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春秋】县委组织部长住我家

“凤岭文学社”，命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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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袁金华

回眸走过的路，有些人和事总是难以忘怀。时不时总想诉说。

十年浩劫中的一九六八年开春后的某一天，生产队长和大队干部带来一位干部，说是上面派来的工作队的队长，要住在我家。我家就成了房东。社员们都叫他老贺。后来听生产队长介绍，他名叫贺福生，市坪人。是县委组织部的部长。那时我人小，是我人生中见到第一位大官。其实，把这样一位大官安排住我家，是不合适。我家人多，一群饿狼似的孩子，生活伙食不好。好在我家住在土改时分给的祠堂里，住房宽敞。

老贺安顿好后，在我家吃饭的那间房子的墙上贴上一张他自画的表格。每吃顿饭，他都在上面打一圆圈。我觉得很新鲜。

老贺随队长在生产队所有社员家，转一圈后，到傍晚了。老贺洗澡后，自己洗好衣服，凉挂在屋檐下的竹竿上。他洗衣服的地方是我家屋前左边的一条小溪里。每次洗衣服返回都是一手拿衣服，一手提一桶水回来。以至后来，我娘总是唠叨要我们自己洗衣服，洗衣服后要提一桶水回来。因为那时都要出集体工，时间很紧的。

我们生产队（现在叫村民小组）是在罗霄山脉中段湘赣交界的高寒山区。农业生产的自然条件恶劣。队里是广种薄收，粮食产量很低，交了公粮、购粮、三超粮，所剩不多。社员要吃饱肚子，还要辅以红薯、南瓜等充饥。老贺来了后，指导和带领社员，在山脚下开挖围山渠、挖排水沟、排减冰凉的冷水，提高水温，降低水位。特别是减少了暴雨时龙脊梯田的瀑布状的漫灌。保土保肥，改善生产条件，提高产量。那时水田里种的是劣种高秆红米冬粘。老贺来了后，要推广良种，我记得那时社员称“农垦58”为矮子禾。神奇的是那矮子禾的产量是红米冬粘的两倍。自此，我印象中薯丝饭吃得少了。开始有饱饭吃了。社员觉得老贺是个大恩人。

粮食多了，生产队要建仓库，此时有人提出来，不要建仓库，就用我家住的祠堂的厢房做仓库。理由是土改时，一户人家不可能分给一整栋祠堂。此疑义的提出，我爸我娘急得团团转。意味着我家即将失去赖以栖身的房子。在生产队的会上，吵得不可开交。我娘急得哭了。有些人好象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会不欢而散。第二天晚饭后，老贺说，我不懂情况，“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他带上笔记本、笔、手电筒，走到其他生产队，到土灰岭土改根子邱毛四家，到合力山菊五、苟二家走访，调查了解土改时的当事人。他们证实祠堂分给了现在的主人。我爸也在家翻箱倒柜，找土改时发的土地房产证。居然找到了土改时发的证。好多人估计我爸拿不出土改房产证。为什么呢？因为经过五八年大炼钢铁，劳动力统一调配，六0年大食堂时人口集中，经过这么多折腾，人们的好多东西都已散失。我爸视土改时的土地房产证为命根子，极为珍惜土改时胜利果实，把它作为宝贝珍藏。在后来的会上，拿证给大家，给老贺看了。证上四至写得非常清楚。上面还有红红的大印鉴。有了证，加上老贺走访调查的证明材料，终于平息了一场大的争议。自此以后，我家住得开心、安心。多年以后，我爸爸多次提到贺部长，称老贺是我家的救星。

因受“文化大革命”冲击，学校停课闹革命，教材都冒得，课本是老三篇，毛主席语录。教室、寝室、食堂要腾出来给公社办各种学习班。我失学回家，人太小了，订不了底分，出不了集体工，挣不到工分，只好做大人们的家务小帮手。大多数日子是和一群小伙伴，上山捡柴，大人们叫扒鸟食，作鸟窝。

山高皇帝远，生产队社员偶尔停下手里的农活，开群众大会，喊喊打倒某某的口号，吃吃忆苦餐。但大多数日子，社员还是要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毕竟农民不比工人，停工有工资。在那特殊的时局环境下，老贺带领社员“抓革命、促生产”，使生产队发生了变化，甚至有些改变，至今还在发挥效益。

老贺在我家的日子里，讲的一些知识，是我在学校、在书本上学不到的。现在，回想起来，特别敬佩。他讲的都是特别是超前、特别远大。例如，当时做农活很苦很累，有人想学裁缝、学木工等手艺。老贺就苦口婆心地给社员们讲，以后人们不会请人缝衣服，裁缝会冒事做，失业。人们都会去商场购买时装。人们也不会请人做农具、家具，都会购买工业化的产品。后来发展的现实，证实了老贺的远见。社员都说老贺真了不起。特别让我佩服的是，老贺在我家门前的晒谷坪里，坐在竹椅上，摇着蒲扇，在听完人们讲天上坠一星、地上死一人，七仙女下凡等传说后，他给我们讲人造地球卫星。讲同步卫星、异步卫星。令人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他讲宇宙空间围绕地球绕转的卫星位置数量有限。我们国家要加快发展研制卫星。那是在一九六八年讲的啊！这是我第一次听人说过的有关卫星的知识。干部就是干部，部长就是部长，与众不同，佩服。当时我头脑中关于未来的憧憬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耕田不用牛，农业耕作机械化”。用现在的话语来评价当时贺部长，老贺是“仰望星空”的人。

老贺看我正是读书的年纪，整天捡一小捆柴，也不是个事。给我爸妈做工作，让我继续去上学。刚好那时也有老师上门喊学生去复课闹革命。在贺部长的开导下，我妈同意我去上学。拿出老贺给的伙食费让我去交学费（老贺在我家，0.12元，3两粮票一餐）。我又开始了我的求学之路。

老贺在与社员摸爬滚打近两百多个日日夜夜后调走了，社员们依依不舍。

雁过留声，人过留迹。老贺留给我们的，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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