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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义忠
黑义忠2
黑义忠先生在横山中学治校近三十年，殚精竭虑，建树甚隆，赢得师生的深厚爱戴。有感于此，当年的横中师生发起编纂纪念老校长的文集。我在微信上看到刘明光兄为文集写的一篇怀念老校长的文章，随性对黑老先生评价了几句，明光说：“算你知人”，要我也写一篇。我确实受到了触动。一群老学生为作古二十多年的老校长作文悼念，这是难得的真情。忆及老先生与我在榆中的一段交集，他真诚待人、坦荡做事的品格，令我深深感念。
十五年前，我也参加过几次缅怀尊师的活动。发起人是五十年代初我的小学同窗马靖章。他说，那些年对“师道尊严”批过头了；现今，价值观扭曲，人情太淡薄。于是，我们二十几个当年的光头小子、毛头女子先去米脂农村给班主任、语文老师立了一座功德碑，并上坟祭奠。然后又去咸阳二渡村给尚健在的音乐老师、另一班的班主任挂了一块“师恩永铭”的门头匾，还举行了隆重的仪式。这不正和横中人的心愿同出一辙？
对黑义忠先生，我是先闻其名，后识其人。约是1964年，米脂县文卫局老局长榆林开会回来，讲到学校管理时，特别向我们讲了横山中学黑义忠校长的治校经验，还看了我一眼说，是你们绥德人。自此，我牢牢记住了他的大名。
1977年，地区文教局为筹建榆林师专，派我去各县抽调教师。跑了十多天，几无收获。到横山，我改变方法，通过县文教局直接同老家在榆林城的白子文、王国澄俩口见面。这是横山中学的两位拔尖物理教师，谈话看出他们的心里很矛盾。我让他们考虑考虑，次日回话，不要告诉校领导。未料黑校长当天下午就来找我，态度很决绝。最厉害的一句话是：“你老乡怎么跑来拆我的台？”然后用缓兵之计，答应等白老师他们的孩子次年高考后再商量。我能理解，他是事业心很强，惜才如命的人，要调走他的骨干教师他心疼！
1984年上半年开学前，我被任命为榆林中学主持工作的党总支副书记。一个月后，黑义忠先生从绥德师范调来榆中任顾问。事先无人告知我，见到他时，已只身一人在院子里站着。一身中山装，一顶圆帽，一卷铺盖，比我来时多一个烟斗。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校长即将结束教育生涯，竟是这种境遇？我顿时发火了。总务上的人急忙开了一间空空如也的房子，捣炭生火，扫炕铺毡，弄得满房烟尘。我说，老黑你遭冷遇了！他却指着铁炉子幽默了一句：这也是一种考（烤）验（烟）。我神服了！
过了两天，我去和他商量工作。总的想法，是让老先生多发挥一些作用。我说，很多顾问都是顾上了问，顾不上不问，您老就经常问吧！他说，顾倒是顾上哩，但你总支的事恐怕不好问。我又说，地委任命你为榆林中学的顾问，不会只让您给校长当顾问，你是“老布尔什维”，也任过书记，完全可以呀！看我态度诚恳，他笑着说：那就帮吧。自此，他天天握着烟斗在校园里转悠着，观察着，一副颇有兴致又气定神闲的神态。
一个学期，党总支每开展一项工作，都得到了他的支持、指点，而且言简意赅，又留有余地。我开玩笑说他是“一句顶一句”，“特级顾问”。
总支委员会改选，他完全同意实行差额选举。然后补充了一句：相信多数党员的觉悟，严格执行选举程序。选举结果，各方面反应都很好。
调整科室负责人时，我把个人想法和盘托出，征求他的意见。他在肯定我着眼于调动全体教师积极性的思路后，又建议：能否再大胆些，用一两名因有“毛病”长期压着的老教师和更年轻的人。我明白，这正是他的一贯思想和过人之处。经重新考虑，有“毛病”的人和大学毕业不几年的教师各增加了一名。上会研究宣布后，反响较大，整个工作出现了一些变化。一次歌咏比赛，老先生参加老教工队也登台了。当唱到《横山里下来些游击队》时，老先生精气神十足，博得两千多名师生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那个时期，人们的思想观念发生了较大变化，出现了新的倾向。表现在学校，是漠视课堂以外的事。我和老先生多次探讨，并触摸了高年级学生的心志，决定发展几名党员。老先生又强调了一句：发展学生党员，除了表现好，必须学业好。最终发展了一名教师党员，八名高三学生党员。高考后，七名学生党员被重点大学录取。其中一名进校不几个月就任了校团委副书记。后来又出了几名学者、专家、厅级干部。看到录取名单，老先生有点兴奋，认为这步棋走得好。
老先生长我十八岁，为人正气，以德服人，知识底子厚，经验丰富，道行很深。几个月下来，我对他愈加敬重，交谈甚欢。除了个人经历、家庭和生活，什么都谈。但总也离不开教育、人才这个话题。看得出他对横中感情很深，人虽离开，心还在横山。对几十年横中的建设、发展，念兹在兹，对每一位教师都十分怜爱，对每一个优秀学生都寄予厚望。说到动情处，连语速都加快了。同时，也担心年轻人思想单纯，恐在一定环境下把握不住自己。这才是真正的仁者爱人，爱才惜才！
后来，老先生的家眷搬到榆中了。每次去他家，总见他手不释卷，还辅导女儿小芹的功课，令人感慨、崇敬。我舅是位旧知识分子，也教了大半辈子书。一次来我家住了几天，星期天去榆中时，正遇老黑先生在校园里“漫游”。他看到我们后，一步步靠近，忽然眼睛一亮，认得我舅曾是他的老师。我舅对他也有印象。两位老先生之家庭、经历、境遇相仿，几十年不见，一谈就是几个小时，对答很是默契，还用英语对了几句话。对于古为今用、教学与实践问题，他们都有深刻的理解和体会，认为，如果钻在故纸堆里出不来，闭门造车，就只能是过往的那种情形，“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翌日，老先生专程来到我家，听说我舅已回绥德，一脸遗憾。
几个月后，我离开榆中了。因为公务缠身，去他家的次数少了些许。最后一次去时，老先生已经入殓停在地上。家里一片凄冷，有几个人进出忙活着，墙边摆着几个花圈。一位颇有建树的老教育工作者就这样辞世了？我心中的遗憾、懊悔、沉痛之情一起袭来！
黑义忠先生既是我友，也为我师，出殡那天，我已去西安开会，未能送他最后一程。今以这“淡如水”的文字来弥补一点缺憾，表达殷殷怀念之情，也愿来者都能尊师重道。
注：本文刊发于《横山文苑》2021年春季卷（总第72期）。
高瑞成，原榆林地区人大工委副主任。曾任榆林中学党总支副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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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人物春秋】高瑞成怀念我的忘年交黑义忠先生发布于2021-05-07 11:19: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