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春秋｜著名劳动模范洪乐

洪乐，一九○一年十月七日出生在惠安县张坂乡山前村一个三代航海的世家里。因他别名勾仔，人们都尊敬地称他“勾 ”。八岁，他的父亲就把他带上木帆运输船当童工，同时教他学航海。白天，他的父亲拿出他祖父传下来的一本“针簿”——简单的海图，遇到一片沙，一块礁石，都指点叫他对照记认，又教他使用罗盘。每夜，总要把他叫醒几回，教他认山头，看星辰，辨方向，观天预测气候变化。遇到大风浪，他总是蹲在父亲身边，听他父亲传授经验，看他父亲如何动作闯过风浪。

福建沿海航区非常复杂，不少航道凶险如虎口，暗礁浅滩，多得象天上的星星，稍一疏忽，就会触礁搁浅，船破人亡。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期望，准备将来当个出色的海员，他一面做杂工，一面刻苦学习，熟悉航区各种情况。十三岁那年，他害了一场大病，船主把他打发回家。同年，他父亲驾驶的那艘木帆运输船也被台风打沉。他的父亲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失了业。十五岁，他父亲经朋友介绍，带他一起到厦门一艘轮船上当水手，在他父亲精心继续培养下，他更努力学习航海技术。于是，十九岁，他当上了二副；二十一岁，当上了船长。

旧中国的领海、港口，控制在外国人手里，挂着太阳旗、米字旗、星条旗……等外国商船、兵舰，在中国港口横冲直撞，中国海员受尽帝国主义的欺凌。中国船在自己的港口连停靠码头的权利都没有，只要外国船来了，就得赶快移泊。洪乐驾驶到上海的轮船，常常一夜之中要移泊好几回。有一次，他在厦门海面，目睹一艘英国轮船，不发信号，不顾港章，把一艘中国小货轮拦腰撞断，致使好几位中国船员死于非命。这些，使他怒火填膺，气愤唠叨：“中国的领海和港口竟成为外国人耀武扬威的地方，中国人什么时候才有出头的日子！”

一九四九年十月，新中国诞生。那时洪乐在香港一家轮船公司当船长，听到家乡已经解放的消息，热血奔腾，决定回乡为新生祖国服务。一九五○年元旦，他脱身离开香港回乡。因为他有丰富的航海经验，三个月后，香港那家轮船公司的老板接连来信，提出每月给他二千元港币的高薪，邀他再去当船长（那时香港一名大学毕业生月薪也不过三、四百港元）。但他不为金钱所动，毅然拒绝。

回乡后，人民政府对他十分器重，先后任他为泉州港务局领港，福州（马尾）港引水员，负责引领外轮。一九五八年起，相继任他为675、676轮船长。一九六三年九月起，任他为福建省航管局外海轮船大队总船长。他的航海经验和技术得到充分的发挥。在这些任期内，他为祖国跑了三十多万海里的航程，开辟了福建、浙江等省许多条新航线，为外轮引港四百八十多次。他驾驶的轮船，北至秦皇岛，南至海南岛；朝鲜、日本、菲律宾、印尼、泰国、马来西亚、香港等国家和地区他都到过。

崇武到福州的航线，历来是从靠近台湾西部的海域通过。这条航线离大陆较远，如果航行中途遇到突然到来的台风，不能及时靠岸避风，经常出事；而且当时台湾海峡还有人为的紧张，也不好航行。洪乐考虑从近大陆内线开辟一条新的航线。可是，这样从崇武到福州，必须经过福清与平潭之间的“许屿内”，那里明礁暗礁很多，齿牙交错，水流湍急，是航海者谈礁色变的地方。祖传的“针簿”也注明不可通航。洪乐想，凡要创造性探索总必须冒着风险的。

于是，一九五八年春，他驾驶一艘二千吨轮船，从崇武出发，沿着大陆边缘缓慢航行，日行夜泊，边航行边细心查对“针簿”上标示的暗礁进行测探，并将新发现的礁石、暗流记录下来，终于到达福州。这次航行虽比平时多花五天时间，但开辟了闽南到福州、浙江、上海的新航线，既可减少途中突然到来的台风的袭击，又可减少当时因台湾海峡人为紧张局势带来的麻烦。

一九六○年十一月，福州马尾港有一艘万吨大轮船开不出去。许多人说只好拆钢板了。洪乐上船一看，钢板很新，船的性能很好，拆掉实在太可惜。他保证从另一条航道开出去。但那条航道从来没有航行过这样的大船。那里水流急，航门窄，又是个很危险的礁区，特别是在船只必经的航道中央，有一块险恶的礁石，万一出了事，国家要受损失，那条航道也要被塞住。

洪乐凭着几十年在这礁区航行的经验，并经过七天紧张的航道测量，试航，终于在一个大潮汐中把这艘轮船开出去，顺利到达目的地。船底距那块险恶的礁石只差三十厘米。有一位领导说：“这条船开过去了，我们要把这件事载入航海史册。”

浙江定海港港道狭窄，码头小，大船进得去也出不来，所以历史上未曾有大轮船开进去。装卸货物，得靠小船驳运，化时久，速度慢。一九六二年十一月，这个港有一批货急待运到上海。洪乐即带领几位水手跳上小舢板，实地勘察航道的走向、潮速、港深，把沿途的山峰、岛屿、沙咀、崖石、暗礁等自然物作为标志，一一详细记录，终于摸索出一条可通大轮船的航道，他驾驶的676轮驶进这个港，及时地把货物运到上海。这条新航线开辟成功，受到上海海运局的高度赞扬。

随着我国航海事业的发展，也随着洪乐的年龄越来越大，他觉得自己即使多干几年、十几年，对祖国的贡献是很有限的，于是他以把自己的经验和技术传给下一代，培养航海事业的新生力量，作为自己的任务。常常在靠离码头、进出港口等复杂情况下，他让基础较好的船员当“船长”，自己当助手，随时给予纠正动作。在这样具体帮助下，有十多个船员从水手当上三副、二副、大副和大船船长。他又觉得这种个别帮助的效果也是有限的。

尤其是一九五八年交通部下放一批船到福建，新来的船上人员对航道不熟悉，常常走偏或者走错航线。这使他萌发了写书的念头：把自己几十年的航海经验写出来，传给更多的后辈。他于一九五二年脱掉文盲帽子以后，曾把自己的航海经验陆续作了两本约二十八万字的笔记。

一九五九年开始，根据这些笔记进行整理，每写一小节，往往易稿几次，十几次；特别是画图，他描绘得十分认真、准确。经过三年多沤心沥血，终于在一九六四年国庆节完成了《礁区航法》一书。印出试用后，对提高工效和减少事故起了积极的作用，得到船员们的好评，引起航海界的重视。

洪乐对祖国航海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一九六○年被接受加入中国共产党。从一九五八年至一九六五年连续八年八次被评为福州市劳动模范。一九六四年被评为省劳动模范。一九六四年和一九六五年先后被评为全国交通系统先进工作者和五好标兵。一九六四年被选为全国劳模观礼代表晋京参加国庆十五周年观礼，受到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等中央领导人的接见并合影留念。一九六六年再次晋京参加国庆观礼，并参加周恩来总理召开的全国劳动模范座谈会，聆听周总理对他的教诲。

“文革”初期，洪乐出于对祖国命运的关怀，对老干部的爱护，同福州市的几位劳动模范上书毛泽东主席，即当时被传为奇文的“洪乐急电”。洪乐后来因此受到残酷批斗。一九七○年十一月他被下放回乡。一九七二年迫于形势又把他叫回，一九七三年九月又迫他退休。退休后，洪乐在家继续整理航海经验。

一九七五年，洪乐应邀出任福建省商业局油轮管理站顾问，重返海运战线。

那一年，他负责从上海接回一艘从日本进口的三千五百吨油轮，在泉州后渚港卸油。这艘油轮，是当时全省吨位最大的油轮，运一趟油，相当于三列油槽车或九百部油罐汽车的运力。用这艘油轮开展石油海运，既可减轻铁路运输的压力，又可大大节省运费，更重要的是可改变以前国家分配给福建的石油因铁路运力不足而不能全部拿回来的局面。但要接回这艘油轮缺乏引航员。

那时洪乐年逾古稀，身患高血压，腿脚乏力，可他想到福建正急需石油，自告奋勇去领航。闽南沿海由于航区复杂，历史上没有跑过这么大的轮船，那天风大浪急，他站在驾驶台上，远望祖国东南海疆，深感身负重任，信心倍增，指导一位只曾开过五百吨小轮船的船长，巧妙地避开风浪，闯过浅滩暗礁，把油轮安全驶抵目的地，并创造了无码头卸油的经验。由于开辟了这条三千五百吨油轮的新航线，单运费一年可为国家节省一百多万元。

洪乐任顾问后，还参加选址、勘察、设计、施工，建成了福州马尾红山、泉州后渚港、东山等地三个石油码头。

一九七七年，洪乐又亲自领航，帮助一艘千吨油轮驶进锚地窄，水流急，掉头困难的涵江三江口，改变了千吨轮船不能进三江口的历史，并开辟新的无码头卸油点。给涵江地区的石油供应解决了一大困难。

惠安山腰盐场是福建最大的盐场之一。但因港道不好，放运困难，产品逐年积压。一九八○年三月，洪乐向省轻工业局制盐工业局建议，在距山腰不远的秀屿建一大型盐业码头，把山腰生产的盐用拉驳、汽车水陆并举，运至秀屿装上万吨轮，北可上福州、上海，南可达厦门、香港。这个建议被采纳，不但解决了山腰盐场的放运问题，还为福建原盐出口创造有利条件。

一九八一年，洪乐终因健康问题，不能再坚持工作，回到家乡。但他抓紧时间，天天继续撰写航海经验。往往鸡叫头遍，他还在灯下细心推敲，一直到晨曦爬进窗口。他除了补充以前写的《礁区航法》一书的一些章节外，还完成了《福建沿海礁区航法暨广东、台湾主要港口航法》一稿，上送交通部，为航海科研提供了一份宝贵的资料。

洪乐出任省商业局油轮管理站顾问以后，曾荣任福建省第五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常务委员会委员；中共福建省第三次代表大会代表。一九七九年十二月，福建省人民政府特授予他全省劳动模范称号，并发给金质奖章。

洪乐，这位驰骋海疆数十年、被称为“福建航海的活海图”、为发展祖国航海事业奋斗不息的老船员，于一九八四年八月二十二日永远安息了，享年八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