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早知君爱歇,本自无容妒;谁使恩情深,今来反相误。愁眠罗帐晓,泣坐金闺暮;独有梦中魂,犹言意如故。

五月二十日,西门庆带着厚礼参加周守备的寿诞。同席还有夏提刑、张团练等武官。玳安回家取了衣服,晚上再去接西门庆。但在街口偶遇冯妈妈,得知李瓶儿家头面已备好,盼他去瞧瞧。西门庆敬结束,匆匆赶往瓶儿家。
李瓶儿见到头面满意,嘱咐西门庆待二十四日送礼、初四娶她,两人便尽兴而饮。当晚同寝,恣情欢爱,一夜未眠。
二人正在起兴时,玳安来了。西门庆:“我吩咐明日来接,这咱晚又来做甚么?” 
玳安道:“姐姐、姐夫(西门庆的闺女和女婿陈经济)都搬来了,许多箱笼在家中。大娘使我来请爹,快去计较话哩。” 西门庆一听,感觉大事不妙,穿上衣服急忙回家去了。
到家后,陈敬济哭说:“近日朝中,俺杨老爷被科道官参论倒了。圣旨下来,拿送南牢问罪。门下亲族用事人等,都问拟枷充军。昨日府中杨干办连夜奔来,透报与父亲知道。父亲慌了,教儿子同大姐和些家伙箱笼,且暂在爹家中寄放,躲避些时。他便起身往东京我姑娘那里,打听消息去了。待事宁之日,恩有重报,不敢有忘。”
并递上陈洪的书信:

眷生陈洪顿首书奉大德西门庆亲家台览:余情不叙。兹因北虏犯边,抢过雄州地界,兵部王尚书不发救兵,失误军机,连累朝中杨老爷,俱被科道官参劾太重。圣旨恼怒,拿下南牢监禁,会同三法司审问。其门下亲族用事人等,俱照例发边卫充军。生一闻消息,举家惊惶,无处可投,先打发小儿、令爱,随身箱笼家活,暂借亲家府上寄寓。生即上京,投在姐夫张世廉处,打听示下。待事务宁帖之日,回家恩有重报,不敢有忘。诚恐县中有甚声色,生令小儿外具银五百两,相烦亲家费心处料,容当叩报没齿不忘。灯下草书,不宣。仲夏二十日洪再拜

陈敬济取出带来的五百两银子交与西门庆打点,西门庆教吴主管带着五百两银子连夜往县中承行房里,抄录一张东京行下来的文书邸报来看,但见
兵科给事中宇文虚中等一本,恳乞宸断,亟诛误国权奸,以振本兵,以消虏患事:臣闻夷狄之祸,自古有之。周之猃狁,汉之匈奴,唐之突厥,迨及五代而契丹浸强,至我皇宋建国,大辽纵横中原者已非一日。然未闻内无夷狄而外萌夷狄之患者。语云:霜降而堂钟鸣,雨下而柱础润。以类感类,必然之理。譬若病夫,腹心之疾已久,元气内消,风邪外入,四肢百骸,无非受病,虽卢扁莫之能救,焉能久乎?今天下之势,正犹病夫[兀王]羸之极矣。君犹元首也,辅臣犹腹心也,百官犹四肢也。陛下端拱于九重之上,百官庶政各尽职于下。元气内充,荣卫外扞,则虏患何由而至哉?今招夷虏之患者,莫如崇政殿大学蔡京者:本以憸邪奸险之资,济以寡廉鲜耻之行,谗谄面谀,上不能辅君当道,赞元理化;下不能宣德布政,保爱元元。徒以利自资,希宠固位,树党怀奸,蒙蔽欺君,中伤善类。忠士为之解体,四海为之寒心。联翩朱紫,萃聚一门。迩者河湟失议,主议伐辽,内割三郡,郭药师之叛,卒使金虏背盟,凭陵中原。此皆误国之大者,皆由京之不职也。王黼贪庸无赖,行比俳优。蒙京汲引,荐居政府,未几谬掌本兵。惟事慕位苟安,终无一筹可展。乃者张达残于太原,为之张皇失散。今虏犯内地,则又挈妻子南下,为自全之计。其误国之罪,可胜诛戮?杨戬本以纨绔膏粱叨承祖荫,凭籍宠灵典司兵柄,滥膺阃外,大奸似忠,怯懦无比。此三臣者,皆朋党固结,内外蒙蔽,为陛下腹心之蛊者也。数年以来,招灾致异,丧本伤元,役重赋烦,生民离散,盗贼猖獗,夷虏犯顺,天下之膏腴已尽,国家之纲纪废弛,虽擢发不足以数京等之罪也。臣等待罪该科,备员谏职,徒以目击奸臣误国,而不为皇上陈之,则上辜君父之恩,下负平生所学。伏乞宸断,将京等一干党恶人犯,或下廷尉,以示薄罚;或致极典,以彰显戮;或照例枷号;或投之荒裔,以御魑魅。庶天意可回,人心畅快,国法以正,虏患自消。天下幸甚!臣民幸甚!
奉圣旨:“蔡京姑留辅政。王黼、杨戬着拿送三法司,会问明白来说。钦此钦遵。”续该三法司会问过,并党恶人犯王黼、杨戬,本兵不职,纵虏深入,荼毒生民,损兵折将,失陷内地,律应处斩。手下坏事家人、书办、官掾、亲家董升、卢虎、杨盛、庞宣、韩宗仁、陈洪、黄玉、刘盛、赵弘道等,查出有名人犯,俱问拟枷号一个月,满日发边卫充军。
西门庆不看,完了,耳边只听飕的一声,魂魄都吓飞了。一夜不曾睡着,化二天吩咐把花园的工事停了,匠人都遣散了。吩咐大门紧闭,没要紧事谁也不能出去。
这事一出,西门庆早把李瓶儿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李瓶儿一边几天都不见动静,使冯妈妈过来西门庆家打听消息,大门关得死死的,都见不到西门庆的面。碰到玳安,回复说:“再让二娘等几日,爹爹这几天有事”。
李瓶儿等得不思,饭不想,夜夜都恶梦缠身,被狐狸精假名抵姓,摄其精髓,身体一日比一日差。请了大街口蒋竹山来诊断,喝了几天药,精逐渐恢复了。
蒋竹山早就死了妻子,见得李瓶了长得标致诱人早有觊觎之心,也是李瓶儿思索着西门庆无望,想家把这个蒋竹山招赘进来也不错,总比一个人守寡强。和蒋竹山聊起来与西门庆的亲事,蒋竹山听了道:“苦哉,苦哉!娘子因何嫁他?学生常在他家看病,最知详细。此人专在县中包揽说事,广放私债,贩卖人口,家中丫头不算,大小五六个老婆,着紧打倘棍儿,稍不中意,就令媒人领出卖了。就是打老婆的班头,坑妇女的领袖。娘子早是对我说,不然进入他家,如飞蛾投火一般,坑你上不上,下不下,那时悔之晚矣。况近日他亲家那边为事干连,在家躲避不出,房子盖的半落不合的,都丢下了。东京关下文书,坐落府县拿人。到明日他盖这房子,多是入官抄没的数儿。娘子没来由嫁他做甚?
一席话把李瓶儿说得闭口不言,心里骂道:“原来这厮家里出事了,怪不得一请二请也请不来。” 要不是仗着西门庆的家底儿,李瓶儿哪能上赶着往上贴,于是和冯妈妈商量:“西门庆如此这般为事,凶难保。况且奴家这边没人,不好了一场,险不丧了性命。为今之计,不如把这位先生招他进来,有何不可?
就这样择了六月十八日大好日子把蒋竹山招了进来,还凑了三百两银子,给蒋竹山开了两间门面。
必竟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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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第十七回 宇给事劾倒杨提督 李瓶儿许嫁蒋竹山发布于2024-04-04 10:3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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