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儒教-内圣外王，授命于天

*但今天不行，因为感谢文档是今天才群发的

上一课，我们讲佛家与儒家关于护教与反佛的论战，间歇性地重复发生，并且持续了几个世纪，它形成了中国佛教的一个基本面貌。这样的争论，它的核心其实不仅仅是世俗权力出于实际上的考量，因为社会内部存在这种反社会并且不事生产的团伙，儒家并没有那么巨大的意见，因为僧团它从来没有强大到可以对现实政治产生直接挑战的地步，深藏的原因还是在意识形态上。

佛教，宗教社团的精神理想，和儒家没有宗教精神的政治家，他们之间发生冲突，表面上是反佛，这种反佛只是意识形态之争的表象，如果我们看它们深层、背后的原因，实际是两种宗教之争。为什么说是两种宗教之争呢？

儒家政治家他们力图证明，自己在阐述中国文化传统中自身的正统观念，一些抽象性的神话理念，比如天道、圣人之心，这都是抽象性的、神话的、带有宗教色彩的概念，并且儒家要表达含义清晰的儒家世界观。除了支撑内圣外王的政治道德之外，儒家的世界观还蕴含有中国自身的宗教意识形态因素 。

这段有点绕啊，我可以重复一遍：“儒家政治家，他们力图证明自己在阐述中国文化传统上自身的正统观念，一些抽象性的神话理念，比如天道、圣人之心，他们除了支撑内圣外王的政治道德之外呢，他们还蕴含有中国文化中自身的宗教因素”。

所以，往深里看，这是两种宗教——儒教与佛教，它们在争夺正统的、最高真理解释权上的斗争，虽然儒家从来不意识自己是一种宗教——就是儒教。释、道、儒，这实际是三教，这不是三家，儒家是儒教。

政权是必须有合法性的，即使是暴力取得的政权。在封建时代，这种合法性被解释为天命的转移，那这就含有宗教的味道了，因为你政权的合法性来自于天命。

中国的君主他们是授命于天的，授命于天意味着君主自身要沉浸在一种宗教气氛之中，因为他是基于神对他的委托，来向他的臣民提供生活的可能性、来施政的。

中国的君主就是一个抽象的神在人间具体的那个执行人，他是神话人格的一种表现，所以亵渎皇上那就是亵渎天道、亵渎圣人、对皇上的不敬，就是渎神。中国儒家的圣人观、天道观和人间的皇上，他们构成一种隐秘的宗教关系，他们之间是有等式的，这才是关键，真正的关键。

佛教与儒教是两种宗教意识形态之间的冲突，但是，在反佛和护教这个双方的争论中，经常会发生一种非常独特的现象，就是这种现象的论题虚无缥缈，从来没有表现为一种直接的意识形态的正面杠，就是两个意识形态正面冲突，往往是陷入某一句话，或者某种理论性的纠缠，与具体的情况具体的实务没有任何联系。

这种倾向不仅仅是在佛教徒这边，在它的对手儒家那边也是这样。

一方面，是双方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这种冲突是两种宗教思想的冲突。

另一方面，是儒家从来拒绝承认自己是一种宗教。

儒家承认天道，但不承认有一个代表天道的神，只承认它的人格化代表就是皇帝，进而以儒家的社会观和伦理观对战佛教的宗教观。因此，双方遗留下来的大量的护教文章和辩论文章，现起来，显地.......就经常显地大而无当、就似是而非，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这种斗争属于一种纯粹意义上的文化斗争，在中国古代史上是非常少见的事情，因为一般情况，一讲“斗争”两个字就是政治斗争，你死我活，而这种文化斗争是一种很特殊的意识形态斗争。

在天下要定于一尊，君主即是政府的古代社会里，君权是要规定和控制所有臣民的一切的。一切，包括社会生活方式以及他们的思想方式，就是不光要管你日常的行，还得管你日常怎么想这件事情。

君权是要覆盖一切的，因此在中国，任何一种宗教，只有它的教义对于“君权要控制一切”的这种社会行为模式不会发生影响、不会发生改变的时候，这种宗教和教义才能被统治者接受，进而才能被中国老百姓所接受。

为什么？因为君权要控制老百姓的一切，君权社会，老百姓除了感恩之外，他们不能有其它的想法。皇上让你怎么想，你就得怎么想。因此任何一个宗教必须先让君权接受，老百姓才能接受。

佛教思想和儒家文化之间，以反佛和护教为攻防的这种意识形态争论，双方都没有抓住重点。换句话说，他们都是在潜意识驱动下进行的辩论，很少有直接针对教义或者宗教信仰的争论。就反佛里头从来没有说你们的教义哪儿有问题、你们的经哪儿有问题。

这一方面，是因为儒家知识分子他很难把握佛教这个完整庞大的体系。我们讲过，佛教一来中国就是以成建制的形式出现在中国知识分子面前的，我们以前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么庞大的一套知识体系，而且佛经实在太多了，对吧？

儒家只有六经，六经我们还学不过来呢？你佛教一来，一藏就是5840部经书，那谁有功夫看？对吧？谁有功夫看完了再骂你，对吧？那不可能。

另一方面，是出于儒家的实用主义传统。儒家攻击你，形而上只是借口，他们真正关注的都是现实的点。关注所谓现实的点，那自然焦点就落到了佛教生活上。

什么意思呢？他们讨论的是形而上、是佛教，但是焦点要落在现实里，那就是佛教的生活，佛教和佛教生活之间是有区别的。对于儒家知识分子来说，佛教是什么也许我们不太懂，但是佛法僧不是三宝吗，那代表佛教的这些僧人，他们是什么我们还不明白吗？他们干过什么我们还不明白吗？

所以佛法和僧人在士人阶层中，就引起了两种同时存在而又完全相反的态度，就是佛法和僧人给了知识分子一种两端的看法，即纯洁的佛法和无法让人接受的僧人——佛法是纯洁的，但是有些僧人实在是让人不能接受。

知识分子阶层对于僧团的嫌弃啊，是溢于言表的，尤其是对一些热衷于奔走于红尘的高僧，因为越是这些高僧，他们一旦人设崩塌，会给佛教形象造成巨大打击。

如果你是个普通僧人，对吧？十万仁波切之一，那你贪财好色就算了，谁理你？但是如果你是一个名山大庙的主持、一个僧团的领袖，你这种破坏性，几乎会在一代人的时间里，给佛教的声誉以及信徒的信心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士大夫阶层的反佛实际是剑指个人的，是指向这一伙人的，但是僧团和护教的俗家信众，在反驳这个论点的时候始终没有正视这一点，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呢，还是不愿意正视这个问题，就是“纯洁的佛法和不能让人接受的僧人”这个问题。护教者始终强调就是，佛法有助于国泰民安。

知识阶层反僧团，这种动机，直到了庐山慧远的时代才有所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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