过。

1949年5月，明宗因一系列行动与国民党县府背道而驰，被伪县长覃斌罢去伪乡长职务，由小岞前内人刘元兴接任。交接时只剩几支破烂不堪的枪支，其余皆声称失窃。因此，伪县长覃斌多次欲抓捕明宗未遂。

免职后，明宗继续与朱汉膺、朱联法、曾炉、柳锦兴等同志保持联系，王裕同志负责联络，往来不断。曾准备带领所发展的革命群众前往三朱参加党组织的武装训练，因三朱游击队遭受到国民党反动派的围剿冲击，朱汉膺同志的住宅也被敌人烧毁，所以才未能到达。8月23日，惠安解放，9月，朱汉膺被调往厦门负责支前工作，曾欲调明宗同赴厦门前线。动身之际，由于工作上需要，又来函指示他仍留惠安地区筹集资金、船只，组织人力、物力协助支前。明宗多次与杨玉成同志同往莲城、东周，与杨其昌同志奔走净峰、小岞一带筹集船只、资金，并亲自动员、组织蔡木水、蔡好兴、陈文桂、刘来生等同志赴厦门参战。

这一期间，蔡明宗一度重回梧林铭仁学校，再次与王鹏等同志一起，边任教边发动群众，迎接晋江解放。据蔡文剪、蔡良床等梧林村民回忆，二人曾组织学校学生及群众，排练《王贵与李香香》等革命话剧，并亲自担任演员，慰问南下解放大军。1950年，他回乡担任净峰杜厝学校校长，继续从事教育工作。

 1951年初，在“镇反运动”中被错误冤杀，1985年“落实处理地下党遗留问题”时，经县法院改判认定为错杀，原县委 “落实办”为其作出“对革命作出有益工作”的结论。

蔡明宗同志从1928年投身革命以来，在腥风血雨的日子里，身处各种险境，经受无数考验，与反动当局进行长期不屈不挠的斗争，他的革命事迹不应被后人遗忘。

（本文部分资料由蔡慰萱先生提供）

（1）《惠安暴动》（中共泉州市委党史研究室、惠安县委党史研究室编，鹭江出版社1991年版）；

（2）《蓝飞凤：惠安暴动前前后后》（中共泉州市委党史研究室、惠安县委党史研究室编，鹭江出版社1991年版）

（3）《烽火岁月》（中共惠安党史资料汇编，福建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

（4）蓝飞凤同志1983年致洪满聪同志的信件（惠安县党史办存）

（5）《惠安东岭镇东埭老区村中共地下党组织革命活动史》（东埭龙渊学校校长柳启明后人柳典章根据王德彰同志1961年农历六月在东埭村其家中忆述整理，惠安县党史办存）

（6）《铁骨铮铮 丹心映日：朱汉膺同志诞辰110周年纪念文集》（中共泉港区委党史研究室、中共惠安县委党史研究室、泉州市闽浙赣边区革命史研究会编，厦门大学出版社2018年4月版）

（7）《革命烈士陈平山》（中共惠安县委宣传部、惠安县档案馆、中共惠安县委党史和地方志研究室编，福建人民出版社2019年11月版）

（8）《“惠安暴动”中的山后村地下交通站》（《“惠安暴动”90周年论文汇编》，中共泉州市委当时和地方志研究室，2020年9月 ）

 （9）《龙山书院·净峰草堂·香山学校》（《惠安文史资料》第二十七辑，政协惠安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

（10）《惠安地下党活动联络点——山后村》（《净峰文史》创刊号，2009年5月）

（11）《蔡明宗地下革命活动历程》（《净峰文史》2011年第2期，2011年11月；《净峰风范》）

 本文发表于《惠安文史资料》第三十四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