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木塔——人物春秋（圣娟传中）

叶

圣

娟

传

1931年，方志敏、柳真吾派往木塔地区的地下党组织当地进步青年大办农民夜校，教授农民文化知识，传播农民革命思想，王守庆、王天德已成为当地进步青年中的活跃分子。1932年底，木塔地区农民夜校全部升格为农民协会，王守庆、王天德已是黎痕、荣胜农会的骨干。为避开黎痕国民党乡政府的监督，王守庆、王天德经常赴荣胜王必宽、王佩荣的联络点，秘密参加地下党，策划农民暴动。木塔地区农会的兴起，引起了秋浦县政府的高度重视，县保安大队和乡保安队对木塔地区农会进行大肆清剿，残酷屠杀农会干部。农会干部和革命青年部分被迫撤到浮梁、弋阳，二王也参加了汪初胜红军游击队。

1933年，赣北革命形势再掀高潮，但敌人的围剿也更加残酷，为避开敌人的围剿，中共浮梁县委将枪械厂、红军医院设在浮梁界外较安全的木塔畲狮，汪初胜派汪正裘率一个游击支队在此保卫。

畲师皖赣特委枪械厂红军医院遗址

王守庆、王天德参加红军游击队后，最惦记的就是圣娟，畲狮红军医院设立后，王守庆找到汪初胜和李连帮（枪械厂、医院负责人），介绍圣娟到畲狮红军医院参加革命，汪、李听到介绍后大喜，于是15岁的圣娟来到了畲狮，同时圣娟留在家的二哥叶丙书也秘密参加了革命。

由于圣娟才15岁，红军枪械厂、医院的负责人李连帮并没有给她满负荷的工作任务，而是让她协助其他医护人员做医护工作。可以在医院、枪械厂范围内自由走动和自由干活。

来到革命队伍，圣娟感觉来到了一个崭新的天地，这里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人人平等，和谐友爱。大家都把圣娟当成自己小妹妹来呵护、帮助。聪明豁达的圣娟在医护中表现出的高超技艺也让大家赞叹不已。

医院药品匮缺、资金困难，圣娟就经常夜间潜回黎痕，找大伯低价购药，为红军医院作出了重要贡献。

圣娟到医院不到一月，就引起了保卫队长汪正裘的高度重视。

汪正裘带圣娟练轻功的村庄古树

汪正裘，汪初胜的第二弟，家中排行老三，是一个文武双绝的红军游击队干部。他很快发现了圣娟是个难得的可塑之才，便认真安排她军事、文化锻炼。于是圣娟上午在医院，下午在枪械厂，晚上读《幼学》（过去三年级的写作课文）、练书法。不到一个月，圣娟能熟练掌握撤装各种枪支。汪正裘又利用枪支修理后的试枪（射）平台，教她射击技术，同时让她参加游击队员的每天军事训练，并单独教她轻功、写作、书法等，聪慧的圣娟如虎添翼，样样都有惊人的进步，5个月后，双手使驳壳（一只驳壳重3斤6两5）都能百发百中。

见圣娟文飞武进，汪正裘甚是欣慰，当年12月底，战斗任务来了，汪正裘正想锻炼圣娟的实战胆量，让她以卫生员的身份随队参战。游击队在木塔口西山设伏，阻击前来清剿的至德县保安队。战斗打响后，圣娟从容地匍匐在战壕里走动，准备随时抢救伤员，突然发现队员方武元（大田老屋人）中弹，赶到一检查，头部中弹，已牺牲。圣娟迅速从他子弹袋中摸出仅剩的两颗子弹，对着近200米外利用河坝做掩护的敌人连发两枪，毙敌两人。最终敌人留下9巨尸体，狼狈逃回县城。   

地点——木塔口红军战壕

第一次参加实战，从容不迫、机智勇敢而又杀敌立功的圣娟令战友们敬佩不已，然而圣娟淡定如初，依旧成天忙碌着。

不甘失败的敌人，10多天后派出安徽省保安团再次直奔畲狮，枪械厂红军游击支队在富丰设伏阻击敌军，圣娟再次以卫生员身份参战。战斗打响后，由于我方站住有利地形，有效压制了敌人的进攻，敌人又利用机枪优势，对游击队阵地疯狂扫射，约半小时许，游击队曹光汗（富丰湾里人）牺牲，圣娟故伎重演，拿起曹光汗的土枪，快速上硝，一声枪响，敌人两个机枪手一死一伤，敌人停止了火力攻击，双方固守阵地。这时汪正裘命令圣娟火速回畲狮，务必在三个半小时内指挥完成枪械厂和红军医院的转移。圣娟使出平日所练的轻功，瞬间到达枪械厂，组织指挥工作人员和群众快速撤卸机械，转移伤员、机械、枪支等转到白梅山。3个小时后，全面完成了转移隐藏任务，圣娟又火速赶往阵地，这时由于敌我力量悬殊，游击队已退到第二道防线，弹药已打光，共牺牲了四人，受伤五人，剩下的20余人正准备和敌人展开肉搏，得知医院和枪械厂顺利完成转移后，游击队迅速撤出了战斗。这是一场人数1比10的艰难阻击战，成功阻击敌人近5小时，确保了红军医院和枪械厂的安全转移，游击队、汪正裘、叶圣娟都受到了县委和汪初胜的嘉奖。

畲狮中里古村落

1934年元月，经李连帮、汪正裘介绍，圣娟面向党旗，庄严宣誓：“牺牲个人，严守秘密，阶级斗争，努力革命，服从党旗，永不叛党！”

1934年3月底，为有效打破蒋介石的第五次围剿、牵制部分围剿中共苏区和闽浙赣中心苏区的国民党兵力，闽浙赣省委派省苏维埃政府经济部部长柳真吾，省工农检查部部长周成龙，挺进师师长匡海龙率红军游击大队100多人，到皖赣边婺源开辟新苏区，组建中共赣北特委，书记为柳真吾。因婺源反革命势力猖獗，第二天赣北特委迁到浮梁小源。为有效领导和开展皖赣边10余县的革命工作，特委机关需要调进部分有各种特长的工作人员，圣娟经浮梁县委推荐调特委机关工作。

经特委政治保卫部门考察，圣娟因军事素质和枪法过硬被安排在特委机关警卫班，兼机关卫生员，配发驳壳手枪一支。这位15岁多的女警卫员文武兼备、成熟老练，深受领导们喜爱。

这时特委工作刚起步，蒋介石的第五次“围剿”已持续半年，皖赣边区反革命气势凶猛，特委和各县委之间没有电台联系，靠的是交通员送信，送信途中险象环生，故对交通员的素质条件要求很高。小源暴动前，特委下达的指令和计划频繁，圣娟因反应灵敏、速度快、军事素质好，就经常被派往各县执行送信任务，这也是圣娟成为后来皖赣特委机关唯一留长发的女红军的原因。

圣娟开始两次到乐北、鄱阳送信非常顺利，第三次去彭泽送信，回经青山时，突然在一弯道路段遭遇一支30余人的地方保安队，圣娟这次是扮作村姑步行的，遇敌后一时逃脱不了，只有面对，见机行事。保安队突遇一美丽村姑，迅速将她围了起来，队长一面问话，发现圣娟口音不对，一面就要对她搜身，圣娟瞬间掏出手枪对准了保安队长的脑袋，大叫一声：“不许动，谁动就打死他！”圣娟这一突然举动把所有人瞎蒙。队长更是腿打哆嗦，双手举起，口中哆嗦着说：“大姐饶命、大姐饶命”。圣娟道：“命令他们，枪支放地，人全部往西走，不准停留”。队长嚎叫：“枪支放地，快往西走！”队员们为保队长的命，一一放下枪支，乖乖往西而去，生怕圣娟的子弹朝自己背后打来，带走带跑，离开了一里有余，这时圣娟左手抽下队长的驳壳手枪，厉声道：“今天且饶你一命，日后若和红军作对，定不相饶！”这队长一面答应着，一面跌跌撞撞追着他的队员而去。圣娟见他们已离远，检选了地上两支最新的半自动步枪，快速消失。

回到特委，圣娟向交通站上缴了三条枪支，特委领导得知枪支的来历后，将那只驳壳手枪奖给了圣娟，让她使用双枪，以便更好完成任务和保障自己安全。其时，圣娟成为赣北特委第一个使用双枪的女红军。

4月，赣北特委领导的波及浮梁、鄱阳、彭泽、东流、至德、祁门一带的2000多农民武装暴动，取得了胜利。圣娟以警卫员身份陪同柳书记等特委领导到各县指导建立红色政权工作，但这些地方红、白区域交差，国民党县、乡保安队，反动地主武装猖獗，保卫首长安全任务艰巨。圣娟始终骑马在前开道，多次出现险情，都因圣娟足智多谋、勇敢善战而化险为夷。

每到一县，圣娟认真听学当地方言，回到特委，又向各县籍的同志学，很快就能流利地说出祁门、浮梁、鄱阳、彭泽等地方话，为秘密交通工作需要扫除了语言障碍。

四月下旬某日，圣娟执行送1份紧急信件去祁门县委的任务。圣娟骑匹大白马，不到1小时，就出了浮梁县，刚要路过闪里镇时，远远看到路上有国民党军队的哨卡，圣娟立即调转马头，向旁边的农户打听敌情，原来昨天中午敌五十五师就进入了闪里镇，并在镇边公路的两端分别设下路卡，每卡约有8人，两卡相隔2公里。圣娟了解情况后谢别农户，两眉一竖，飞身上马，拔出双枪，白马箭一般向前冲去。瞬间快马接近哨卡，哨兵中有两个反应快的，刚要举枪，就中弹倒地，其他几个缓过神来，对着马尾的影子胡乱放了几枪。当北边哨卡听到枪声，正要向南观察时，发现一匹大白马朝自己飞来，四个速度快的枪还没举稳，就应声倒地，另四个受到惊吓，定下神来，已不见马的踪影。

祁门闪里镇

5月初，圣娟去婺源送信，由于景北、婺源一带反动势力猖獗，不便骑马，圣娟扮成富商小姐前行。信件藏在鞋子的夹缝里，近中午路过婺源中云镇时，被在此巡查的婺源保安队堵住。保安队长瞪大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圣娟一遍，但见她：云鬓高盘，头上一根硕大的龙凤纹金钗横插，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柔中闪光，身穿一件藏青丝绸梅花纹外褂，左手拧着一个沉甸甸的金黄色丝罗巾包袱，这罗巾足有三尺见方，罗巾包上绣神兽“望天吼”，其材质和绣工之珍稀，极少见到，价值当超过百两白银，到此，队长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你哪里人氏？为何一人从此路过？”圣娟报明身份：婺源县城胡怡搂茶号老板二女儿胡青莲，跟父亲到景德镇办事，父亲事未办好，自己提前回家。正当要放行时，保安队长忽然想起，曾经见过胡家的两个小姐，面前这个好像不对，但一时又拿不准，因“共匪”惯用女交通员，心想还是把稳为妥吧，由于又不敢得罪这位大贵的小姐，于是一面吩咐两名士兵将圣娟送到路旁民户的房间好好“看待”，一面派人去婺源县城核实。接着保安队开饭。半小时后保安队员给圣娟送饭和换岗，到达房间时发现，两名士兵到在地上睡着了，推打不醒，上面房顶瓦面开了个天窗，“胡小姐”早不见了踪影。反悔之余，人人敬佩这个小女“赤匪”功夫了得。两名士兵被抬到婺源找名医诊治，才知是被人点了“睡穴”。

也当是这位保安队长和保安队幸运，如果当时他要是强行搜查圣娟的罗巾包袱，包袱里那两只驳壳出来，可要上演另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了。

圣娟的贵小姐行头服饰，是省交通站调配给赣北特委交通站的，那是当年红十军打景德镇时缴获之物。

小源暴动后，特委迁到兴田程家山，几个月来，圣娟在当交通员、首长警卫、卫生员等工作和生活中，首长和同志们都把她当亲女儿或亲妹妹一样关怀、呵护。同时她在军事技能、文化知识、思想情操等方面都有了很大进步。圣娟日常接触时间最多的是柳真吾和侯作元。他两对圣娟的影响也最大。

皖赣特委机关旧址——程家山龙源村

柳真吾（1898—1935年），湖北黄梅人，毕业于武昌启黄中学，毕业后从事教育工作，1925年入党，1927年参加黄梅秋收起义，1928年到景德镇开展革命活动，任信江特委委员，1930年国医经方志敏提议调赣东北省委工作，随即来浮梁，建立中共浮乐婺中心县委，任书记。其时黄梅革命形势转入低潮，中央指示，黄梅300余名党员干部转移到赣东北，柳真吾将他们分配到皖赣边区20余县秘密从事革命活动(其中李连帮到木塔畲师，田海棠到木塔祝山)。1931年2月，柳真吾又调赣东北省任教育部长，兼管文化、出版，办有《红色东北》、《列宁青年》等10余种刊物。1933年任闵浙赣省（赣东北省改称）苏维埃政府经济部长，1934年3月，率领红军游击队100余人挺进赣东北，建赣北特委（后改皖赣特委），任书记。

侯作元，弋阳人，时年26岁，1927年参加弋阳、横峰起义，1928年任横峰第一区区委书记，少共横峰县委书记，1934年3月任少共赣北特委副书记，兼河西县委书记。

少共皖赣分区旧址——侯作元办公地

这两位党团领导，办公地点较近，圣娟不出门时，是柳书记的警卫员，而少共特委机关人数少、任务重，一些重要的宣传资料或标题，总是来请圣娟帮忙书写，因为圣娟曾得汪正裘传授，书法了得。候作元才华横溢，圣娟又经常向他请教文化知识、革命理论等方面的问题，当时特委机关人们戏称他们是一双金童玉女。

柳书记更重视人才，他有个习惯，就是晚饭后到河旁小道散步，只需要圣娟和侯作元陪同，一般是圣娟在前，侯作元在后。柳书记心中是把他们当自己子女一般严格要求和温心呵护的，在工作之余的散步时，他们之间革命、战争、历史、文学、家庭、爱好等无所不谈，畅所欲言，这对圣娟增长知识、开阔眼界、坚定革命信念无疑起到很大的作用。慢慢地，在圣娟心中，他们不仅是首长，也是生活中的父兄，一种亲情深深融解到了血液之中。

说来也怪，他们三人与特委机关的那匹大白马又有着特殊的缘分。也就是圣娟常骑的那匹大白马，机关人们叫它“白龙”，这是一匹“汗血宝马”与“蒙古马”的混血种，在草原上能日行千里，相当名贵，千金难求。它是1930年蒋冯大战中，被蒋军俘获过来的，1933年1月，中央苏区在第四次反围剿中红三军团又从蒋军手中俘获。但这马性格怪猎，择主服务，只服儒将。从而大多数人都驾驭不了。其时党中央刚迁到中共苏区，需要配置马匹，这匹宝马就一直上缴到了党中央机关，博古等人也征服不了，在马棚关了20余天，恰逢中央下派王如痴去闽浙赣省担任新红十军军长，博古索性将这匹宝马送给了王如痴。王如痴一到葛源就因这马难征服而另换了匹马。在葛源许多人也都曾试骑而无果，但它唯见到省苏主席方志敏和经济部长柳真吾，则如故人归。1934年3月，柳真吾受命开辟皖赣苏区，方志敏就让他带上了这匹马。到小源和程家山后，柳真吾为提高这马的使用率，又叫特委机关人员试骑，但又只服从侯作元和叶圣娟。圣娟骑了两次后，远见圣娟就嘶鸣，与圣娟百般亲切。 

“白龙”印象图    

5月中旬的一天，侯作元骑“白龙”从彭泽县返回程家山途中，遭遇反动武装偷袭，“白龙”较远距离后左腿中弹。回到程家山后，饲养员请来军医为“白龙”取弹头。军医一靠近，它就发飙，无法手术，饲养员一急，立即跑去找来圣娟，圣娟得知“白龙”受伤，眼圈瞬间一红，但即刻镇静下来，跑到马棚手术处，受伤的“白龙”见到圣娟，一阵嘶鸣，眼中冒出泪花，圣娟亲了一下“白龙”后，即刻洗手消毒，帮“白龙”伤口作清洗，然后拿起手术刀、钳开始取弹头，由于没有麻醉药，“白龙”两后腿微微颤抖，但全身稳稳不动，高度配合。10余天后“白龙”康复，继续出征。

6月，为积极筹建皖赣边苏维埃政府和皖赣军分区，特委领导活动频繁，6月下旬某日，少共特委副书记侯作元骑着“白龙”，到中共秋浦县各地检查布置工作，这天上午约11时许，侯作元进入木塔六区，当由郑家畈快进入木塔口时，被躲在路旁树林中的铲共义勇队便衣侦察队暗枪击中牺牲，“白龙”随之落入敌手，后来不知去向。

第二天，噩耗报传程家山，人人悲痛不已。圣娟那刚强的外表上，似乎看不出多大变化，然而她那善良重情的内心，仿佛被击碎。无论侯作元还是“白龙”，失去一个都会令她悲痛至极。晚上熄灯后，圣娟一夜未眠，尽管强忍着不哭出声音，但泪水还是湿透了那个土布荞麦壳枕头。这一切被同铺即将出任皖赣苏维埃政府妇女副主席的汪桃英发觉，但第二天则又看不出圣娟异样表情，一个15岁多的少女，这般肚吞悲喜，重情豁达，让汪桃英更加钦佩不已，同时也更加增添了对圣娟的呵护之情。

侯作元牺牲地点——木塔口程家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