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清入关,僭盗中原,我中华第二次亡国也,而今人犹有曰为亡朝,非亡国者。呜呼!非类而据吾族之上,以压制奴役我,非亡国而何,前人言之多矣!特收集之。


明末清初:


隆武帝誓师抗清文:昔有胡元,腥秽宇宙,汨尔黎民,以为被发左衽;黎民哀痛,无有甘食。天乃命我太祖高皇帝驱而出之,还于朔漠;天下欣戴,如出昏窖而睹日月。于今二百七十八年,帝十七叶,未有失德。而寇贼乘衅,覆我二京;将复汨我黎民,以为被发左衽。幽明人,咸用痛心。……


隆武祭告渔粱镇文:维我太祖高皇帝实起南服,廓清宇内。尔山川灵爽,亦率厥职,无有沴厉,以迄于今。迩以贼寇陆梁,覆我二京,中原腥秽,未能自沷。太祖震怒在天,将率海百神,以开云雷之屯,实诱予心,逾兹岭峤。嗟乎!以尔神灵雄伟聪睿甲于天下,生为俊杰,子雨友风、伯虎仲熊,以驱逐胡马,靖彼犬羊,犹掇之也。予昭大义,监国于斯;将藉神灵,以匡天下。敢用玄牡,昭告所在山川,亦念曾孙间关号召,不遑启处。惟上帝眷顾及我皇祖,是庇是辅,是报是享。


隆武帝伐清虏诏:昔者帝舜三苗之格,周宣六月之师,虽天行不废五兵,唯人可胜九伐。蠢兹狡虏,敢肆披猖,宗庙受其震惊,神人为之共愤。迩者誓师亲讨,直驱犬羊于幽燕;伐罪吊民,先集貔貅于彭蠡。尔声桓正气摩天,忠肝贯日。楼开镇远,先朝之召虎生威;志渴吞胡,此日之范韩攸赖。…… 顷者逆虏匪茹,侵犯陵阙,两京沦陷,九庙震惊,吴越之名,惨遭淫掠,金陵一带,逼处犬羊。朕为臣民推戴,正位闽都,愤痛国仇,誓图恢复……使务期众志成城,金汤屹若,义旗所指,山岳为摧,静扫氛腥,克复幾甸。……祖宗之天命未改,山河之带砺重新……


杨文骢《庆贺隆武即位表》:兵农礼乐,本朝之轨则实详;内外华夷,大明之疆界自整。时当末季,边防撤而胡马渡彼阴山;祸至近郊,朝政浊而蛇虺噬乎上国。抱有君无臣之痛,三策何人!深出主入奴之悲,两京胥贼……克勤克俭,大禹之无间然;至孝至仁,周文之有敬止。似三犁倏清彝穴,向北挥鞭;如百川争赴谷王,在东立极。黄龙痛饮,腥膻扫净,比周武王之甲子,更自昭明;白凤鸣岐,肃穆重临,想汉光武之乙酉,于今为烈。臣质本驽骀之贱,谬司虎豹之关。然志本报韩,子房之椎未坠;奈天不祚汉,曹沬之耻空存。念此膝一屈不复伸,敢斩贼头南走越;虽寸心既枯犹不死,愿随马足北吞胡。


王毓耆《惜时致命篇》:群奸误国,庙社沦胥。愤怀世变,恨不手斩贼臣之头;恸惜时艰,且思生食叛人之肉!养兵十载,大帅惟识潜逃;积粟千仓,墨吏半肥私橐。势如崩土,力不背城。遂使胡马渡江,难应狸之谶;长驱至浙,先图金亮之屏。六驭痛东昏之惨,谁式怒蛙于北地!诸司鲜南仲之威,误祝小蠢为西音。吾越夙称水国,则在彼之长技立穷;江东先举义声,将已散之良心可鼓。奈何甘为臣仆,志在衔舆!冠裳世之家,营窟以俟伪朝;郡邑莅事之长,牧圉以修降表。迫呼犒迎之费,尽属青衿;供奉“大清”之牌,遍传黔首。文非饰过,则曰“暂诎必伸,当效会稽之辱”;忍耻苟全,又云“长往不返,驾言东海之逃”!腼然人面,真鼋鼍鱼鳌之与俱;实是兽心,曾魑魅魍魉之不若!寝处晨昏,岂堪自对;岁时伏腊,何以为颜!不思祖父代传,荷本朝二百年之覆载,忍与犬豕同群;矧此湖山半壁,系大明数千里之神州,可使腥羶杂处!“出师未捷”之句,非竖儒所敢吟;“天道好还”之言,乃孤臣之深望。宗祊未斩,虏运必衰。春陵再造,假赤伏之符;殷武中兴,续白金之气。尔其目前苟可偷安,吾谓异日必贻后悔!号呼莫闻,痛哭无路;用殉蛟腹,愧彼鼠心。


张煌言《祭海神文》曰:自高皇帝驱逐胡元、奠宁方夏,怀柔百神,凡江河、川渎之神,无不崇祀。而神于水中最尊且大,春秋命所在有司致祭惟谨,盖三百年于兹矣;神岂忘之耶?近者丑虏肆行,凭踞都邑;未知其曾致祭如故与否?若陈牲列俎而罗拜于下者,皆髡发左衽之人;知神之必愤然而起,吐弃而不享。……


张煌言《海师恢复镇江一路檄(代延平王)》:昔五胡乱华,仅一再传而灭;今东虏应谶,适二八秋之期。诚哉!天道好还;况也,人心思汉。慨自李贼猖叛,神京陆沈。建酋本我属夷,屡生反侧;为乘多难,窃据中原。衣冠变为犬羊,江山沦于戎狄。凡有血气,未有不拊心切齿于奴酋者也。本藩奉天倡义,罚罪吊民;臥薪尝胆,法古用兵。生聚教训,已逾十年;正朔虽仍,仅存一线。兹者亲统大师,首取金陵;出生民于水火,复汉官之威仪。尔伪署文武将吏,皆系大明赤子,谁非中国绅衿?时穷势屈,委质虏廷;察其本怀,宁无隐忍!天经地义,华夷之辨甚明;木本水源,忠孝之良自在。至如辽人,受我明三百年之豢养、遭逆虏三十载之摧残,祖父既罹其骈戮,母妻尽被其宣淫。尔二、三孤儿,尚为旗下之奴;百千弱女,竟作胡中之媍!报仇雪耻,岂待异时;归正反邪,端在今日。

张煌言《复伪总督郎廷佐书》:夫揣摩利钝、指画兴衰,庸夫听之,或为色变;而忠贞之士,则不然。其所持者天经地义,其所图者国恨家仇,其所期待者豪杰事功、圣贤学问;故每毡雪自甘、胆薪弥励而卒以成功者,古今以来何可胜数?如仆者,将略原非所长;祇以读书知大义,痛忿胡氛。左袒一呼,甲盾山立。区区此志,以济则赖君之灵,不济则全臣之节。故尔凭陵风涛之中、纵横锋镝之下,迄今逾一纪矣。同仇渐广,晚节弥坚。练兵海宇,正为乘时。今何时乎?两粤天声、三楚露布以及八闽军书,何啻雷霆飞翰!而清人则岛夷外侮、西虏内侵,左支右吾,将见其立消灭也。仆方当起而匡扶帝室,克复神州;此正忠臣义士得志之秋也。即不然,谢良平竹帛、抗黄绮衣冠,亦之死靡他,岂复烦词、曲说足以动其志哉!乃执事俨然以书通,是以仆亦庸庸者流,可以利钝、兴衰动者。虎伥戒途、雁奴视夜,既受其役,竟忘其哀!在执事固无足怪,而仆闻之,发且冲冠矣!


夫执事固我朝勋旧之裔,而辽左死事之孤也。念祖宗之恩泽,宜何如悲伤;思父母之深仇,宜何如报雪!稍转一关,不失为中兴人物;顾以陵律自居、华夷莫辨,窃为执事不取也!且即来书「恩仇」之说言之,自辽事起,而征调日繁、催课益急;以故溃卒散而为盗贼,穷民亦聚而弄干戈,是酿成寇祸者,清人也。乃乘京华失守,属国兴师;诚能挈旧物而还之天朝,则是吐蕃、回纥不足专美于前。奈何拒虎进狼,既收渔人之利于河北;长蛇封豕,复肆蜂虿之毒于江南?则果恩乎?果仇乎?执事亦可憬然自悟矣! 以来函温润,谅执事非愦愦者比;遂附数行以复。若斩使焚书,适足以见不广,仆亦不为也。


张煌言《与伪镇张维善书》:智者识兴亡于未形,仁者怀君亲于既往,勇者决去就于先机。若世俗之常见,以虏今有全盛之势,必能图磐石于永久。然不知内实虚弱,发号施令,全无开国规模;贵满贱汉、吏杂官贪、兵疲粮乏、民困财空,人心莫不思乱:岂久安长治之征哉!英雄之士,明华夷之辨,莫不以被发为辱,雪耻为怀;所恨力不从心,是以待时而动。惟海上群雄声大义于天下,十有七载矣。去岁长江之役,佹得复失,皆因人事不齐,岂曰天意有待!如今者,胡阿达里从浙而出,不知费几许民膏、伤几许民命?兵未一举,而名酋、番部病疫过半,遂不及接战而遁:此足见天意之亡胡矣。达素自闽而出,不知费几许民膏、伤几许民命?矢才发,而水陆三路同时覆没;胡甲满酋虏所恃为冲锋陷阵者,为我歼馘殆尽:此又足见人事之亡胡矣。况虏舍鞍马而仗舟楫与我争胜于风涛间,何不量之甚耶!如足下忠谋义概,诚识时俊杰;不于此时改图,更何待耶?且虏贪暴无常,有贿者超迁、有功者罢黜;近复重文轻武,掣肘倍常。足下当世贤豪,岂能俯首听命,受文墨吏之侮弄哉?若马、李、高三公舍逆取顺,声名赫赫,脍炙人口。但李、高二公直至兵临城下,然后来归;方之马公以无事之秋奋然反正,不无轩轾。故物望因之,亦有重轻。若足下原为国家宿将,更当先著祖鞭;且明春大军必至,铁骑金戈如云而下、黄龙青雀盖地而来,以此攻摧,何所不克?正可共建奇功,首膺茅土。此足下之素志,亦不佞所翘望者也! 古人有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今足下反正之形未著,谣传已喧于远近;而嵩门失事,镇防宁能免咎!第恐虏中疑忌横生,典守见责,寸符片檄,便足以解兵柄而从吏议;虽欲飞腾,不可复得矣!如吴淞马维善,殷盐不远。不佞窃为足下惜之,亦为足下危之!


张煌言《子房报韩论》:夫建酋,固我明属夷也;一举而踞北都,再举而窃南纪。共主蒙尘,宁藩化碧,而乱臣贼子顾曰:“彼沛公也,亡秦者也;我子房也,报韩者也”。则是闯贼得比始皇,而沛公实杀韩公子也;则是子房当事楚霸王,而建酋可称汉高帝也!呜呼!诬子房矣。

张煌言《答伪安抚书》:帝王大度,原欲扶名义以培风教故也。 今则不然。 夫昔日之北庭,非本朝之属国乎? 建州之甲,已忘休屠之恩矣,辽左之烽胡为乎? 北平之旗,似同回纥之义矣,南牧之马又胡为乎? 旧都嗣服、正朔相承,冠盖方达乎蓟门,鼓鼙已震乎吴会。 自是而蚕食东南,翦灭之不遗余力。 凡我天潢,虽在遯荒,靡勿芟薙。 夫以高皇帝骏德鸿功,而使其子孙祸酷徽、钦,祀荒杞、宋:宜人心之不服者,一也。 从来更姓改物,皆因处置得宜,然后人心豫附。 今不过宋室之逋臣,而称为伪命;无非晋家之遗老,而被以恶名。 甚至一人抗节,而逮及一家;一姓守义,而株连他姓。 遂使抱悫怀忠,不忍逃避;即欲埋名变姓,亦耻趋风。 而丧师辱国者,率秩以三公;鬻主求荣者,反爵以五等:是以不忠、不义令也。 开国规模,固如是乎? 宜人心之不服者,二也。 迩来清人初无招携怀远之诚,止有纳叛招亡之术;或使同辈操戈,或令下人弃甲。 此岂足以训型天下! 而奸诈之徒以为仕宦快捷方式,往往私铸印符、伪刊牌札,以觊垄断之功名;当事明知其然,亦阳为网罗、阴行羁縻,以冒招徕之功绩。 殊不知黄绮衣冠,必不轻出商山;夷、齐薇蕨,岂肯顿周粟:宜人心之不服者,三也。 若以近事而论:滨海遗民,既苦朝秦而暮楚,乃安边胜算,惟闻竭泽而焚林。 俾百万生灵,弃田园、毁庐舍、捐坟墓,而又不知所以安插之;蜚鸿满道,硕鼠兴嗟。 将以为清野耶? 而野未必清;将以为坚壁耶? 而壁未必坚。 岂我旌旄甲盾,果繇蜀道迁人耶? 抑彼网罟盆牢,亦是新丰巨族乎? 名为息黥补劓,实则救燎助薪:宜人心之不服者,四也。 它若征求无艺,杀戮非辜。 选将迁官,先论贿赂;登贤吁俊,亦藉苞苴。 偾帅掩败以饰功,骄兵宣淫而肆虐。 兼之毁裂冠裳,崩坏礼乐:盖不待智者而知胡运之不长矣。 如谓此日域中,幅■〈巾员〉尽入版图、华夷庶几一统。 独不见强秦方启霸图,何竟亡于二世? 暴隋既成王业,亦遂失于再传。 况赖宗庙社稷之灵,吾国已自有君;行当迎楚昭于云梦、奉齐襄于莒城,又何烦执事之恫疑虚喝哉! 至于不佞本末,固可得而言矣。 不佞夙承先学,谬猎时名。 自遭国难,辄弃家园;始声大义于江东,既抱孤忠于海曲。 自分戴发含齿之伦,幸南服尚同左袒;倘蒙践土食毛之谊,于北朝原等风牛。 矧豫让漆身,其妻不识;张良破产,惟敌是求。 而有司不察,籍我田宅矣;未几,囚我妻孥矣。 用是依墙乞援,泪尽申胥;启冶铸兵,誓深祖逖。 然志匡王室,岂恃兵威;念切神州,尤怆民瘼! 如长江之役,樵苏不惊、市肆靡易;凡搢绅之家、韬钤之族,效力清人者概无诛求,以示宽厚:谅执事之所闻也。 及同仇挫衄,不佞遂间道言还。 彼时岂不能提数千劲卒以震荡中原,据数十名城以号召天下? 正虑锋镝横及无辜,是以旌旗不妨左次。 何意泰运将开、屯期尚笃,枕戈待旦,又历岁时。 但三户亡秦,谶纬巳兆;一成祀夏,历数可征。 不佞方以孤臣皁帽,待真主黄衣;安所事解甲投戈、俯首屈膝者哉! 即或赤符未归,暂作隆中之卧;黄石已遇,犹为圯上之游:则为龙、为蛇,不佞进退固有余裕矣。 虽然,不佞之所以百折不回者,上则欲匡扶宗社、下则欲保捍桑梓;因国事之靡宁,致民生之愈蹙。 十余年来,浙、闽诸郡,刍茭糗粮之供、楼橹舟航之费,可谓百孔千疮、敲骨吸髓;而曾不得锋销燧息,波静潮平:执事亦可惕然矣! 尚复重之迁徙,贻以流离;哀我人斯,汔可劳止! 今执事既衔命而来,以保境息民为意;莫若尽复海滨之民,即以海滨之赋畀我海上之师。 在清人既能开诚布公,捐弃地以收人心;在海上亦何惜讲信修睦,且休兵以待天命! 不佞与执事辈,从容羊、陆之交,往来侨肸之好;既省塾堡守望之戍,更免舟楫营缮之需,藉我外兵以备他盗。 因而煎熬,则盐卤可行矣;因而采捕,则鱼鲜可给矣;因而贸迁,则商贾可通矣。 匪直暂解兵争,抑且稍苏民困。 是珠崖虽弃,休息宜然;朝鲜自存,艰贞斯在。 特恐执事畏耳,畏则无成也;又恐执事疑耳,疑则亦无成也。 不佞何心,必欲重困此一方民耶! 则请与执事约:但使残黎朝还故里,则不佞即当夕挂高帆。 十洲三岛,莫非生聚教训之区;尝胆卧薪,别有扶危定倾之计。 恐臣靡尚在,天意未忘禹功;诸葛犹存,正统终归汉冑。 惟执事实图之! 


张煌言上鲁王朱以海启:我太祖高皇帝圣德神功,岂意后王祸等徽、钦,辱同怀、愍!或者剥极而复,天意有归;故虏亦厚其毒而速之亡也!但中华正统,岂可久虚?只今虏亦以诸夏无君,遍张伪檄,荧惑视听;四顾敷天,止海上尚留左袒。臣以为延平藩必当速定大计以伸大义,亟誓大师以报大仇……

张煌言上郑成功书:或者谓女真亦起于沙漠,我何不可起于岛屿。 不知虏原生长穷荒,入我中国如适乐郊,悦以犯难,人忘其死。 若以中国师徒,委之波涛浩渺之中、拘之风土狉獉之地,真乃入于幽谷。 其间感离、恨别、思归、苦穷种种情怀,皆足以压士气而顿军威;况欲其用命于矢石、改业于耰锄,胡可得也! 故当兴师之始,兵情将意先多疑畏。 兹历暑徂寒,弹丸之地攻围未下;是无他,人和乖而地利失宜也。 语云:‘与众同欲者罔不兴,与众异欲者罔不败’,诚哉是言也。今顺酋短折、胡雏继立;所云‘主少国疑’者,此其时矣。 满党分权,离畔迭告? 所云‘将骄兵懦’者,又其时矣。 且灾异非常、征科繁急;所云‘人怨天怒’者,又其时矣。 兼之虏势已居强弩之末,畏海如虎;不得已而迁徙沿海为坚壁清野之计,致万姓弃田园、焚庐舍,宵啼露处,蠢蠢思动,望我师何异饥渴!我若稍为激发,此并起亡秦之候也。惜乎!殿下东征,各汛守兵力绵难恃;然且东避西移,不从伪令:则民情亦大可见矣。 殿下诚能因将士之思归、乘士民之思乱,回旗北指,百万雄师可得、百十名城可收矣;又何必与红夷较雌雄于海外哉!况大明之倚重于殿下者,以殿下之能雪耻复仇也;区区台湾,何与于赤县神州!而暴师半载,使壮士涂肝脑于火轮、宿将碎肢体于沙碛;生既非智、死亦非忠,亦大可惜矣!


朱舜水《阳九述略》:中国之有逆虏之难,贻羞万世;固逆虏之负恩,亦中国士大夫之自取之也。语曰:木必朽而后蛀生之。未有不朽之木,蛀能生之者也。杨镐养寇卖国,前事不暇渎言;即如崇祯末年,搢绅罪恶贯盈,百姓痛入骨髓,莫不有「时日曷丧,及汝偕亡」之心。故流贼至而内外响应,逆虏入而迎刃破竹;惑其邪说流言,竟有前途倒戈之势。一旦土崩瓦解,不可收拾耳。不然,河北二十四郡岂无坚城,岂无一人义士,而竟令其韬戈服矢,入无人之境至此耶?……逆虏乘流寇之讧而陷北京,遂布散流言,倡为均田、均役之说;百姓既以贪利之心,兼欲乘机而伸其抑郁无聊之志。于是合力一心,翘首徯后。彼百姓者,分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神;其心既变,川决山崩。以百姓内溃之势,歆之以意外可欲之财;以到处无备之城,怖之以狡虏威约之渐。增虏之气以相告语,诱我之众以为先驱。所以逆虏因之,溥天沦丧,非逆虏之兵强将勇真足无敌也,皆士大夫为之驱除难耳。若果逆虏兵强将勇足以无敌,彼江阴一小县,不过靴尖踢倒尔已;虽内有储积而外无救援,乃犹慨然拒虏,闭城坚守,男子出战、妇人馈饁,虏攻之百道,半年始拔。阖城自屠,妇女、婴儿俱尽;而虏之骁骑死于城下者,亦且数万。其时南徐、毘陵、吴兴、金阊设能各出奇兵犄角,此虏其有只轮北济乎?奈何孤城独抗,远近俱靡,粮尽胆丧而力竭,无益也。细民不能远虑,岂知逆虏得国之后,均田不可冀、赋役不可平,贪黩淫污、惨杀荼毒,又倍蓰于搢绅之祸哉!……


武。我文武处堂燕雀,仓皇不暇绸缪;又乘我四镇之乱,并取河北、江东。此时弘光初立,又非令主;倚毗者枢辅马士英、勳镇方国安。士英借台衡密勿之重,开西邸以卖官;国安总四十八万之师,拥中军而作奸。大将既系庸材,参赞都非佳士;仅逞炰烋之气,谁知堵御之方。遂致虏渡江,只矢不折,两浙、八闽卷箨飙风。其时瑜已潜来日本,未尝目击沦亡;兴言及兹,目眦尽裂。

奴虏之下江南、浙、闽也,本借西虏之兵;江阴亡失过半,赔偿大费周折。西虏恃协赞之力,责报终无已时;满部倚老旧之恩,恣行全无忌惮。责报者尚未盈其欲,恣行者有简制之嫌。由是外内之心,渐生乖异。八旗各有头领,政每出于多门;一朝自相龃龉,疮难补于百孔。而且老本有子女玉帛之乐,心所恶闻者战争;蛮子遂卤掠谿壑之怀,意所图全者规避。地方既广,防守自多。尽发满虏,则满虏有限;纯用汉人,则汉人可疑:进退维艰,固难自决。初时内地殷富,一抄抢,则盈千累百;是以钻营入伍。近者民间财尽,极搜索,仅锱铢升斗。因而厌苦为兵,奉调发则涕泗沾襟,闻鼓鼙则心胆堕地;名城无百骑之守,省会少及千之营:尽是蛮子、汉官,一味虚声恐喝。今所防者,浙、闽边海而已。内地义师未敢突起,已自络绎旁午,十室九空如此。其沿海诸营,甚至半年无饷;万一忽有纪律之师乘间而起,已敝之虏,如何可支?家家装束辎重、人人顾恋妻拿,惟有长驱渡江而已。虽有郎二省公忠爱民,然一支难支圮厦;又且各虏久已疑贰,事势急迫,满、汉终不相能:此直、浙之虏势已尽在目中矣。既得南京、浙直,则江右、湖湘、福、邵、延、建一时骚动,粤东、粤西截为悬瘿。盖广信既下、常山固守,则虏兵不敢下南雄、越梅岭;袁州复定、湖湘驿骚,则虏兵不敢出韶州、度杉关:马病无可更、伍虚无所补,二虏若不面缚归降,惟有束手待尽:故曰悬瘿也。如此,则天下财赋之区一旦皆非虏有,云南即无他故,仅足协济贵州。逆虏号令所行、征发所及者六省,山西、陕西、四川之粮尚不敷汉中、交城之用,漕储既绝、太仓日空,长芦盐法不行、宣文税课虚设(旧校云:宣文疑当宣大);其余河南、山东、北直租庸有几,临清、南旺、夏镇尽成废阁。况宫中燕赐、郊庙祭飨、百官俸料、军卫月粮、边关款赏、军前火药弓矢衣甲器械一概取给于此,而又加之以士马刍粮;唱筹何计,量砂点金亦难!指石脱巾之呼,势所必至;逆虏其能支乎?而且南畿、江、浙劲兵逼临,国藩从中而起,则八闽、两粤奄为我有;则虏之所防者愈广:睢汝、归陈、蕲黄、汉武、岳鄂、襄樊、荆湖南北、许颍、青徐数千里间,处处须设重兵大将,少则不足以战、多则力有不能。与前代汉、赵、秦、晋之事时异势殊,西虏及西北辽人不利犒赏,抢掠而有锋镝死亡之忧,谁肯复应其募;掉臂而去,转生内难。瑜谓虏国日困一日、虏粮日竭一日、虏兵日少一日、虏势日衰一日、虏民日苦一日、虏心日离一日,万万不可复振,盖谓此也。逆虏不北遁,不久必有图之者:此幽、燕、辽、陕之虏势已尽在目中矣。去年八月十四日天日晴明,但闻空中厮杀声,人马旌旗历历可数;自巳至未,外来者大胜,从内出者尽灭,飞血洒空。岐头一镇数百人,家家尽见、老幼俱见。其余民谣,各处如出一口。以天时人事合之,虏之败亡必矣!虏既出口之后,万分不敌。元朝应昌地广城坚、水草美善、部落蕃衍、马壮粮饶,且祖宗功德在人,人不忍背;逆虏事事不及蒙古,抑且壤地褊浅,海西毛■〈虫粦〉鱼皮穷寇,中国即不穷追,其灭亡可翘足而待。一应进取机宜、奇正道路,今徒托之空言,不必预为宣泄。


虏害十条(妇人放衙参附)


东人之害,自江以北至南京。


沿海有防边养兵、藏匿接济之害。


近海有造船帮工值匠之害。


签发舵梢之害。


内地有签派船料、搬运木植之害。


省会近城各郡有放债举息、买官附营之害。


仕宦有配发上阳堡、宁古塔之害并入旗披甲之害。


买官但计得钱不问色目之害。


打老鼠之害。


拆房屋之害。


何谓东人?


奴属辽东诸人,先将童男女狡狯者或婢妾之属出之于外,虚词哀哭,以乞人家收留;或傍于左近空房门庑止宿,或倩人做媒鬻卖。觇知既有着落,或数日、或数月,近者一二日、远者年余,其人来认,声言捉获;诬以诱逃拐带僮婢,历历招承。但凡干涉,满洲听其指挥,无敢违抗;其家立破,如其欲而后止。更有串同人家旧役奴仆合词拐骗,本人无处称屈、邻佑不敢证明。是以无良奴婢侠此纵肆,上下无等,最可痛伤!


何谓防边养兵?


沿海营伍以防边为名,一月、半月徼巡一次;便须附近民家打火所过之处,趋承供应。临行,并其鸡豚畜产、罂粟壶浆一概倾倒担负而去,甚且掠人床帐衣被、铛釜器皿。是以近兵处所二、三十里之内,每日黎明便将各物搬入山僻丰草箐篁之中;但留破釜窳器在家,食用支应。其营兵半年无粮,编派民间分养;既有鱼羹饭,复索鸡肉菜茹。贫者两三家派供一日,稍可者日逐坐养一兵;贫民半菽不饱,情何以堪!既已养之,仍要淫其妻子,不敢不从。若有一家杀死兵丁,诬以谋逆,则阖村洗荡;不得已忍辱忍气,不敢轻举。


何谓藏匿接济?


义兵登陆,素与虏人饮博欢呼、结盟交托、途遇问讯,毫无嫌疑。义兵在船除鱼鲜外,其余醯酱菜蔬、酒浆肉食、布花絺苎自须市之乡人,米粮亦征取民户,油麻、竹木事事须之陆地。其欲索诈乡民者,便指曰某窃藏山海寇盗、某家接济海贼;需索既遂,官司亦不根究虚实。(阙)。


造船帮工值匠者。

海口造船,并派近海民帮工舂灰、牢钻匠作,饭食更须民家承值;虽官给朱银,百姓不胜扰害。今岁造船,明岁又须修船;修而复烂,烂而复造。何时底止,穷民何以聊生!


签发舵梢者。


农田之家,本来不谙水利;或时内港小舫来往,岂堪出海撑驾大船!奸人妄报某某堪作舵工、某某可充水手;其人心不愿行,势必重贿营脱。既签之人,不论家口多少,着落本村公保,便终年养赡,又要朋派舵梢辛力银两;穷民有屈难伸。


更苦者,签派船料、搬运木植。


小木犹可十人或数十人足以举之,数日便交割。访知某家山有大木堪作含檀、舵□、大小桅木者,不论远水十里、百里,一笔号取曰「某衙门官用」。湿松桅木非千人不胜,次者亦数百人而后举;劳苦一日,或曳十里、或曳里许,逐晚止宿树傍,不顾豺狼虎豹。倘有奸人伤损,赔累必致倾家。何处佣募千人?知于何日得赴深水?不幸有一巨木,阖境受其灾殃。又且所过之处,坟茔、禾稼一踹俱平。利害如斯,其家安得不重贿营免!营免之后,仍复不许砍斫损伤,以需后用。其人明知后累无已,权且医疗眼前。往时祖茔乔木,以为廕庇美观;今惟祝其速为枯朽,子孙犹得延生。


省会郡城有放债举息之害、买官挂名之害。


访知其家殷实,诱以买官;或有官事牵连,劝令附着营头名色。始初,亦甚有效。一时狐假虎威,凡属酬谢馈送、叩见贽仪、衙门犒赏,一切代为料理,不须私囊见取一钱。于是高低上下成群结盟,管家厮养打合一伙。大哥、兄弟,称谓亲亲;酪酢往来,酒盃捷捷。年深月久,一一堆积;子母盘算,囊橐俱空。或以多余银钱,委托生息;他如急切借贷,倍称难偿。栓锁鞭箠,为过期之利息;出妻献子,作别项之添头。其软局坑人,有如此者。


京官外任有配遣上阳堡宁古塔之害、〔入〕旗下披甲之害。


初入旗下,各投座主;既欲得官,复索见钱。有人招认应发,俱名「京债」。官才到任,债主随临。百事未遑,先要理完本利。自非贪酷,其钱何处得来;或托本管干办,别处设法那补。京债甫毕,又须遣人入京叩头送礼谢荐。渔猎所得,仅仅供给恩主。恩主,瑜谓逆虏之畜汉官以渔民也。譬之渔人畜鸬鹚以取鱼,谨其绦嗉,放之中流;阳乔小鲜,充其口食;巨鱼力举,扼其吭而攘之。攘而复放、放而复攘,循环不休,毙而后止。或者犯赃发觉、或者随坐作奸,动辄配发上阳堡、宁古塔;奥援有力,入至旗下披甲充兵。虽官职极尊,亦自编入营伍。此时无钱营免,必须荷戟差操。较之明朝遣戍、前代贬窜,统体不同,相去悬绝;即如轮作城旦,尚为过之。此辈亦名缙绅,不知何乐于此!而蒙面丧心,甘为人役之如此者。


倡优奴仆、舆台丐户,法所禁锢;其身远者及其子孙,而有钱可以身致青云。


逆虏猥乱中华,宪纲扫地。不拘色目诸人,有无犯过,轮钱皆可买官;或十人、五人朋买一官,发场傀儡推一人出色。官资多寡,诸人炤分均摊。或诸色贱役人等入在旗下、或乳母阉官之家承应,视其口舌便利、活动小心,有意营谋者认定几千几万;不论道将大小,随缺辄讨一官。朝为仆隶,暮列冠裳;昨日俳优,今朝弁冕:倚托恩主势焰,宪司一体施行。凡属此辈得官,比常更加察察;心恐他人轻慢,无端作福作威。凡属同僚属官,更须加意周挚、分外小心。若非良心尽死、廉耻尽丧,岂肯狼藉至此!士风何恃而不坏,民生何恃而不穷!


丑莫丑于打老鼠。


满营妇女靓粧艳服,三五成群,联袂行游;市廛酒馆,无有不到。或取币帛、或贳酒郁,所值数金,一文不与;但曰『今日不曾带得银来,算该你银几两;你看那位嬭嬭标致,拣一位打个老鼠罢』(打老鼠者,淫媾也)!若与理论或索还原物,便称调戏,反行喊叫;非魇非梦,任其匈夺。业在市肆,又不得不开列营生;源源若此,何门控诉!


惨莫惨于拆房屋。


晕翼乌衣、高门大第,有无眷属,任意鸠居;出入启闭,无期饮食,喧嚣无度。初时仅止厅事,以渐沿入深闺。阀阅门楣,立见一时狼狈;窗棂樯带,必令四面通穿。殖殖其庭,广堆刍粪;有觉其楹,专系马骡。此犹其小者也;必使外内无别,百道宣淫。少不遂心,构成大逆。又且借居停之好,多生枝节;无穷嫌衅,尽起于日夜盘桓。是以缙绅巨室,反就乡舍村居。本宅欲图别卖,又无售主;乘其迁移代去,自行拆毁。栋梁桁柱,折作柴薪;甃石连甍,委之粪土:数千金拮据而成,数十金零星而尽。毁拆之后,数月便长蓬蒿;一望蕃芜,黍离伤感!至于边海房屋,借窝藏奸细名色,务使家家壁落穿通;一则便其搜索财物,一则妇女无所隐藏。诸凡所为,何惨刻之甚!


奇莫奇于赵固山之妻以妇人放衙参。


凡遇有事,高座堂皇,开门唱赞:标属长随,排班参谒;拘提笞责,发放施行。有时出外游观或者亲属燕饮,飞黄熠熠、车马轩轩,列骑卫行、前驱警道:霜戈耀日、赤帜绯云,俨然一雌固山也。虏人之纲纪如此。

其余奸淫万状、科派百端,又其罪之最重者。然一部「十七史」无处说起,反阙此二项。他如:既纳民丁,复输盐灶;一人两役,朝暮值官。见事风生,吹毛索垢。牧养生,遇物攘夺。大兵所过,四出骚扰;指称奸细,搜灶株连:处处皆然,人人饮恨。虽民间冤惨号天,然无力俾离水火。又苦笔力短弱,不能绘监门之图、播道州之咏,奈何!


灭虏之策


灭虏之策,不在他奇,但在事事与之相友。彼以残,我以仁;彼以贪,我以义:解其倒悬,便已登之衽席;出之汤火,斯为沃之清凉。则天下之赤子与天下英雄豪杰,皆我襁褓之子、同气之弟,安有不合群策、毕群力以报十七年刺骨之深雠哉!逆虏虽有神谋秘策,亦无所再施。况黔驴之技久穷、山鬼之术尽露,全为百姓勘破,毫无足惧。故知一败涂地,必不可支也。彼之所以能据我中国者,原乘我民心之叛而用以张其威,所以到处望风溃散,未尝一战而已窃取天下矣。今百姓之叛虏,更十倍于前日之叛明;而民心之思明,更百倍于前日之望虏!何以知其然也?己亥年,同国藩入长江,南京未下、兵律尚未严,而江右、江左、蕲、黄、汉、沔已云合响应,翘首而望时雨;即家室、妻拏、躯命事事可捐,而惟望大明之光复。民心之迫切,亦甚可怜矣!倘能不毁其家室、不污其妻子、不戕其躯命,民心之爱戴,不言可知矣。瑜身在行间,亲知而灼见,日与各处士大夫相接,已自与耳食而涂说者不同;况瑜又拳拳恳恳,梦寐饮食于此者哉!有人焉,果能以仁义之师过之枕席之上,而又雷厉风行,譬则鼓洪炉以燎毛、决冲波而漂炭,咄嗟而办耳。


然有万有一虑者,即以己亥之秋之故也。攻城不能拔而去之如弃敝屣,使天下戴盆、供馈饷之父老,人受毒痛;海上之师,恐不复取信于天下!然国藩入江之初,有识者已先策其必败矣。今若议定下手吃紧之处,更其弦、易其辙,威之以武、附之以文,诛其残贼、绥其士庶,玉帛无所贪、子女无所幸,而又号令严信、处置得宜,则垂绝之百姓忽然更生,民情鼓舞欢乐何如也!既信而乐之,则数郡之后,远迩归心;东征西怨,传檄而定矣。彼即不量其力,欲与我抗;譬之以卵投石、以指挠沸,至则糜烂尔已,何能有幸哉!前日南都之败,乃闽师之自溃,非虏者胜之;亦何得藉以为口实也!


即如时俗之见,谓虏弓劲骑勇,何以当之!此未知战者也。骋檀车于平原孔道,则飙驰电逐;遇五尺之坑,则忽然自陷。转圜石于高山峻岭,则雷击霆摧;入寻常之谷,则颓焉不出:理势然也。今江南多河塍沟浍,无成列之道,则马不能驰;我取敌于数百步之外,敌射我于数十步之近,则箭无所用。即与比力较投,犹以我之所长,攻彼之所短。况我熟其山川、审其要害,据其形胜;结其豪杰、得其民心,鼓我士气。又且出奇无穷,从天而下。虽有乌获,不能奋其力;虽有神鬼,不能测其机。是惟有不战;战则必胜,万万无疑也。彼逆虏不走不降,则釜中之鱼,惟有焦灼而已矣。若顺治不死,取之较易;惜今乱离纷杂,恐江北已致分崩!军志曰:『天道后起者胜』,今有其时矣;『兵义者王』,今有其势矣!


朱舜水《安南供役纪事》:愧我中夏沦胥,外夷闰位;天既不赋瑜以定乱之略,瑜何忍复生其任运之心!是以逋播异邦,流离一十三载;间关瀚澥,茹荼百千万端:庶几天日再明、沈州复陆。……倘异日者天厌夷德,神孙良翰愤发敌忾,扫欃枪、靖胡虏,瑜藉大王之灵遄归桑梓,获陪下士之班;当竭其力内佐大明,以其余者外匡贵国,所为两利而俱存者此也。……近以中国丧乱,天崩地裂;逆虏干常,率土腥秽。远人义不当死,欲隐无所。闻丘文庄公云:“安南、朝鲜,知礼之国”。是以遁逃至此。……某动众兴师,矢公非富;幸群公之协赞,励率土之同仇。与子偕行,无敢或后;登坛誓众,竞欲争先。乘兹敌忾之诚,立奏中兴之绩;靖彼睡齁之卧榻,完兹无缺之金瓯。……某人者,地实寒微,心怀枭獍。厮养牧圉,尚不类于汧渭之秦非;怙宠矜功,遂自比于逐戎之襄仲。晋阳兴甲,本不为臣子之美名;而台城誓师,正不忍于君父之幽逼。狐冗城而姑息,城其隳矣;鼠近器而弗投,器可全乎?祖父子孙,世济其恶;封貙狼罴,日长其残。久假不归,乌知非有!凌迟罔恤,振古所无。使斯民不知三统之义,实乃杀万姓之心。


朱舜水《答源光国先世缘由履历》:丑虏匪茹秽污中夏,不能报仇复国,深愧非人;岂敢裂冕毁形,大羞父祖!近见海滨扰扰,不堪共赋于无衣;独羡贵国彬彬,思欲托身于有礼。顾忠臣、义士,原有国者之所乐成;念秦穆、晋文,知图霸者莫与比烈。倘借丘园一席之地,自凿自耕;庶征培植累世之恩,不降不辱。且瑜多方晦迹,事势久则必明;他日中国复兴,未必非友邦辑睦所系。

郑成功讨满清檄文:恢复天下兵马镇国大将军郑,为义切君亲,声援南北、计图恢复,布告同心鼎造中兴,早膺上赏事。切惟王者一统,治服四夷。大义严于春秋;首言尊攘,丰功勒于秦汉,不讳鞭驱。粤我大明三百年基业,德配唐、虞;先皇帝十七载忧勤,功侔天地。胡天不吊,国步多艰。一祸盛世之顽民,再□滔天之逆子。肆予荼毒,继被腥膻。裂寇毁冕,羞此沐猴;断发文身,操同人彘。寡人妇而孤人子,不闻塞上飞鸿;南走越而北走胡,尽是长平坑卒。惨矣黔首靡遗,幸而苍天悔祸。东南占天子之气,四海献赤帝之符。恭遇皇帝神武天援,仁孝性成,英协高皇,勋追成祖,文称师济,武列纠桓。不期而会者海外一十四国,同心而应者土司三百五营。连袂云,挥汗雨,谁云越士三千;左带山,右砺河,不弱秦关百二。领滇、黔而镇巴蜀,牧养秦、晋之效,群定冀北;踞湖南而跨岭表,击楫闽、粤之□,小视江东。惟钟山抷土,乃十七帝之英灵,于兹凭式;南国士民,受三百年之恩养, 报效于今。先取金陵, 肇开皇业。独是麻、黄为蜀地之咽喉,英、霍、为楚、豫之指臂,左连东吴,右通濠、泗。其间削籍勋耆,埋名隐姓;忠臣义士,剑侠奇人。细柳闻天子之诏,尺土龙蟠;大树振将军之名,千里寻穴,矧崇山久成铁笼,峻垒愿借金汤。凡我同仇,义不共戴。勿夺先声,徒成烽火之戏;矢为后劲,同坚背水之盟。且一战而敬谨授首,再战而贝勒成擒。招来万亿游魂,屈指二三余逆。于此人力,可卜天心。瞬息夕阳,争看辽东白豕;灭此朝食,痛饮塞北黄龙。功永勒于汾阳,名当垂于淝水。世受分茅,勋同开国。谨檄。


郑经讨满檄文:中国之视夷狄,如峩冠之视残履。故资冠於履,则莫不腕忿;沦夏于夷,则孰不感愧。凡在血气之伦,宁无羞恶之心。但运数使然,莫可奈何。是以犬豕余孽辄于闰位,遂使我明三百年之天下一旦胥沦为夷狄,岂尽无忠义之士哉?


洪惟二祖列宗,丰功伟业,泽润民生,践土食毛,世承君德,即有亡国之祸,非有失道之主;而煤山龙驭,死守社稷,尤忠臣义士所椎心而感泣者也!狡虏徒以诈力夺我天下,窃据之后,为虐益深,烝淫之丑,上及骨肉,杀戮之惨,下逮狗彘;官方贪婪,役赋繁重,历观胡元之政,未有败壤如今日之甚者!


我先王忘家为国,抗夷于方张之际,固尝败之于海澄、败之于护国、败之于镇江、败之于思明,所至歼其名酋、擒其渠帅者,不可胜计。即予嗣位之初,亦尝败之于乌沙,斩其伪侯马德光;续以粮运不继,因退屯东宁,生聚教诲者一十余年。庶几勾践之图,无隳先王之志。


今者虏乱日甚,行事乖方,积恶已稔,天夺其魄,以致吴王倡义于滇南,耿王反正于闽中,平南、定南各怀观望,秦、蜀、楚、越莫不骚动,人望恢复之心,家思执棰之遂,正符廿八之谣,通应大虎之谶,此正夷虏数穷之会、龚行天诛之日也。


予组练百万,楼船数千,积榖如山,不可纪极。征帆北指,则燕齐可捣、辽海可跨,旋麾南向,则吴越可掇、闽粤可联;陆战而兕虎辟易,水攻而蛟龙震惊。所愿与同志之士,敦念故主之恩,上雪国家之仇,下救民生之祸,建桓文之伟业,垂青史之芳名。……

林上珍《满清有国论》:伪朝之有天下也,唐虞揖让耶?岂吾君桀纣,天与而人归耶?抑彼能东荡西除,勘平祸乱,乘我金汤失守,取而代之耶?余曰:皆非也。彼盖胡元丑类,铜桥驾海,未殄之与孽,穴居野处,腥膻之禽兽也。彼既非帝天之肖子,吾君亦非亡国之独夫,乃竟不费一矢,而窃取神器。若此其易,改正朔,易服色,僭位承统,而莫敢谁何者,其故安在哉?此其罪盖在明一代庸臣。非庸臣误国,则内患不作,而国必不至于乱;即至于乱,苟乱自我平,则外患无由乘间而入,而国亦必不至于亡。其亡也,虽曰天命,亦由人事也。盖向者眇贼猖狂,惟知掳掠,即胡兵不至,以我先帝在天之灵,亦无难驱除而歼灭之。胡为盈廷梦梦,不克肩重任,以扫除元恶,为国家奠磐石之安?致使狼子野心,矜其入卫之德,冒为逐寇之功,强行僭窃,遂至于此。祖宗三百年之大业,社稷生灵之所系,弃同敝履。君死未寒,忽然北面臣虏。食禄之家,祖若父悉受朝廷厚恩,夫亦奚忍而甘心哉?假如寇去之日,多以金帛赠之,速返虏骑,然后立君以匡国家,国本以固,徐行讨伐,其谁曰不宜?而卒无有能之者,盖诸臣无有报国之忱,否则智鲜及而谋不臧。加以诱虏之徒,忍心悖理,怙宠贪荣,不顾引狼入室,相率而胥与为夷,不亦深可为痛恨哉!苟使忠义之臣未尽,智谋之士犹存,则力扶残局,反危为安,生灵未必左衽,社稷未必丘墟,祖宗大业,亦断不至为逆虏所有。吾故曰罪在庸臣。误吾君而不能复立吾君,诱虏来而不能驱虏使去,忠良尽绝,不遗一老,夷狄乃蹂躏中夏。自是而犹忍心害理,谓为天心有在,尚得之谓人类乎哉?虽然,吾有疑焉,天心无久乱之理,虏运无百年之长,惟其来也,天实为之,故窃国之罪,在所不宥。其灭也,亦可以天之福善祸淫卜之。况夷狄之为中国患,历代所不能免,如猃狁、犬戎、单于、匈奴、吐蕃、突厥、契丹、女真之属,甚而至于五胡之乱,虽时惊北鄙,贼我疆场,然亦未尝统有四海也。即元胡僭乱九十余年,为从古所未有。而皇明勃起,扫灭妖氛,中国圣人,屡屡应运而出,可知天地之心,不欲夷狄之久有吾土也。况今天下虽属伪朝,稍有知识者,亦审其徒窃名器,难享永祚,速祸败而取灭亡,指顾间事耳。中国之大,吾固莫得而知之。然闻诸道路,川陕、云贵、巴蜀、崤函之险,已为伪职吴平西王自霸之一隅矣。沔阳汉水,荆襄楚地,自古为富强之国,十年以前,尚辖于孙可望矣。由岭以南,义帜遮天,青兖之区,王帝几何?是则伪朝之所有,不过金陵吴会,蕞尔微区耳。况金陵吴会,飞航可达,诚难逆料其不溃,而保其必全也。且古之君天下者,远方无不庭之臣,玉帛贡于京师,故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今其赋仅得于蕞尔之地,可征收者微,而岁币西戎,以百万计;边海穷兵馈饷之需,糜耗无算。费用不足则横征,横征而民怨,民怨而盗起,干戈四出,亡不旋踵,势所必至,理有固然。盖至是而后知人心之不可易,而信予言之不诬矣。不但此也,凡一国之立,必具大体。今虏廷政事不兴,宫廷秽乱,主后其姑,母狎其臣,以此而治,自古未之有也。……


朱一贵起义讨满清檄文曰:在昔胡元猾夏,窃号神州,秽德彰闻,毒逋四海。我太祖高皇帝提剑而起,群士景从,以恢复区宇,日月重光,传之万夕。逆闯不道,弄兵潢池,震动京师,帝、后殉国。地坼天崩,椎心泣血。东南忠义,再造邦基,秣马厉兵,方谋讨贼。何图建虏,乘隙而入,藉言仗义,肆其穷凶。窃据我都邑,奴僇我人民,颠覆我邦家,殄灭我制度。长蛇封豕,搏噬无遗。遂使神明冑子,降为舆台;锦绣江山,沦于左衽。呜呼痛哉!……


曾静致岳钟麟书:慨自先明君丧其德,臣失其守,中原陆沉,夷狄乘虚窃据神器,乾坤反复,地塌天荒,八十余年,天运衰歇,天震地怒,鬼哭神号。




洪秀全《誓师檄文》:照得宅中图大,万古严夷夏之防;伐暴救民,三王创征诛之局。是以南巢放主,十一征望慰云霓:东渡誓师,三千人威扬貔虎。帝子逐函关之鹿,五年而诛项灭秦,真人非白水之龙;四载而剪新复汉。其所以旌旗甫建,豪杰归心,旄钺一麾,黔黎稽首者,要惟子民憔悴,时雨降而涸辙立苏,戎马经而秋毫无犯也。某也生逢末世,念切时艰。俯仰五千年帝王兴废之机,纵横四万里民物悲歌之数,今来古往,功名实为气运所关,乱极治生,元位常与英雄相属。识时称俊杰,可见事在人为。得位属兴王,居然命由天受。况朱氏之统绪已绝,白山之胡虏代兴。等刘渊、石勒之枭雄,攘夺神器,本耶律、完颜之种类,流毒中原。幽厉之残暴相形,六七传如故,汉唐之衣冠已渺,二百载于兹。律以蛮夷猾夏之常刑,讵惜涿鹿、版泉之义举。剥之极即复之机,知戎狄之末祚已将斩矣。 ……若夫子女玉帛,讵羁我辈之雄心。誓将迅扫妖氛,为亿万姓生灵吐气。伫见澄清区宇,复千百年中夏丕基。

洪秀全《太平天国正命天王示》:照得满洲本东胡杂种,豺狼成性,禽兽衣冠。乘我国内乱, 进踞中原。杀我父老,不啻重生桀纣;戮我子弟,俨然再世秦王。扬州乱杀,充满枉死之城;嘉定屠城,泪洒阎王之殿。山川 表里,满天是血雨腥风;日月无光,四野皆昏天黑地。水深火热,谁悲无告之民!峻法严刑,孰悯刀头之鬼?城狐社鼠,盘踞 于要津;污吏贪官,充塞于郡县。横征暴敛,民不聊生。二十余省之商业,抽剥千重;四百余州之地皮,铲深百尺。人民憔悴, 十室九空;山河破碎,千疮百孔。饿殍满途,四野闻饥寒之哭;;土匪四起,万众无旦夕之安。芸芸黎庶,牛马不如;哀哀众生,,蝼蚁同命。大兴文字之狱,屠博学之鸿儒;奏章一字之差,变天牢之囚犯。嗟我士庶,恍如待宰之牛羊;大好神州,变为鬼域之世界。爱之欲生,恶之欲死。作威作福,喜怒为生杀之机关;恃势恃权,男女属独夫之业隶。天王爱民念切,复国为怀,不忍上国衣冠,沦于禽兽;统集中原豪杰,还我河山。光芒三尺,肃清百极之妖魔;智勇三军,扫荡四方之猛虎。去恶务尽,毋使滋蔓难图;摘伏除奸,勿致凶残漏网。所有三班街役,一律铲除;九品奴衔,不留寸草。期望忧时之士,崛起图功;草泽英雄,共襄大事。登斯民于衽席,庆汉业之重光。此示!


洪秀全据武昌,钱江上书天王曰:“伏以大王起事之初,笄发易服,欲变中国二百余年索虏之俗,志谋远大,创业非常,其不以武昌为止足之境明矣……自汉迄明,天下之变故多矣。分合代兴,原无定局。晋乱于胡,宋亡于元,数皆恃彼强婪,赚主中夏。然种类虽异,好恶则同,亦不数十年,奔还旧部,从未有毁灭礼义之冠裳,削去父母之毛血,仪制甚匪,官人类畜,中土何辜,欠遭荼毒若斯之酷者也。帝王自有真,天意果何属,大任奋兴,能不勖诸。更有期者,旗旄所指,与民无逆,提剑号召,是汉即从,使天下咸知今日之举,并非无名之师,亦使天下咸知中国之仍为华,不皆终于夷。王者发轸,彰明较着,阵堂旗正,不容秘诈,军行令肃,所至如归。”


杨秀清、西王萧朝贵《奉天讨清檄文》:自有明失真天命太平天国为奉天讨胡,檄布四方,若曰:嗟尔有众,明听予言。予惟天下者中国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也;衣食者中国之衣食,非胡虏之衣食也;子女民人者中国之子女民人,非胡虏之子女民人也。慨自有明失政,满洲乘衅,混乱中国,盗中国之天下,夺中国之衣食,淫虐中国之子女民人。而中国以六合之大,九州之众,一任其胡行,而恬不为怪,中国沿得为有人乎!自满洲流毒中国,虐燄燔苍穹,淫毒秽宸极,腥风播於四海,妖气惨於五胡,而中国之人,反低首下心,甘为臣仆。甚矣哉,中国之无人也!……乘中国之无人,盗据华夏。御座之设,野狐升据,朝堂之上,沐猴而冠。我中国不能犁其廷而锄其穴,反中其诡谋,受其凌辱,听其号令,甚至文武官员,贫图利禄,拜跪於狐群狗党之中。今夫三尺童子,至无知也,指犬豕而使之拜,则艴然怒。今胡虏犹犬豕也,公等读书知古,毫不知羞。昔文天祥、谢枋得誓死不事元,史可法、瞿式耜誓死不事清,此皆诸公之所熟闻也。予总料满洲之众,不过十数万。而我中国之众,不下五千馀万。以五千馀万之众,受制於十万,亦孔之丑矣!今幸天道好还,中国有复兴之理,人心思治,胡虏有必灭之徵。三七之妖运告终,而九五之真人已出。胡罪贯盈,皇天震怒,命我天王肃将天威,创建义旗,扫除妖孽,廓清华夏,恭行天罚。言乎远,言乎近,孰无左袒之心;或为官,或为民,当急扬徽之志。甲胄干戈,载义声而生色;夫妇男女,摅公愤以前驱。誓屠八旗,以安九有;特诏四方英俊,速拜上帝,以奖天衷。执守绪於蔡州,擒妥欢於应昌,与复久沦之境土,顶起上帝之纲常。其有能擒狗鞑子咸岂来献者,或有能斩其首级来投者,或又有能擒斩一切满洲胡人头目者,奏封大官,决不食言。盖我中国之天下,今既蒙皇上帝开大恩命我主天王治之,岂胡虏所得而久乱哉!公等世居中国,谁非上帝子女,倘能奉天诛妖,执蝥弧以先登,戒防风之后至,在世英雄无比,在天荣耀无疆。如或执迷不悟,保伪拒真,生为胡人,死为胡鬼。顺逆有大体,华夷有定名。各宜顺天,脱鬼成人。公等苦满洲之祸久矣,至今而犹不知变计,同心戮力,扫荡胡尘,其何以对上帝於高天乎!


杨秀清、西王萧朝贵《奉天诛妖救世安民谕》:今满妖咸丰,原属胡奴,乃我中国世仇。兼之率人类变妖类,拜邪神,逆真神,大叛逆  皇上帝,天所不容,所必诛者也。嗟尔团勇,不知木本水源,情愿足上首下,瞒高天之大德,反颜事仇,受蛇魔之迷缠,忘恩背主,不思己为中国之善士,本属天朝之良民,竞轻举其足于亡灭之路,而不知爱惜也耶? 况尔四民人等,原是中国人民,须知天生真主,亟宜同心同力以灭妖,孰料良心尽泯,而反北面于仇敌者也!

杨秀清、萧朝贵《救一切天生天养中国人民谕》:谕一切中国人民从前不知大义,误帮妖胡,自害中国者曰……尔等多是中国人民,既是中国人民,何其愚蠢,薙发从妖,胡衣胡服,甘做妖胡奴狗,足上首下,尊卑颠倒。尔等知否?以中国制妖胡,主御奴也,顺也;以妖胡制中国,奴欺主,逆也。中国甚大,谅多明识大义之人。今幸上帝大开天恩,差天王下凡,作天下万国太平真主。特谕中国人民,从前误在妖营,帮妖逆天,今闻本军事谕,有能即明大义,约同中国人民,擒斩妖胡头目首级,亲到天朝投降者,本军事不独赦宥尔等旧愆,且将奏明天父,有大大天爵天禄封赏尔等。


杨秀清,萧朝贵《诰四民安居乐业谕》:慨自胡奴扰乱中国以来,率民拜邪神而弃真神,叛逆上帝……兼且暴虐我黎庶,残害我生灵……本军师奉天命之用休,不忍斯民于涂炭,创义旗以剿妖胡,兴王业以灭魔鬼……


石达开《讨满求贤诏》:为招集贤才,兴汉灭满以伸大义事。照得胡虏二百年,岂容而污汉家之土;英雄十八省,何勿尽洗夷尘之羞。慨自朱家之大纲不振,白山之小丑无良,三桂求援以揖外盗,八旗乘衅以入中邦。遂尔窃据我土地,毁乱我冠裳,改易我制服,败坏我伦常。薙发薙须,污我尧舜禹汤之貌;卖官卖爵,屈我伊周孔孟之徒。逼堂堂大国之英雄豪杰,俯首而拜夷人为君;合赫赫中原之子女玉帛,腆颜而惟胡虏是贡。为耻已甚,流祸无穷。有人气者理应切齿,怀公愤者益当密心。兹幸我真主代天除暴,翼王伐罪救民,求贤若渴,倚士为宾。


凡多才多艺之俦,乃文乃武之侣,断不吝惜爵赏,从未埋没贤才。倘使兵卒尽力,何惧鞑子难诛。江南腾有王气,浙东岂无名贤。我国家适当戊午之年,克复杭州,尔庶士夙抱未伸之志,曷出茅庐。为此特行晓谕,仰尔一体士民,共知拱手事夷,是吾耻也。甘心忘汉,于心安乎?文天祥决不降虏,岳武穆誓必诛金,前哲堪羡,后辈当兴。从此龙起南阳,共挽红羊之劫;定教鹿逐北虏,惊散赤狗之群。绥我士子,驱彼旗丁。胡妖既洗夫闽浙,义师再揭夫幽燕。


又况尔省素称胜地,代产名流,三江毓秀,八川佑灵。我愧无能,未兴雕龙于八斗;人当有知,盍庆司马之三升。请抒宏愿,援救苍生。天下事苟可有为,个中人又何疑焉?若复甘心自弃,裹足不前,试思臣事胡种,何以对我汉人?倘其恢复旧业,大丈夫共快鼎革之心;勉建新猷,小将军敢歼咸丰之首。吴越王尚有生气,钱塘江不屈死虏。勋业壮河山之色,岂不休哉;姓名争史册之光,何其盛也!特此布告,咸使闻知。


洪仁玕《诛妖檄文》:


钦命文衡正总裁开朝精忠又副军师顶天扶朝纲干王洪为宣谕天下军民绅士庶人等知悉窃思:


天国永兴也,有无数之祥兆;而妖胡将灭也,有莫大之灾氛。故天意灭奴,诛咸丰(“咸丰”两字加反犬旁)之丧于黄土;人心归主,豪杰之宜顶青天也。


缘蒙天父上帝、天兄基督大开天恩,恩命我真圣主暨救世幼主下凡御世,宰治山河。丁酉年之上天玺剑,赐由上帝,四十日之灵体诗章,教自父皇;万鸟来朝,早征幼主降生之瑞;红光绕室,足验天启发迹之祥。起义金田,则天兵暗助,师渡洞庭,则湖不扬波。自是而鼎定天京,历年十有一载于兹而平定天下,约计三分有二矣。


值兹咸丰(“咸丰”两字加反犬旁)妖首于七月十有六日已经丧亡,所立妖崽今尚未满五岁,行见权奸得志,祸变寻生,余烬虽存,不久自灰灭矣。大丈夫原不欺寡妇孤儿,本军师岂肯灾乐祸?但中年矢折,即是天命即讫之征;智士趋时,必在取乱侮亡之会。况削尔父母毛发,毁我往古冠裳,兵柄尽属满洲,大权尽归妖总。以渔课化为花粉,每年定例八百万两,胡梓里之长白山每年亦定收八百余万,既盗我邦之珍宝,又毒我国之身灵。年耗五千万银之鸦片烟,历教十八省人之拜妖佛,事事坏我纲常,条条制我族类,此文天祥、谢枋得所以死不事元,瞿式耜、史可法所以誓不事奴也。倘不乘此妖亡孽立之秋,天夺人弃之候,为中华雪数百年未雪之耻,为祖父复数百年未复之仇,则将来中华之自罹奇祸,屈而莫伸者,不堪为后人述矣。


尔等凡属华裔,悉是夏宗,皆系天堂子女,无非一脉弟昆,何于妖胡妖崽犹肯为他出力,而为本国本省尚不各献其城?其以堂堂天国之华人,甘为区区五万之妖儿捐躯赴难、屈膝低头,鲜有以十八省之大被满洲三省所制为辱,五百万万之众受制鞑妖三百余万为羞者,诚为可怒可怜可悲可哭之中国,不堪尚对于上帝冠冕于诸邦矣。

况证以胡不满百之据,数既二倍有奇,考其鞑惑中华之污,指实难以屈算。盖奴妖、胡种也,其自顺治乱我诸夏,实为罪魁,十八省之忠良多遭屠弑,十八年之闽粤以死为降。再传康熙招妹纳宠,伪大司马龚鼎孳为之煸惑而售其欺,房帏之地,丑声藉藉,秽恶彰闻,一如墙茨之不可扫也。雍正乾隆以下,奸奴和昇揽权,卖官鬻爵,荼毒等于鲸鲵。嘉庆、道光两世,穆彰阿贿赂公行,世人谓为尚和下穆,道路以目。华官汪鼎拟参穆之稿十有八条,伊命革之先,亲授伊甥伪侍郎张芾,孰料其阿谀逢迎于穆,其事中止;然书其历传,既已污乎笔砚,而考其行迹,尤足痛我肝肠。名为满不夺华魁,自其设科,首选者刘子壮大魁天下,终其身不见大用;状元宰相历五六世潘世恩一人而已。其余封疆大员,遇缺即补,满肥华瘠,满尊华卑焉已尔。不纳华女,究竟元明园藏垢纳污,皆华奸也。我中国屯粮津,增银两,尽供各省鞑狗虚糜,种种罪恶,尚通于天,擢发难数。加以咸丰(“咸丰”两字加反犬旁)厶么小子,博奕酗酒,取之尽锱铢,挥之如泥沙。园明园其醉乡也,设男院其渔色也。今则园已灰烬,身堕地狱,遗数龄之余孽,难继妖传,胁强支之妖宗,定移妖位,吾知智者无能用其谋,勇者无能用其力也。

乃我中土华人曷不乘时雪忿,勿为妖惑自縻?正可乘势顶天,无(竖心旁加“人”)英雄立世。奋臂则宇宙从风,号召则四海相应,将见普天率土,仍是文物华人;省郡州县,依然堂皇国号。所望等认天识主,弃暗投明,助灭残妖,共佐天朝事业;奋兴有志,共成后日功名。或献城池,或输粮饷,或投军效用,或率众来降,或起义师合兵北伐,或擒妖首地献天都,本军师无不破格奏赏,锡爵酬勋。尔等旂常纪绩,竹帛垂名,荫子封妻,自有后来真福;官高爵显,同沾开国荣光。倘其执迷不醒,仍作妖呱崽之仆从;坐昧先几,甘为死鞑狗之守墓,不日天兵所到,捷如摧枯;王威所临,势如破竹。纵免玉石之俱焚,难免斧钺之惊悚。

本军师等仰体我真圣主一视同仁之心,而切作尔天下士违天不祥之惧。爰举实事,明示四方。所愿卓荦英才,趁此共图骏业;并期果敢从事,无庸更执狐疑。还我中国之体面,决计只在须臾;遂尔举世之功名,转关只争俄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无作缓图,致贻后悔,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钦命文衡正总裁开朝精忠又副军师顶天扶朝纲干王洪为实情劝谕弃暗投明,共出迷途,各保永福事:


夫天下者中华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也;宝位者中华之宝位,非胡虏之宝位也;子女玉帛者中华之子女玉帛,非胡虏之子女玉帛也。

慨自明季凌夷,鞑妖乘衅,窜入中华,盗窃神器,而当时官兵人民,未能共愤义勇,驱逐出境,扫清膻秽,反致低首下心,为其仆从,迄今二百余年。浊乱中华,钳制兵民,刑禁法维,无所不至;而一切英雄豪杰,莫不为其所制而甘为之用。吁,实足令人言之痛心、恨之刺骨者矣! -

然从前尔等官兵为妖所用,本系被其迫胁,原难深罪;且前时未逢真圣主首出,无所依归,尔等又不能共创义举,自不能舍妖他适,譬如黑暗之中未睹天日,暗中摩挲,不辨方位,何能不误入迷途以待天晓乎?

兹者三七之妖运告终,九五之真人已出。恭维天父天兄大开天恩,亲命我真圣主天王降凡御世,用夏变夷,斩邪留正,誓扫胡尘,拓开疆土,此诚千古难逢之际会,正宜建万世不朽之勋猷。是以一时智谋之士,英杰之俦,无不瞻云就日,望风景从。诚以深明乎去逆效顺之理,以共建乎敬天勤王之绩也。

惟是尔等官兵人等,虽现为妖官妖兵,亦皆是天父之子女,不过从前误为妖用,不能不听其驱使,遂至助妖为害,同天打斗,迹虽可恨,情实可原。今既遇真主当阳,自宜弃暗投明,丞归正道,涤旧染之污俗,作天堂之子女。且我天王恩高德厚,援救苍生,凡能敬天识主,倾心归附,莫不一视同仁,待以异数。

本军师等诚恐尔等执迷不悟,受妖蛊惑,用是不惜援手拯溺,警聋振铎,特将顺逆之大原则,利害之实迹,为尔等剀切谕明之。夫鞑妖之笼络华人,首以官职,尔等试思,凡有美缺要任,皆系满妖补受,而冲繁疲难者则以华人当之,使其亏空挂误,动辄得咎,名虽为官,何殊桎梏。若夫升迁选调,满妖则通同保荐,各踞显要,一属华人,则非妖头批驳,即是妖部阻隔,纵使功绩赫奕,终竟非贿不行。至兵则满兵双粮,华兵单饷,一遇战阵,则华兵前驱,满兵后殿,故每天兵临压,立成齑粉。其肝脑涂地尸骨堆山者,惟华兵为最多,而满兵在后,一见前锋失利,即鼠窜奔逃,其罹锋刃冒矢石者,皆以华人为之障蔽,故世俗呼乡勇为“挡死牌”,而呼华兵为“替死鬼”也。至于稿犒赏颁赐则又皆满妖是问,而汉兵 无与焉。且尔等之所以抛父母,离乡井,披霜触暑,出生入死者,无非欲稍建功名耳。而鞑妖于军中功名则又无所定准,任是红蓝白顶皆是虚无假借,故俗以军功顶戴谓之“太平消”,搜以怠则子之,缓则夺之也。尔等又何苦以百战之余身,而博此虚假之名器乎!且也,千里征调,飞符迅急,千山万水,跋涉从戎,露宿风餐,辛勤毕备,身未建乎功名,人已丧于锋嫡,良可惜也。况尔等为兵为勇之人,多系乎日误作非为,是以借兵勇以为逃死之地。不知本乡之地恶尔等如同(兀虫)蜴,而鞑妖又严其法网,多方责治,使一旦还乡,乡人即共相诛殛,非活埋诸土,即生弃诸渊,此本军师在东时并身历八省实所亲见。尔等无论不能身致荣显,即或稍有寸进,亦终不能荣归故里。故谚官之曰: “富贵不还乡,如衣绵夜行。”乃尔等从军则有死而无生,还家则以生而就死,容身无地,死而后已,午夜自思,实堪悲痛。是皆尔等为妖所用,是以一至于此,果何利而何图而顾甘心隐忍乎!然此不过就其待尔兵勇者大约言之,至于毒生灵,害虐黎庶,则又截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无尽者也。鞑妖之流毒我中华者如此,凡我中华之人,皆鞑妖之世仇,所宜共奋义怒,歼此丑夷,恢复旧疆,不留余孽。斯则天理之正,好恶之公,何反含羞忍耻为之奴隶,违背天朝,不思归附,是何异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嗟嗟!可恨矣,抑可哀矣?

尔等抑知我天朝廓达大度,胞与为怀,不分新旧兄弟,皆是视同一体。大功大封,小功小赏,上而王侯将相,下而兵士妇孺,俱使衣食得所,居处相安,有家者固团圆以相乐,无室者亦婚配以各遂,虽在军旅之中,仍不废家庭之乐。以视尔等流离异域,横死疆场者,真不蔕天壤之别也。况乎共扶真主,各建殊勋,今时则荣光永享,后世则竹帛昭垂,千载一时,勋名何既?矧乎太平一统,即在目前,不下三五年间,俱是开国勋臣,那时分茅裂土,衣锦荣归,闾里辉煌,方不负大丈夫建功立业之志。尔等何竟昧于从违而不早图变计乎!且我天朝天恩广大,往者不追,尔等果能悔悟来归,定然量材录用,切勿以曾为妖鞑之官兵自怀疑畏,裹足不前,务当亟早回头,速出迷津,各保永福,本军师实有厚望焉。倘仍至死不悟,甘为妖奴,转瞬天兵攻克,噬脐无及,尔时悔之亦已晚矣!

本军师等念切中土被妖披靡,故实情明谕,虽痛切不知所言,孰得孰失,请自思之,何去何从,当自谅之。速著先几之识,勿贻后至之诛,庶无负本军师谆谆醒谕之至意焉。布告尔众,咸使闻知。


洪仁玕《颁新政宣谕》:从来中国所称为华夏者,谓上帝之声名在此也;又号为天朝者,为神国之京都于兹也。堂堂中土,亘古制匈奴;烈烈神州,岂今宥胡狗?乃有鞑靼妖出,则文武衣冠异于往古,父母毛发强为毁伤。口其言语,说甚么巴图鲁之之鬼号;家有伦类,毒受那满洲狗之淫污。正宜遵中国、攘北狄,以洗二百载之蒙羞;归上帝,扶天王,以复十八省之故土。奈何弃天父大德,漠不知惭,忘其身之为华,恬不知怪?岂不痴哉!诚堪悼矣!本军师微时,每与真圣主论及此事,未尝不叹中国之无人而受制于鞑妖也!

兹者天道好还、人心向化,怜新弃旧、否极泰来,故天父上帝命真圣主于天酉之年,天兄基督主战妖于起义之日。简命既膺,妖庙妖人无不破;帝心既眷,良臣良强以俱来。且也赐玺赐剑,久征明命于天霆;;天将天兵,素昭征伐于天讨。百鸟来王于幼主,室闪红光;和风献瑞于洞庭,浪铺碎锦。自金田而至天京,势如破竹;越铜关而扫铁卡,所向无前。岂人力所能荡除,实天功之所歼灭!从知将相无种,以真道为种;天王有真,以帝命为真也夫!凡我同人诞生斯世者,正宜上体天心以邀天眷,下思主德以报主恩,或为干城之选,则当奏绩于疆场;或为 礼乐之司,则宜建功于名教。凡有微长末技,均当踊跃争先。况我真圣主文武同科,鹿鸣与鹰扬并重;宗藩笃爱,金枝与玉叶交辉。异姓者俨若同胞,永为腹心之寄托;同姓者更联一体。当效手足之勤劳。而且奉敕任乎掌率,则信任专而朝纲秉正,圣躬可免丛脞之虞;百职各有分司,则慎勤矢而庶绩咸熙。朝夜共享太平之福。 至于胡虏之扰乱中国也,叛上帝而拜妖魔,重奸邪而背真道。卖官鬻爵,哪怜十载寒窗?免税复输,不知稼穑艰苦。兵柄尽属满洲,英雄束手;大权都通妖总,博士低头。月俸少而刻剥多,职卑尤苦;阳受官而阴削职,文札难凭。欲出仕于妖门,动牵荆棘;欲隐迹于陇亩,无地容身。况服胡服而冠奴冠,于心何忍?忘真主而跪妖鞑,誓死难从! 凡此淫污满地,竹简难穷;诸如罪恶滔天,江河莫洗。

此皆本军师十载风尘,深识妖邪诡弊;五湖历览,洞知黎庶艰辛。愿效愚忠于天国,不惮涉水登山;荣膺宠爵于天朝,急欲载阳献曝。弟等元勋功臣、宗亲兄弟,切宜自爱以副天父天兄之仁,更当协力以慰圣主苍生之望。至于残妖作怪,难逃天鉴之诛;强项不驯,岂敌圣神之剑!待至余丑尽除、太平一统, 论功行赏、赐爵酬庸,岂不美哉,亦云乐矣!各宜凛之遵之,幸弟毋怠毋忽。


洪仁玕《钦英杰归真》:兹蒙天父天兄差生我真圣主暨救世幼主宰治天下,复差生我干王以佐辅之,用夏变夷,代天宣化,常思阐明真道以援引世人,而提撕警觉之不倦。所恨蠢尔愚夫自安寡味,即欲一施其振聋发聩之方而无从。而何幸妖胡奴隶之辈犹有所谓铁中铮铮、庸中佼佼者,自知从前之失,仰慕真主而幡然来归,且又善于质疑、善于问难,适足以触发我干王训诲不倦之本怀,故不禁津津焉、娓娓焉,举真理真道有味乎其言之,而使斯人恍然悟、帖然服,觉向之以身归者,今更以心归矣;向之身归真主者,今更心归真道矣。

小官等猥以菲才,夙叨恩脊,凡是宾客燕见,罔不随侍左右,旁聆宝训。道通天地之外,思入风云之中,批却导竅,切理餍心。要惟此番问答,尤属闻所未闻而又闻所乐闻也,因谨笔之于书而请公诸世。

……

“噫,世人之为妖所惑亦已甚矣!昨见弟之所言,仍不失为中土华人也。本军师因此准弟求见,欲有所达兄之素志而为知者道故也。昔吾从游真圣主,每与谈经论道,终夜不倦,言笑喜怒,未尝敢薄待己身。时论时势则慷慨激昂,独恨中国无人,尽为鞑妖奴隶所惑矣。予问其故,则答以难言。再三问之,则谓弟生中土,十八省之大受制于满洲狗之三省,以五万万兆之华人受制于数百万之鞑妖,诚足为耻为辱之甚者。兼之每年化中国之金银几千万为烟土,收华民之脂膏数百万回满洲为花粉,一年如是,年年如是,至今二百年,中国之民富者安得不贫?贫者安能守法?不法安得不问伊黎省或乌隆江或林为奴为隶乎?兴言及此,未尝不拍案三叹也。”……

那人沉思一刻,复有请曰:“干王恩高量广,不以初交见嫌,不以触犯见罪,虽兴周之姬旦一饭三吐铺、一沐三握发,无以过也。足见真圣主鸿福齐天,君圣臣贤,武功文德各得其人,而万万年之大业定见昭垂矣。然弟久在妖营,多闻俗见,未闻振聋启聩之论、掀天揭地之才。今遇殿下,顿开茅塞矣。但有无知之人言:“留长发不便,每至半月不剃,则痒不可耐。前代虽留长发,究不如今之为便,况久而不剃则天热即痒,非吾所愿也。’弟闻此等鄙言,口虽难言,而心甚怪之,但弟无才以化之耳。”

干王遂禁之曰:“弟且勿言,谅弟亦解其非,但未必能深知其大有关于纲常也,吾为弟详明之。盖发之生于首,犹草之生于山也。山无草则崩破消磨不足以悦人观,头剃发则泄气坏脑多生头晕善忘之病。夫脑为一身之总会,脑清则明,脑浊则钝,脑浆少则摇头失神,于坐船荡浆时必晕闷可验,而失撞倾跌必不省人事可征。若脑充实则心灵善悟,脑热则谵语多梦。脑之为用甚大,实为灵魂生命,故剃发之人定有所损,此其一也。又发为上帝生成,发于肌肤、鞠于母胎,非比袍裳于出世后才做就以被于身。今上帝欲生之,尔偏削之,岂不逆天?天既定于母胎之前,尔偏去于母胎之后,岂非不孝?逆天不孝,何以为人?乃该等忘其身之为华、甘为鞑妖瞒天不孝之举,此其二也。况我中土当明末妖来之时,凡百列祖必不肯剃发从妖,惟迫于势不得已而剃之,亦必嘱之曰:‘小心轻剃,毋伤吾体也。’何以知之。惟观二三岁之孩童每逢剃发必哭怕焉。即凡百之家亦有长发之妇媪,未见说天热即痒而致怨天怨母之生鞠者。只闻古有孝子曾参全受全归,发肤无有毁伤者。此其三也。 今众等不以亏体为辱,而以削发为荣;不以逆天不孝并迫先祖之仇为忿,而以头皮痒起嗔。难怪其不愿为天父上帝子女、天兄基督弟妹,甘为鞑妖狗奴所惑矣。虽然如此,终有上帝化醒之日。弟惟行已是就是,勿效彼焉可。”

那人俯首沉吟而言曰:“依殿下宝谕所言,则凡为鞑子官者皆为中国之罪人矣。考之往古,更有何所证见,及有何所解救,复睹中华锦绣江山乎?”

干王恻然长叹日:“使中土华人诚能忠心连络,何难复富有之天国、 兴礼义之天朝也。虽然,亦赖天父天兄之眷顾,真主幼主之鸿福,密以维持耳。至欲知证见,请观宋明代,自有明鉴。弟试思之,问宋代何以多忠贤。明代何以多烈节,而元妖独无彰明较著之忠烈、令妇儿皆知者,何也?岂元独无乎!虽有,亦是愚忠蠢忠不忠之忠,而纲鉴重华之义,断不载之也。今问咸丰朝之衙,有如朱、程、周、张五夫子之文才者否?问有如韩世忠、岳飞、张纲之顾国者否?问有如陆秀夫、张世杰、文天祥等赫赫声名如雷贯耳、令妇儿皆知者否?恐元妖无之,今妖亦无之也。即今妖衙有如该古人者,亦断难比其声威。何也?彼之时、 彼之长,不同乎妖鞑故也。问弟以为作鞑子官者有罪乎?无罪乎?即能免今人之议罪,断难免子孙后人之议罪也。此即古之证见,又是人人良心证见。弟试思之,是乎?否乎?况元妖入寇中华,至明实有一百六十一年之久。纲鉴则削其前,至崖门失印方准入元史;又削其后,至明初起义即入明代。实载八十九年之久。由此推之,御史重华之义严矣,而为鞑官之罪当何如乎?”

那人禀曰:“听殿下所谕,有如冷水淋头、热炭熨心,令人难忍之极耳。即弟亦颇览经史,觉为元妖之官者实无赫赫之名如宋明代者。弟考敝姓宗谱,当明末被掳出山海关者数祖,从难缢于崇祯足者数祖,被妖胁制者数祖。祖虽蒙害,尚有留芳;吾辈虽安,有惭列祖,实有枉为人之后裔矣。兴言及此,宁不为之痛哭乎!”

那人随将袍袖拭泪,少顷不言;旋欲奋发,似有不共戴天之意,转而嗫嘴,乃长叹曰:“噫!我中邦大国,论人多则有二十倍于鞑妖,论地广则有七倍于满洲,无奈个个多逐末流,少求忠孝大义,而反受制于区区之鞑妖,实属不甘不忿之极;且剃我毛发,毁我冠裳,辱我祖宗,掳我财帛,变我华人,口其言语,家其伦类,几几乎流而莫返矣。幸蒙天父天兄亲命真圣主天王承天出面,主宰太平,吾中士之人将有倚赖而得脱于妖鞑之害矣,特恨昏昏不醒者多为妖鞑所迷,不知何时尽见太平天日耶?”


洪仁玕《论鞑妖耗中国财》:鞑妖每岁剥中国脂膏数百万回满洲,以卫花粉之费,每岁耗费鸦片烟土银几千万,于今二百余年矣。中国金印几几剥仅,而我中国华民动以贫困兴嗟,无有以十八省之大被满洲三省所制所辱,更无以五百万万之众受制鞑奴之三百余万为羞者。噫,人心至此,忘其身之为华甚矣!本军师即毫无知识,岂肯历次苦征?诚以生长中邦,义有所不容辞者;故每多感激自奋之语也,贤者鉴之!


李世贤《劝四民诚心向化纳贡投诚谆谕》:

九门御林忠正京卫军侍王李为切谆布告天下识时顺天以安身命事:照得天下者原中国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也;人民者本中国之人民,非胡虏之人民也。慨自明室衰颓,烽烟四起,遂使腥膻异种盗窃神州,以夷乱夏二百余年,人事因之而日非,世情因之而愈薄,官以贿得,罪以财免,英豪俊杰埋没草野,贪官污吏布满寰区,百姓脂膏悉供妖胡享受,天下民力皆为羯狗遣驱。故蒙皇天震怒,殄灭胡氛。命我真圣主宰治山河,抚安天下。倡义西粤,大兴仁义之师,定鼎金陵,永固金汤之业,扫灭妖氛,卫我黎庶。而本藩饮承旨命,统率诸军四征不庭,广开疆宇,亦惟望江山早定,民业早安,庶使众望既孚,予怀亦慰。但因咸丰妖酋尚未伏诛,枉累生灵与天抗扼,以致劳我师旅攻战未停。然今当我圣主当阳之际,正妖运告绝之时,若我中国人民志切仇,共诛胡虏,则何虑妖氛不靖,民业不安,奈以士庶之中,明哲者固多,愚蒙者亦众,或听妖蛊惑,助其粮饷,或被妖引诱作其前驱,又有惑信妖言团练土匪以为可邀爵秩,得保身家。及至王师到临,依然败溃,民财归于乌有,命枉丧沟渠,本藩亦常兴思及此,深叹我国人民何其愚蒙被惑一至于斯也!要知天命所在,人力岂能回溯?

自我朝于西粤起以来,席卷两湖,直破三江,战则必胜,攻则必克,不数年广开王业。而妖胡不自量力,欲肆猖狂,命将提兵数盈百万,文官来而文官亡,武将来而武将死,继后困我京都已三次,长濠二百余里,连营数百余口。竭天下之财用,各省之民力,以为指顾功成,自欣得计。乃又经我大军下扫,直捣浙江,立解长围,破丹阳,取苏常,克宁国,得徽州。取江南数十城池,诛残妖十余万众,和春授首,张妖伏诛。以此观之,足见天意之难违,人力之无济也,想彼妖首咸丰,何尝不知己运将终,然又未甘心信服,所以愚弄中国人民与之同归于死。致有无知之徒抛亲撇子,背井离乡,卒致尸卧沙场,魂留异地,身家莫保,骨肉流离,此皆愚民无知以致罪戾,良可悯也。本藩疴瘢在抱,胞与为怀,尝念率土之人民,本中国之苗裔。故于一路师征,不但倾心来归者抚之以德,即临敌投顺者亦待之以恩。当此鼎革之秋,天心已定,识时务者自获桢祥,时事非者徒取祸败也。如安徽江南各州郡县之民输诚向化,归顺天朝者现场安民,数年鸡犬无惊,此即知时获福之实征也。又如苏州、丹阳、金坛等处之民顽梗为逆,起匪帮妖,均经痛加诛剸,勦洗无遗,此即逆天取祸之明验也。况王师进剿,原因扫荡胡尘,与民毫无干涉,即使军需粮草取之于民,则我朝自开辟之初,自应军取于民,民出于土,亦古今常情。想十室之邑,尚有忠信,而天下之大,岂乏明人。试观十载以来,妖胡百计抗衡,终致一败涂地,力尽势穷,瞬将亡灭,凡我中国人民此时若不深明大义,亟早倾心,岂非自罹法网,贻害身家!……


李世贤《劝浙江太平子民各知效顺谆谕》:

照得顺天者自获桢祥,逆天者徒取祸败,是诚千古不易之理也。溯自明运祚终,胡奴乘隙窃踞中原之天下,欺虐中国之人民,以致中国之人含羞忍辱被胁两百余年,臣服胡妖异种,天人共愤,士庶兴嗟。幸蒙天降圣明,特生我主奉天承运,恢复中原,倡义西粤,大兴仁义之师,定鼎金陵,永固金汤之业,誓扫八旗之胡狗,抚绥九有之黎元。而本藩钦奉圣命,总统百万雄师,收复疆土,惟存保赤之怀,时切爱民之念,尝思普天天下之人民,谁非上苍之赤子,但愿王师所到。民知向化来归。使兵不扰民,民不知兵而后已,又何必妄加杀戮也。

自于今夏本藩克取金花、处、岩三郡,即经发派大队下取杭湖,攻克宁、绍,亲率大队收服台州,以圈温衢而安荃浙,自于吾克台郡,因见民俗尚淳。是以兵未血刃。俾民安业,又据黄、太之民赴台纳叹,故派瑜天福率领一旅之师镇抚黄岩,又派新授丞相邱善潮等率领义兵收服太平原,原期善加善抚。此皆本藩体念民情,因恐遣发大队前来,则官兵众多,难免扰民之弊,仅遣一旅之众以示招安,俾使民无惊悸。……

今时开拓土宇,原因恢复山河,是与民间毫无干涉。尔民人等在妖朝亦是百姓,归顺天朝亦是百姓。只须安守本分,自得老幼无惊,各安常业,慎勿惑信妖言,团练土匪,致取败亡之祸。试观我朝起义十有余载,妖清与我抗衡之妖不下百万,无不败亡丧尽,以咸丰妖合天下之人力。竭天下之财尚难与天抗扼,则尔区之民匪何能违抗王师。岂非自取灭亡之咎乎?是练匪之一端,乃妖胡无计可施,故以妖言惑民同归于死,并非真实保民之计也。尔民以此细思,自知损益矣。……

李世贤《致各协约国书》:中国自建立以来,首由神农敷治,尧舜继统,让位于贤。汤武以武力得天下,秦汉魏晋传位于子孙,唐宋元明继之。历代相嬗,其事久远,难以尽述,唯中国与各贵国,向来友好,不分畛域。余生也晚,无福见前代之气象,享盛世之仁政,然尝披览世界舆图,研读史籍,颇有得于心,其中真谛,至今未忘。守土者须记唇亡齿寒之戒,交邻者勿忘以大事小之心。中国自元明两朝以前,各国鼎立,朝代更迭,甚为频繁,但鼎革之后恒照常纳贡,互赐珠 宝,从不相犯。乃鞑虏异族,虎狼成性,中国曾东筑长城,防其来犯。借明末政衰,鞑虏乘机入寇,秽乱中原,使我中国人民受其凌辱,垂二百余年。爱国之士谁不椎心饮泣?即汝各国与我共唇齿之谊,亦当为之共愤也。有志之士,久欲高举义旗驱逐鞑虏。但因应者尚稀,暂时作罢。今幸天父皇上帝不弃汉族子孙,愤鞑虏之胡行,命我主定鼎金陵,十余年来,歼除鞑虏,何止千万。……


李秀成《致英国公使书》:缘念我主天王奉天父上帝,天兄耶稣之命下凡,复兴汉家旧业。自粤西起义而建都金陵,于今十载,伏思贵国自古在昔开创之主,即是耶稣下凡,御食万方。自我先主东西两汉以来,曾经执盟牛耳, 结为兄弟之国。其后虽经叠更国主,究皆汉家苗裔,素未绝其盟谊。迄自明末,妖胡乘华夏之隙而侵我疆土,夺我神器,窃据宝位二百余载。今我主恭奉天命而复汉灭胡,诚为中兴之主。非特媲美于前人,抑亦争光于贵国耳。……


绍天福朱缬天福陆告四方士民亟早投诚各安生业诲谕:慨自满洲胡妖乱中国以来,占据中国之土地,挟制中国之人民,数千年文明邦一旦变为胡丑,其被耻蒙羞,曷可胜言!迄今二百年,妖魔已尽,罪恶贯盈。荷蒙上帝大发义怒,降生我圣主天王下凡作主,并生列王掌兵机,恢复中国之土地,拯救中国之人民,定鼎于今,克受万邦之朝贡,抚及江表,已开一统之乾坤。所有贡附良民无不乐业安居,同享太平之福,输诚向化,咸思尽灭妖氛。尔等良民既同生斯世。谅共闻知,应知乃祖若宗并非胡种,自当蓄须留发,脱去妖形。……


《德天安陈望四民急早应召钩谕》:溯查妖朝本属异类,窥窃前明神器二百余年,卖官求荣,英雄埋没,种种弊端不堪。是以天父天兄大开天恩命我真主天王下凡救世,金田起义,两广两湖而下江南,金陵定鼎,四方归复。……


《襄天军主将黄等安民咏谕》:为咏谕四境人民市乡不必骛慌,天兵各路征剿,无非除暴安良。戮灭满州鞑妖,恢复中华土疆,最恨口口口盗踞中国猖口剥民脂民膏,藉说军饷漕粮,尽是卖官爵口口满腹文口,致使豪杰屈志,无钱不得观光,百年间气数口妖罪满该口……


吴容宽《贬妖穴为罪隶论》 :今以鞑子混乱中国,占中国之土地,害中国之人民,改中国之服制,变中国之形容,其所以害累中国,率人类变妖类,弃真神拜邪神者,不一而足,诚天下万国之一大罪人也。为天下万国之罪人,天父上主皇上帝有不深恶而痛绝,以为罪不胜诛、罪不容死者乎。乃鞑子犹自放荡胡行,目无中国,竟以直隶省私为已有,而恬不为怪焉。故我天父赫然震怒,命我天王陈师鞠旅,伐暴救民,犁其廷而锄其穴,食其肉而剥其皮。因先改直隶之名为罪隶,固为罪其人而罪其地之意,亦以谓天下万国之一大罪人,则天下万国之人皆当知其罪,讨其罪,鸣鼓而攻其罪者也。


黄从善《贬妖穴为罪隶论》:夫斩邪务尽,疾恶宜严,胡妖觉罗氏盗窃中国,侵害良民,于古燕之地为穴,秽恶彰于四海,腥闻播于五胡,受其惨毒既有二百余年矣。今幸天父皇上帝恩降作主, 天兄救世主恩降担当,天威震怒,真道大行,妖魔之气运已终,而真主之临凡既久。所以鞠旅陈师,南征北伐,旌旗所至,黎民皆向化而倾心;鞭鞑必诛,将士悉建功而树绩。然咸丰虽定灭亡,而其地必须贬谪,目之为妖穴,要当遗臭万年;责之为罪隶,务使监戒百代,庶凡天下之人,皇上帝恩怜救护,时时看顾,永不准妖魔迷蒙也。


朱子明《贬妖穴为罪隶论》:妖之来由不足道矣。以胡虏之遗种,盗中国之天下。 其虐焰炽彼苍,其淫毒流四海,甚矣!妖穴不可不贬也。其地本名直隶,而腥风之所播,较他省而尤觉秽亵。今幸天道好还,天国由此大兴,胡虏由此尽灭,斯直隶不得不谓之为罪隶矣。方今天父大加震怒,肃将严威,能不痛深罪隶,屠八旗以安万国也哉!


殿左军主将宝天义招安馀姚县四乡乡民示:照得识时达务,目今趁早投诚;而归正除邪,从此必然安抚。缘蒙天父天兄大开天恩,亲命真圣主天王降凡御世,抚辑群黎。故自粤西倡义,一路而来, 势如破竹。所到之区,均皆乐於归顺,进册输诚。是凡所 属之地,无不风雨调匀,安居乐业。迨至金陵定鼎,迄今十有馀年。此可见天与人归而改朝换国之时也。伏思胡妖自前明窜入中原,窃据神器。坏中国之制度,变中国之衣冠,逼人令中国人民均行薙发,变成狐鬼之形。种种恶习,实难枚举。是故皇天震怒,特降真圣主诛妖救世,扫尽胡尘。挽既倒之狂澜,登斯民於袵席。此诚尧舜之君,仁慈之主也。

余姚太平军首领黄致夏福礼领事书:天朝九门御林开朝王宗殿左军主将宝天豫国黄照会英国领事夏福礼君,美国领事勃立克君,英国海军舰长赫格士汉姆上尉,法国海军舰长奥布雷君,关于我国与各贵国(本日)商谈友好关系事。溯查自天地奠基以来,国分中外。各国自理其国,乃世界之常道,明室既衰,北地鞑虏窃入中原,攘我神器,污我国土,屈指难数其罪,二百年来,满妖肆虐,天父怒其恶贯满盈,本欲扫清寰宇。而天兄耶稣以慈悲爱民为怀,命我真圣主天王涤除北虏之腥膻,再兴汉室,天命所在,民意所归,鼎定神州,此其时矣。本主将奉命统率雄师,誓殄群丑,吊民伐罪,立祖国之基业,拯黎民于水火。出师以来,沿途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瞿振汉讨清檄文:浙东除暴安良虹军统帅瞿为布告安民事:照得满人夺我汉人天下,迄今二百年矣。作威作福,残害人民,其初入关南来之时,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惨绝人间,暗无天日。而满汉界限若天渊,一切设施。汉人任其劳,满人享其利。满人初生即有口粮,汉人终年劳苦不得温饱。种种不平之处罄竹难书,以致天心震怒,水早频仍,疫病流行(下脱十余字),官史贪污,胥役横暴。襄我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无人(下脱六七字)。本统帅奉太平天国东王杨札委,主持浙东军事,限期起兵。到温州,经瑞、平,与闽军会师,扫除恶氛,以救百姓。现已到达县城,寸草不惊。(下脱四字)凡乐百姓,各安生理,莫事张惶逃避。须知本统帅以除暴安良、救国救民为心,永无扰害尔百姓之事。如有不肖军卒擅取民间一草一木者,准尔等告诉,定斩以徇。而尔等亦应协助我行军,以期早日戡定中原,共享太平之福;不得藏奸附逆,抗拒我军!特此布告晓喻,咸使闻知。


天地会讨清檄文:盖闻唐虞揖让,固古称圣人,汤武征诛,亦中天景运。汉鼎已迁于新莽,刘文叔又复中兴;徽钦已虏于金人,宋高宗依然返国。惟我大明太祖,曾开国于南京;傅至季世怀宗,竞亡身于北阙。惟恸帝位之难留,奈天心之已去。闯贼肆乱于中华,皇工子逃奔于异域。吴卿计端误失,以致驱虎而进狼;摄政不良,遂费长蛇以封豕。虽然,无功者退,以身殉国何妨;有德者后,以位让贤何恨?独思金夷僭窃,华夏腥膻;胡羯称尊,夜郎自大。屈真才而居[鬻}爵,朝野珠玉俱空;纵贪吏以害民,阎阎膏脂尽竭。钱粮重敛,今日免而没收;竭库和番,此处输而彼处首受。不念民仇国宝, 只晓和私党图荣。父老苦秦苟法久矣,黎民抉我创复甚焉!今幸明王有佐,故主尚存。仰观天象,历数在躬;俯察舆情,民心亦变。爰举义旗,以清妖孽。所望普天率土,执俨孺子于咸阳;戮力同心,殪商辛于牧野。……


天地会讨满诏:朕祖洪武扫荡群夷复中原,开三百年之丕基,造亿万姓之厚福,此诚三代以来之盛举也。不幸至我怀宗,闯贼猖獗,奸党开门,致有甲申之变。


你祖乘我之难,包藏祸心,窥临疆土,窃夺神器。弘光被杀,志良死者千余;宗室遭残,亲族亡者万数。当此之时,天崩地裂,海竭石枯,尔胡逆诚我世世不共戴天之仇也。

况夏为夷变,二百年不见天日之光;汉受满欺,六七世常闻腥膻之气。弑父弑兄,纳妹纳姑,性同狗彘。卖官鬻爵,士子之读书何庸;加职劝捐,庶人之脂膏已竭。监分南北,法设重轻。贪官污吏满寰区,处处是弑人利刃;善士良民遭荼毒,人人抱切齿深仇。以致旱魃连年,水灾累岁,民不聊生,心皆思乱。忝居高位者,尚不侧身修行,而犹纵淫贪欲,置民瘼为罔闻,谓天威不足畏,此诚昏庸无道之极,所谓四海困穷,天禄永终之时也。

群臣目击生民涂炭,相与拥式朕躬。今朕非他,仍大明太祖之后裔,弘光皇帝七世之孙也。名正言顺,天与人归,一为祖宗复仇,二为群黎伐暴。

谋臣如雨,将士如云,大兴汤武之师,永为云霓之望。锄其邪暴,救民于水火之中;修我戈矛,取残于鹰鹯之内。旌旗蔽日,舸艦迷江,士卒争先,水陆并进。天堑无难飞渡,投鞭亦可断流。将军之所至,迅如扫叶之飘摇;兵师之所临,震若当空之霹雳。军威整肃,将令森严,畊市不惊,秋毫无犯。箪食壶浆,迎之者喜见先至;翘首引领,望之者恨不速来。有难格之威,有破竹之势。

定拟秋高气爽,遣将北征。传檄江南,连兵河朔。令师进讨,问罪燕京。共枭胡逆之头,以泄戴天之恨。贪官污吏,生擒者 须剜其心而吸其髓,致死者即食其肉而寝其皮。灭尽胡儿,克服中原故土;安我黎庶,重睹汉室之天。凡我士民,无诈无虞,同心同德,永登仁寿域,共享太平春。


小刀会讨满清檄文:钦命统兵大元帅林万青、钦命统兵副元帅林元勋,统领三军李增龄、调署兴明县潘宗达为剀切晓谕,以安地方而肃民心事:

天道不能不盛衰,世运不能无升降,帝王不能无鼎革,惟顺天而动,应运而兴,相时而起,斯救民除暴,为天下万世之仁人,即为天下万世之元辅。我大明圣祖皇帝奉若天命,定鼎中原,四海永清,万方入贡,天下颂太平焉。蠢尔满夷,幸邀大明帝命,而作变夷之长,乃当中华鼎沸,假勤王之师,擅扰圣祖神器,鬻爵卖科,湮没贤人之经济,养旗畜满,消耗黎庶之脂膏,英雄志士莫不切齿痛心,思洗乱华之恨。


小刀会刘丽川《大明国統理政教天下招討大元帅刘示》:大明国统理正教招讨大元帅刘为出示安民以靖地方事:照得安邦定国,安民非所以害民;发政施仁,戡乱非所以扰乱。城厢内外,毋庸惊迁,士农工商,各安本业。鞑夷当灭,明当复兴。兹因童君昏暗,污吏贪官,残害庶民,殊深可悯。本帅应顺天人,兴起义师,剿灭贪官,以除残暴。


小刀会《平胡大都督李示》 :奉天承运,开国元勋平胡大都督李为晓谕告誡事:照得自古明王,征戎狄以安区夏,驱蛮夷以靖中华。故獗狁见伐于周,匈奴被攘于汉,突厥頡利見擒于唐,智高元昊受戮于宋,载在史册,可考而知。慨自满賊篡位以来,礼义不存,廉耻尽丧。暴敛横征,野皆狠心狗行之吏;卖官鬻爵,朝尽鬼头麞脑之人。有钱生,无钱死,衙门竞同市肆;骏民膏,剥民脂,官府直如盗贼。而且选举不公,登庸尽弃,八旗之族滿朝廷,六合之英伏草莽。登第发 甲,徒作田舍之翁;纳赂捐资,旋登天府之籍。所以政教日衰,风俗頹敗,人心离而国势难支矣。某等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归心,歃血同盟,誓清妖擎,厉兵秣馬,力扫腥膻。班声动而鳥兽潜形,剑气冲而风云生色。兵办整齐,毋伐有莘之木;粮储盈满,毋量道济之沙。大兵到日,士女无惊;軍合如山,秋毫无犯。倘能倡议迎师,亦以腹心相待;如若拦途拒命,难免斧钺之 诛。各宜深思,毋贻后悔。


洪全福讨清檄文:大明顺天国南粤兴汉大将军天赐为声罪讨事:案查满清者,乃西胡之鄙族,而东辽之小邦也。政等虎苛,性同狼毒。当多尔衮渡江之后,乘吴三桂战疲之馀,顺踞京城,逆戕明裔,托词讨贼,恣志杀民。嘉定则屠戮全城,稂苗尽剃;扬州则惨杀十日,玉石俱焚。迨耿、尚之南征,成桂、粤之奇祸:五羊城外,十八甫寸草不留;六脉渠中,四万众残生莫保;君臣无罪,骈首受剥洗之刑,妇孺何辜,坦胸任干戈之刺。鸣(呜)呼惨已!能勿凄然!乃复外托慈,阴恣狼毒,藉口轻徭「薄」赋,肆意吸髓敲膏。汉民则尺布寸丝,既征厘复征税;满人则暖衣饱食,女不织男不耕。晋爵则汉卑而满高,授官则满多而汉少,凡此多偏之政,应炎不平之鸣。况今日者:义和团这乱,乃满官酿之,非我汉人之咎也。而割地尽属汉土,赔款征自汉民;九和园之建,乃清廷所居,非我汉人所到也。而初筑八百万,复修六百万,款项不足,税厘重征。货物之价既昂,田房之捐继起,民不堪命,已同涸辙之鱼,君尚晏安,无异怡堂之燕。明颁节用之诏,暗恣挥霍之豪。西陕回銮,东陵竭驾,耗费者数百万;北京修殿,南海葺园,拔款者千馀万。呜呼!赔款交逼,民悲避债无台;浪费任性,君喜宴游有所。良心何在,苛政频加。是以民怨繁兴,群思拔乱反正,用能天心感应,迭生水旱瘟蝗。此正天亡满清之时,即为天兴我汉之候。

本将军应天顺人,吊民伐罪,邀集豪杰之士,爰举义旗,务灭满清之政,重兴汉室。为此,檄饬军民人等,须知天命攸归,可是人心所向,无失风云际遇,各秉精忠,伫看日月之重光,务清妖孽。其各知之!

《都元帅讨清檄文》:奉天承运继世中兴大明皇帝殿前都元帅王,檄尔满洲八旗主奴曰:尔长白一散酋耳,乘夷兵丧乱,入媚先朝,我廷臣示义,圣主推诚,赐以水草,赐以牛马,厚其爵禄,养尔妾奴,世世效 顺,载在盟府。讵意闯奴犯颖。吴帅开关。尔祖尔父,外假秦伯之勤王;为虺为蛇,内效楚王之问鼎。十六世神孙圣子,四海无家;三百年善改流风,一朝丧尽。凡有忠心义胆者,无不抚膺切齿,欲悉卷藏之甲,立翦凶仇,而二三奇士必徐徐以有待 者,或以朝廷之上,有忠义之裔,草野之中,未尽涂炭之毒耳。 而今二百余年矣,贪婪者以开捐纳财为善改,唐劣者以苟且粉饰为太平,甚或有命世之才,可以振华夷之俗者,彼则曰汉人也,故置之勿用;即或有宪曲云珠,可惩权好之恶者, 彼则曰旗人也。毋置于死。视旗人若彼,视汉人若此,其何以献人心耶?况你咸丰之嗣主也,中外以为圣者,不过 去穆彰阿而用赛尚阿耳。去穆彰阿者非去其奸也,去其不阿己也;用赛尚阿者非用其才也,用其附己也。附己则用,不附己则去。我皇上光宗七世孙也,天纵神武;刻刻以复仇为念。 庙堂之上,和表体国;介胄之士,饮血枕戈。天与人归,名正言顺。十一月驾临南帮,万姓夹道欢呼,声闻数里。从前凤集河清,瑞应非一,即告庙之日,紫云如盖,祝父升霄,有目共睹,欣传盛世。大汇涌出梓楠十万章,助修宫殿,岂非天意哉!而爵熄萤光,谓世远年湮,难以号召天下。岂知莽移汉祚,光武中兴;丕废山阳,昭烈践祚;怀愍亡国,元帝嗣基;徽钦蒙尘,高 宗继统。人民未泯,神灵攸归,何必以年月计也。

当此春和气朗,方遣帅北征,陈师鞠旅,报我君父之仇。孰意尔主尔奴,不度时势,妄试螳臂,特命赛尚阿据守湖北,决以中华挑选之精兵,受困于汉夷之船贾,而欲以久疲之残卒,思抗天朝,胜负之数,岂必待战而后知哉!前此李星源、周天爵带兵来广,既无应敌之才,又有掣肘之累,荆山一役,只轮无返,所以未丧其元老,特以我皇上出师时谆谆命将,不杀汉人,恩威并 用,故得保首领以归,非幸致也。兹后以碌碌之向荣,挑衅砚山;子将连川陕,合豫章,命虎视之英夷,称官浙右;起鹰扬之何帅,返旆粤东。而我大兵则由荆襄入福建,区区百闽,卷席长 驱;渺取金陵,指鞭直下。然后据长江以为界,经略中原,取北固以为家,告临列祖。果识时务,厚爱尔君,当急削去九五之 号,为元顺帝匿迹潜逃,我国亦仍循先朝之例,赐以土宇,带砺山河,位在诸夷王之上。否则贪一时自便之图,丧亿万姓无辜之 命,无补国计,有误苍生,岂识时务者所出耶?檄到,尔自图之。


杨龙喜《江汉皇帝诏》 :朕自大明失基以来,伏居九世,今承天命,自忝薄德,不负天命,焉敢妄动,不顺人心,实为君之难矣。今观尔清,不思仁君大度,久想用夏变夷,卖官鬻爵,加赋征商,剥削民财,害民日甚,生灵如坐幽暗之中,无不号泣于昊天也。近日粤西群英以檄文相请, 朕实不以为念,意欲与民并耕,恐恩未加乎黎庶;心与百姓 同乐,虑德未及于寰区。斯时也,清满尤不痛改,复又严派军需,逼捐加赋,实为上之不仁,故为下之不忠,百姓人人切齿,黎庶个个寒心,朕安忍坐视而不救民于水火之中。以朕亲统蒸民,大兴仁德之师,问尔清满之罪。朕师到处,无犯秋毫,土农工商各居正业,必须安堵如常,切勿闻风惊触, 自招流离之苦。然而朕非徒复先王旧业,实为苍生除暴。……


杨龙喜安民告示:总理各处军马钱粮都督大元帅杨为奉天承命、复明灭清, 吊民伐罪、恢复洪基事。照得本帅山西籍,派平播入县,世 继簪缨,大明元老。近因胡儿失淹,涂炭生民,卖官鬻爵, 加赋重征。人民离散,天地不容。今奉新主,脱佛生黔,隐姓藏野,实先朝之统宗,本洪光之后裔,体度巍峨,仁注满市,赏功伐罪,悯恤居民。真为三王复起,诚宜两大同归。今欲扫清四海,杀尽八旗,以除暴虐,以安民善。本帅念及灾黎,悉皆赤子,不忍不辨瑕瑜,概行家诛,今亟示布晓谕,为此示仰我国官绅士民等知悉,务必农归农,商归商,各安本业。须雄兵百万,战将千员,于尔百姓实秋毫无犯。大兵所到,凡属满洲豪士继军一贼不恕。所过地方,城无不破, 逆无不诛,倘有拒抗天兵,鸡犬不留。若四方土豪借势抢夺,军前枭首,决不姑宽。如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并助其粮饷, 帮其兵丁,以汉官自降报效,皆分款计籍,后大兵凯旋谅功受赏。本帅言出法随,并无刻从,各宜凛遵毋违。特示。

复明江汉元年八月初六日示。


朱明月讨清诏:本御乃大明洪武之后裔,庄烈皇帝之十世孙也。追念列宗承绪,竞业维殷,罔敢失坠。抑越怀宗,惕厉忧勤,皇自敬德。面李闯犯顺,遂致吴三桂揖盗开门,调行觉罗胡羯,奸篡大位。御家累代越在草莽,二百余年矣。今而玉玺呈祥,图书献瑞,天时人事,际会于斯。

当此胡虏无道,败坏纲常,忝灭伦纪,弑兄弑叔,天理何存;纳姊纳姑,良心安在;用夷变夏,衣冠类禽兽之形;隐姓称名,骨肉等腥膻之习,又以重旗不重汉,满相专权;顾利不顾名,诠衡暴虐。用是暴敛横征,庶民之脂膏已竭;卖官鬻爵,士子之诵读何庸,贪 官污吏满尘寰,群惧豺狼当道;硕士良民遭荼毒,实畏鹰鹳逞残,所以饥馑频临,干戈迭起,督团练、索军需,谁怜亡身败家之惨;发仓收、给功照,都是敲骨吸髓 之谋。万民云涂炭已深,四海之毒痛实甚,是以天厌胡德,佑我皇明,笃生御父王于滇池,号称江汉,御弟神武,建业江南,奄有三吴两广之兵,已具六合一统之象,而且南滇雄师,进取黔省;西川劲卒,将拔成都。今江滇俱已会合,凡忠义久有同心,前后并非虚言,中外敢云逖听。殊胡逆不明气数,未识机关,屡率不教之民,致遭无辜之戮,抗拒天兵,自取烧毁,御心悯之,且贤愚不一,贪廉杂居,或有奸掳等情,失我相民仰望,此已久怀忿怒,概谓法所不容。

本御即承天命,当顺天心,上祷皇天大帝,卜吉兴师;下诰率土众民,从兹勿畏,亲统六师,肃申大 令,灭此胡党,宏我汉京。缅二百年之流风善政,自昔维昭;忆十七王之厚泽深仁,于今犹烈。凡我士庶,素食旧德,久服先畴,果能慕义投忱,断不准伤一人一 卒;既已倾心归报,又谁敢掠一货一财,各安尔业,各适尔居,兵燹之后,煦以阳春,重为盛世良民,复睹新帮化日。所愿智者识时,达人知变,开诚纳款,格外之宠锡殊深;倒戈前徙,一时之愆尤尽释,但当悔过自新,定当转祸为福,顺天者存,逆天者亡,倘有首鼠两端,势必噬脐莫及,况本御心存康济,念切澄清,体上天 好生之德,法古圣如伤之仁,只为吊民伐暴,不忍黩武穷兵,出斯民于水火之中,登斯世于衽席之上。旋乾转坤,鼎新革故,搜尽匈奴支派,驱入蒙古要荒,是御深衷,臣民共谅,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黄鼎凤安民招贤布告:盖闻以天下为己任者,乃为王佐之才;待文王而后兴者,必非豪杰之士。取名城以安闾里,吾徒非嗜杀人;树义旗以解刀兵,尔辈当知归命。溯自满夷入主,汉族蒙羞,变我衣冠,形容非旧;屠我种类,血迹犹新。呜呼!亿万民痛哭号啼,如失生身父母;十八省分崩离析,已成无主山河。祸变初萌,不能杀贼弭乱于未然,而反残民以长乱;权奸密迩,不能挫奸于伊始,而反赏罪以容奸。由此官无耻,吏无廉,专以自肥为念;将无才,兵无勇,不知民瘐堪虞。
本国公郁水狂夫,怀城下士。郭西起义,曾思为国而忘家;江左从戎,犹欲立功以报效。奈梓里无敬贤之宰,鞍马徒劳;戟门忘行赏之功,旗常尽掩。是以雄飞自奋,即兴虓虎之师;雌伏难安,欲吐虹霓之气。旌旗辉日月,可云雞犬不惊;戎马满郊坰,所过秋毫无犯。兹值大兵莅境,恐尔绅耆人等不知进退,罔识权宜,或挈家属以逃亡,或诱乡愚以抗拒。试思鸠拙岂为长策,螳臂何可当车?为此晓谕,俾众周知。尔等来尚可追,往当莫咎。果其箪食壶浆以相迎,必使安居乐业而如故。示文到日,决在当机。且识时务者为后杰,同声气者相应求。先民具有典型,时彦可无昭鉴。昔汉高创业,萧、曹冠鹄立之班;明祖开基,刘、李殿鹰扬之列。方今满虏昏庸,独夫肆虐,卖官鬻爵,贿赂公行;附势梯荣,苞苴竞进。斯世之乱,良有以夫!本国公粗识兵机,未尝学问,率尔多士,以共功名。乡举里选。是所望于同人;劝驾执鞭,贵推诚于知己。肫挚以闻,复心是布,须至檄者。


清末民初:

谭嗣同《仁学》:天下为君主囊橐中之私产,不始今日,固数千年以来矣。然而有如辽、金、元之罪浮于前此之君主者乎?其土则秽壤也,其人则膻种也,其心则禽心也,其俗则毳俗也,一旦逞其凶残淫杀之威,以攫取中原之子女玉帛,砺猰象之巨齿,效盗跖之奸人,马足蹴中原,中原墟矣,锋刃拟华人,华人靡矣,乃犹以为未餍。峻死灰复然之防,为盗憎主人之计,锢其耳目,桎其手足,压制其心思,绝其利源,窘其生计,塞蔽其智术;繁拜跪之仪以挫其气节,而士大夫之才窘矣;立著书之禁以缄其口说,而文字之祸烈矣;且即挟此土所崇之孔教,缘饰皮傅,以愚其人,而为藏身之固!悲夫悲夫!王道圣教典章文物之亡也,此而已矣!与彼愈相近者,受祸亦愈烈。故夫江淮大河以北,古所称天府膏腴,入相出将,衣冠耆献之薮泽,诗书藻翰之津涂也,而今北五省何如哉。夫古之暴君,以天下为其私产止矣,彼起于游牧部落,直以中国为其牧场耳,茍见水草肥美,将尽驱其禽畜,横来吞噬。所谓驻防,所谓名粮,所谓厘捐,及一切诛求之无厌,刑狱之酷滥,其明验矣。且其授官也,明明托人以事,而转使之谢恩,又薄其禄入焉。何谢乎?岂非默使其剥蚀小民以为利乎?虽然,成吉思之乱也,西国犹能言之;忽必烈之虐也,郑所南《心史》纪之;有茹痛数百年不敢言不敢纪者,不愈益悲乎!《明季稗史》中之《扬州十日记》、《嘉定屠城纪略》,不过略举一二事,当时既纵焚掠之军,又严薙发之令,所至屠杀虏掠,莫不如是。即彼准部,方数千里,一大种族也,遂无复乾隆以前之旧籍,其残暴为何如矣。亦有号为令主者焉,及观《南巡录》所载淫掳无赖,与隋炀、明武不少异,不徒鸟兽行者之显著《大义觉迷录》也。台湾者,东海之孤岛,于中原非有害也。郥氏据之,亦足存前明之空号,乃无故贪其土地,攘为己有。攘为己有,犹之可也,乃既竭其二百余年之民力,一旦茍以自救,则举而赠之于人。其视华人之身家,曾弄具之不若。噫!以若所为,台湾固无伤耳,尚有十八省之华人,宛转于刀碪之下,瑟缩于贩贾之手,方命之曰:此食毛践土者之分然也。夫果谁食谁之毛?谁践谁之土?久假不归,乌知非有。人纵不言,己宁不愧于心乎?吾愿华人,勿复梦梦谬引以为同类也。夫自西人视之,则早歧而为二矣,故俄报有云:"华人苦到尽头处者,不下数兆,我当灭其朝而救其民。"凡欧、美诸国,无不为是言,皆将藉仗义之美名,阴以渔猎其资产。华人不自为之,其祸可胜言哉?


邹容《革命军》:扫除数千年种种之专制政体,脱去数千年种种之奴隶性质,诛绝五百万有奇被毛戴角之满洲种,洗尽二百六十年残惨虐酷之大耻辱,使中国大陆成干净土黄帝子孙皆华盛顿,则有起死回生,还命反魄,出十八层地狱,升三十三天堂,郁郁勃勃,莽莽苍苍,至尊极高,独一无二,伟大绝伦之一目的,曰“革命”。巍巍哉!革命也!皇皇哉!革命也!

……

革命!革命!我四万万同胞,今日为何而革命?吾先叫绝曰:不平哉!不平哉!中国最不平、伤心惨目之事,莫过于戴狼子野心、游牧贱族、贼满洲人而为君,而我方求富求贵,摇尾乞怜,三跪九叩首,酣嬉浓浸于其下,不知自耻,不知自悟。哀哉!我同胞无主性!哀哉!

我同胞无国性!哀哉!我同胞无种性!无自立之性!近世革新家、热心家常号于众曰:中国不急急改革,则将蹈印度后尘、波兰后尘、埃及后尘,于是印度、波兰之活剧,将再演于神州等词,腾跃纸上。邹容曰:是何言欤?是何言欤?何厚颜盲目而为是言欤?何忽染病病而为是言欤?不知吾已为波兰、印度于满洲人之胯下三百年来也,而犹曰“将为也”。何故?请与我同胞一解之。将谓吾已为波兰、印度于贼满人,贼满人又为波兰、印度于英、法、俄、美等国乎?苟如是也,则吾宁为此直接亡国之民,而不愿为此间接亡国之民。何也?彼英、法等国之能亡吾国也,实其文明程度高于吾也。吾不解吾同胞不为文明人之奴隶,而偏爱为此野蛮人奴隶之奴隶、呜呼!明崇侦皇帝殉国,“任贼碎戮朕尸毋伤我百姓”之一日,满洲人率八旗精锐之兵,入山海关定鼎北京之一日,此固我皇汉人种亡国之一大纪念日也!

……

满洲人之在中国、不过十八行省中之一最小部分耳,而其它于朝野者,则以一最小部分。故十八行省而有馀。今试以京官满汉缺额观之,自大学士、尚书、侍郎满汉二缺平列外,如内阁和衙门,则满学士六,汉学士四,满、蒙侍读学士六。汉军、汉侍读学士二,满侍读十二,汉待读二,满、蒙中书九十四,汉中书三十。又如六部衙门,则满郎中、员外、主事缺额,约四百名,吏部三十余,户都百余,礼部三十余,兵部四十余,刑部七十余,工部八十余,其余各部堂生事皆满人,无一汉人。而汉郎中、员外、主事缺额,不过一百六十二名。每季《缙绅录》中,于职官总目下,只标出汉郎中、员外、主事若干人,而浑满缺于不言,殆有不能示天下之隐衷也。是六部满缺司员,几视汉缺司员而三倍(笔帖式尚不在此数)。而各省府道实缺、又多由六部司员外放,何怪满人之为道府者,布满国中也。若理藩院衙门。则自尚书、侍郎迄主事、司库皆满人任之,无一汉人错其间(理藩之事,惟满人能为之,咄咄怪事!)。其余掌院学士、宗人府、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鸿胪等,国子监、仪卫诸衙门缺额,未暇细数。要之皆满缺多于汉缺,无一得附平等之义者。是其出仕之途,以汉视满、不啻霄壤云泥之别焉。故常有满、汉人同官、同年、同署,汉人则积滞数十载不得迁转,满人则俄而侍郎,俄而尚书、俄而大学士矣。纵曰,满洲王气所钟,如汉之沛、明之濠,然未有绵延数百年,定为成例,竟以王者一隅,抹煞天下之人才,至于斯极者也。向使嘉、道、咸、同以来,其手奏中兴之绩者,非出自汉人之手,则各省督、抚、府、道之实缺;其不为满人攫尽也几希矣。又使非军兴以来,杂以保举军功捐纳。以争各部满司员之权利,则汉人几绝干仕途矣。至于科举清要之选,虽汉人居十之七八,然主事则多额外,翰林刚益清贫。补缺难于登天,开坊类乎超海,不过设法虚糜之,以改其异心。又多设各省主考、学政,及州县教官等职,俾以无用之人,治无用之事而已、即幸而亿万人中有竞登至大学士、尚书、侍郎之位者,又皆头白齿落,垂老气尽,分余沥于满人之手。然定例汉人必由翰林出身,始堪大拜。而港人则无论出身如何,均能资兼文武,位兼将相,其中盖有深意存焉。呜呼!我汉人最不平之事,孰有过此哉!虽然,同种待异种,是亦天演之公例也。

然此仅就它制一端而言也,至乃于各行省中,择其人物之胼罗。土产之丰阜,山川之险要者,命将军、都统治之,而汉人不得居其职。又令八旗子弟驻防各省,另为内城以处之,若江宁,若成都,若西安。若福州,若杭州,若广州,若镇江等处,虽阅年二百有奇、而满自满。汉自汉,不相错杂。盖显然有贱族不得等伦于贵族之心。且试绎“驻防”

二字之义、犹有大可称骇者。得毋时时恐汉人之叛我,而羁束之如盗贼乎?不然、何为而防,又何为而驻也?、又何为驻而防之也?。

满人中有建立功名者,取王公加拾芥、而汉人则大奴隶如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之伦、残杀数百万同胞,挈东南半壁,奉之满洲,位不过封候而止。又试读其历朝圣训,遇稍著贤声之一二满大臣,奖借逾恒,真有一德一心之契。两汉人中虽贤如扬名时、李绂、汤斌等之驯静奴隶,亦常招谴责挫辱,不可响迩;其余抑扬高下,播弄我汉人之处,尤难枚举。

我同胞不见夫彼所谓八旗子弟、宗室人员、红带子、黄带子、贝子、贝勒者乎,甫经成人,即有自然之禄俸;不必别营生什,以赡其身家;不必读书响道,以充其识力;由少爷而老爷,而大老爷,而大人,而中堂,红顶花翎,贯摇头上,尚书、侍郎,殆若天职。反汉人而观之,夫亦可思矣。

中国人群,向分为士、农、工、商。士为四民之首,曰士子,曰读书人。吾风夫欧美人,无不读书,即无人不为士子,中国人乃特而别之曰士子,曰读书人,故吾今亦特言士子,特言读书人。

中国士子者,实奄奄无生气之人也。何也?民之愚,不学而已、士之愚,则学非所学而益愚。而贼满人又多方困之,多方辱之,多方汩之,多方之,多方贼之,待其垂老气尽,阉然躯壳。而后鞭策指挥焉。困之者何?困之以八股、试帖、楷摺,俾之穷年,不暇为经世之学。辱之者何?辱之以童试、乡试、会试、殿试。(殿试时无坐位,待人如牛马)俾之行同乞丐,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汩之者何?汩之以科名利禄,俾之患得患失,不复有仗义敢死之风。羁之者何?羁之以庠序卧碑,俾之柔静愚鲁,不敢有议政著书之举。贼之者何?贼之以威权势力,俾之畏首畏尾,不敢为乡曲豪举,游侠之雄。牵连之狱,开创于顺治(朱国治巡抚江苏,以加钱粮,诛诸生百余人);文字之狱,滥觞于乾隆(十全老人以一字一语,征珠天下,群臣震恐)。以故海内之士,莘莘济济,鱼鱼雅雅,衣冠俎豆,充儒林,抗议发愤之徒绝迹,慷慨悲咤之声不闻,名为士人,实则死人之不若。《佩文韵府》也,《渊鉴类函》也,《康熙字典》也,此文人学士所视为拱壁连城之大类书也;而不知康熙、乾隆之时代,我汉人犹有仇视满洲人之心思,彼乃集天下名人,名为此三书,以借此销磨我汉人革命复仇之锐志焉(康熙开千叟宴数次,命群臣饮酒赋诗,均为笼络人起见)。噫于嘻!吾言至此,吾不禁投笔废书而叹曰:“朔方健儿好身手,天下英雄入彀中。”好手段!好手段!吾不禁五体投地,顿首稽颡,恭维拜服,满洲人压制汉人,笼络汉驱策汉人、抹熬汉人之好手段!好手段!

中国士人,又有一种岸然道貌,根器特异,别树一帜,以号于众者,曰汉学,曰宋学,曰词章,日名士。汉学者流,寻章摘句,笺注训诂,为六级之奴婢,而不敢出其范围。宋学者流,日守其五子、《近思录》等书,高谈其太极无极、性功之理,以束身成名,立于东西庑一瞰冷猪头。词章者流,立其桐城、阳湖之门户流派,大唱其姹紫嫣红之滥调排腔。名上者流,用其一团和气,二等才清,三斤酒量,四季农服,五声音律,六品官阶,七言诗句,八面张罗,九流通透,十分应酬之大本领,钻营奔竞,无所不至。此四种人,日演其种种之活剧,奔走不遑,而满洲人又恐其顿起异心也,乃特设博学鸿词一科,以一网打尽焉。近世又有所谓通达时务者,拓(拓一作摭)腐败报纸之一二语,袭皮毛西政之二三事,求附骥尾于经济特科中,以进为满洲人之奴隶,欲求不得。又有所谓激昂慷慨之士,日日言民族主义,言破坏目的,其言非不痛哭流涕也,然奈痛哭流涕何?悲夫!悲夫!吾揭吾同胞腐败之现象如此,而究其所以至此之原因,吾敢曰:半自为之,半满洲人造之。呜呼!呜呼!刀加吾颈,枪指吾胸,吾敢曰:半自为之,半满洲人造之。

试游于穷乡原野之间,则见夫黧其面目,泥其手足,荷锄垅畔,终日劳劳而无时或息者,是非我同胞之为农者乎?若辈受田主土豪之虐待不足,而满洲人派设官吏,多方刻之,以某官括某地之皮,以某束吸某民之血,若昭信票,摊赔款,其尤著者也。是故一纳赋也,加以火耗,加以钱价,加以库平,一两之税,非五六两不能完,务使之鬻妻典子而后已。而犹美其名曰薄赋,曰轻税,曰皇仁。吾不解薄赋之谓何,轻税之谓何?若皇仁之谓,则是盗贼之用心杀人,而曰救人也。嘻!一国之农为奴隶于贼满人下而不敢动,是非贼满人压制汉人之好手段。呜呼!呜呼!刀加吾颈,枪指吾胸,吾敢曰:贼满人压制汉人之好手段!

不见乎古巴诱贩之猪仔、海外被虐之华工,是又非吾同胞之所谓工者乎?初则见拒于美,继又见拒于檀香山、新金山等处,饥寒交迫,葬身无地。以堂堂中国之民,意欲比葺发重唇之族而不可得。谁实为之,至此极哉?然吾闻之,外国工人,有干涉国政、倡言自由之说,以设立民主为宗旨者,有合全国工人立一大会,定法律以保护工业者,有立会演说,开报馆,倡社会之说者,今—一转询中国有之乎?曰:无有也。又不见乎杀一教士而割地偿款,骂一外人而劳上谕动问?而我同胞置身海外,受外人不忍施之禽兽者之奇辱,则满洲政府殆盲于目聋于耳者焉。夫头同是圆,足同是方,而一则尊贵如此,一则卑贱如此。呜呼!呜呼!刀加吾颈,论指吾胸,吾敢曰:满洲人之虐待我!


抑吾又闻之,外国之富商大贾,皆为议员,执政权,而中国则贬之曰末务,卑之曰市井,贱之曰市侩,不得与士大夫伍。乃一旦偿兵费,赔教案,甚至供玩好、养国蠹者,皆莫不取之于商人,若者有捐,若者有税,若者加以洋关而又抽以厘金,若者抽以厘金而又加以洋关,震之以报效国家之名,诱之以虚衔封典之荣,公其词则曰派,美其名则曰劝,实则敲吾同胞之肤,吸吾同胞之髓,以供其养家奴之费,修颐和园之用而已。吾见夫吾同胞之不与之计较也自若。呜呼!呜呼!刀加吾颈,枪指吾胸。吾敢曰:满洲人之敲吾肤,吸吾髓!

以言夫中国之兵,则又有不可忍言者也。每月三金之粮饷,加以九钱七之扣折,与以朽腐之兵器,位置其一人之身命,驱而使之战,不聚歼其兵而馈饷于敌,夫将焉往?及其死伤也,则委之而去,视为罪所应尔,旌恤之典,尽属虚文;妻子哀望,莫之或问。即或幸而不死,则遣以归农,扶伤裹创,生计乏绝,流落数千里外,沦为乞丐,欲归不得,而杀游勇之令,又特立严酷。似此残酷之事,从未闻有施之于八旗驻防者。嗟夫!嗟夫!吾民何辜,受此惨毒!始也欲杀之,终也欲杀之,上薄苍天,下彻黄泉,不杀不尽,不尽不快,不快不止。呜呼!呜呼!刀加吾颈,枪指吾胸,吾敢曰:满洲人之残杀我汉人!

文明国中,有一人横死者,必登新闻数次,甚至数十次不止。司法官审问案件,即得有实凭实据,非犯罪人亲供,不能定罪(于审问时,无用刑审问理)。何也。重生命也。吾见夫否同胞每年中死于贼满人借刀杀人滥酷刑法之下者,不知凡几,贼满人之用苛刑,于中国言之,可丑可痛。天下怨积,内外咨嗟。华人入籍外邦,如避水火。租界必设会审,如御虎狼。乃或援引故事虚文,而顿忘眼前实事,不知今无灭族,何以移亲及疏,今无肉刑,何以毙人杖下,今无拷讯,何以苦打成招,今无滥苛,何以百毒备至。至若监牢之刻,狱吏之惨,犹非笔墨所能形容,即比以九幽十八狱,恐亦有过之无不及,而贼满八方行其农忙停讼,热审减刑之假仁假义以自饰。呜呼!呜呼!刀加吾颈,枪指吾胸。吾敢曰:贼满人之屠戮我!若夫官吏之贪酷,又非今世界文字语言所得而写拟言论者也,悲夫!


乾隆之圆明园已化灰烬,不可凭藉,如近日之崇楼杰阁,巍巍高大之颐和圆,问其间一瓦一铄,何莫非刻括吾汉人之膏脂,以供一卖淫妇那拉氏之笑傲?夫暴秦无道,作阿房宫,天下后世尚称其不仁,于圆明园何如?于颐和园何如?我同胞不敢道其恶者,是可知满洲政府专制之极点。开学堂则曰无钱矣,派学生则曰无钱矣,有丝毫利益于汉人之事,莫不曰无钱矣,无钱矣。乃无端而谒陵修陵,则有钱若干,无端而修宫园,则有钱若干,无端而作万寿,则有钱若干,同胞乎!盍思之。 “量中华之物力,结友邦之欢心”,是岂非煌煌上谕之言哉。中国者,中国人之中国也。割我同胞之土地,抢我同胞之财产,以买其一家一姓五百万家奴一日之安逸,此割台湾、胶州之本心,所以感发五中矣。咄咄怪事,我同胞看者!我同胞听者!


吾读《扬州十日记》、《嘉定屠城记》,吾读来尽,吾几不知流涕之自出也。吾为言以告我同胞曰: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是又岂当日贼满人残戮汉人一州一县之代表哉?夫二书之记事,不过略举一二耳,当日既纵焚掠之军,又严剃发之令,贼满人铁骑所至,屠条掳掠,必有十倍于二地者也。有一有名之扬州、嘉定,有千百无名之扬州、嘉定,吾忆之,吾恻动于心,吾不忍而又不能不为同胞告也!


《扬州十日记》有云:“初二日,传府道州县已置官吏,执安民牌,遍谕百姓,毋得惊惧。又谕各寺院僧人,焚化积尸,而寺院中藏匿妇女,亦复不少,亦有惊饿死者。查焚尸载簿,不过八日,共八十余万,其落井投河,闭门焚缢者,不与焉。”

吾人为言以告我同胞曰:贼满人入关之时,被贼满人屠杀者,是非我高曾祖之高曾祖乎?是非吾高曾祖之高曾祖之伯叔兄舅乎?被贼满人奸淫者,是非吾高曾祖之高曾祖之妻之女之姊妹乎?


《扬州十日记》云:“卒常谓人曰:‘我辈征高丽,掳妇女数万人,无一失节者,何堂堂中国,无耻至此!’”读此言,可知当日好淫之至极。记曰:“父兄之仇,不共戴天。”此三尺童子所知之义,故子不能为父兄报仇,以托诸其子,子以托诸孙,孙又以托诸玄来仍。是高曾祖之仇,即吾今父兄之仇也。父兄之仇不报,而犹厚颜以事仇人,日日言孝弟,吾不知孝弟之果何在也。高曾祖若有灵,必当不瞑目于九原。

中国之有孔子,无人不尊崇为大圣人也。曲阜孔子庙,又人人知为礼乐之邦,教化之地,拜拟不置,如耶稣之耶路撒冷也。乃贼满人割胶州于德,而请德人侮毁我尧、舜、禹、汤、文、武、周公道教之地,生民未有。神圣不可侵犯之孔子之乡,使神州四万万众,无教化而等伦于野蛮;是谁之罪欤?夫耶稣教新旧相争。犹不惜流血数百万人,我中国几何如?


一般服从之奴隶,有上尊号,崇谥法,尊谥为圣祖仁皇帝、高宗纯皇帝者,故在黑暗之时代,所号为令主贤君,及观《南巡录》所纪,实则淫掳无赖,鸟兽洪水,泛滥中国。(乾隆饮食黄角峰,让张家口递至扬州,三日而至,于此可见其奢侈。)嗟夫!竭数省之民力,以供觉罗玄烨(即康熙)、觉罗弘历(即乾隆)二民贼之行止,方之隋炀、明武为比例差,吾不知其去几何?吾曾读《隋炀艳史》,吾安得其人,再著一康熙、乾隆南游史,揭其禽兽之行,暴著天下。某氏以法王路易十四比乾隆,吾又不禁拍手不已,喜得其酷肖之神也。

……

牧人之畜牛马也,牛马何以受治于人?必曰:“人为万物之灵,天下只有人治牛马之理。”今我同胞,受治于贼满人之胯下,是即牛马之受治干牧人也。我同胞虽欲不自认为牛马,而彼实以牛马视吾。何以言之?有证在。今各州府县,苟有催租劝捐之告示出,必有“受朝廷数百年豢养深恩,力图报效”等语,煌煌然大贴于十字街衢之上,此识字者所知也。夫曰“豢养”也,即畜牧之谓也。吾同胞自食其力也,彼满洲人抢吾之财,攘吾之土,不自认为贼,而犹以牛马视吾。同胞乎!抑自居乎?抑不自居乎?

满洲人又有言曰:“二百年食毛践上,深仁厚泽,浃髓沦肌。”中国者,中国人之中国也,非贼满人所得而固有也。夫谁食谁之毛,谁践谁之土,不待辨别而自知。贼满人之为此言也,抑反言欤?抑实谓欤?

请我同胞自道之。贼满人入关二百六十年,食吾同胞之毛,践吾同胞之土,同胞之深仁厚泽,沦其髓,浃其肌。吾同胞小便后,满洲人为我吸余尿,吾同胞大便后,满洲人为我舐余粪,犹不足以报我豢养深恩于万一。此言也,不出于我同胞之口,而反出诸于满洲人之四、丧心病狂,至于此极耶?

山海关外之一片地曰满州。曰黑龙江,曰吉林,曰盛京,是非贱满人所谓发祥之地、游牧之地乎?贼满人因当竭力保守者也。今乃顿首再拜奉献于俄罗斯。有人焉,已不能自保,而犹望其保人,其可得乎?有人焉,不爱惜己之物,而犹望其爱惜人之物。其又可得乎?

拖辫发,着胡服,踯躅而行于伦敦之市,行人莫不曰:Pigtail(译言猪尾)、savage(译言野蛮)者,何为哉?又踯躅而行于东京之市,行人莫不曰:(译音施尾奴才)者,何为哉?嗟夫!汉官威仪,扫地殆尽,唐制衣冠,荡然无存。受播吾所衣之衣,所顶之发,吾恻痛于心;吾见迎春时之春官衣饰,吾侧痛于心;吾见出殡时之孝子衣饰,吾侧痛于心;吾见官吏出行时,荷刀之红绿衣、喝道之皂隶,吾恻痛于心。辫发乎,胡服乎,开气袍乎,花翎乎,红顶乎,朝珠乎,为我中国文物之冠裳乎?抑打牲游牧贼满人之恶衣服乎?我同胞自认!贼满人入关所下剃头之令,其略曰:“向来剃头之制不急。姑听自便者,欲俟天下大定,始行此事。联已筹之熟矣。君犹父也,臣犹子也,父子一体,岂可违异。若不归一,不见为异国人乎?自今布告之后,京城限旬日,直隶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并限旬日,尽行剃头,若惜发争辩,决不轻贷。”呜呼!此固我是汉人种,为牛为马,为奴为隶,抛汉、唐之衣冠,去父母之发肤,以服从满洲人之一大纪念碑也。同胞!同胞!吾愿我同胞,日日一读之!

娼妓之于人也,人尽可以为夫,皆为博缠头计也。我之为贼满人顺民,贼满人臣妾,从未见益我以多金。即有入其利禄诱导之中,登至尚书、总督之位,要皆以同胞括蚀同胞,而贼满人仍一毛不拔自若也。呜呼!我同胞何娼妓之不若!

吾同胞今日之所谓朝廷,所谓政府,所谓皇帝者,即吾畴昔之所谓曰夷、曰蛮、曰戎、曰狄、日匈奴、曰鞑靼;其部落居于山海关之外,本与我黄帝神明之子孙不同种族者也。其士则秽镶,其人则种,其心则兽心,其俗则毳俗,其文字不与我同,其语言不与我同,其衣服不与我同,逞其凶残淫杀之威,乘我中国流寇之乱。闯入中原,盘据上方,驱策汉人。以坐食其福。故祸至则汉人受之,福至则满人享之。太平天国之立(一作亡)也,以汉攻汉,山尸海血,所保者满人。甲午战争之起也,以汉攻倭,偿款二百兆,割地一行省,所保者满人。“团匪”之乱也,以汉攻洋,流血京、津。所保者满人。故今日强也,亦满人强耳,于我双人无与焉;故今日富也,亦满人富耳。于我汉人无与焉。同胞!

同胞!毋引为己类!贼满人刚毅之言曰:“汉人强,满人亡”彼族之明此理久矣,愿我同胞当蹈其言,毋食其言。

以言夫满洲人之对待我者固如此,以言夫我同胞之受害也又如彼,同胞!同胞!知所感乎?知所择乎?夫犬羊啮骨,犹嫌鲠喉,我同胞受此种种不平之感,殆有若铜驼石马者焉,然而贼满人之奴隶我者,尚不止此,吾心之所欲言者,而口不能达之,口之所能言者,而笔不能宣之。今召发一誓言以告人曰:有举满人对待我同胞之问题,以难于吾者,否能杂搜博引,细说详辩,揭其隐衷微意,以著于天下。吾但愿我身化为恒河沙数,—一身中出—一舌,—一舌中发—一音,以演说贼满人驱策我、屠杀我、奸淫我、笼络我、虐待我之惨状于我同胞前。吾但愿我身化为无量恒河沙数名优巨伶,以演出践满人驱策我、屠杀我、奸淫我、笼络我、虐待我之活剧于我同胞前。

且夫我中国固具有囊括宇内,震耀全球,抚视万国,凌轹五洲之资格者也。有二千万方里之土地,有四百兆灵明之国民,有五千余年之历史,有二帝三王之政治。且也地处温带,人性聪明,物产丰饶,江河源富,地球各国所无者,我中国独擅其有;倘使不受弩尔哈齐、皇太极、福临诸恶贼之蹂躏,早脱满洲人之羁缚,吾恐英吉利也,俄罗斯也,德意志也,法兰西也。今日之张牙舞爪,以蚕食瓜分于我者,亦将迸气敛息,以惮我之威权,惕我之势力。吾恐印度也,波兰也,埃及也,土耳其也,亡之灭之者,不在英、俄诸国,而在我中国,亦题中应有之目耳。今乃不出于此。而为地球上数重之奴隶,使不得等伦于印度红巾(上海用印度人为巡捕)、非洲黑奴,吁!可惨也!夫亦大可丑也!夫亦大可耻也!呜呼!灭六国者,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满洲人亡我乎?抑我自亡乎?古人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昨日之中国,譬犹昨日死,今日之中国,譬犹今日生。过此以往,其光复中国乎?其为数重奴隶乎?天下事不兴则亡,不进则退,不自立则自杀,徘徊中立,万无能存于世界之理,我同胞速择焉。我同胞处今之世,立今之日,内受满洲之压制,外受列国之驱迫,内患外侮,两相刺激,十年灭国,百年灭种,其信然夫。然达人有言曰:“欲御外侮,先清内患。”如是如是,则贼满人为我同胞之公敌,为我同胞之公仇,二百六十余年之奴隶犹能脱,数十年之奴隶勿论已。吾今与同胞约曰:“张九世复仇之义,作十年血战之期,磨吾刃,建吾旗,各出其九死一生之魄力,以驱除凌辱我之贼满人,压制我之贼满人,屠杀我之贼满人,好淫我之贼满人,以恢复我声明文物之祖国,以收回我天赋之权利,以挽回我有生以来之自由,以购取人人平等之幸福。”

嘻吁嘻!我中国其革命!我中国其革命!法人三次,美洲七年,是故中国革命亦革命,不革命亦革命,吾愿日日执鞭以从我同胞革命,吾祝我同胞革命。

“忍令上国衣冠,沦于夷狄;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我同胞其有是志也夫!


        孙中山:清虏执政,于兹三百年矣, 以愚弄汉人为治世第一义, 吸汉人之膏血,锢汉人之手足,为满奴升迁调补之符。认贼作父之既久,举世皆忘其本来,经满政府多方之摧残笼络,致民间无毫之反动力,以酿成今日之衰败,沃野好山,任人割取。灵苗智种,任人践踏,此所以陷于悲境而无如何也。方今世界文明日益增进,国皆自主,人尽独立,独我汉种,每况愈下,滨于死亡下。斯时也,苟非凉血部之动物,安忍坐圈此三等奴隶之狱以与终古。是以小子不自量力,欲乘变乱,推翻逆胡,力图自主。(《 孙逸仙与白浪庵滔天之革命谈》)


1895十月,孙中山于民族主义宣言中云:“讵知满清以建州贼种入主中国,夺我土地,杀我祖宗,据我子女玉帛。……要之,今日非废灭满清,决不足以光复汉族。”


孙中山《军政府宣言》:天运岁次年月日,中华革命军军都督奉军政府令,以军政府之宗旨及条理,布告国民。今者国民军起,立军政府,涤二百六十年之膻腥,复四千年之祖国,谋四万万人之福祉,此不独军政府责无旁贷,凡我国民皆当引为己责者也。维我中国开国以来,以中国人治中国,虽间有异族篡据,我祖我宗常能驱除光复,以贻后人。今汉人倡率义师,殄除胡虏,此为上继先人遗烈,大义所在,凡我汉人当无不晓然。惟前代革命如有明及太平天国,只以驱除光复自任,此外无所转移。我等今日与前代殊,于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之外,国体民生当与民变革,虽纬经万端,要其一贯之精神则为自由、平等、博爱。故前代为英雄革命,今日为国民革命。所谓国民革命者,一国之人皆有自由、平等、博爱之精神,即皆负革命之责任,军政府特为其枢机而已。自此以往,国民之责任即军政府之责任,军政府之功即国民之功,军政府与国民同心戮力,以尽责任。用特披露腹心,以今日革命之经纶暨将来治国之大本,布告天下:一驱除鞑虏今日之满洲,本塞外东胡。昔在明朝,屡为边患。后乘中国多事,长驱入关,灭我中国,据我政府,迫我汉人为其奴隶,有不从者,杀戮亿万。我汉人为亡国之民者二百六十年于斯。满政府穷凶极恶,今已恶贯。义师所指,覆彼政府,还我主权。其满洲汉军人等,如悔悟来降者,免其罪;敢有抵抗,杀无赦!汉人有为满奴以作汉奸者,亦如之。二恢复中华中国者,中国人之中国;中国之政治,中国人任之。驱除鞑虏,光复我民族的国家。敢有为石敬塘、吴三桂之所为者,天下共击之!……


孙中山《中国问题之真解决》: 吾辈所谓满洲政府,盖与中国政府有别。中国今日固无政府。而两者界说,实不能混。而直以满洲政府当之,则是法律上误定之名词耳。此言也,非极熟于中国之内政,鲜不以为怪。盖其间当取证于历史之观念,苟为述满洲之小史,则未有不释然者。 

当满洲人之未入中国,不过黑龙江畔之野蛮游牧,常寇中国北方边境, 乘明季内乱,长驱入关,据有燕京。而北狄之蹂躏罗马,其时则千六百四十四年也。中国人尔时不愿为之隶属,各谋反抗,而满洲人强欲压制,遂不得 不为种种残忍之政策:鞭笞壮丁及于老弱,火其居,夺其产,逼之从其服制,由剃发令之下,总其所杀戮以亿万计!其后更用多方野蛮伎俩,演流血慘剧,中国人乃不能不隐忍服从。


然而满洲人更欲愚中国之民智,使其永永服事。凡中国文人著作有涉于满洲侵略暴虐事实者,皆焚毁绝灭,使后世无所考。又禁止中国人私结社会,干预国事,久之中国人始消灭其爱国精神,而忘其寄于他人之宇下矣。


夫满洲生殖至今,其种人不及五百万,而中国则有四万万之众,故彼常惧所征服者,一旦光复其祖国,勉思抵制,则不免用防御家贼之政策。此其对待 中国人之目的也。外人往往谓中国人有排外思想,不乐交通。盖缘往者海岸未许通商,而生此说,则未尝熟中国之历史耳!历史盖予吾辈以可征之据。谓中国往昔, 常与外人交际,对于外国商人及其传教者,未始有不善之感情。试取西安府 景教碑读之,则知当七世纪外人已传教至中国,且欢迎佛教以入中国者为汉明帝,而国民亦热心信仰,迄于今世,犹极庄严,为中国三大教之一。至于外国商人,亦得旅行于内地,自汉晋以来,史不绝书,降至明季,其相徐光启舍身以奉天主教。其挚友耶教徒利马窦,亦至北京受国人之崇敬。则中国人此时绝无排外思想可知矣。


至满洲兴盛,而政策渐变,禁全国与外人通。放逐传教师于境外,戮民人之私奉外教者,著之为厉禁。土人迁徙于他国者,处以死刑。何者?满洲人恐中国人日与外人交接,吸其文明而不变夫故习,故极其权力之所至,鼓舞以排外思想。曩者纪元千九百年,拳匪之乱,即满洲人极端排外之结果也。今日举世所共知者,排外之党魁非他人,其满洲贵胄也。而所谓中国闭关主义者,亦不过行于彼愚民罔利之满洲一部,而不能例于多数之人也。故外人游历中国,所著日记,皆常言中国人愈远官吏,则对外人之感情愈厚。


自拳匪变后,人人以为满洲政府得此时机,或遂更改国政。然徒见夫朝旨旁午,屡言变革,而不知仅为玩弄之具文,聊以欺元元之视听耳!盖满洲者断无有变其旧政之理。设其果变,则损彼实多。何也?人而群知改革之义,则满人将不能复享前兹所占之实权,且以贪鄙冥顽之官吏,专以迎合满人为宗旨,持其强力,放肆无忌。即驻美公使,禁中国侨民开爱国会等,犯者幽其宗属于本国,或置极刑。以此野蛮举动,而出于所谓尝受教育之公使 梁诚。其他种种传说,莫非迎合政府,冀得信任。凡满人所置官吏如此,安望其能辅之以变革耶!


吾辈享鞑虏政府毒虐,已二百六十余年!而其最惨酷重要者十端:


(一)虏据政府以自利面非以利民。


(二)阻止民人物质思想之进化。


(三)驭吾人如隶圉,而剥夺一切之平等权及特权。


(四)侵害我不能售与之生命权及财产自由权。


(五)容纵官吏以虐民而腹削之。


(六)禁制吾人之言论自由。


(七)定极不规则之税则而不经人民之认可。


(八)用极野蛮之刑以对囚犯逼供定罪。 


(九)不由法律而可以剥夺吾人之权利。


(十)放弃其责任为吾人所托生命财产者。 


孙中山《革命乃圣人之事业》:“我中国已被灭于满洲二百六十余年,我华人今日乃亡国遗民,无国家之保护,到处受人苛待。同胞之在南洋荷属者, 受荷人之苛待,比诸君在此之受美人苛待尤甚百倍。故今日欲保身家性命,非实行革命,废灭鞑虏清朝,光复我中华祖国,建立一汉人民族的国家不可也。……”


孙中山《三民主义》:我汉人有政权才是有国,假如政权被不同族的人所把持, 那就虽是有国,却已经不是我汉人的国了。我们想一想,现在国在哪里?政权在哪里?我们已经成了亡国之民了!地球上人数不过一千几百兆,我们汉人有四百兆,占了四分之一,算得地球上最大的民族,且是地球上最老最文明的民族:到今天,却成为亡国之民,这不是大可怪的吗?那非洲杜国不过20多万人,美国去灭他,尚且相争至三年之久;菲律宾岛不过数百万人,美国去灭他,尚且相持数岁;难道我们汉人,就甘心于亡国!想起我汉族亡国时代,我们祖宗是不肯服从满洲的。闭眼想想历史上我们祖宗流血成河、伏尸蔽野的光景,我们祖宗很对得住子孙:所难过的,就是我们做子孙的人。再想想亡国以后满洲政府愚民的时代,我们汉人面子上从他心里还是不愿的,所以有几回的起义。到了今日,我们汉人民族革命的 风潮,一日千丈,那满洲人也倡排汉主义,他们的口头话是说他的祖宗有团结力、有武力,故此制用汉人:他们要长保这力量,以便永居人上。他们这几句话本是不错,然而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是汉人无团体。我们汉人有了团体,这力量定比他大几千万倍,民族革命的事不怕不成功。 惟是兄弟曾听见人说,民族革命是要尽灭满洲民族,这话大错。民族革命的原故,是不甘心满洲人灭我们的国,主我们的政,定要扑灭他的政府,光复我们民族的国家。

孙中山《支那保全分割合论》:……至满胡以异种人主中原,则政府与人民之隔膜尤甚。当入寇之初,屠戮动以全城,搜杀常称旬日,汉族蒙祸之大,自古未有若斯之酷也。山泽遗民,仍有余恨;复仇之念,至今未灰。而虏朝常图自保以安反侧,防民之法加密,汉满之界尤严。其施政之策,务以灭绝汉种爱国之心,涣散汉种合群之志,事事以刀锯绳忠义,以利禄诱奸邪。 凡今汉人之所谓士大夫甘为虏朝之臣妾者,大都入此利禄之牢中,蹈于奸邪而不自觉者也。间有聪明才智之士,其识未尝不足以窥之, 而犹死心于虏朝者,则其人必忘本性,昧天良者也。今之枢府重臣、封疆大吏殆其流亚,而支那爱国之士,忠义之民则多以汉奸目之者也。策保全支那者,若欲借此种忘本性、昧天良之汉奸而图之,是缘木求鱼也。……至于满人则更无望矣,非彼之不欲自全也,以其势有所必不能也。凡国之所以能存者,必朝野一心,上下一德,方可图治。而满人则曰:“变法维新,汉人之利,满人之害。”又曰:“宁赠之强邻, 不愿失之家贼。”是犹曰支那土地宁奉之他人,不甘返于汉族也。满人忌汉人之深如此矣,又何能期之同心协力,以共济时艰哉!况夫清廷屡下变法维新之诏矣,然审其言行,有符合者否? 无有也。不察者徒见其小有举动,如遣数十学生面来游学,聘十余武员以为教习,便相庆以为清国之转机在此、变法在此, 而殊不知二三十年以来,其遣学生、聘武员者不屡行之乎,其成效顾安在哉!……失国二百六十年于兹矣,图恢复之举不止一次,最彰彰在人耳日,莫如洪秀全之事。洪以一介书生,贫无立锥,毫无势位,然一以除虏朝、复汉国提倡汉人,则登高一呼,万谷皆应,云集雾涌,襄物竞从。一年之内,连举数省,破武昌,取金陵,雄据十余年。后以 英人助满,为之供给军器,为之教领土卒,遂为所败。不然,则当时虏之为虏,未可知也。支那人民,自外人观之,似甚涣散之群,似无爱国之性,因其临阵则未战先逃,办事则互相推避,以为无可振作也;不知其处于虏朝之下则然耳。吾有一言断之曰:若非利禄之所使,势力之所迫,汉人断无有为虏朝出死力者。非止此也,特达之士多有以清廷兵败而喜者。往年日清之战,曾亲见有海陬父老, 闻旅顺已失,奉天不保,雀跃欢呼者。问以其故,则曰:“我汉人遭虏朝涂毒二百余年,无由一雪,今得日本为我大张挞伐,犁其庭扫其穴,老夫死得瞑目矣。”夫支那人爱国之心,忠义之气,固别有所在也,此父老之事即然矣,此岂外人之所能窥者哉!满朝以杀戮威 汉人,至今此风不少息。各省定制,衙门之外又有所谓营务处者, 可以不照刑律而杀人。又有所谓清积案之官,可以任意枉杀。屠致之惨,波及妇孺;洗剿之广,常连数村。汉人含恨已深,敢怒不敢言,郁勃之气积久待伸。今正幸其削弱,恶迹昭彰,邻国离心,天下共弃。爱国之士,忠义之民,方当誓心天地,鼓舞国人,磨励待时,以图恢复。则汉人者,失国二百余年,犹不忘恢复之心,思脱异种之厄……


孙中山《在南京同盟会员饯别会的演说》:自二百七十年前中国亡于满洲,国中图光复之举不知凡几,各处会党遍布,皆是欲实行民族主义的。


孙中山《致公堂重订新章要义》(重建洪门要义):中国之见灭于满清二百六十余年而莫能恢复者,初非满人能灭之,能有之也,因有汉奸以作虎伥,残同胞而媚异种,始有吴三桂、洪承畴以作俑,继有曾国藩、左宗棠以为厉。


孙中山《在中国同盟会葛仑分会成立大会的演说》:同盟之设。非与堂号比,非与同胞作敌。实与满洲作敌。愿同胞勿误会之。同盟会组织一大团体,与满洲对敌,非与同胞争意气也。……满政府立心之狠毒,无一不欲绝汉民之生计。但吾无怪其然: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况以满洲少数之民族,不能不设种种之苛法,以断绝吾人之生计。至糊口既无,又何暇思及其他。更何暇思及于国本?是满洲政府愚民之政策也。所以吾人今日出外,受种种之困苦,之苛辱,无非清政府为之。


孙中山《三民主义》:中国几千年以来,遭受了政治力的压迫,以至于完全亡国,已经有了两次:一次是元朝,一次是清朝。但是这两次亡国,都是亡于少数民族,不是亡于多数民族。


孙中山《招降满洲将士布告》  :……我辈皆中国人也,今则一为中华国民军之将士,一为满洲政府之将士,论情谊则为兄弟,论地位则为仇雠,论心事则同是受满洲政府之压制,特一则奋激而起,一则隐忍未发, 是我辈虽立于反对之地位,然情谊具在,心事又未尝不相合也!然则今日以后,或断兄弟之情谊而变为仇雠,或离仇雠之地位而复为兄弟,亦惟我国民之为满洲将士者自择之而已。      

自国民军起,移檄天下,民族主义、国民主义炳如日月, 凡为国民无不激昂慷慨、敌忾同仇。诚以国民军者以国民组织而成,发表国民之心理,肩荷国民之责任,以主义集合,非以私人号召,故民之归之如水之就下也。我国民之为满洲将 士者,非其本欲,特为满洲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此时满洲政府方又出其以汉人杀汉人之手段,驱之与国民军为敌。愿我国民思之:本中国人而当满洲兵,以杀中国人为职,抚心自问,宁能不动乎?我国民勿谓为满洲尽力乃所以报国也。中国亡于满洲已二百六十余年,我国民而有爱国心者,必当扑灭满洲以恢复祖国;倘反为满洲尽力,是甘事仇雠而与祖国为敌也。其身分为奴隶,其用心为枭獍,岂有人心者所忍为乎?我国民又勿谓既食满洲之禄当忠于所事也。须知中国者中国人之中国,及为满洲所夺,收中国人之财赋,以买中国人之死力。中国人效力满洲而食其禄者,譬如家财既为强盗所夺,复为强盗服役以求得佣值,境遇既惨,行为尤贱矣!是故我国民之为满洲将士者须以大义自持,知托身满洲政府之下,乃由一时之束缚,常怀脱离独立之志。际此国民军大起 之日,正当倒戈以向满洲政府,而与我国民军合为一体,方不失国民之本分也。      

彼满洲以五百万民族陵制四万万汉人,而能安卧至二百六十年者,岂彼之能力足以致之,徒以中国人不知大义、为之效力、自戕同种,故满洲人得以肆志耳!试观满洲入关以来,每遇汉人起义,辄用汉人剿平,杀人盈野,流血成河,皆汉人自相屠戮,而于满人无所损。举其大者,如嘉庆年间汉人王三槐等举义,四川、湖南、湖北、陕西诸省相继响应,满洲政府势垂危矣,八旗之兵望风奔溃,禁旅驻防皆不可用;乃重用绿营,招募乡勇,于是汉人杨遇春、杨芳等为之效力,屠 戮同胞,死者亿万,川、湖、陕诸省遂复归于满洲主权之下。 又如咸丰年间太平天国起自广西,东南诸省指顾而定,西北 则张乐行等风驰云卷,天下已非满洲所有,其督师大臣赛尚阿、和春一败涂地,事无可为;及汉人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李鸿章等练湘军、淮军以与太平天国相杀,前后十二 年,汉人相屠殆尽,满人复安坐以有中国。凡此皆百年来事, 我父老子弟耳熟能详者也。汉人不起义则已,苟其起义,必非满人所能敌,亦至明矣。      


所最可恨者,同是汉人,同处满洲政府之下,同为亡国之民,乃不念国耻,为人爪牙,自残骨肉。彼杨、曾、胡、左、 李诸人是何心肝,必欲使其祖国既将存而复亡,使其同胞既将自由而复为奴隶乎?自经诸役以后,满人习知以汉人杀汉 人为最上策,故近来怵于革命之祸,日谋收天下之兵权,以满人任统御,以汉人供驱役;一旦有事,则披坚执锐、冒矢 石、当前敌、断月豆流血者皆汉人,而策殊勋、受上赏者则满洲人也。我国人之为满洲将士者,苟一念及身为中国之人,当知助异族杀同胞为天地所不容,可无待踌躇而断然决心者。      


且我国民,苟助满洲,岂止为国家之罪人而已,即为一 身计,亦无所利。盖满洲之待汉人,不过视同奴隶,即为之 尽死,亦毫不爱惜。嘉庆年间川、湖、陕之役,绿营乡勇立功最多,事后八旗受上赏,绿营诸将仅沾余唾。至于乡勇解散之后,穷困无聊,半世当兵,战功尽为八旗所冒,口粮复为上官克扣。出营之后,工商诸业久已荒疏,无以谋衣食,穷而为盗,则被杀戮。于是蒲大芳等怨望作乱,杨芳、杨遇春 念其战功,诱以甘言,使之降伏。而满洲政府震怒,黜杨芳, 使率蒲大芳等远戍伊犁,其后密使人尽杀蒲大芳等数百人,无 一得脱者。咸丰、同治间,湘军遍于十八行省,所至戮力破敌,敌军既尽,湘军解散,克扣口粮,饥寒不免。其至丰者, 不过给三月口粮,不敷归家盘费,因此流离他省,父母妻子 终身不复相见。而他省之人以其当兵杀人,畏之如蛇蝎,视 之为仇雠,见其落拓,则又斥为流氓。穷无所归则相聚结会, 以相依赖。而满洲政府恶其结党,捕拿杀戮不可数计。是故 川、湖、陕之氛告尽,而乡勇失所;太平天国既覆,而湘军无归:乃知满洲政府之用汉人也,犹农夫之用牛也,既尽其力则杀而烹之,无一毫人心相待。此其故何也?盖以同胞杀 同胞,实为天下至贱之事,不惟为万国所鄙笑、同胞所切齿,即满洲人亦未尝不轻贱之,以为汉人相杀乃其种性,宜其甘为奴隶,万劫不复。既存轻贱之心,故对待之手段,刻薄如此。即使身居重镇,屡立战功,而偶迕廷旨,缇骑立至。其 他将校受文官呵叱驱使,甚于仆隶。至于兵士,所发口粮不敷糊口,而一有战事即责其死敌,是视之如虫蚁耳!      


世人见满洲刻薄寡恩,不重军人,皆知叹息痛恨。岂知欧美日本各国所以尊重军人者,以其为国戮力,倚若长城,故 军人之名誉、军人之身分皆为社会所矜式。至于满洲用中国 人当兵,非以为国家之干城,不过专防家贼。故其军人以拥 护仇雠为天职,以屠戮同种为立功,禽兽之行宜为世界所不齿。我国民之为满洲将士者,若犹有人心,当不待劝告,而 决然倒戈反正惟恐不速也,何用迟徊审顾为?      

意者或误会国民军之旨,以为国民军既与满洲政府为敌, 则凡为满洲之将士者皆所不容,虽欲反正而无路可投乎?然同是汉人,地位虽殊,情谊固在;且国民军当未起义以前,屈于满洲政府之下,与我国民之为满洲将士者固无所差别也。宗国之亡久矣,举我同胞悉隶于异族之下,不能互相庇翼,而 使寄食于仇雠,又不能速拯之出于水火,斯已大负国民矣,何忍复校量前眚,自相携贰乎?      


为此布告天下,凡我国民之为满洲将士者,若能顾念大义,翻然来归,军政府必推诚相与,视为一体。其以城镇乡 村或军旅反正者,及剪除敌军心腹将校来归者,暨以粮食器械来归者,皆为国立功之人,当受上赏。其军至即降者,亦 予优待。此皆赏典、恤典、略地规则等所一一规定者。其各激发忠义,以涤旧污,以建新猷。若犹有包藏祸心,怙恶不悛,甘为国民军之蟊贼者,则是自绝于中国,罪不赦。方今 民族主义、国民主义磅礴人心,举国之人皆知明理仗义,固 非若昔日人心否塞之世。军政府提挈义师,肃将天讨,期与四百兆人平等,以尽国民之责,亦与昔之英雄割据有别。固 将使禹域之内无复汉奸之迹,其满洲将士敢有奋其螳臂以相抵抗者,必尽剪除,毋俾漏网。特虑其中容有心怀反正而迟 疑未决者,亦有身拥兵权、心怀助顺而观望取巧、思徐觇国 民军之强弱以为进退者,凡此皆不胜其祸福之见,故就义不 勇。今开诚布公,明示是非顺逆之辨,其各自择,毋得徘徊!如律令檄。   


孙中山《中国同盟会本部宣言》:嗟乎!自建虏入关,礼乐沦失,腥膻之气,播被华夏。吾民熏习已久,斫夫本性,神智偃塞,大陆国风,所含已薄。而卑隘险谲,嫉忮龌龊诸恶德,弥弘错轸,盘郁胶着于脑间,至不可脱拔,尚流染于神明苗裔,是东胡之罪,而吾民亟当湔洗者也。


方今民气昭苏,天心祚汉,逆胡摧灭,近在崇朝,与子同袍,能无奋起!大风卷水,是旗门斩将之辰;清洌吹寒,正雪夜擒王之会。宝刀灼角,骑大队而渡临洮;旗鼓纵横,驱胡雏而还长白。夜半惟闻刁斗,军中之号令森严;战场怒放奇葩,朔北之风云惨澹。此正志士鹰扬之日,雄夫振臂之时,伫看雪碛风高,饮马长城之窟;不管天山草白,放牛戈壁之原。卸甲临风,饮八斗而不醉,行歌携手,同仇昵而无猜。流令闻于无穷,巍巍铜像;扬大声于尘海,泱泱乎大风。人道保其均衡,宇宙增其福祉。乐天依命,德以之和,平等自由,法为之界。融融泄泄,其乐无极。吾伯叔昆季诸姑姊妹,赋气清明、宅志仁恺者,其亦动凄怆之感,捐其乖迕,而生同舟共济之念乎。


孙中山《通告海陆军将士文 》: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孙文敬告我全国海陆军将士: 盖闻捍族卫民者,军人之天职;朝乾夕惕者,君子之用心。自逆胡猾夏,盗据神州,奴使吾民,驱天下俊杰勇健之士而入卒伍,以 固其专制自恣之谋。我军人之俯首戢耳,以听其鞭策者,亦既二百六十有余年,岂诚甘心为异族效命哉?势劫于积威,则本心之良能无由发见也。乃者义师起于武汉,旬月之间,天下晌应。……


孙中山《祭黄帝文》:惟我皇祖,承天御世,钟奇孕灵。乃圣乃神,允文允武,举修六府,章明百物。翦蚩尤于涿鹿,战炎帝于阪泉。挥斥八埏,疆理万国。用是奠基中夏,绥服九州,声教覃敷,讫于四海。凡有血气,莫不尊亲。自是以后,圣子神孙,历世相承,尧舜以让缉熙,汤武以征诛定乱。洎乎秦皇、汉武、明祖、唐宗,皆能仰承遗绪,奋厥声威,镇抚百蛮,光宅九土。其间偶逢衰替,暂堕纲维,秽丑跳梁, 蛮夷猾夏,然皆历时未几;族伏厥辜,弃彼毡裘,袭我冠服。我民族屡蹶屡振,既仆复兴,卒能重整金瓯,澄清玉宇者,莫非我皇祖在天之灵,有以默相而佑启之也。迨至前明甲申之岁,国运凌迟。建州虏夷,乘我丧乱,驱其胡骑,入我燕京,盗据我神器,变乱我衣冠,侵占我版图,奴役我民众。神州到处,遍染腥膻,文化同胞,备受压迫。剃发令下,虽圣裔犹莫逃;旗兵驻防,遍禹迹而皆满。又无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二百年之惨痛犹存,十八省奇耻未湔已也。且近年以来,欧美民族,对我环伺,各欲脔割大 好河山,而满清政府恣其荒淫,不恤国耻,殷忧之士,义愤填膺,近有执义帜而起者, 粤东如陆皓东、郑士良、孙逸仙、湘越如马福益、黄克强,湖南如唐才常,均矢志盟天,力图恢复。某等生逢艰巨,何敢后人,乃集合同志,密筹方略,誓共驱除鞑虏,光复故 物,扫除专制政权,建立共和国体,共赴国难,艰巨不辞,决不自私利禄,决不陷害同人;本众志成城之古训,建九州复仇之义师。伏望我皇祖在天之灵,鉴此愚衷,威神扶佑,以纾民生之苦,以复汉族之业。

孙中山《祭明太祖文》:呜呼!国家外患,振古有闻,赵宋末造,代于蒙古,神州陆沉,几及百年。我高皇帝应时崛起,廓清中土。日月重光,河山再造,光复大义,昭示来兹。不幸季室俶扰,国力罢疲,满清乘间入据中夏,嗟我邦人诸父兄弟,迭起迭仆,至于二百六十有八年。呜呼!我高皇帝时怨时恫,亦二百六十有八年也。岁在辛亥八月,武汉军兴,建立民国,义声所播,天下响应,越八十有七日。既光复十有七省,国民公议,立临时 政府于南京,文以薄德,被推为临时总统,瞻顾西北。未尽昭苏,负疚在躬,尚无以对我高皇帝在天之灵。迩者以全国军人之同心,士大夫之正义卒使清室翻然悔悟,于本月十二日宣告退位,从此中华民国完全统一 ,邦人诸友,享自由之幸福,永永无已,实维我高皇帝光复大义,有以牖启后人,成兹鸿业。


孙中山《谒明太祖陵文》曰:昔宋政不纲,辽元乘运。扰乱中夏,神人共愤。惟我太祖奋起草野,攘除奸凶,光复旧物,十有二年,遂定大业,禹域清明,污涤膻腥,盖中夏见制于边境小夷者数矣,其驱除光复之勋,未有能及于太祖之伟硕者也。后世子孙不肖,不能继厥英武。委政小人,为犹不远,卵翼东胡,坐滋强大,因缘盗乱,入据神京,凭肆淫威,宰制赤县,山川被其瑕秽,人民供其刀坫;虽义士逸民,跋涉岭海,冀拯冠裳之沉沦,续祚胤于一线,前仆后起,相继不绝,而天未悔祸,人谋无权,徒使历史编末添一伤心故事而已。自是厥后。法令益严,罪罟益密,嗟我汉人,有重足倾耳,拑口结舌,以保性命不给,而又假借名教,盗窃仁义,锢蔽天下,使无异志,帝制之计,既周且备,将藉奸术,常保不义,然而张、曾画策于密室,林清焱起于京畿,张、李倡教于川陇,洪、杨发迹于金田,虽义旗不免终蹶,亦足以见人心之所向矣。降及近世,真理昌明,民族民权盎然人心,加以虏氛不竞,强敌四陵。不宝我土,富以其邻,国人虽不肖,犹是神明之冑,岂能忍此终古,以忝先人之灵乎?于是俊杰之士,飙发云起,东南厥始发难,吴樾震以一击,徐锡麟注弹丸于满酋之腹,熊成基举燧大江之涘,以及萍乡之役,镇南关之役,最近北京暗杀之役,羊城起义之役,屡起屡踬,再接再厉,天下为之昭苏,虏廷为之色悸,酝酿蝉蜕,以成兹盛。武汉首义,天人合同,四方向风,海隅景从,遂定长江,淹有河淮,北方既协,携手归来,虏廷震惧,莫知所为,奉兹大柄。还我汉人, 皇汉民族,既寿永昌,呜呼休哉!非我太祖在天之灵,何以及此?昔尝闻之,夷狄之运,不过百年,满清历年,乃倍而三,非天无常,事会则然。


孙中山《布告全国同胞书》:中华民国军政府大总统孙,为布告大汉同胞事: 昔我皇祖黄帝轩辕氏,奄有中土,建国万区,必先南讨蚩尤,北逐獯鬻,作弧矢以威四裔,用能保我子孙黎民;少昊、高阳继之,以至唐、虞,亦先分北三苗,时乃黎民于变。若夫鬼方逆命,商则征之;俨狁南侵,周实逐之;匈奴、羌胡内寇,如秦、如汉,讨而灭之;由是以观,可知夷狄大防,我历代圣人之必严且厉者。诚以神明之裔,礼教之邦,实与犬羊异等,此所以遑遑然禁彼腥臭,不使之坏我绝好河山也。夫继继绳绳,端赖后贤之不忘祖烈,使我中国李汉以来之君主,谨守先代圣人成法,则我中国虽至今,金瓯无缺可矣!其幸福为何如哉!

胡天不念,屡降鞠凶,晋室不纲,首先启胡戎,以祸我华族;次则唐谋不善,揖盗兴戎;宋继其衰,历遭金、辽之毒;胡元乘间,于是我中国始为亡国之秽墟矣!

嗟夫!我黄帝子孙何罪,竟令彼时受异族之茶虐,且千余年不能睹一化日光天?凡有血气之伦,谁不愤怒?此本总统之所以叹息痛恨于晋、唐、炎宋时也。

往者天牖华衷,明祖赫然震怒,放逐元虏,宅都于燕,汉室江山全归故主,亦云快矣!又谁意蠢兹满虏觑我国家多故,竟窃踞我国土,屠烧我城邑,奴隶我同胞,割剥我脂膏,损失我权利之至于如此耶。彼凡可以压制削夺吾民之术,盖无所不用其极,而未易一一为我同胞泣诉者也。

夫天下事,图之立足未牢之际,则易得手;图之根本既固之日,则难从心。彼吴三桂始则冒昧乞师,卒乃迟疑迁延,而始发脱,稍有胆智,何难驱群丑而立复神皋,所惜有时有势而无志无才,此其所以不能济事也。迨后耿精忠创义于越,郑成功继起于台,而李光地为虎作伥,甘残同类;洪杨愤兴于粤,赖张响应于豫,复有曾国藩为虏作仆,忘我同胞。

嗟夫!彼吴三桂固卑卑不足道,若耿、郑、洪、杨、赖、张之世,李、曾诸民苟勿破坏,则吾汉族子孙早已安居乾净土,何至多受此数十年黑暗苦哉?每一兴言,盖未尝一刻不椎胸疾首也。

往年本总统以民族主义,提倡我中华全部,遂至捐弃家人,沉沦异域,投艰蹈险,虽屡濒于死,而大声疾呼之气不少衰;然当时 之应而和者,只会党一部分,余则犹尚酣睡沉醉而未醒。曾不几时,民族主义之进步,日速一日,今则统中国皆国民矣;我鄂军代表竟首举义旗矣;我各省同胞竟同声响附,殆无不认革命为现今必要之举动矣。

同胞!同胞!何幸而文明若此也?此必我黄帝列圣在天之灵, 佑助我同胞,故能成此兴汉之奇功,盖可以决满虏之必无噍类矣。虽然,本总统窃有不能已于言者,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事不图终,曷克有济?倘行事或虎头鼠尾,而存心复狼顾狐疑,或生猜忌之私,自相鱼肉;或萌退缩之志,坐失事机,则后祸之来,何堪设想?所以曩者欲图大事,而往往功败于垂成者,其遗误大都如是也。

今特布告我大汉同胞,共鉴前车,牢持来轸,再接再厉。全始全终:勿畏葸,勿偷安,勿事徘徊,勿相推诿,纵使百战百胜而勿骄,即令小败小伤而勿馁。凡我各省义军代表同心致力,率众前事,效诸路生惟蕴慎之行,守吕瑞大事不糊涂之旨,运筹宜决而客,用兵资速而神,自能垂手燕云,复仇报国:直抵黄龙府,与同跑痛饮策勋,建立共和国,使异族帖耳俯首。此固本总统中心之所切切, 而群策群力,实所望于同胞。

孙中山《扫除满洲租税厘捐布告》:自满洲篡国,生民无依,憔悴于虐政之下。虏朝知满汉不并立,犹水火不相 容,故其倡言,谓:“汉人强,则满人亡;汉人疲,则满洲肥。” 处心积虑,谋绝汉人之生计,以制汉人之死命。汉人皆贫,则满洲人 可以独富,汉人皆死,则满洲人可以独生。于是横征暴敛,穷民之力,逼之以严刑峻法,使我汉人非惟无以为生,且无以逃死。昔者康熙年间,曾定永不加赋之制,其名甚美,欲以愚弄汉人。然所谓 永不加赋,不过专指正额,于正额之外,悉收州县耗美以为已有, 而令州县恣取平余,其数五六倍于正额。且额外之征,罔知纪极,又于征粮之际,多立名目,每粮一石,加派之银,至二三两。此外贪官污吏,私自加派,粮差狗弁,从中渔利者,不可胜数。故康熙年间,廷臣已言私派过于官征,杂项浮于正额,分外诛求,民不堪命。当时多初行此制,弊已如此,何况后日。名为水不加赋,实则赋外加赋,其绝汉人之生计者一也。满洲入关之初,强占汉人土地,分给满人,室庐坟墓,在满人所圈地内者,悉为满人所有。汉人不惟生回丧业,无以糊口。且令祖宗暴骨,妻子流离,虏之凶德,从古所无,其绝汉人之生计者二也。八旗人众,计口给粮,不事营生,不纳租税,锦衣玉食,皆取之汉人。我汉人无异为其牛马,辛苦所得者,尽以输纳,犹以为未足,劳力已尽,生命随之,其绝汉人之 生计者三也。既据北京,征收本京饷,以为首都之计,又岁括金亿 万,密藏诸陵墓中。自颇治至今,为数无算,以四海有限之财,填诸虏无底之壑,致令货币不能流通,财政日匮,其绝汉人之生计者四也。自康熙定制永不加赋,其子孙又托言恪守祖制,而于正赋之 外,暴敛无算。乾隆朝,怂恿各省督抚,恣为贪婪,殃民取财,剥肤吸髓,概置不问,伺其官囊已富,则借事治罪,籍没家产,尽入内府,谓之“宰肥鸭”。遂使贪诈成风,内自朝廷,以至阁竖,外自督抚,以至胥吏,皆以贪赃为能,以害民为事。乾隆末年,嬖臣和坤一人之家产,至数万万,民穷财尽,四海骚然,其绝汉人之生计者五也。自太平天国起义东南,虏率其贼臣,死相抵抗,军兴费无所出,遂创厘金之法,一物之微,莫不有税,商贾困惫,物价腾贵。当时宣言事平裁撇,乃事平之后,非惟不载,且益增加,政府视为利薮,官吏视为肥差,骚扰搜括,民无宁日。商务不振,交通阻隔, 其绝汉人之生计者六也。自与万国交通以来,不知外交,屡召战祸,丧师辱国,于弃民割地之外,益以赔款。甲午之役,赔款连息四万万,庚子之役,赔款连息九万万,政府无力,则令各省摊赔。于是各省督抚,借此为名,举行什捐,剥民自肥。自柴米油盐,以至糖 酒诸什项,皆科重税,居陆则有房捐,居水则有船捐,民不堪其苦, 屡屡告变,则辄调兵勇,肆意焚杀,洗村铲地,以为立威之计,思之心伤,言之发指,其绝汉人之生计者七也。广借外债,浪费无纪, 息浮于本,债重如山,犹不知警惕,任令疆臣,各自募借,其所开 销,复无清算,收入愈多,亏空愈大。 试观欧、美、日本各国,何尝无国债,然经理得宜,利多弊少,未有若虏延之素乱,长此以往,国力将敝,其绝汉人之生计者八也。罗掘之术已穷,遂不顾廉耻,公然欺骗,造昭信股票,诱民出资,既而勒令报效,不践前言,反复无信,诈欺取财,行同无赖,其绝汉人之生计者九也。四海之内。人民流离失所,辗转沟壑,而深宫之内,穷奢极欲,日甚一日。 据最近调查报告,自己未至庚子,颐和园续修工程,每年三百余万。虏太后万年吉地工程,每年百余万两。戊戌秋间,虏太后欲往天津 阅操,令荣禄修行宫,提昭信股票六百余万两,辛丑回京费二千余 万两。辛丑后,兴佛照楼五百万两,虏太后七旬庆典一千二百余万 两,另各省大员报效一千三百万两,共计此数年之内,虏太后一人 所用,已盈九千余万两。辛丑至今,又阅数年,其费用可比例而知。 所饮食者,汉人之脂血也,所寝处者,汉人之皮革也。汉人家散人亡,老弱转沟壑,丁壮死桎梏者,皆断送在深宫歌舞中耳。其绝汉人之生计者十也。凡此十者,皆荦荦大端,人所共见。其他苛细及缘附而生者,尚不悉计。乃知虏之贪残无道,实为古今所未有。二百六十年中,异族陵残之惨暴,君主专制之毒,令我汉人刻骨难忍,九世不忘。虏之待我汉人,无异豺虎食人,肉尽则咀其骨,必使无 孑遗而后快,我汉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者,其可悯孰甚焉。今军政府与我国民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大兵所至,举满洲政府不平等之 政治,摧廓振荡,无俾余孽。凡租税厘捐,一切不便于民者,悉扫除之,俾我国民得怡然于光天化日之下。俟天下大定,当制定中华民国之宪法,与民共守,其与虏廷相异之处,可预为国民言之。在昔虏朝贵满而贱汉,满人坐食,汉人纳粮。民国则以四万万人一切 平等,国民之权利义务,无有贵贱之差,贫富之别,轻重厚薄,尤不相均,是为国民平等之制。……

孙中山《与巴黎<巴黎日报》记者的谈话》:满洲入关,屠杀残酷,其恨盖二百六十余年如一日也。如以满人皆享特权,遂至懒不事事,吸汉之膏血,不工作生活,精神形体两不发达,至今皆成废弃。民间以种恨之深,秘密结社极多,要以灭清复明为惟-一之目的。近二十年,革党始起。面与各种秘密结社连合其力,为溃决而不可当。


孙中山《对外宣言书》:溯自满洲入主,据无上之威权,施非理之抑勒,裁制民权,抗违公意。我中华民国之智识上、道德上、生计上种种之进步,坐是迟缓不前。识者谓非实行革命。不足以荡涤旧污,振作新机。今幸义旗轩举,大局垂定,吾中华民国全体,用敢以推倒满清专制政府、建设共和民国,布告于我诸友邦。

易君主政体以共和,此非吾人徒逞一朝之忿也。天赋自由。萦想已夙,祈悠久之幸福,扫前途之障蔽,怀此微忱,久而奠达。今日之享,盖自然发生之结果,亦即吾民国公意所由正式发表者也。

盖吾中华民族和平守法,根于天性,非出于自卫之不得已,决不肯轻启战争。故自满清盗窃中夏,于今二百六十有八年,其间虐 政罄竹难书,吾民族惟有隐忍受之。以倒悬之待解,求自由而企 进步。亦尝为改革之要求,而终勉求所以和平解决之道,初不欲见流血之惨也。屡起屡蹶,卒难达吾人之目的,至于今日,实已忍无能忍。吾人鉴于天赋人权之万难放弃,神圣义务之不容不尽,是用诉之武力,冀脱吾人及世世子孙于万重羁轭。盖吾人之匍匐呻吟于此万重羁轭之下者,匪伊朝夕。今日之日,始于吾古国历史中,展光明灿烂之一页,自由幸福,照耀寰宇宙,不可谓非千载难得之盛 会也。满清政府之政策,质言之,一嫉视异种,自私自便,百折不变之虐政而已。吾人受之既久,迫而出于革命,亦固其所。所为摧陷旧制,建立新国,诚有所不得不然,谨为世界诸自由民族缕晰陈之。

当满清未窃神器之先,诸夏文明之邦,实许世界各国以交通往来,及宣布教旨之自由。马阁之著述,大秦景教碑之纪载,斑班可考也。有明失政,满夷入主,本其狭隘之心胸,自私之僻见,设为种种政令,固闭自封,不令中土文明与世界各邦相接触,遂使神明之裔,日趋僿野,天赋知能,艰于发展,愚民自禁,此不独人道之魔障,抑亦文明各国之公敌,岂非罪大恶极,万死莫赎省欤! 不特此也,满清政府欲使多数汉人,永远屈伏于其专制之下,而彼得以拥有财富,封殖著育于其间。遂不恤贼害吾民,以图自利,宗支近系,时拥特权,多数平民,听其支配。且即民风习尚,满汉之间,亦必严至峻之障,用示区别,逆施倒行,以迄于今。又复征苛细不法之赋税,任意取求。迹邻掳劫。商埠而外,不许邻国以通商,常税不足,更敛厘金以取益,阻国内商务之发展,妨殖产工业之繁兴。呜呼!中土繁庶之邦,谁令天然富源迟迟不发,则满洲政府不知奖护实业之过也。 至于用人行政,更无大公不易之常规。严刑峻制,惨无人理。任法吏之妄为,丝毫不加限制,入命呼吸,悬于法官之意旨;问其有罪无罪也,不依法律正当之行为,侵犯吾人神圣之权利。卖官鬻爵政以贿成。凡此种种,更仆难数。任官授职,不问其才能之何若,而问其权势之有无。以此当政事之大任,几何其不误国哉!近年以还,人民不胜专制之苦,亦时有改革政治之要求。满政府坚执锢见,一再不许,即万不得已而暂允所请,亦仅为违心之举,初非有令出必行之意。朝颁诏旨,夕即背之,玩弄吾民,已非一次。 其于本国光荣,视同秦越,未尝有丝毫为国尽力之意。……


孙中山《令内务司法两部通饬所属禁止刑讯文》:前清起自草昧之族,政以贿成,视吾民族生命,曾草菅之不若。教育不兴,实业衰息,生民失业,及其罹刑网也,则又从而锻炼周纳,以成其狱,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彼虏不察,奖杀勖残,杀人愈多者,立膺上考,超迁以去,转相师法,糜吾民之血肉以快其淫 威。试一检满清史馆之所纪载,其所谓名臣能吏者,何莫非吾民之 血迹泪痕所染成者也。 本总统提倡人道,注重民生,奔走国难二十余载。对于亡清虐政,曾声其罪状,布告中外人士。而于刑讯一端,尤深恶痛绝,中夜以思,情逾剥肤。


孙中山《通告各国书》:我辈中华之国民也,愤满政府之残戾,用是特起雄师与孽种战,务祈推翻恶劣之政府,驱除暴戾,而建立共和国,与各友邦共结厚谊,使世界享和平之幸福,而人类跻于太平之境域,此余终日孜孜以求之者。


孙中山《中国同盟会意见书》: 本会以异族僭乱,天地惨黩,民不聊生,负澄清天下之任,使攘者朱明之绪无绝,太平之师不熸,则犹是汉家天下,政由己出,张驰自易。

孙中山《令内务部晓示人民一律剪辫文》:满虏窃国,易吾冠裳,强行编发之制,悉从腥膻之俗。当其初,高士仁人或不屈被执,从容就义;或遁入缁流。以终余年。痛矣,先民惨罹茶毒。读史至此,辄用伤怀?嗣是而后,习焉安之,腾笑五洲,恬不为怪。矧兹缕缕,易孳霉菌,足兹疾疠之媒,殊为伤生之具。今者清廷已覆,民国成功,凡我同胞,允宜除旧染之污,作新国之民,凡未去辫者,于令到之日,限二十日,一律剪除净尽,有不尊者,以违法论。……


孙中山《祭武汉死义诸烈士文》:维中华民国元年三月十七日。国民公仆孙文,谨致祭于武汉死义诸烈士之灵,而告以文曰: 中夏不吊,满夷窃乱,盗憎主人,府尤丛怨。岂曰无人,摧仇奋患,时不可为,热血空溅。乃及辛亥,火中成军,武汉飚发,胡虏土崩。既攻既击,琢我弟昆,虽标我昆,大功则成。人生有死,死有重轻,死以为国,身毁名荣。漠漠沙场,烈骨所暴,崭崭新国,烈士所造。千祀万禳,俎豆馨香,魄归蒿乡,魂在帝旁。伏维尚飨。


孙中山《祭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文》:维民国元年五月十五日,乃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殉义一周之辰,文适解职归来,谨为文致祭于诸烈士之灵曰:呜呼!在昔建夷,窃夺中土,凶德腥闻,天神怨怒。嗟我辕孙,降侪台隶,含痛茹辛,孰阶之厉。种族义彰,俊杰奋发,讨贼义师,爰起百粤。觥觥诸子,气振风雷,三日血战,虏胆为摧。昊天不吊, 忽焉殒踬,碧血一杯,歼我明懿。寂寂黄花,离离宿草,出师未捷,埋恨千古。不有先导,曷示来兹,春雷一声,万汇蕃滋。越有五月,武汉师举,荡荡白旄。大振我旅。天厌胡德,乃斩厥祚,廓清禹域,腥膻尽扫。成仁之日,距今一周,民国既建,用荐庶差。虔告先灵,汉仪光复,九京有知,庶几瞑目。呜呼!尚飨。


孙中山《在东京中国留学生欢迎会的演说》:今日诸君之欢迎,与从前之欢迎,其心理上大有不同之点。从前所以欢迎兄弟之心理,都是愤恨满洲政府种种压制,种种腐败,欲将身家性命置之度外,以图推翻满清腐败政府,造成革命事业,以建设完全美满之中华民国,与世界列强对峙。所抱持的纯是一种牺牲的主义,本欢迎革命之精神,推而欢迎兄弟。现在,从前诸君之志愿,已经达到。……未光复之先,我辈均受制于专制政府之下,非我族类,横暴不堪。处此极端压制,民权不克伸张,俯首帖耳,任人摧残,刀俎听命,鱼肉听命。从实质上观察之,我辈不过是亡国之遗民,我汉族实无国家存在于亚东大陆上。而外忧日迫,瓜分豆剖之危机,在昔不过虚言恫喝,近且见之实行。满清政府又服膺“宁赠朋友,不予家奴”之格言,对外则一味恭顺,对内则万般防遏,我辈几不免二次亡国之惨。所以大家志士,都不惜牺牲性命,,以求急切之改革,而还我自由之幸福。……吾中华民国,为世界最伟大之国。土地人民,为诸国冠。不过因近二百年受制异族,文明退步,国势凌夷。


孙中山《在神户华侨欢迎会的演说》 (一九一三年三月十三日) :此次汉族光复,系由祖宗手失落,而我同胞万众一心,居然将 丧失之河山恢复,何幸如之!但诸君须知,我同胞从前与现在之地位不同。从前之天下,系满洲一家之天下,汉人受满人专制压制,我同胞为奴隶,为亡国民二百六十余年。今日之国家,为我四万万五族公共之国家,我四万万人成了中华民国之主人。在主人之地位,与奴隶之地位不同,故全国人对于此次光复,非常欢喜,非常希望,且将来子子孙孙永享主人幸福。


孙中山《军人精神教育》:三民主义中,第一为民族主义。欲言此主义,当回溯武昌革命以前,其时汉族受制于满人,土地全被佔据,二百余年中尊韃子為皇帝。韃子者即满洲人也,或亦称为韃虏。初入关时,亦多有起而与抗者,卒以絀于实力,遂至失败。扬州十日之惨杀,真痛史也!


自是而后,满人日施其压制手段、愚民政策,人民乃渐忘亡国之痛,甘心服从。自餘提倡革命以来,人心稍稍感动,民族主义渐次膨胀,一般志士遇害颇多,杀一人复生十人,杀十人复生百人,由是革命思潮震盪全国,直至武昌起义始将满人推翻,光复汉族。

然则时至今日,民族主义可以不言乎?未也。前者满人以他民族入主中国,僭称帝号,故吾人群起革命。今则满族虽去,而中华民国国家尚不免成為半独立国,所谓五族共和者,直欺人之语!盖藏、 蒙、回、满,皆无自卫能力。发扬光大民族主义,而使藏、蒙、回、满, 同化于我汉族,建设一最大之民族国家者,是在汉人之自决。若不及今振拔,将来恐将流为他国奴隶。而振拔之责任,尤为军人是赖。……吾国今日所以堕落于半独立国之地位者,追原祸首,其咎在满 人。彼满人固最富于民族思想者,种种政策,无非压抑汉人,因汉人之文明智识皆在其上,深恐汉人果占优胜,必为其害。满人中有端方者常言:“宁可送与朋友,不可给与家奴。”彼盖以朋友比外国,以家奴比汉人。故在满清时代,凡割让土地,丧失国权之事,甘心为之,绝无顾忌。直至革命以后,满清虽已推倒,而已失之国权与土地,仍操诸外国,未能收回。以言国权,如海关则归其掌握,条约则受其束缚,领事裁判则犹未撤销;以言土地,威海卫入于英,旅顺入于日,青岛入于德。德国败后,而山东问题尚复受制于日本,至今不能归还。由此现象观之,中华民国固未可谓为完全独立国家也!吾人若以救国为已任,则仍当坚持民族主义,实行收回已失之土地与国权,始能与日本、遇罗同为东亚之独立国。勿谓满清已倒,种族革命已告成功,民族主义即可束诸高阁也。


孙中山《民族主义第三讲》:从前在东京办《民报》时代,我们提倡民族主义,那时候驳我们民族主义的人,便说满洲种族入主中华,我们不算是亡国:因为满洲受过了明朝龙虎将军的封号,满洲来推翻明朝,不过是历代朝延相传的接替,可说是易朝,不是亡国。然则从前做过中国税务司的英国人赫德,他也曾受过了中国户部尚书的官衔,比如赫德来灭中国,做中国的皇帝,我们可不可以说中国不是亡国呢?


孙中山《在广州农民联欢会的演说》:今日是开农民联欢会。大家知道为什么要开这个会呢?开这个会之后,要做什么事呢?要知道这个原委,便先要知道今日在中国是一个什么日子。今年叫做民国十三年。为什么有了民国十三年呢?因为在十三年之前,革命党的同志才起革命军,推翻满清,恢复汉人国家,创成民国。在民国没有创成之先,中国的皇帝是满洲人。满洲人是外国来的,是一种异族,不是汉人。他们在二百六十多年之前,用兵力来侵占中国,征服汉人,灭了明朝,统一中国的江山,才把国号改做清朝。所以满清统治中国,压迫汉人,有了二百六十多年。到十三年之前,汉人才发生革命,赶走满洲人, 恢复汉室的山河,一直到现在,中国的事情都是汉人自己管理。 大家如果不知道清朝与民国的分别,可以就广东从前和现在情形想一想,便可以明白。广东在十三年之前,是什么情形呢?大家知道广州是两广最大的城市,在广州城内最大的官有两广总督, 他的权力可以管理广东和广西两省。总督之下有将军,将军之下又有旗防。旗防是满清派到广州来驻防和监视汉人的。汉人官吏做事,都要听满洲人将军的话。所以满洲人是主人,汉人是奴隶。这些情形,你们做小孩子的当然不知道,做大人的应该记得很清楚。在当时,汉人并且不敢到旗下街去行走,如果自己不谨慎,要是被旗人打死了,去打官司,旗人不抵命。这就是因为满洲人是主人, 我们的官吏是被他们监督,所以不敢理这些事。至于汉人生了子孙,有没有教养,官吏总是不管。满人的小孩子,一出世之后便有长粮吃。那些汉满不平等的事,是非常之多。到后来一般革命先烈, 知道我们是做奴隶,看见那些不平的事是很无道理的,所以提倡民族主义,推翻满清政府,创成民国来行民权。……


据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宣传部编《孙中山先生最近讲演集》广州一九二四年七月版中的《宣传造成群力》


黄兴《对民军将士的密谕》(1911年11月9日) :自鄂军起义以来,不旬日间,吾同胞之响应者已六七省,足见天命已归,满贼立亡。乃虏廷不揣时势,不问民心,出其狴犴之卒,敌我仁义之师。是实妄干天诛,于我何妨。汉口之战,我师屡胜,继虽小挫,军家胜败,自古常然,不必介意。现鄂军大整,湘军来援,恢复之功,当在旦夕。顷据保定侦探何式微来报,虏廷已命袁世凯为内阁总理大臣,仍统陆海军队。袁世凯甘心事虏,根据初九日罪己诏,倡拥皇帝之邪说,先运动咨政院遍电各省咨议局,有云“政府十分退让,吾人只求政治革命,不屑为已甚者”云云。现袁已派心腹多名,分道驰往各省发布传单,演说谕众,冀离间我同胞之心,涣散我已成之势,设心之诡,用计之毒,诚堪痛恨!我同胞光复旧宇,义正词严,既为九仞之山,何惜一篑之覆,自不致为所动摇。然恐妖情善蛊,致荧众听,故此密谕同胞,速伤密探查拿前项演说之人,消灭传单,俾鼠窃之技无由而施,大局幸甚。

黄兴《致袁世凯书》 (1911年11月9日) :中华民国军政府战时总司令官黄兴,谨致书慰廷先生阁下: 前由刘君转达尊意,敬悉一切。明公以胞与为怀,爱民如 命,来示嘱敝军停止战争,以免生灵涂炭,仁者用心,令人铭心 刻骨。惟满洲朝廷,衣冠禽兽,事事与人道背驰,二百六十年来,有加毋已。是以满奴主权所及之地,即生灵涂炭之地。如但念及汉口之生灵而即思休战,毋乃范围过狭,无以对四亿生灵。况汉口为我军所有之日,行商坐贾,百货流通。及贼军进攻不克,纵火焚烧,百余万生命、数万万财产均成灰烬。所谓涂炭生灵者,满奴乎?抑我军乎?至于遵嘱开党禁等四条,乃枝叶问题,而非根本问题。兴等之意,原不在此。以大义言之,夷虏与中华,原无君臣之分。明公虽曾服满人之官,而十八省之举义旗、兴义师者,何亦非曾服满人之官者?按之是非真理,明公当自晓然。以利害言之,鄂省兴师,四方响应,至于今日,大江南北,复我汉人之主权者都凡十 一省,寡人政治之满廷早已瓦解,明公即奋不世之威力。将何用?以明公个人言之,三年以前,满廷之内政、外交稍有起色者,皆明公之力。迨伪监国听政,以德为仇,明公之未遭虎口者,殆一间耳。此段痛心历史,回顾能不凄然!况明公之辞国门之际,曾有誓言耶?革命动机未发以前,明公在邺谯居,犹且视为敌国,彰德北京之道上,无日无贼政府之间探出没其间。迨鄂事告急,始有烛之武之请,满奴之居心,不诚令人心冷乎!近日北京政界喧传明公掌握兵权,当 为朝廷之大害,是以满奴又有调明公回京组织内阁之命。夫撤万众之兵权,俾其只身而返,乃袭伪游云梦之故智,非所以扬我公,实所以抑我公,非所以纵我公,实所以缚我公也。赵孟之所贵,赵孟原能贱之。满人之自为谋则善矣,所难解者,我公之自为计也。

兴思人才原有高下之分,起义断无先后之别。明公之才能,高出兴等万万。以拿破仑、华盛顿之资格,出而建拿破仑、华盛 顿之事功,直捣黄龙,灭此虏而朝食,非但湘、鄂人民戴明公为拿破仑、华盛顿,即南北各省当亦无有不拱手听命者。苍生霖雨, 群仰明公,千载一时,祈毋坐失。


黄兴《追悼徐锡麟烈士词 (1912年1月):呜呼!朱明失纽,秽羯流膻,污我华夏,垂三百年。旗奴张焰,汉帜不起,芸芸灵苗,蜷伏锔死。豺狼当道,荆棘满天,罗钳罟网, 铲我英贤。高阳之裔,辱在重僅,曰予皇考,耻累京垓。夭运大捩,瀛寰四通,文明之钥,逼西而东。海外志士,大声疾呼,泪尽血继,唇焦笔枯。粤树大帜,政治革命,蠢彼满族,中实为梗。铸我众心, 锄彼非种。警钟一鸣,万类奇怂。觥觥徐公,乘时以出,气肃霜寒,神严鬼哭。含耻引辱,埋首鳞介,支天一柱,浮沉宦海。湫龙匿爪,扪之无棱,神思往来,心虑困衡。何物恩铭,乃敢用我,霹雳一声, 血飞肉锉。当其举事,一尘不惊,儿曹衙官,木立噤声。公乃奋臂, 誓众左袒,奴才股栗,曰予岂敢。惟虎有伥,喜噬同类,鸟族合围。垓心受敌。掀髯一笑,释剑受缚,屠狗既成,死胡不乐。横陈三木,风寒法庭,盛气所摄,旁若无人。洋洋千言,自志其志,吾事既毕, 以谂后起。一电飞来,比干剖心,识与不识,哭声皆瘠。铜山一崩,洛钟斯应,摄武踵起,愈踬愈奋。移山返日,神之所凝,天畏志士, 实相其成。粤至今日,光复过半,盗酋之裡,不绝如线。轰轰男儿,声呼北伐,扫穴犁庭,责于谁假?同人不才,为公后死,誓于此生,必遂公志。天日在上,魂兮归来,鉴此葵藿,饮之玫瑰。尚飨!


吴樾《意见书》:我国圣圣相承凡数千年,不待他族之鞭策,而固有独立之资格。历史事实,当不诬妄。彼族乘机窃取,战争之残杀无论矣,薙发之役,文字之祸,我祖被害者,其子孙恶得而忘之。此犹过去之冤仇也。且论近政,其对官吏也:汉土硕大,奴隶汉人,乃其不得已也,但汉满人数与官缺之比例,汉员升转,与满员升转之迟速,果平均耶?其对士人也:奴叱娼畜,果无意耶。其对工商也:厘金赔款,诛求无厌,顾不虐耶?其对农民也:重征浮收,且岁征漕米,养彼旗丁,果国民应尽之义务耶。其对平民也:滥刑苛法,不许越诉;视彼黄红带子,作奸犯科,而不受汉官惩治者,果平等耶?其对军士也:招之则来,任其鞭扑,挥之则散,且乘其饥寒而以游勇之罪戮之。南方要塞,悉设驻防,呜呼!其所驻者何地,而所防者果何人耶?

……满政府负于汉人之罪恶如是矣,而彼主 张立宪者,犹曰:是固专制政体之罪恶,但能立宪,必得铲除,而使汉人享满足之自由幸福也。恶,是何言?立宪政治,焉得如此之神圣。以日本万世一系之立宪,奥匈双立政府之立宪,尚有无限之缺憾,况彼奴视汉民之满政府耶。计彼族据我华夏以来,人无贤否,罔不抱守其压抑汉人主义。彼为贵种、汉乃贱奴之说,身至北京,即入于耳。若铁良(铁为排汉巨魁,彼祖述刚毅人才六等之说,以不识字之旗人为一等, 读书之旗人为二等,读西书之旗人为三等,不识字之汉人为四等,读书之汉人为五等,读西书之汉人为最下。铁方以练兵制家奴为急务,他种 改育,均不赞成)、荣庆(荣专持汉人学堂日少,旗人学堂日多之政策)其代表也。彼以数百万之蛮民,驭四万万之名族,反侧之势,毋怪其然。诚为满人计,决不可使汉人雄飞兽挺,以成尾大不掉之势。而我汉人犹懵然曰:满廷立宪,必利于我。满之识者,能毋嗤乎?夫立宪之利于民者,莫过于集会、出版、言论、身体、财产诸自由权利,以彼那拉、奕助、铁良、荣庆诸野物,而甘心以是畀吾族也,谁其信之?……


吴樾《暗杀时代》:今试执予而问之曰:我何国之人也?曰:我中国之人也。又问之曰:我中国之君主,亦我中国之人乎?曰:否,我中国之君主, 乃满洲之人耳。又问之曰:我中国之人,与满洲之人为同族乎?日: 否,中国乃汉族也,满洲则通古斯族耳。又问之曰:满洲人之为我中国之君主,既二百有六十余年,则我土地之为满洲所据,我利权之为满洲所夺,我之子女之为满洲所奴,不亦二百有六十余年乎? 今外人之据我土地、夺我利权、奴我子女,乃据之满洲、夺之满洲、奴之满洲,非据之我也,夺之我也,奴之我也。我欲土地复自外人,利权还自外人,子女归自外人,外人受乎。不受也。曰:然则将奈何?曰:不排满则不得复我土地,不排满则不得还我利权,不排满则不得归我子女。满之不排,则排外为有益乎?为无益乎?排外为无益,则满洲利之;排外为有益,则满洲亦利之。利其土地复自外人,而据之仍在我;利权还自外人,而夺之仍在我;子女归之外人,而奴之仍在我。……


徐锡麟《光复军告示》:为晓谕大众剪灭满夷除暴安民事,维我民族立国千年,文明首出,维古旧邦,乃自满夷入关,中原涂炭,衣冠扫地,文宪无遗,二百余年偷生姑息虐政之下,种种难堪,数不可罄。近则名为立宪,实乃集权中央,玩我股掌,禁止自由,杀虐志士,苛虐无道,暴政横生,天下扰扰,民无所依,强邻日逼,不可终日。推厥种种罪由,何莫非满政府愚黔首虐汉族所致,以是予等怀抱公愤,共起义师,与我同胞共复旧业,誓扫妖氛,重建新国,图共和之幸福,报往日之深仇,义兵所临,秋毫无犯,各安旧业……


徐锡麟供词:满人虐我汉族,将近三百年矣,观其表面立宪,不过牢笼天下人心,实主中央集权,可以膨胀其专制力量。满人妄想立宪,所以使汉人不能革命。殊不知中国人的程度,急在独立,以我理想,满人立宪是万万做不到的。汉人革命,是人人做得到的。若以中央集权为立宪,越立宪得快,越革命得快,我只抱定革命宗旨,一旦乘时而起,杀尽害我中国的满人及助满为虐之汉奸,自然汉人强盛,再图立宪不迟。


熊成基供词:……满人自吞我土地以来,待我汉种之手段,异常阴毒。入关之初,杀我汉族,彼时尸骨已积成一大地毡。盖于中原之全部,鲜血已积成一大红海。满于支那之本部,当时称为“白骨山”、“红泽国”,殆 非虚语。然最惨者,惟我扬州,满兵入城,连杀十日,靡有孑遗!扬州如此,他处可知!其后历年来待我汉人之尤阴毒者,历举如下:

一、海陆军权不与我汉人也一自满人入关以来二百余年,兵权专 属之满人之手,偶有不肖汉人,残杀同胞,图媚彼族,如曾国藩等;而彼必仍派满人官文等,从中钳制之。即如近年来,创设海陆军,关系何等重要,彼果有改良军事之意,中国之大,岂无人才?如彼所派管理之员,如载洵、载涛、铁良等,何尝稍有军事上之知识!而彼利用之者,诚不知其是何居心?

二、政权不与我汉人也一从前各行省督抚监司中, 必有一二满人暗行监督,而省会及边防险要之所,无不有其将军、都统、副都统附地之。近年利用中央集权主义,假意融化满汉,裁撒将军都统,试一观之。自改定新官制以后,军机为枢密重地,而奕助领班:外交为联公和关,而那桐用事;财政为办事之母,而载泽当权;资政为议院之基,溥伦尸位。其他如民政部之用善者,农工商部之用溥题,理藩部之用岩者,法部之用延杰,大理院之用定成,学部之用荣庆,无非满人。仅会无关重轻之吏、礼、邮传三部,委之汉人之手,岂真才智不相及欤?吾不得而知之矣!

三、不问我汉人之生活也,我汉人终岁勤苦, 所得几何?罄其脂膏,不足供皇室之挥霍!而至疏且贱之旗丁,每月必给口粮,现知月饷不能久持,日为八旗筹生计,而我汉人之生计,又如何耶?其尤甚者,一遇灾年,仅予区区数千金之款,动侈谓深仁厚泽,抑知此数千金之内帑,系汉民之脂膏乎?其重满轻汉之意,不待智者而后决矣!……

西人常言:支那人有四万万之多,竟为五百万之野蛮满洲人,压制二百余年,仍未恢复,此可见支那人之奴性,甲于各种人矣!苟实行瓜分中国,必不敢拒制。又闻欧西以一时受制于人,虽以海水尚难洗尽历史上之耻辱,而我汉族历史上二百余年之耻辱,当如何洗之耶?……


阙名《预备立宪之满洲》:逆胡无赖,假借立宪之空名,以涂饰天下之耳目,其恣睢狼戾之私,亦既彰著而不可掩覆。厥有为之推波助澜者,亦复前邪后许,日以立宪之空名号召天下。若是者,吾无责焉。何也?彼固贪冒无耻,早夜孳孳,以冀幸获虏酋之大官重禄,虽湛我神圣之族,以快其私,亦在所弗恤,乃谆谆焉与之诰诚提命,适足为之增重耳,故曰吾无责焉已矣。唯是义声所布,既阅岁时,而我父老兄弟犹有徘徊观望,濡滞而弗克振起者。岂其胥昧于大义,视非种真若可翼戴,曾不思锄而去之耶?抑以实力之未足,而卑飞戢翼,姑徐徐以图其后耳!鸣呼!我民族之憔悴于虐政,既二百余年于兹,中间之战役,无虑数十百,锋镝之痛,焚掠之惨,皆我民躬自受之,既事追述,辄为变色,其不欲闻兵事有如此者。而革命之业, 非以干戈相见,则大勋未易集也,以视立宪,其安危岂可以道里计?然则人之甘立宪之美名,而不遑问其处心积虑之实,固其所也。亦有恫种族之式微,忿丑虏之无道,而光复之绩,非旦夕可致,不能无惮难之 虑,则虚与之委蛇,以为彼既愚我以立宪,我则借立宪以启牖我民,俾其权利之念滋炽,将自奋起以求索之,而革新乃可企也。虽然,由前之说,是味于理也;由后之说,是懵于势也。彼族挟征服者之威力,宁不欲举吾族而草薙禽弥之?特势不能耳。故其对汉之政策,峻其阶级,严其畛域,数百年如一日。岂其一旦幡然改变,尽弃已得之权利,而与我立于同等之地位耶。纵彼能之,而吾人九世之仇,亦必不因之顿释。矧彼族之桀黠者,方汲汲以谋我,我乃侥幸旦夕之无事,玩岁惕时,坐堕其术而不悟,则亡国灭种之,我躬实尸之矣。吾为此惧,故举伪谕预备立宪后之事实,究其利害之所极,以告于我汉民。

一、扩张满族政事上之特权

伪谕立宪以还,首先改革者,厥 维中央官制。或者且目笑存之,以为是无与于得失,而不知其深谋远虑,别有在也。满洲盗据华夏,于政事上既握有特权,初不欲汉人之参与其事。无如言语之不通,嗜欲之不同,若遽尽摈汉人弗用,其能长治久安乎。势不能不稍稍引用汉人,以供奔走传译之役,而实际之政权固毫发不容假借。如各部长官,满汉各居其半,而实权则满尚书、侍郎操之,汉人特仰其鼻息耳。然而以名义言之,则满、 汉之占缺固均也。自中央官制改革之议行,乃并汉人前此所有之虚名而夺之。铁良之长陆军部,溥颋之长度支部,荣庆之长学部, 岂非昭然在人耳目者哉!揆厥用心,良以此诸部者,所以箝束汉人之手足,使不得动摇者在是;所以剥吸汉人之膏血,使之枯瘦以毙者在是;所以遏绝汉人之生机,使不复萌蘖者在是。故明目张胆, 以私示天下而不少顾忌也。夫以民籍计之,满人之数,裁当汉人百 之一,而服官者,其数乃等于我,天壤间不平之事未有若斯之甚者! 况夫借口于不分满、汉,举枢要之职,壹以属彼族之私曙,将见巨 直省之疆吏,细而州县之令长,胥以满人莅之,又孰得而鸣其不平也?而尚复靦然明告于天下日:满、汉臣民,从无歧视。欺藐吾民,至于斯极!从来夷獠之乱华,有其残虐,无其狡點,胡运之不遽斩,良有以矣。或者见迩来将军、都统已参用汉人,以为是即满、汉 平等之实据,是又坐受虏之愚弄而不觉者也。在昔入关之始,将军、都统之权特重,故领是职者皆亲幸之豪西。积之既久,地方行政之权,渐趋重于督、抚,而将军、都统或类于闲曹,至于今日,其为无足轻重之职,更不待辨。彼又何惮而不以此无足轻重之荣名,分之汉人耶?即有驻节关外,其责较重者,亦以穷边大漠之乡,迥异中原之乐土,彼族久居腹地,骄惰性成,已失其固有之特质,付以边圉之寄,鲜克负荷,正不妨以捍御藩篱者界诸汉人,彼则安居高枕以酣嬉偃蹇于财赋佳丽之都,其苦劳殆相万矣。嗟我神明之胄,其甘为彼厮养之卒,承其颐指气使而反以为荣幸耶?审不如是,曷既然起矣!

一、巩固满族军事上之实力

二百余年来, 逆胡所以制我之死命者,不一其途,而最显著者,则独握军事上之特权是也。其初利用卖国之汉奸为之驱除,而洪承畴、吴三桂之伦,亦俨然拥兵符之重。岂其推赤心于若辈之腹耶?势则然也。自时厥后,若三藩之役、回部之役、廓尔喀之役、青海西藏之役、金川之役、川楚之役,总兵柄者莫非满人,汉人之厕身其间者特供其鹰犬之用耳。观其“满洲官军,骁勇精锐,所向无敌”之语,骄心盛气,可概见矣。故直省之绿营,则听其窳败废驰,军兴以来,殆无一兵之可用,论者方咎其不知振作,而不知彼固利其窳败废驰也。太平天国崛起金田,东南响应,逆胡之命不绝如线。而曾、胡数子,甘效命于虏廷,异军特起,其势非政府所能控制,初非虏之所欲也,故交章论曾国藩者不乏其人。唯是我同种之互相残贼,实彼之福,而其势又不能不依以为命。外示优异,内实忌之,是以金陵甫陷,而汉诸将之握兵柄者已不旋踵而解。虏虽惫钝,其防我之念,易尝一日稍懈耶?今者虏亦自知其武力之不足恃,一旦事变卒起,虑不获保其首领,而皇皇焉日惟军实之是计。而举国皆兵之制,又非可以旦夕致也,于是举天下之兵悉隶诸陆军部。而以雄桀猜狠之铁良主之,其副皆以满人,一转移间面满、汉强弱之机已变。就名义言之,不过官制之改革当如是耳。若直督袁世凯,固满洲皇室之忠仆也,其权责视他督、抚若甚优异,其实视昔人所谓挟震主之威、冒不赏之功者,相去盖远,而虏廷忌之滋甚,举其所练北洋诸镇,一日夺之而改隶陆军 部。昏耄之张之洞,震惊无所措,亦呕举所练诸军,请改隶陆军部。于是汉人之任疆吏者,无一得与闻军事。其防患之微,至于此极。而其扩充实力,犹未已也。满洲八旗之制,人人皆隶军籍,弓马为其长技,其后晏安既久,强武之气渐以消磨。在昔之大酋,深虑其不可复振,恒躬自倡率,日讨其族人而申儆之。今日之所设施,实继其未竞之志。各省驻防皆改习新操,并逐渐实行推广。近且决议选派近支王公子弟,分赴东西各国学海陆军矣。彼之振饬军备,不遗余力如此。岂真恫于世界之大势,非武装不足以维持和平耶?不过以汉族之民气,郁郁葱葱,大非往日比,中原豪杰日夜思甘丑虏之肉,而回顾其长白之首邱,鞠为茂草,欲求蒙古之遁还大都而不得,又不甘举族舆榇以泥首于义军之前,计惟有巩固已得之势 力,为走险负偶之举,使其丑类皆著军籍,一朝有警,自可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则无穷之隐患可以不作矣。

一、遏绝汉族之民气愚民之政策

满酋对待汉族唯一之政策也。庄烈帝殉身宗社,民哀思之弗绝,虽俯首于逆胡羁勒之下, 非其所愿,特以疮痍既深,力弗能校,故隐忍以延旦夕之命,扶义而起者遍天下,仅而后定。满酋知我民族之未易驯服也,故于民气之 摧残尤烈。结社聚盟,垂为厉禁。一字一句,涉及明事者,辄遭诛夷。论列史事,初未涉及忌讳,亦逮系而骈缪之,亲党故旧,钩连无遗,碧血沉冤,言之犹有余痛。甚至奋其私智,举先王之典籍而变乱之,以重诬天下,灭我国史,使吾民不忘旧之观念消没于冥冥之中。以朽腐之经义帖括,重毒吾民,使之老死尽气以耗其精力于无用之业,其术幸而得售,故蒙其毒者几三百年,至于今兹,犹未尽涤。海禁既开,世界之大势日震荡于吾民之耳目,瞿瞿而觉者,其心思识力亦既大异于前矣。丑虏审其不利,而又无以禁我之自为计,则姑貌与天下谋更始,阳开阴阖,以诳吾民。今且俨然示天下以预备立宪之美名矣,乃不匝月而封禁报馆、拿办主笔之事叠见。立宪国之精神在于舆论,孰不能知之、能言之,彼岂明知之而故悖之耶!其所以封禁报馆者曰:妄议朝政。以彼伪朝之措施,何者无可指摘,而反欲箝言者之口,抑何悖耶!而方且日以“庶政公诸舆论”之言,餂国人而道之,斯又无耻之尤者矣。虽然,胡之秽德,腥闻在天,其悖且无耻,又奚足责,独我父昆季,犹有希望虏之膏泽者,其亦可以废然返矣。且如迩者,江、浙、皖、粵之人士,愤路矿之丧失,警权之旁落,群聚而谋自存之策,罄其储蓄以抵制借款,此于虏廷宁有所妨害,而遏抑解散惟恐其不力者,亦以民气方新,不可不及时以摧其萌蘖而已。彼自居于政党者,方且执“立宪宜以要求”之讏言,惶惑群众,而不知即此区区要求之权,亦未肯暂相假借 也。

一、扩张满族之生计

立宪之伪谕甫下,而即严催整顿八旗, 克期复奏。为彼族计,固宜力谋其繁殖;而满、汉两民族,既同在立宪政体之下,断无专计及旗民之理。旗民生计,虽未可言裕,而衣食所资,固仍取给于汉族。今乃于汉族之膏血, 日肆其脧削,而旗民则惟恐其不足,亦不过日旗民贵族应处最高之位置而已。其整顿之法,令各地方官于驻防附近州县,以时价分购地亩,按旗丁多寡,发给领种。呜呼!自满洲之入关,率彼群丑以衣食于我膏腴之壤,燕蓟之圈地,各省之驻防,何莫非吾族痛心疾首之事?乃犹以为未足,将更肆其贪馋。所购之地,则吾民固有之业,直搜之耳,犹 饰辞日购,矧购地之价仍取诸吾民耶!辗转敲剥,以恣其无厌之 欲,旗民之生计日广,吾族之生机殆垂绝矣。昔越之报吴,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吴卒为沼。今丑虏席已成之势,非直新败之越也;吾族当覆亡之余,又不逮强大之吴也。彼族于生聚教训,唯所欲为;于我族萌芽之方苗,则斧斤以伐之,牛羊以牧之。神州之为沼,奚必二十年后哉?综是数者观之,满洲之所谓立宪,从可知矣。美其名日预备立宪,而实则遵循弘历、玄烨之遗策而厉行之耳。弘历、玄烨行其策 而效,故汉族呻吟困顿于虏廷之轭下且三百年。今其策之效否,固弗可知,要亦视我族之自待若何而已。《诗》有之:“无信人之言,人实诳汝。”虏之诳我民,至矣。如枭示凌迟之淫刑,岂非明示废止者耶?而徐烈士之狱,剖其心,磔其支体,犹以为不足,暴尸兼旬,人莫敢敛,虽至野蛮之国,有淫刑以逞至于此极者耶?立宪、立宪云者,皆此类也。哀我人斯,其勿复歆美名以蕲实祸矣。虏之反复, 犹有进于是者。我日望彼以权利,彼即日责我以义务。执是说以往,则尽室以充兵役,举衣食之所入以供赋税,皆义务也,吾人岂有幸耶?噫!事浸急矣,将奈何?(《民报》第十九期,二月出版)

阙名《仇一姓不仇一族论》:……夫为我汉族不共戴天之仇者,就广义言之,厥为满族。 更进而言之,则实满族中之爱新觉罗之-一姓。在明之中叶,奴酋窃居建卫,以蕃厥种族。明帝锡以龙虎将军之号,仅示羁縻,初未尝责以烦苛。奴酋不思报我大德,转丛怨尤,阴肆其鸱张之计,蚕食我边疆,荐居辽沈,僭号以自侈。自是我师数出,民力用伤,潢池盗起,明社遂屋。是则明亡以前,满酋已为我之巨仇,而不容须臾忘者也。北都既裂,满酋乘我内衅,长驱阑入。遽思变乱我典章冕服,首下雍发之令,大肆惨杀,天日为之变色。遂至断流南下,蹂躏我留都,屠戮视北方为尤烈。仁人烈士,仗义而兴,力竭而蹶,骈首而就死者,项背相望。迄今念之,辄为发指裂呲。此又满酋入关之际,虐我之巨 仇,所不可须臾忘者也。满酋贪残成性,累世相承,南巡之役,搜括东南财赋,巨细靡遗。且恣其愚民之术,滥杀密网,淫刑以逞。皇汉之民力民气,摧抑断丧,无复有萌芽之苗。此皆二百余年满酋虐我之巨仇,尤不可须臾忘者也。而其黠谲狡恶,复远出亘古民贼独夫之上。如墟明之宗社,夷明之陵寝,斩绝明之遗裔,莫非满酋之所为,而尚敢以为明复仇自居,而有“我朝之天下,乃得之于闯贼, 非得之于明”之讏言。诬民惑世,莫此为极。彼盖知皇汉民族有不忘旧之特质,而烈帝之身殉社稷,尤为天下所思慕弗绝息者,不早为之所,则将有奉明后以建攘夷之旌者,彼将疲于奔命以死矣,又奚能久据此上腴之府以长其孙子耶。故即假复仇之义,以障亿兆 之聪明,不惟不操戈逐之,而且感戴之于千万世也。虏之计亦险 矣哉!又如虏之秽德,彰闻于天下,而竞敢饰为“本朝深仁厚泽,沦肌浃髓”之谬说,以愚黔首。人虽至不肖,亦弗为所摇惑。自既污伪命、甘奴僖于丑虏者外,从无念及满廷之安危者,民情亦大可见矣。而虏酋之大言不惭,盖明知我族丧乱之余,疮痍之未复,无羽翰以图振举,虽志欲灭胡,而终无如彼何,故明欺其无能为而玩弄之也。满酋之阴贼如此。天下之被其恶德者,遂浸淫渍染,弗可荡涤。官吏贪婪无厌,政以贿成,相率视为习见,不稍怪诧。士人自挟策授书,即志利禄,鄙廉让而弗尚,狙诈百出,只计私图,其风亦披靡天下。盖自建夷猾夏以来,不独吾族之民智日以锢,民气日以 荼,民力日以脆薄,而民德之为其所败坏者,亦远非衰周、暴秦、五季之世所可同年而语矣。准是以谈,则雪积世之大耻,荡中原之瑕垢,非取爱新觉罗氏而摧夷剿灭之,其道末由。

满酋之罪状,不特如是而已。汉族约于积威之下,为日既久,其程度遂沉滞而不进,固有之能力亦殆渐灭无存。而世界之大势, 一折而转趋亚陆,莽莽神州竟为群矢之的。满酋狃其故常,尚欲闭关绝市。战祸数开,吾民蒙其毒最酷。重要之军港商场一以奉诸外人。甲午之役,括吾民之膏血以赎其长白山之故巢,亦既无赖极矣;而更奋其私心,以试排外之技,一战而败,间道遁逃,以蹂躏之惨遗诸吾民。自时厥后,更不恤以吾民之生命贡媚于强邻,今日输 一矿,明日献一路。雄邦六七,日肆凭陵,如入空虚之域,皆满酋拱手以延之入者也。吾民不悟其好,徒欲雪愤于外人,不其傎乎?夫排外之特质,立国于天地之所极不可缺者也。特今日而言排外,当先用之于满洲。使此异族之政府犹岿然在上,则虽并命于皙人,犹之奴耳。况彼抱帝国主义之诸民族,悉弯弓以注华夏,有除即发,胡坐受其愚而不觉耶?若集全力以撼此恶政府,何惮其不碎于吾 手?傀儡既覆,民国既立,彼欧美之列强见吾民族之实力若此,唯有敛手而退耳。其或竞背乎人道,因以行其分剖,则法兰西之事具在,吾族宁让其独步耶?然则吾族欲破列强之势力范围,又非先破异族之恶劣政府不为功,断可知矣。

上之二说,一以理言,一以势言,凡以著复仇之不可以已也。明之亡也,孤臣义士,崎岖海岛间,奔走国事,而迄无所补,或引颈就戮,或终其身伏处林箐以死。盖天下之明大义者无几,独唱而莫之和,故遂至于此。今则稍稍异矣,民气亦稍稍振起矣。异日者,义师既起,直捣首都,馘彼大酋,县诸大白,海内可传檄而定。……(《民报》第十九期,二月出版)

秋瑾《普告国人同胞檄》:嗟夫!我父老子弟,其亦知今日之时势,为如何之时势乎?其亦知今日之时势,有不容不革命者乎?欧风美雨,澎湃逼人,满贼汉奸,网罗交至,我同胞处于四面楚歌声里,犹不自知,此某等为大义之故,不得不恺切劝瑜者也。夫鱼游釜底,燕处焚巢,旦夕偷生,不自知其频于危饴,我同胞其何以异是耶?财政则婪索无厌,虽负尽纳税义务,而不与人以参政之权;民生则道路流离,而彼方升平歌舞。侈言立宪,而专制乃得实行;名为集权,则汉人尽遭剥削。南北兵权,既纯操于满奴之手;天下财赋,又欲集于一隅。练兵也,加赋也,种种剥夺,括以一言,制我汉族之死命而已。夫闭关之世,犹不容有一族偏枯之弊,况四邻逼处,彼乃举其防家贼、媚异族之手段,送我大好河山?嗟夫!我父老子弟,盖亦一念祖宗基业之艰难、子孙立足之无所,而深思满奴之政策耶?某等眷怀祖国之前程,默察天下之大势,知有不容己于革命,用是张我旗鼓,歼彼丑奴,为天下创。义旗指处,是我汉族,应表同情也。


秋瑾《光复军起义檄稿》芸芸众生,孰不爱生?爱生之极,进而爱群,盖种族之不保则个人随亡。此固大义了然, 毋庸多赘者也。然试叩我同胞以今为何时,则莫不曰:“种族存亡之枢组也。”再进而叩以何术可解决此 存亡之问题,则又瞪然莫对,否即以政治改革为极端之进化矣。 暖夫,欧风美雨咄咄逼人,推原祸始是谁之咎,虽灭满奴之族亦不足以蔽其辜矣! 夫汉族沉沦二百有余年,婢膝奴颜,胁肩他人之字下,有土地而自不知守,有财赋而自不知用,戴丑夷以为主,而自奴之。彼固傥来之物,初何爱于我辈,所何堪者我父老子弟耳。生于斯,居于斯,聚族而安处. 旦者瓜分实见,彼即退处藩服之列,固犹胜始起游牧之族。奈何父老子弟乃听之而不闻也。 年来防家贼之计算着着进步,美其词曰“立宪”;而杀戮之报不绝于书,大其题曰“集权”, 而汉人失势,满族枭张。呜呼!人非木石,孰不爱生?而爱群逼于不获已,则只能守一族之利益矣。彼既弃我种族, 置之不间之列,则返报之道,亦所当为,奈何我父老子弟见之不早也? 某等菲薄,不敢自居先知,然而当仁不让,固亦尝以此自励。今时势阽危,确见其有不容己者。为是大举挞伐,先以雪我二百余年汉族奴隶之耻,复以启我二兆方里天府之新帝国,宗旨务光明而不涉于嗳味,行事务单简而不踏于琐细,幸叨黄帝祖宗之灵得以光复旧业,与众更始。所有遗派之兵马晓谕如左,凡我汉族,自当共表同情也。


陆皓东烈士绝命书:“吾姓陆名中桂,号皓东,香山翠微乡人,年29岁。向居外处,今始返粤,与同乡孙文同愤异族政府 之腐败专制,官吏之贪污庸懦,外人之阴谋窥伺,凭吊中原,荆榛满目,每一念及,真 不知涕泪之何从也。居沪多年,碌碌无所就,乃由沪返粤,恰遇孙君,客寓过访。远别故人,风雨连床,畅谈竟夕。吾方以外患之日迫,欲治其标,孙则主满仇之必报,思治其本,连日辩驳,宗旨遂定,此为孙君与吾倡行排满之始。盖务求惊醒黄魂,光复汉族。无奈贪官污吏,劣绅腐儒,寡颜鲜耻,甘心事仇,不曰本朝深仁厚泽,即曰我辈践土食毛。讵知满清以建州贼种,入主中国,夺我土地,杀我民众,据我子女玉帛,试思谁食谁之毛,谁践谁之土,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与夫两王入粤,残杀我汉人之历史尤多,闻而知之,而谓此为恩泽手。要知今日非废灭满清,决不足以光复汉族;非诛除汉奸,又不足以废灭满清,故吾等尤欲诛一二狗官,以为我汉人当头一棒。今事虽不成,此心甚慰,但我可杀,而继我而起者不可尽杀。公羊既殁,九世含冤;异人归楚,吾说自验,吾言尽矣,请速行刑!”


彭楚藩供词:自鞑虏入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文字兴狱蓄发罹罪,残暴数百年,与我汉族不共戴天。最近亲贵用事,卖官鬻爵,失地丧权,犹以”宁赠友邦,勿与家奴“之手段,断送我大汉民族于万劫不复之地,我黄帝子孙,不忍见民族之沦亡,同伸革命救国之大义,是天经地义,责无旁贷。


刘复基斥虏官铁忠:自从鞑虏入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剃发易服,杀我汉人千万,奴我汉人二百余年,犯下无数罪孽,满清实与我汉人有血海冤仇,何德何惠于我!近年以来,满洲政府卖国割地,与洋为奴,天人共愤。我大汉子民,正是要推翻你们这些满狗,重振大汉国家,雪百年之耻,重振中华声威!……


刘师培《悲佃篇》:滿洲入关,虐民之政,磐竹难书,然最苛之政,則为圈田,既沒其田,能奴其人。由是幽燕之間,旗庄环列。于本非已有之物,久假不归,己为田主,轉以汉民为佃人,甚至因田熟而增租,因田荒而易地。而投充之人,复指邻近之地,占为己业,致被占之民,控訴无門。其有田既被圈,耻为房役,則給以饶地,仍依美土起科。时吴、孔、耿、尚建藩南土,亦行圈田。是向为汉民之佃者,今且转为異族之佃矣,岂不哀哉!

刘道一《驱满酋必先杀汉奸论》:嗟嗟!虏尘滚滾,举止羞人。盼朱蛮之不来,抵黄龙其何日? 归于天之不祚汉耶?则天必日:“我不能将汝众生之毛土畀之异族 也。”归于祖宗之无灵耶?則祖宗必日:“我非愿汝子孙之冠带变 作胡装也。”若之何自貽伊戚,自残同类,替人作嫁,卖主求荣,而使我金戈铁马之河山,变为天阴鬼哭之招魂社,三皇五帝之苗裔,变为漂泊无依之亡国奴,作怪作妖,一至此极耶!查清之乱华也,开十七史之奇变,比之周汉晋唐,无此得祸之惨;踞十八省之疆土,比之南北五季,无此占地之广;苟延二百六十五年之甲子,比之宋一代,无此猾夏之久。盖今世汉奸之术工于历代,則虏害亦大于历代;汉奸之运长于历代,則虏命亦寿于历代也。今日者,其胡人学汉之毕业期?今日之中国者,其汉人贩国之总卖办所乎?清康熙之諭旗营曰:“从古汉人叛乱,只用汉兵征时,岂有满兵助剿?”噫, 虏之为此言也,殆习见历代亡汉之历史,汉奸之历史欤?清廷向来衣缽,皆此驅驱汉人以杀汉人者,为秘密之方法。入关时无论矣,至平三藩时,此方法一盛,平粤捻时,此方法又盛。迨观最近之湘赣有光复军起,謂兵遍全国,而邻近易召之荆州驻防族,曾不少动。此方法乃盛而又盛矣。数百年来,不废八旗一兵,不折索伦一骑, 可端坐以观汉人之自戕,为圆明园下酒物也。古之中国,以夷攻夷。今之夷狄,以汉杀汉。以夷攻夷者,中国灭夷之上策。以汉杀汉者,非夷狄灭汉之奇术乎?狼无狽不立,狽无狠不行。满酋非汉奸无以至今日,汉奸非满酋无以終余生。汉奸既与满酋有密切之 关系,則汉奸已同化于满。吾国民之杀汉奸,謂之杀汉奸可也,杀满人亦可也。如果内患扫除,不为胡用,则以彼辽沈巢穴已失、全国人心已去之虏,有不入吾掌握者,吾不之信也。嗟嗟!朔风怒号,白杨萧萧。失国之戚,与子同袍。憾之秸兮,望帝魂之来兮,卢骚我邻。虚无党贈我以弹兮,我祖黄帝遗我以大刀。我誓悬虏首于太白兮,我先杀此汉奸之不同胞。


陶成章《浙案纪略》:东汉之末,西晋之初,太平日久,忘其先世严防夷夏之训戒,遽迁投降之早种人于城内,遂生五胡之乱。然五胡本为降民,杂处内地,盗窃中国文明, 乘隙为变,以故一切习尚,均同于我。且又自惭其种类卑贱,皆冒窃中国之姓名,以求掩其丑。不久即消灭无踪,不过扰乱于一时, 与内寇兴发,无甚大异,未能为吾族之害。及赵宋不德,不防外患,专防内变,边疆无兵,又盛讲专制之术,偃武修文,以柔民气,中国之国势因之大衰。由契丹而女真,而蒙古,遂蹈亡国覆族之惨。明祖兴起于一时,不及三百年而满洲之祸又兴,再蹈亡国复族之惨。 ……满洲之祸甚于蒙古,故当时中国人复仇之心,比之宋末为尤切,是以凡新兄弟入会之始,必披其发,因此辫非我中国固有之物,歃血盟时,我祖宗实式临之,不当以满洲形式见我祖宗也。故莅会执事人员,其成例当取中国古衣冠服之,亦即此意。又用草束象人形,或用图画象人形者一,以为满洲皇帝新入会者对之,射三矢,誓杀满洲皇帝,以示不敢忘仇也。大清者,满洲人之国号,与我中国人无涉。大清之皇帝,仇人之首也,故不当承认其为我中国之皇帝。以故洪门中之兄弟,写清字必作y,是谓清无主。虽然,为我仇者,不仅清帝一人,凡满洲人皆我仇也。势无两立,必尽杀之,故洪门中兄弟,凡写满字,尽作t,称之日满无头,若是乎我祖宗仇满之心,固深且切,而无以复加者矣。为子孙者,奈何其忘之乎?


陶成章《龙华会章程》:列位啊!自从盘古以来,虽礼有那五胡乱华,一统中国的,头一个就是元鞑子,这是我第一次中国亡的记念了。幸亏坐不到百年,就出一个朱洪武,把那元鞑子赶出塞外,仍旧是我汉人做皇帝,我们是算再见天日。这朱洪武的出身,列位也都晓得,岂不是人家看牛的小厮,到着没奈何时节,还在皇觉寺做过和尚么?万料不到后来金朝杀不了的杂种,又乘着我们年岁饥荒,有了内乱,崇祯皇帝死在煤山的时节,几个做奸细的范文程、洪承畴、吴三桂,引贼开门,他又进了山海关,强占着北京城,来做我们天朝的皇帝了。那时我们南边都立着明朝的亲王,论理,吾们汉人就是让了北方,他也就不当抢到南边来了。不料他狼子野心,得一想十,又带着许多丑类,把我们南边的亲王一个个灭了。那南来的凶恶,到一处屠一处的城,不知死了多少忠臣义士,剩下来的因为逼我们改他的打扮,又不晓得杀了多少。当时他有两句口号,叫做“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到今剃头担上竖着的那根旗杆,就是当时因为不肯剃头,拿来杀了,把头挂在棋杆斗上做榜样的。你道可惨不可惨?他既削平了南北,就想出种种不平暴虐的制度,我一枝笔那里说得尽。单只为防我们汉人造反,便各处要紧的省分驻扎旗兵,监守着我们,还要我们辛苦田地种出来养活他们。近来又想出新鲜法子,要想夺我们的各省田地,凡是好的都想归给他们,那狗屁的上谕,反说是满汉平等,时价估买。

阿哟,你这班杂种的满洲人,北边近京的田地,二百年前已被你们圈占去了,难道我们南边的几亩荒田,你不肯舍免了么?再说我们当时的老辈,那一个不切齿痛恨他,独可惜各处所起的义兵,都被那班大逆不道的邪说所误,独立无助,终究没有成功。直到出了太平天国的洪秀全天王,本来我们汉人可以再见天日了,却被那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这些混张王八羔子猪狗不吃的东西,练着汉兵,反帮鞑子,杀我汉人。


章太炎《革命军》序:凡事之败,在有其唱者,而莫与为和;其攻击者,且千百辈。故仇敌之空言,足以隳吾实事。夫中国吞噬于逆胡二百六十年。宰割之酷,诈暴之工,人人所身受,当无不昌言革命。然自乾隆以往,尚有吕留良、曾静、齐周华等,持正义以振聋俗。自尔遂寂泊无所闻。吾观洪氏之举义师,起而与为敌者,曾、李则柔煦小人。左宗棠喜功名,乐战事,徒欲为人策使,顾不问其韪非曲直,斯固无足论者。乃如罗、彭、邵、刘之伦,皆笃行道士也。其所操持,不洛闽而金溪、余姚衡阳之黄书,日在几阁。孝弟之行,华戌之辨,仇国之痛,作乱犯上之戎,宜一切习闻之。卒其行事,乃相紾戾如彼。材者张其角牙以覆宗国,其次即以身家殉满州,乐文采者则相与鼓吹之,无他,悖德逆伦,并为一谈,牢不可破。故虽有衡阳之书,而视之若无见也。然则洪氏之败,不尽由计划失所,正以空言足与为难耳。


章太炎《支那亡国二百四十二年纪念会启》:处今世而惧亡国,非狂则寱哉。自永历建元,穷于辛丑,明祚既移,而炎黄姬汉之邦族,亦因以澌灭。迥望皋渎,云物如故。惟兹元首,不知谁氏?支那之亡,既二百四十二年矣。民今方殆,寐而占梦,非我族类,而忧其不祀。觉寤思之,宁俟欧美分割,始云郊丘乏主也欤。自顷品庶雕瘵,邦人诸友,惄然自谋,作书告哀,持之有故。有言立宪君主者矣,有言市府分治者矣,有言专制警保者矣,有言法治持护者矣,岂不以讦谟定命,国有与立,抑其秩序,无乃陵躐。衡阳王而农有言:民之初生,统建维君,义以自制其伦,仁以自爱其类,疆干善辅,所以凝黄中之缊也。今族类之不能自固,而何他仁义之云云。悲夫!言固可以若是,固知一于化者,亦无往而不化也;贞夫观者,非贞则无以观也。且曼殊八部,不当数省之众;雕弓服矢,未若铅弹之烈。而蓟丘大同,鞠为茂草;江都番禺,屠割几尽。端冕沦为辫发,坐论易以长跽。茸兹犬羊,安宅是处。哀我汉民,宜台宜隶。鞭箠之不免,而欲参与政权;小丑之不制,而期扞御晰族,不其忸乎!……


章太炎之《客帝匡谬》:“夫宾旅侵突而为君者,故迩梁远,以华夏为异类,蜂刃所抵,类祃厥宗,而无所慇痛。扬州之屠,嘉定之屠,江阴之屠,金华之屠,啗肉也如黑鹫,窃室也如群麀。其他掊发窖藏,掘冢坏陵,而取其金鼎、玉杯、银尊、珠襦之宝以为储藏者,不可以簿籍计也。及统壹天下,六官犹耦,防营犹设,(明末马、阮筑板矶城为西防。左良玉叹曰:“今西何所防?殆防我耳!”今之驻防,则谁防乎?名不正,言不顺,二百年泄泄然而不改,异夫!)托不加赋以为美名,而以胡骑之餫饷刓敝府库;迮有狱讼,则汉民必不可以得直;迮有剧寇,汉臣贤劳而夷其难;创夷既起,又置其同族于善地以乱其治。吾义士之谋攘逐者,亦宁有过职乎?逐加于满人,而地割于白人,以是为神州大訽。夫故结肝下首而不欲逞,非其丧志,鉴于蜀、宋也。蜀相之结荆杨也,非忘报也,彼惎曹氏,则吴不得怨;故覆于南郡,烬于白帝,再挫之忿,而不敢复焉。宋与女真,宗祢之痛也,引蒙古以灭之,终自戕败,庙算失也。故地处其逼,势处其陧,九世之仇,而不敢复焉。何者?荦牛之斗,玄熊呴怒以格其间,则二牛皆脔也。且夫今世又有圣明之客帝,椎匈啮臂,以悔二百五十年之过矣。彼疏其顽童,昵其地主,以百姓之不得职为己大耻,将登荐贤辅,变革故法,使卒越劲,使民果毅,使吏精廉强力.以御白人之侮。大东辛颛之胄,且将倚之以为安隐,若是又可逐乎?虽然,弗逐,则高义殆乎格,配天之志殆乎息矣。决胜负于一朝,两族皆偾,而不顾其后者,日莫涂远之所计,虽非少康,犹之伍员也。中夏虽坏败,宁无其人邪?其攘逐满洲也,在今日,其不攘逐满洲也,亦在今日。客帝诚圣明,则必取谟于陆贽,引咎降名,以方伯自处。”


而后知客帝之不可,曰:“余自戊、己违难,与尊清者游,而作《客帝》。饰苟且之心,弃本崇教,其违于形势远矣!且汉帝虽孱弱,赖其同胤,臣民犹或死之。满洲贱族,民轻之,根于骨髓,其外视亡异欧美。故联军之陷宛平,民称‘顺民’,朝士以分主五城,食其廪禄。伏节而死义者,亡一于汉种。非人人阘茸佣态,同异无所择,孰甘其死?由是言之,满洲弗逐,欲士之爱国,民之敌饩,不可得也。浸微浸削,亦终为欧美之陪隶已矣。今弗能昌言自主,而以责宣尼之主祏,面欺!”

章太炎《请严拒满蒙人人国会状》:窃以东胡贱种,狼子野心。今之满洲,明时号野人女真,蒸报残杀,是其天性。自多尔衮入关以后,盗我疆土,戕我人民,扬州之屠,江阴之屠,嘉定之屠,金华之屠,广州之屠,流血没胫,积骸成阜,枕戈之耻,衔骨之痛,可遽忘乎?其后任用谄佞,以圣谕愚黔首,以括帖束士夫,租税则半供驻防,原野则籍为圈地,斯仇不复,何以自立。今幸宵小在朝,自取覆灭,攻昧侮亡,天道应尔。本会为拯救支那,不为拯救建虏;为振兴汉族,不为振起东胡。为保全兆民,不为保全孤偾。是故联合志士,只取汉人东西诸贤可备顾问,若满人则必不容其阑入也。或 谓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虽在满洲,岂无材智逾众如寿富、金梁其人者,不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愈材则忌汉之心愈深,愈智则制汉之术愈狡,口言大同,而心欲食人,阳称平权,而阴求专制。今所拒绝,正在此辈。岂为昏庸躁妄之人言耶。且如玄晔[烨]、胤祯等辈,若狂暴失德,专为淫虐,则不崇朝而歼于汉人矣,岂能制我黔黎至三百年之久哉?今诸君既具人人自立之志,上念夙仇,下思后患,如有满人 入会,必能严加拒绝,蒙古准此。今特具说帖,请与诸君歃血而盟,既盟之后,如有引蒙、满人人会者,同会共击之。若模棱两可,阴有所觊,徒托斗智斗力之辞,坐忘畏首畏尾之害,则国非吾国,民非吾民,虽保安全壤,仍与曾、胡之徒同符共轨,则鄙人请先出会,以遂素志。


章太炎《驳康有为论革命书》:长素又曰氏、羌、鲜卑等族,以至元魏所改九十六姓,大江以南,骆越、闽、广,今皆与中夏相杂,恐无从检阅姓谱而攘除之。不知骆越、闽、广,皆归化汉人而非陵制汉人者也。五胡代北,始尝宰制中华,逮乎隋、唐统一,汉族自主,则亦箸土傅籍,同为编氓,未尝自别一族,以与汉人相抗,是则同于醇化而已。日本定法,夙有蕃别,欧、美近制,亦许归化。此皆以己族为主人,而使彼妥吾统治,故一切可无异视。今彼满洲者,其为归化汉人乎?其为陵制汉人乎?堂子妖神,非郊丘之教;辫发璎珞,非弁冕之服;清书国语,非斯、邈之文。徒以尊事孔子,奉行儒术,崇饰观听,斯乃不得已而为之,而即以便其南面之术,愚民之计。若言同种,则非使满人为汉种,乃适使汉人为满种也。长素固言大同公理非今日即可全行。然则今日固为民族主义之时代,而可混淆满、汉以固熏莸于一器哉?时方据乱而言大平,何自悖其三世之说也?……种种缪戾,由其高官厚禄之性素已养成,由是引犬羊为同种,奉豭尾为鸿宝,向之崇拜《公羊》,诵法《繁露》,以为一字一句皆神圣不可侵犯者,今则并其所谓复九世之仇而亦议之。其言曰:扬州十日之事,与白起坑赵、项羽坑秦无异。岂不曰秦、赵之裔未有报白、项之裔者,则满洲亦当同例也。岂知秦、赵、白、项,本非殊种,一旦战胜而击坑之者,出于白、项二人之指靡,非出于士卒全部之合意。若满洲者,固人人欲尽汉种而屠戮之,其非为豫酋一人之志可知也。是故秦、赵之仇白、项,不过仇其一人;汉族之仇满洲,则当仇其全部。且今之握图籍、操政柄者,岂犹是白、项之胤胄乎?三后之姓,降为舆台,宗支荒忽,莫可究诘,虽欲报复,乌从而报复之?至于满洲,则不必问其宗支,而全部自在也;不必稽其姓名,而政龘府自在也。此则枕戈剚刃之事,秦、赵已不能施于白、项,而汉族犹可施于满洲,章章明矣。明知其可报复,犹复饰为喑聋,甘与同壤,受其豢养,供其驱使,宁使汉族无自立之日,而必为满洲谋其帝王万世祈天永命之计,何长素之无人心一至于是也!


……玄烨、弘历,数次南巡,强勒报效,数若恒沙,己居尧、舜、汤、文之美名,而使佞幸小人间接以行其聚敛,其酷有甚于加税开矿者。观唐甄之《潜书》与袁枚之《致黄延桂书》,则可知矣!庄生有云:狙公赋芋,朝三暮四,众狙皆怒,朝四暮三,众狙皆悦。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此正满洲行政之实相也。况于廷杖虽除,诗案史祸,较诸廷杖,毒螫百倍。康熙以来,名世之狱,嗣庭之狱,景祺之狱,周华之狱,中藻之狱,锡侯之狱,务以摧折汉人,使之噤不发语。虽李绂、孙嘉淦之无过、犹一切被赭贯木以挫辱之。至于近世,戊戌之变,长素所身受,而犹谓满洲政治为大地万国所未有,呜呼!斯诚大地万国所未有矣!


……


今以满洲五百万人,临制汉族四万万人而有余者,独以腐败之成法愚弄之、锢塞之耳!使汉人一日开通,则满人固不能晏处于域内,如奥之抚匈牙利、土之御东罗马也。人情谁不爱其种类而怀其利禄,夫所谓圣明之主者,亦非远于人情者也,果能敝屣其黄屋而弃捐所有以利汉人耶?籍曰其出于至公,非有满、汉畛域之见,然而新法犹不能行也。何者?满人虽顽钝无计,而其怵惕于汉人,知不可以重器假之,亦人人有是心矣。顽钝愈甚,团体愈结,五百万人同德戮力,如生番之有社寮。是故汉人无民权,而满洲有民权,且有贵族之权者也……

章太炎《哀焚书》:乌乎!昔五胡、金、元,宰割中夏,其毒滔天,至于逆顺之分.然否之辨,未敢去故籍以腾奸言也。自满洲乾隆三十九年,既开四库馆,下诏求书,命有触忌讳者毁之。四十一年,江西巡抚海成献应毁禁书八千余通,传旨褒美,督他省摧烧益急。自尔献媚者蜂起,初下诏时,切齿于明季野史。(谕曰:"明季末造野史甚多,其间毁誉任意,传闻异词,必有诋触本朝之语,正当及此一番查辨,尽行销毁,杜遏邪言,以正人心,而厚风俗。")其后,四库馆议:"虽宋人言辽、金、元,明人言元,其议论偏缪尤甚者,一切拟毁。"及明隆庆以后,诸将相献臣所箸奏议文录,若高拱(《边略》)、张居正(《大岳集》)、申时行(《纶扉简牍》)、叶向高(《四夷考》《蘧编》《苍霞草》《苍霞余草》《苍霞续草》《苍霞奏草》《苍霞尺牍》)、高攀龙(《高子遗书》)、邹元标(《邹忠介奏疏》)、杨涟(《杨忠烈文集》)、左光斗(《左忠毅集》)、缪昌期(《从野堂存稿》)、熊廷弼(《按辽疏稿》《书牍》《熊芝冈诗稿》)、孙承宗(《孙高阳集》)、倪元璐(《倪文正遗稿》《奏牍》)、卢象升(《宣云奏议》)、孙传庭(《省罪录》)、姚希孟(《清閟全集》《沆瀣集》《文远集》《公槐集》。《公槐集》中有《建夷授官始末》一篇)、马世奇(《澹宁居集》)诸家,丝帙寸札,靡不然爇。虽茅元仪《武备志》,不免于火。(《武备志》今存者,终以诋斥尚少,故弛之耳)厥在晚明,当弘光、隆武,则袁继成(《六柳堂集》)、黄道周(《广百将传注》)、金声(《金大史集》);当永历及鲁王监国,则钱肃乐(《偶吟》)、张肯堂(《寓农初议》)、国维(《抚吴疏草》)、煌言(《北征纪略》);自明之亡,一、二大儒,孙氏则《夏峰集》,顾氏则《亭林集》《日知录》,黄氏则《行朝录》《南雷文定》,及诸文士侯、魏、丘、彭所撰述,皆以诋触见烬。其后纪昀等作《提要》,孙、顾诸家,稍复入录。或曰,朱、邵数君子实左右之。然隆庆以后,至于晚明,将相献臣所箸,靡有孑遗矣。其他遗闻轶事,皆前代逋臣所录,非得于口耳传述,而被焚毁者不可胜数也。由是观之,夷德之戾,虽五胡、金、元,抑犹有可以末减者邪?


大史公曰:"秦既得意,烧诸侯史记尤甚,为其有所刺讥也。"乾隆焚书,无虑二千种,畸重记事,而奏议、文献次之,其阴鸷不后于秦矣。今夫血气心知之类,惟人能合群。群之大者,在建国家、辨种族。其条列所系,曰:言语、风俗、历史。三者丧一,其萌不植。俄罗斯灭波兰而易其言语,突厥灭东罗马而变其风俗,满洲灭支那而毁其历史。自历史毁,明之遗绪,满洲之秽德,后世不闻。斯非以遏吾民之发愤自立,且剗绝其由蘖邪?自是以后,掌故之守,五史之录,崇其谀佞,奖蹙虚美,专以驾言诳燿.使莫能罪状己以阶革命。伟哉!夫帝王南面之术,固鸷于秦哉。


且乾隆之世,伪复明孝安等三帝年号,于前代谊士,方赠谥树表,扬厉而不厌。及一夕焚其书,不曰"狂吠",则曰"悖逆"。何一人之言,而前后驳异如是也?夫患臣僚之携贰,则褒遗忠以炫之;惧汉族之怀旧,则毁故书以窒之。二者相违,而皆以愚民。惟民也卒受其愚,哀哉!昔者秦始皇帝功德瑕衅,粲然在中夏,其法式诒于后嗣。焚史隐恶.至今而弥甚。攘除胡貉,数世而不行。及授胡貉以柄,使烝报杀略者,得善自隐讳,以为臧身之固,虽秦亦不意是也。


乌乎!长国家者不务子孙万世之计,而肆忿悁于一眗。方是时.则诚满志矣。数世而衰,而斧柯之伐,其则不远。《中西纪事》《海国图志》之属,尝指斥欧人,欧人亦欲以严令督毁之。至于庚子挞伐之诏,且躬自燔除,以奄其咎。悲夫,昔人箸书,皆异代见焚,今斧扆图籍之未丧,而先不能保其诏令乎!


章太炎《正仇满论》:夫今之人人切齿于满洲,而思顺天以革命者,非仇视之谓也。屠刽之惨,焚掠之酷,钳束之工, 聚敛之巧,往事已矣,其可以仇视者,亦姑一一 切置之。而就观今日 之满人,则固制汉不足亡汉有余,载其皆窳,无事不足以丧吾大陆。今夫官吏之溺职者,则取而废黜之,非有所仇视于官吏也;人民之杀人行劫者,则执而断斩之,非有所仇于人民也。今满人之阊茸者,进不知政,退不知农商,睢盱榛狉状若鹿豕,惟赖宗室米禄 以为养;而一二桀黠者,则一切取吾汉人之善政而颠倒更张之,一切取吾汉人之贤俊而芟薙菹刈之。然则所谓溺职者与所谓杀人行劫者,其今之满人非耶!虽无入关以来屠刽焚掠、钳束聚敛之事,而革命固不得不行,奈何徒以仇视之见狭小汉人乎!

章太炎《代议然否论》:虏廷所拟立宪草案,大较规模日本。推其意趣,不为佐百姓,亦不为保乂国家,惟拥护皇室尊严是急。亦有摭拾补直,深没其文以为隐讳,使各条自相抵触者。鸣呼!虏廷之疾已死不治,而欲以宪法疗之,宪法之疾又死不治。持脉写声,可以知其病态矣。略举数条如左: 彼宪法言:“大清皇帝统治大清帝国,万世一系,永永尊戴。”又 曰:“君上神圣尊严,不可侵犯。”此欲模拟日本宪法而失其真。日本宪法但云:“大日本帝国,以万世一系之天皇统治之。”此从其历史成事而施名号,初有日本国,便有此姓之日本天皇,故曰“万世一系之天皇”,而不曰“此后当万世一系”。虽文义兼摄初终。其辞气 犹有蕴藉。今满洲本非我族类,自古无“万世一系”之历史,由是规定其后使匕鬯永属于一家。夫明有成事在前者,犹不可刻定于后,又况海滨胡貉略有中原,而以芳言固其世祚,令汉人永远服从,大逆无道,当殊死。盖日本与中国历史风俗不同,而其人心亦异。彼一姓相继二千五百岁,惟神道教所说者,又谓朝姓出于天神,民情怀旧,故拥戴之念深。如中国则非其例。勿论满洲起于狂寇,为我世仇,在昔姬周历祚几及千年,王赧不祀,民心犹不为便芥。盖儒者有言日:“民为贵,君为轻”,“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其陈义虽未周备,要之民心固如是也。秦皇欲推二世三世至于万世,遂为千载笑谈。由今推论,满洲之主可以钦定宪法,秦皇独不可钦定宪法耶?然所以酿嘲者,民心固日不应有此矣。况以毡裘腥膻之儿,识字且未及千数,浑屯如帝江,清狂不慧如昌邑王,而知识或未逮陈叔宝。大婚则拜谒堂子,以观房中之画像;奉达赖喇嘛之教,则以他人代身赎罪,雇作桑门;上谒西太后,又时时被唾面而伏棰楚。有何神圣?亦何从得“不可侵犯”之实权耶?日本定此二条, 虽儿童亦笃信;满洲定此二条,虽达官亦腹笑。此则国性不同,礼俗有异,本不可以强拟者。夫欲护持皇位,则何必效日本?意大利之宪法,王位惟许沙奇尼亚王之后承之;德意志之宪法,皇位惟许普鲁士王之后承之。今何不曰“皇位惟许爱新觉罗氏承之”,而诡曰“万世一系”,盖彼亦知爱新觉罗之名漫污史册,气若鲍鱼,故不得已而屏藏之耶!然即彼大清皇帝者,何功何德,而当世为宗主? ……归作田舍翁,以东三省偿失地,犹不赡,幸得赦宥,世为建州孤债之君亦足矣,何敢觊觎非分,以陵我神明裔胄,以破我中国人人得长国家之美俗!

……恶政令之烦苛,常出其机械接构以相斗者,固汉人公性也。曩者,丁租并课,算及黄口,民 则争自避匿,故汉、唐、明盛时,丁口常不逾六千万。满洲行一条鞭,而民数骤增至四万万。岂今日之孳生力如彼强,昔之孳生力如彼弱耶?亦规脱丁徭而亡命耳。今复比户征兵,则四万万人又且骤减为六千万人也。夫隐名以避役,踢跨高厚,处处触藩,孰与烧其穹幕,犁其王庭,尸其主者,枭其首……菹其骨肉于市,使槟獭政府永绝于地球之上?方今早潦不恒,海波上击,燕赵与南海 皆大康,四万万人槁饿矣!其取胡人、汉奸之醢以来!


章太炎《讨满洲檄》:天运丁未纪元四千六百零五年,某月某日,中华国民军政府檄曰:


昔我皇祖黄帝轩辕氏,与炎皇同出于少典之裔,实建国于兹土。上法乾坤,乃作冠带弧矢之利,以威不庭,南翦蚩尤,北逐荤粥,封国万区,九有九截。少昊、高阳继之,至于唐虞,分北三苗,海隅苍生,莫不循化。夏商之世,王威不远,亦能保我子孙黎民,不失旧服。自周公兼夷狄,定九宇,四海之内,提封万里,旅獒肃慎,无敢不若。衰周板荡,始有赤狄白狄九州陆浑之戎,交捽诸夏,夷言被发,渎乱华俗,部落聚居,胜兵稀疏,亦财比于癣疥。


秦始皇帝奄有海内,乃命上将,驱而致之河湟之外,始筑长城以阻匈奴。中夏清明,秦功为大皇。汉肇兴,则有平城之役。孝武赫然,锐意北伐,终绝大漠,勒石纪功于狼居胥之山,三世载德,威惮旁达。日逐呼韩邪单于,南向奔命,愿为臣妾。迄于新都季汉之世,胡胙世衰,边庭少事。


晋道陵夷,授权降虏,刘元海、石勒之徒,凭藉晋威,乘时僭盗,则我中华之疆土,自是幅裂。五胡麋聚,甲覆乙起,江左建国,不出荆扬。然犹西殛姚泓,东诛慕容。徒以燕冀未靖,又资拓跋。崔浩魏收,腾其奸言,明朔方之族,出于黄帝,奸人王通,夏以《元经》张虏,乃云黎民怀戎,三才不舍。由是言之,非虏之能盗我中华,顾华人之耽于媚虏也。

天诱其衷,唐室受命,西戎突厥咸服其辜。以中原之地,久陷索虏,任用将帅,胡汉杂糅,卒有安史之变。延及朱梁,沙陀内寇,石晋刘汉,世载其凶。宋承百王之末,疆域削迫,燕云诸州,沦于契丹。金源继逆,播迁南服。遂启蒙古,宰割赤县,则我中华始丠墟为亡国。以民志未携,能贵其种,韩宋天完,扶义伐罪,卒统一于朱氏,衣冠礼乐,咸复其初。虽疆域之广,不逮汉家,挞伐所及,远逾宋氏。辨章种族,严于有唐,九边分卫,廀候相属。卫虏不能肆其毒,蒙古不能播其氛。边防之严,趣重西北。蕞尔东胡,曾不介意。乃使建虏雉兔,窜伏于其间,荐食沈阳,侵及关内,盗窃神器,流毒于中华者二百六十三年。


逆胡爱新觉罗氏者,女真遗丑,蘖芽东垂,蒙鱼为皮,使犬逐鹿。自以朱果之祥,发于神鸟,诱惑诸夷,肆其蚕食。昔在明室万历之初,跳梁作贼,父子就诛,凶嗣奴儿哈赤,长恶不悛,世济其逆。我中华念其瞢愚,不忍尽戮,因夷治夷,疆以戎索,有龙虎将军之命。奴酋背诞忘德,恣其虐饕,职贡无时,东珠不入,盗我边部,旁及叶赫尼堪外兰诸部,将率群丑,黄衣称帝。其子皇太极因袭便利,入据全辽。我中华亦有流寇之难,讨伐不时,将帅亟易,遂得使虏穷凶极恶,肆其驰突,外劫朝鲜,内围京邑,稔恶盈贯,亦陨其命。属以流寇犯阙,思宗上宾,多尔衮福临父子,假称义师,盗有中夏。自弘光初元,讫于延平郑氏之亡,四十有一岁,冠带遗民,悉为虏有。以至于今,传嗣九叶,凶德相仍。


今将数虏之罪,我中华国民其悉心以听。


昔拓跋氏,窃号于洛代北群胡,犹不敢陵轹汉族,虏以要害之地,建立驻防,编户齐民,岁供甲米,是有主奴之分。其罪一也。


既据燕都,征固本京饷以实故土,屯积辽东,不入经费。又熔金巨亿,贮之先陵,穿地臧资,行同盗贼。故使财币不流,汉民日匮,无小无大,转于沟壑,其罪二也。


诡言仁政,永不加赋,乃悉以州县耗羡,以为己有,而令州县,恣取平余,其余厘金夫马杂税之属,岁有增加。外窃仁声,内为饕餐,其罪三也。


自流寇肆虐,遗黎凋丧,东南一隅,犹自完具,虏下江南,遂悉残破。南畿有扬州之屠、嘉定之屠、江阴之屠,浙江有嘉兴之屠、金华之屠,广东有广州之屠。复有大同故将,仗义反正,城陷之役,丁壮悉诛,妇女毁郭。汉民无罪,尽为鲸鲵,其罪四也。


台湾郑氏,舟师入讨,惧海滨居民之为乡导,悉数内迁,特申海禁。其后海外侨民,为荷兰所戮者三万余人。自以开衅中华,上书谢罪,大酋弘历悉置不问,且云寇盗之徒,任尔殄灭。自是白人,始快其意。遂令南洋侨民,死亡无日,其罪五也。


昔胡元入寇,赵氏犹有瀛国之封,宗室完具,不失其所。满洲戕虐弘光朱氏,旧宗剿灭殆尽,延恩赐爵,只以欺世,其罪六也。


胡元虽虐,未有文字之狱,自知貉子干纪,罪在不赦,夷夏之念,非可刬绝。满洲玄烨以后,诛求日深,反唇腹诽,皆肆市朝。庄廷鑨、戴名世、吕留良、查嗣庭、陆生楠、汪景祺、齐周华、王锡侯、胡中藻等,皆以议论自盗,或托讽刺于诗歌字书之间,虏遂处以极刑,诛及种嗣,展转相牵,断头千数,其罪七也。


前世史书之毁,多由载笔直臣,书其虐政,若在旧朝,一无所问。虏以人心思汉,宜所遏绝,焚毁旧籍八千余通,自明季诸臣奏议文集而外,上及宋末之书,靡不烧灭,欲令民心忘旧,习为降虏,其罪八也。


世奴之制,普天所无。虏既以厮役待其臣下,汉人有罪,亦发八旗为奴。仆区之法,有逃必戮。诸有隐匿,断斩无赦。背逆人道,苛暴齐民,其罪九也。


法律既成,即当遵守,军容国容,互不相入。虏既多设条例,务为纠葛,督抚在外,一切以便宜从事,近世乃有就地正法之制。寻常私罪,多不覆按,府电朝下,囚人夕诛。好恶因于郡县,生杀成于墨吏,刑部不知,按察不问。遂令刑章枉桡,呼天无所,其罪十也。


警察之设,本以禁暴诘奸。虏既利其虚名,因以自煽威虐。狙伺所及,后盗贼而先士人,淫威所播,舍奸宄而取良奥。朝市骚烦,道路侧目,其罪十一也。


犬羊之性,父子无别,多尔衮以盗嫂为美谈,玄烨以淫妹为法制。其他烝报,史不绝书。汉士在朝,习其淫慝,人为雄狐,家有麀鹿。使中夏清严之俗,扫地无余,其罪十二也。

官常之败,恒由贿赂。前世臧吏,多于朝堂杖杀,子姓流窜,不齿齐民。虏有封豕之德,卖官鬻爵,著在令典,简任视事,率由苞苴。在昔大酋弘历,常善任用贪墨,因亦籍没其家,以实府臧。盗风既长,互相什保,以官为贾,以法为市。子姓亲属,因缘为奸,幕僚外嬖,交伍于道。官邪之成,为古今所未有,罪十三也。

毡笠绛英以为帽,端罩箭衣以为服,索头垂尾以为,鞅矧璎珞以为饰。往时以蓄发死者遍于天下,至今受其维絷,使我衣冠礼乐,夷为牛马,其罪十四也。

夫以黄帝遗胄,秉性淑灵,齐州天府,世食旧德。而逆胡一入,奄然荡覆。又其腥闻虐政,著在耳目,凡有血气,宜不与戴日月而共四海。故自僭盗以来,朱一贵起于台湾,林清起于山东,王三槐起于四川,洪秀全起于广西,张乐行起于河南,其他义师不可悉数。岂实迫于饥寒,抑自有帝王之志!诚以豺狼之族不可不除,腥膻之气不可不涤,故肝脑涂地而不悔也。

今者民气发扬,黎献参会,虏亦岌岌不皇自保,乃以立宪致官之会,诱我汉民,阳示仁义,包臧祸心,专任胡人,死相撑拒。我国民伯叔兄弟,亦既烛其奸慝,弗为惑乱。以胡寇孔棘之故,惟奋起逐北,摧其巢穴,以为中华种族请命。幕府总摄维纲,辑和宗族,惧草泽之骏雄,良材鲜学,则自以为王侯同类相残,授虏以柄,或有兵威既盛,虏不能制,思寻明祖之迹,与比邻诸雄,互相角夺。不念祖宗同气之好,日寻干戈,使元元涂炭,帝制既成,惟任独断,不可以保世滋大。又惧新学诸彦,震于泰西文明之名,劝工兴商,汗漫无制,乃使豪强兼并,细民无食,成他日之社会革命。为是与内外民献,四万万人,契骨为誓曰:自盟以后,当扫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有渝此盟,四万万人共击之。

呜呼!我中华民国,伯叔兄弟,诸姑姊妹,谁无父母,谁非同气,以东吴群兽,盗我息壤,我先帝先王亦既丧其血食,在帝左右,旁皇无依,我伯叔兄弟诸姑姊妹,亦既降为台隶,与牛驹同受之毒,有不寝苫枕块,挟弓而斗者,当何以为黄帝之子孙?惟革命之不可以已,而不可以有二也,故有共和之政,均土之法,以维持于无极。事虽未形,规摹则不可以不闳远。惟我国民,恺悌多智,以此告勉,庶几百姓与能。迩来军中之事,复有约束,曰毋作妖言,毋仇外人,毋排他教。昔南方诸会党,与燕齐义和团之属,以此三事,自致不竞,惟太平洪王之兴,则又定一尊于天主,烧夷神社,震惊孔庙,遂令士民怨恚,为虏前驱。惟是二者,皆不可以崇效。

我国民之智者,则既知引以为戒,其壮士寡昧不学,宜以此善道之,使知宗教殊涂,初无邪正,黄白异族,互为商旅。苟无大害于我军事者,一切当兼包并容。有违节制,悉以军律治罪。又我汉族,仕官于满洲者,既实同种,岂遽忘其祖父。徒以热中利禄,受彼迫胁。人亦有言,满堂饮酒,有一人向隅而泣,则举坐为之不乐。幕府张皇,六师神武不杀,虽蚍蜉蚁子,犹不妄戮,况我同种,而当迫害。尔念缙绅,及尔介胄,既汗伪命,如彼赤子,陷于深谷。尔虽湛溺,尔心肺肾肠犹在。尔亦念往者,胡人入关,陵暴尔祖尔父,斫头屠肠于绝辔之野,尔室毁破,尔庙摧夷,尔墓掘穿,尔先妣与诸母诸姑亦有污辱。我政府肃将天讨,为民理冤,以为有人心者,宜于此变。若能舍逆取顺,翻然改图,有束身归命,及以一城一垒迎降者,任官如故。若自忘其本,为虏效忠,以逆我大兵之颜行,一遭俘虏,或得赦宥,至于再三,杀无赦。其为间谍者,亦杀无赦。

又尔满洲胡人,涵濡卵育于我中华之区宇且三百年,尺布粒米,何非资于我大国。尔自伏念食土之毛,不怀报德,反为寇仇,而与我大兵旅拒,以尔四体,膏我萧斧。尔抚尔膺,尔谁怨!若自知不直,愿归部落。以为我中华保塞。建州一卫,本尔旧区,其自返于吉林黑龙江之域。若愿留中国者,悉归农牧,一切与齐民等视。惟我政府,箫勺群慝,淳化虫蛾,有回面内向者,怀柔以礼,革其旧染。选举租赋,必不使尔有倚轻重。尔若忘我汉德,尔乃盗边,尔名马大珠不入,尔恶不悛,尔胡人之归化于汉土者,乃蹀足士,与外胡响应。幕府则大选将士,深入尔阻,犁尔庭,扫尔闾,遏绝尔种族。幕府则建筑尔尸,以为京观。如律令,布告天下,讫于蒙古回部青海西藏之域。


章太炎《中国革命宣言书》(一九一一年十月十七日) :满洲政府者,马贼之遗孽,而素无文教之顽民也。自明祚沦亡,乘间窥伺,盗窃神器,将三百年,华胄夷为台隶,饕餮肆其奸回。 一二黄耈,随时先逝。后生不见屠夷之惨,相与因循,遂得使满洲殚其凶虐,恣行无忌。近又假托立宪之名,涂民耳目,官以族贵,政以贿成,杀人惟恐不多,加赋惟恐不足。乃者以铁道国有之目,劫夺民资,囚戮议士,茕茕赤子,悉膏刀砧。蜀人不胜其虐,始举义旗,龛定三府;两湖志士,实踵其后,赖士大夫之力,军士知方,云合响应,曾未二日,恢复两都,江汉廓清,日月再现,犹惧邦人诸友,观听未周,尚多犹预,特陈大义,以告我四万万神明之胄。

盖泰东文化之邦,中夏为祖,衣冠礼乐,垂则四方,视欧罗巴洲之有希腊,名实已过之矣。惟彼建虏,人面兽心,纵无残虐于我氓庶。奉此骑寇,以临大邦,凡有人心,孰能容忍?况复残贼公行,法纪紊乱,以蒸报为仁义,以贪冒为骏雄,虽俚人洞苗,犹不能与此终古,况素知礼义者哉!曩日之茹荼含痛者,非独楚、蜀三省之民,奇材巨骜,所在皆有,亦不限于一地。然则农商抗税,行伍倒戈,学士驰骤以求同德,议员传檄而晓四方,此生民之大义,而人道之至文也。今者皇帝神圣之称,委贽献身之训,固已视如翳告,拨弃无余。妇人犹且从事,可以属丈夫;儒童犹且戮力,可以兴壮士;书生犹且效命,可以愧显人。智勇辐辏,其会如林,所以致天之届而拯黎元于水火者,惟力是视。然闻北部陆师,犹怀观望,习流海旅,尚受盗言,甚非所望于诸父兄也。国之有兵,本以御外侮,不以镇制人民,若云公侯爪牙,宣力王室,此则奴虏阘茸之言,岂军人之素分耶? 北方军士,宝繁有徒,霜露所均,谁非昆弟,而欲承虏廷之伪命,推白刃于同胞,何其自外于人群哉?废昌通寇,天性傲狠,视将校如家奴,凡诸军士,盖所素省。加以猜忌成心,嫌疑已构,宁受贼师鞭笞之酷,而违简书恤难之言,北军虽愚,宜未至是。故偶署外务部尚书袁世凯,宣统初政,黜在田间,自谓无复出山之志,款遭多事,招之即来,何异吏欲杀人而延屠脍,不能坚执,遂被羁縻,晚仰今昔,能无愧乎?海军弁卒,多产东南,郑成功之遗迹,黄道周之义声,故老流传,简在耳目,闻其主帅,亦尝留学远西,岂未闻法兰西大革命时,拿破仑优游军中,终以智勇登为总统乎?今乃制命伪朝,受其驱策,扬灵江上,以与义师争命,以职则非其分,以义则失其伦,以爵赏权位则必不能比于满洲世族,以动伐闻誉,则复下于向日曾、李二凶,幸而获胜,一家指为良臣,万姓目以剧贼。若天夺其魄,应时崩溃,坚利之器,扫地无余,海疆失卫,谁之责也。当知人心所归,依乎信顺,今之发愤马雄者,非若昔日洪杨假合之徒,今之赴义倒戈者,亦非有昔日徐、熊孤起之危也。若能云蒸虎变,同指北廷,挞彼元凶,势如振稿,功成事遂,大律丕天,动名登于旗常,铜像立乎云际,无损一时之势位,而获无穷之令闻,孰与身局走卒,备他人驱使哉!

又诸东西友邦,交通已夙,满人侵盗之事,盖所稔知,今之虐政,亦其所目睹也。义师既起,无犯秋毫,曩日载书,未尝渝悔。楚、蜀之保护商场者,不在满洲政府,而在革命军人。严守中立,责任有在。今日战事抢攘,贸易或有留滞,若其大功耆定,胡酋遁逃,中夏清明,是亦远人之福。何者?万国和平之的,系于中夏政治之修明;政治修明之期,依于民主立宪之成立。革命既成,共和自现。周道如砥,足以供万国之观瞻,邦交昵而无猜,兵革偃而不用,此则日计不足,岁计有余。若吝目前之微利,而忽百世之远图,朋比偶朝,扼我大义,宜非泱泱大国之所出也。方今民气昭苏,风云泱郁,天亡索虏,近在崇朝,此正志士鹰扬之会,穷民得职之时,将成人道之均平,以滋世宙之福祉,黾勉从事,其可惮劳,所以劳来还定安集者,非弘毅就功之士,将谁属哉!书到,详思此义。中国革命本部宣言。


宁调元《仇满横议》: “中国不强,外人且绝灭尔。”竭全国无量数志士之口、之舌、之脑、之力、之心、之血、之笔、之墨,所研究,所解决,所谓危言,所谓伟论,悻悻自得,以耸动于国中,充塞于国中, 呜呼!叹息于国中者,不外此数字。而国中附和之、痛哭之、奔走之、惊觉之者,复只此数字。故向内之方针尽移而向外。愚民也,知排外而不知排满。义和团也,知灭洋而不知灭清。江浙等处商、学界也,知庆祝而不知追悼。滔滔者天下皆是,更何异于拒虎于千里之外,而养伥于室中哉?他日有相与编汉种之痛史,揭大义于天壤者,究灭亡之祸根,则吾必不曰外人,而曰满人。溯灭亡之真时期,则吾亦必不曰甲申,必不曰咸、同,宁曰西历千九百零六年七月十三日。 噫!东亚之民族,殆不可以自立之民族欤?二十世纪之岁月, 殆亡国灭种之岁月欤?“新水非故水,前沤续后沤。”距今七月十三以前不二百日,则我藩服朝鲜亡于日本之第一纪念日也。 夫朝鲜与我逼处于东亚,其位置同,种族同,文字同,国体同,政体同,亡于异族同,亡于异族之时期同,亡于国中二党派之依赖外族也又颇同。( 朝鲜有亲日、亲俄二派,中国有帝党、后党二派。) 宁不能谓之亡国之奇怪谭!虽然,朝鲜之灭亡也,则炸统监、起义兵;汉种之灭亡也,则庆幸、则祷祝。山鸡顾影,曾朝鲜之不若,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方正学曰:“胡元窃位,殆如禽兽犬羊服冠冕而南向,令中国士大夫拜,士大夫即拜。岂禽兽犬羊真尔主耶?元时人士廉耻道丧,殆阳九之运欤?”今满清与胡元一也。。以胡虏乱华,乱华而如 是之久,实开国五千年来一未有之变局。仗雄剑以愤激,一欲问夫苍旻。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谢。南风不竞,愁听垓下 之歌;东海难填,休怨精禽之石。夷茫茫禹域为奴隶出产之场兮,采神圣苗裔备博物馆陈设之品兮,竟朱元璋亦无其人,而阳九之厄之已久。野老兮田夫,长夜兮未央。磷青兮月黑,凭吊兮苍凉。天下之最伤心者,盖无以逾于此;天下之最不甘心者,亦无以逾于此。


且夫满胡之起,非强大也。区区建州,不及我昆仑山下之一池也。游牧之众,不足饱吾民之一餐也。以言种族,则西伯利亚之通古斯族也。东胡也,鲜卑也,鞋羯也,契丹也,女真也,皆犬羊交媾之遗孽,历代犯顺之仇雠也。夫岂足以语于伏羲、神农、 黄帝之胄哉?以言世德,则同姓通奸,妻孥共欢、父子而聚扈不 丑,叔嫂而并头互咏。( 天聪六年,谕曰:“今后继母、伯母、婶 母、嫂、弟妇、侄妇。家族嫁娶者,男以奸论。”)多尔衮,胡族中之代表也。娶太后福临之母以为妻,逼死豪格即肃亲王,纳其妃以为妾。(顺治八年, 济尔哈朗奏日:“摄政王又逼死肃亲王, 而纳其妃”云云。)福临,玄烨,胡族中之圣君也。一以小怨废太 后,一信谗言废太子。皇太极夺立也,胤镇亦夺立也。(济尔哈朗又言:“摄政王又亲到皇宫内院,以太宗文皇帝原系夺立以抉制皇 上”云云。)胤祺事知之者多,兹不述。允礽、允褆并帷薄不修, 以淫乱著。(玄烨谕曰:“允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虐众,众, 暴戾淫乱,难出朕口”云云。又日:“允礽同伊属下人,恣行乖戾,令朕赧于启齿。’又日:“允褆欲为索额图复仇,结成党羽, 朕未卜今日被鸠,明日遇害,昼夜戒慎不宁”等。又,胤镇在位之四年,六部议奏有曰:“允褆性质狂悖,与阿其那谋东宫[中议略]。又在西边取东海台吉等女,日夜纵欲淫乱)同根相煎于室中如胤祺杀弟兄殆尽,待骨肉间尚如此,其待汉人可知矣, 王孙被啄于飞燕。女主兴而傀儡登场,阉权振而大叔柄国。狗彘之所不食,人类之所共羞。又何尝梦见我文、武、周公、孔、孟之遗教哉?若之何文野悬殊,众寡势异,一朝啸集,乘隙而入,窃我神器,握我主权,占据我土地,侵夺我财产,奴隶我子女,宰割我人民,变易我服制,败坏我纲常,监督我语言,束缚我思想,吸收我膏血,掩蔽我耳目,薙我之发,坏我之俗,食我之肉,寝我之皮。如万弩齐发,困我于马陵道上,竟束手待毙,而莫能起。回忆艺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之言,其父析薪,其子不克负荷,盖不能免其讥矣。然而,逆取者必出以顺守,马上得之。自不可以马上治之。而满胡则不尔尔也。入关以来,不务德而勤远略,恃金戈而销民气,其手段之毒、政策之险,即人有千手, 手有千指,不能指其一端;面有千口,口有千舌,不能名其一处。 吾请将其罪状昭著者,略陈一焉 。

有如福临尸位,至于乾、嘉,史祸代兴,诗狱接踵。以刊《列朝诸臣传》,身死东市,弟子缪夷,弟妻发边。判官连坐,两 学斩决,绞一太守,杀一推官,贬一将军,诛一幕府,以及作序 者、校对者、刊刻者、卖书买书者,均-网打尽。此非庄廷钱之一案耶?以著《南山集》,身至寸磔,族皆弃市,尚书、侍郎等, 死者三四十人,亲戚故友,无辜牵连三百余人。此非戴名世之一 案乎? 一汪景祺也,著《西征随笔》之诗,菲薄虏官,撰历代年 号之论,指斥正字,身首顿异,乡会试并停。一查嗣庭也,主试江西,寓讥讽于闱题,刺时政于日记,禁锢而死,已属冤横,杀宁子修尸,宁论天道!此则顺治间至雍正五年之最著案件是。又二年,有陆生楠之案。又年余,又有徐骏之案。然陆、徐皆祸止及身,若吕案,则较庄、戴之风潮为更恶也。至弘历嗣位,首以曾静等正法。杀江西刘震宇,以所著《治平新策》,倡更改衣服故。 缪陕西学政胡中藻,以刻< 坚磨生诗钞》,多犯忌讳故。蔡显刊刻 禁书,表扬钱、戴也,则置之死地。如称“戴名世以《南山集》 弃市,钱名世以年案得罪。”又《题友人袈裟小照》有云:“莫教 行化乌衣国,风雨龙王欲怒嗔。”因此等事遂得罪。钱谦益有《初 学集》行市,诋毁满清也,便销毁其版权。自《一柱楼》诗出现,416有徐述夔之被杀,沈归愚之撤祀,下至周华、谢济世,皆属意欲之事,皮莫须有之狱。告汗者众,为祸愈烈。迩来章、邹人狱, 封报馆,禁新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煽其潮流,尚未有已。 吾族发言权自此日式微矣。幼读前史,见周厉王监谤,秦皇之禁偶语,汉初之禁诽谤妖言,以为酷矣。夫岂知长白山下之种野蛮贱畜,“操是大阿,戮剥一世,流血冲天,车不可以厉”,更十百倍之哉?此其关于文字之狱者一。 至如封豕、长蛇,荐食上国,广畜聚敛之臣,大定征比之例, 曰“地丁”“火耗”与“库平”,则其添附品也。曰“漕粮”,“正米”加四耗与“赠贴米”加二耗,“运费”为里纳米则其添附品 也。曰“南粮”“本折”则其添附品也。满胡日纳税,汉人即纳税;满胡曰薄税,汉人即以为薄税。氓之蚩蚩,贼父罔觉。怵于一纸伪谕之铺扬, 惑于二三汉蠹之鼓动,遂至藉寇兵而赍盗粮,贻后世子孙无穷之累。而我食我之毛,我践我之土,不费满人一斗粟,不乞满人一尺布。在满胡,对于我固绝无收税之资格;在我,对于满胡更不负纳税之义务。则茫然罔觉也,岂不咨哉?况夫正供之外,创围捐,设膏捐,屠捐,抽灯捐、房捐矣。盐有税,蚕桑有税,烟酒又有税矣。予取予求,不汝疵瑕,果尔欲壑之难仇饱也。复分立名目,悉索备至,抽收厘金,以病民也。设昭信股议 票,以欺民也。摊亿兆赔款,以嫁祸于民也。鬻宫卖爵数十年, 以贻害于民也。两派刚毅,为搜括财政之举;一遣铁良,画集财中央之策。昔日所称为素封之境,今则十室九空,处处皆贫国矣。较之俄国每名纳税十四元,日本每名纳税五元,其名轻,其实重也。况一能为民生利,一徒为民分利,天壤之悬殊,尤不可同日 语哉。噫!我之财有限,彼之欲无厌。以有限之财,应无厌之欲,日居月诸,靡所底止。东办一学,仍集资于民间。西练一兵,复敛款于各省。五毒出洋之费也,各省彩票之设也,东三省京饷之 接济也。如黑龙江等处不毛之地,皆解京饷以接济之,数十万焉! 数百万焉!数万万焉!饵我以甘言,假我以虚名,制我以威力,无不直接间接垂手而达其目的。嗟我兄弟,邦人诸友,脑筋不灵, 血脉将枯,其色苍以黄,其形消以瘦,两手麻木,两足不能行,如病狐祟者之已久,至奄奄待尽,气丝如发,尚归罪于气数,不悟其为狐也、祟也,可哀实甚古之人,有一人瘦而天下肥者矣,未闻瘦天下以肥一人。古之人有先天下之忧而忧者矣,未闻先天下之乐而乐。彼淫妇那拉氏母子,始作俑者,殆天之所以祸汉也。寡人好货,不殊其名。天子无愁,足副其实。今日以二百万卖命钱赔补于颐和园,明日以数百万恩仇血涂抹于武英殿。梨园一曲以数十万,内廷一宴以数百万那拉氏每一宴各国公使夫人,辄数十万。见上年《捷报》。或看烟火于南海,或纵淫乐于圆明园。吉地工程,即制四雕龙柱,亦费五十余万。便辟使令,买笑市恩, 辄糜数十万。写真以赛会也,绘资一万二千,供给绘者约十余万绘容者为美克姐,供给年有余,每月耗费一万有余, 往返运费又十余万一出京门便二千两,后运往美国赛会,沿途照料近二十余万两。万寿之举行也,赔款可以拨移,廉俸可以扣除自甲午起, 调京官报效俸银二分五,外官报效养廉二成五,见升允奏折,报效可以责问,以锱铢取也而泥沙用。试问:何物不出于我汉人?何权不归于满?又何款曾摊于满人乎?“昨日输钱税,因窥官库门。缯帛如山积,丝絮如云屯。”诚有是况。此其关于聚敛之重者一。若乃分裂山河,放弃主权,量中华之物力,结友邦之欢心。对于内,则持极端的监禁主义;对于外,则持唯一的布施政策。姑无论其琉球、缅甸、安南、朝鲜之藩服尽失也,黑龙江、乌苏里江、伊犁之版图频弃也,而谅
山之战争、白河之结果、香港之丧失、台湾之让与、天津之条约,旅顺亡而胶州继之,威海卫去而广州随之。非与英人订长江不让与他国之约,则寻[徇]法人、 日人利益均沾之请。沿海无军港,内地尽商轮,航权断送,不可复得。矿政无望,何日可收?试一翻中国铁道图,观各国所占有之线,人非木石,必更有舌挢而不能下者。“长江一线,吴头楚尾路三千,尽归别姓,雨翻云变。”倘早知有今日,吾不知云亭作何语也。总之,一豚酣卧,众虎环伺。或由势力圈所规定而扩张其 利益圈,或由利益圈所规定而扩张其势力圈。“三日不雨,五日不雨,必有死蚌。”可翘足待。至最近数寒暑,全国男子奔走叫号,吁天恳地,百争而不一得者,而彼则以我国土为傥来之物也,不动声色,不假思索,于九重深远,人谋鬼谋,又一纸书以奉于大英、大法、大俄、大德、大日、大美之前。左手画圆,而右不成方,右手画方,而左不成圆。如黄河之堤,千丈万丈,时堵时决, 盖莫知其所防御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吾族丘墓之地, 汤沐之邑,衣饭之所,歌于斯,哭于斯,聚族而居于斯者,祖宗皲皮沥血,百战所经营,子孙于[千]万斯年,种子所蕃布,至今日,鹊让鸠居,鸟啼花落,山重水复,物是人非,丧家之大,(仇怅伥何之?王孙斯须,姓名难问。此情此景,已觉难堪。倘再优容,任其败坏,一奴之不足, 又再奴之,事满胡不足,又事外人, 国既亡矣,家既覆矣,人非洲开矿欤?至美国作工欤。投黑龙江之水欤?供檀香山之火欤。为犹太之漂泊欤?图波兰之恢复欤? 今不自立,后虽悔之,其又何及!使满胡而可托以国也,则塞尔维亚可以不分立,希腊可以不革命,杜兰斯哇不至有三年之血战, 菲律宾不至为地理之名词。如满胡而爱惜吾国也,何至实行“宁可赠与朋友,不可赠与家奴”之秘策,画割福建换东三省之密谋? 此事虽属风闻,未必不因人心愤激而中止也。一误再误, 至于此极哉!《鸱鹗》之诗曰:“既取我子,又毁我室。”读之可以憬然矣。此又关于权利之丧失者,别有黑暗仕途,无殊阴府,腐败官场,非复人间。一切怪现象,古往今来,凡所应有,无所不有。积缯帛夫官库之门,纳苞苴夫夤缘之径。戾气薰于天上,冤霜坠于九渊。循请托为习惯, 认势利为天经。整顿吏治,徒托子虚先生;扫除积弊,付诸乌有公子。捐输载道,积痞盈庭。吸鸦片者十之三,中疲癃残疾者又十之三。其余则崇善也,之无难识,而高踞要津;李莲英也,佞幸之徒,而阴司进退;张之洞之昏谬,丁振铎之颟顸,同当要冲;升允之恶劣,恩寿之贪污,同任封疆。学部设,而阻碍偏多;商部设,而剥削备至。盖兴学、卫商有其名,而满酋多营一巢穴其实也。推之警部也,除捕拿革命无他事;刑部也,以罗织罪状为天职。尚书联俄,侍郎亲日,昨也日蹙国百里,今也日赔款万千, 行尸走肉,将就为能,则外部可不设也。红顶花翎,牛头马面, 政以贿成,官作铜臭,举之则使升天,按之则使人地,则吏部可 以不设也。道府州县,卑劣贪横,天怒人怨,谁尸其答?督、抚、 宁藩、臬,是也。督、抚、藩、臬,卑劣贪横,天怒人怨,谁尸其昝?伪政府是也。彼此敷行,朝不谋夕。信用尽失,谁其赖之? 集臂之有人脑质腐败,凡百运用,无善良。试证之每年参案之多, 上控之众,实古今万国所罕见者。现又纷纷倡改官制,尤徒乱乃公意,益之害耳。孙家萌之言曰:“有治法,无治人,不如不改之为愈。”信矣夫!然吾尤惜其所见之不广,不能言曰:“改革官制, 当先从改革政府下手也。”此又关于吏治之恶劣者。 夫以上数端,漏万举一。含垢忍辱,在人情而已极“”声罪致 讨,值逆运之将倾。凡我同族,有命为先知而诮其谫陋者乎?则鄙人辄不以其陋而遽许其知也。阳明之学,能知能行。夫既日知, 云何不行?夫既不行,云何曰知?此其故,殆必有一种不可思议之物横梗于其间。其物维何?曰无廉耻、无知识而已。夫同国人多矣,无廉耻、无知识者其谁?则吾不得不首屈一指日:政界。

“廿年家国今何在,又报东胡设伪官。 起看汉家天子气,横刀 大海夜漫漫。”中国之政界,不名誉之政界也。被发左衽,屈膝事仇,在汉人视之,则为贼;在满人视之,则为奴。非志趣卑劣者不入政界,非天良澌灭者亦不人政界。试证之三百年间之人物, 当益信矣。杨仪之议余阙日:“昧《春秋》外夷之训,忘危邦不入之义。”文信国之吊睢阳二烈日:“嗟哉!人生翕歎云亡。好轰轰烈烈做一场,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唾骂,安得流芳?”此其故也。然彼族倘尊之重之,若神明焉,若臣邻焉,犹可说也。顾既不为人所重,又复为人所轻,呼牛则牛,呼马则马,阶级甚严,黜陟无定。非不许厕身其间如理藩院及各部笔帖式之类是,则置之于蒙古之列如侍读学士,满四人,蒙、汉各二缺。侍读,满十缺,蒙、汉各四缺之类是。各部堂官也,以满人总其成,而汉人仰其息。各缺大学土也,以满人为领袖,而汉人则傀儡。小之如京以内巡警六厅也,而满人则独据之。大之如京外总督八缺也,而满人半有之。张家口、杀虎关、淮安关、津海关、崇文门各税议口监督也,无汉人之迹。布政使、盐法道、粮道、巡道各优胜地位也,几汉人之半。一关道也,就长江流域计之:江海关则瑞微也,九江关则玉贵也,镇江关则荣恒也,芜湖关则毓秀才离任也,江汉关则宝巽才辞世也。故肥缺也,则满人据之。一知府也,就浙江、安徽、陕西、甘肃四省计之:浙江领府十一,而有满人六 杭州、绍兴、金华、衢州、严州、温州六府是。安徽领府八,而 有满人五宁国、池州、庐州、凤阳、颖州是。陕西领府七,而有满人四西安、同州、汉中、延安是。甘肃领府八,而有满人六兰州、平凉、巩昌、庆阳、西宁、凉州是。他处可类推矣。故优缺也,而满人据之。东三省,伊犁等处,满人之多,又无论矣。即员外、中书、郎中等缺,亦四、五倍于汉人。俄然则外放,俄然则内升,俄然则府道,俄然则督抚。汉家奴非特梦不见此,亦辄不敢有是希望也。年年候补,处处听差,头颅如箭,腰支可弓, 手版辄数十易,跪膝辄数日换。卑职挂于口角,金钱为其司命。 遇保举而钻营备至,对上司而帝天不如。幸而钻营一缺,或贪赃 告发,或应酬不善,匪革则调,不老即死也。不幸则有少离桑梓, 年近昏烛,白发萧萧,气息奄奄,室人交谪,日暮途穷,尚优优 视倪,逐臭味于化日之中,不能沾余沥于满人之手。罄家以出门,复裘敝虱生而人门。可哀何极!若夫骊龙颔下,曾悻悻以获珠;青蝇年来,尚营营而止棘。如直、鄂、江、粤四督,其著者也。非报效之巨以话之如袁世凯甲辰年报效十万是,则贿赂之进以营之如张之洞离江督任人京时,进三十万银于李总管,始复本任。非藉捐输之款以买,则假同胞之血以购如周馥、岑春煊是。否则功伐虽高,仍有朕许与不许之间。如年羹尧以章奏小失,因之授宁首。胤镇三年,谕曰:“年羹尧所奏本内,字画潦草,且将‘朝乾调夕惕’写为‘ 朝阳夕乾’。年羹尧平日非粗心办事之人,直欲 [不]以‘朝乾夕惕’归之于联耳[中略],年羹尧既不以朝乾夕 惕许朕,则年羹尧青海之功,亦在朕许与不许之间而未定也。”贡纳虽多,而内廷未厌其欲。如张弼士张弼士报效二十万,得保京卿。以内廷未厌其欲,故商部之设,终不得钻营一参丞,此事见之甲辰某报,仍置之闲散之列,此皆虏廷对于走狗之前车也。吾同胞如飞蛾之扑焰,抵死不悟,甘蹈其覆辙,试不解其是何居心。况平居无汉满平等之乐,有事不能援议亲议贵之条。谓他人父,谓他人母,摇尾乞怜,长此终古,生无以雪祖宗之耻,死无以逃斧钺之诛,尚何政界之足云?奴界而已!

其一曰学界。庄子曰:“昔田成子一旦杀齐君而盗其国,所盗者岂独其国耶,并与其圣知之法而亦盗之。”满洲亦然。据鼎以来,挥其运斤成风、去垩而鼻不伤之手腕。其一策则牢笼我学界也。建翰林馆为插流之所,设大小考为救饥之策,困我以博学鸿词科,囚我以国史馆,饵我以经济特科,诱我以东西洋留学生殿 试。于是鲜操守者神经错乱,利令智昏,甘弃儒服,而衣毡裘, 至有朝受命而夕饮冰,前唱攘夷而后唱尊夷者矣。若黄梨洲、顾 亭林辈,则渺不可追矣。其一策则利用我学界也。假孔子以役使 我,饰道德以迎合我。一二土大夫 与虏相接,久之又久,几忘读 圣贤书所学何事。以为夷狄可君也,则君之;盗贼可君也,则君 之;妇女可君也,则君之。始则有魏、汤等为之倡理学,定名分, 继而有罗、曾等率学生为之剿同胞,终则有康孽等鼓邪说为之定国是,若羊肉不慕蚁,蚁慕腥膻。如江浙间之庆祝立宪党,罔知 人间有羞耻事,又微足论矣。其一策则虐待我学界也。 文字之狱, 前后凡数十起,既略述如前矣。江苏之役顺治间,株连诸生近百余人。取缔之颁,约束留学生一万余人。法政警察,不能民立;;兵式体操,不可私习。集会无自由之权,结社为禁令所得。自上海之爱国学社被封也,而湖南之维一学校继之。泰州之学会被封也,而金坛、而扬州继之,而金山、而长沙、而广陵又继之。阻学之案件,毁学之风潮,殆无处不由仕途激而成之,而愚民承其意旨而鼓和之也。至若八股时代之不以人类待士子,现在之常以蛇蝎视学生也,则又更仆难数。虽然,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 荀子谓:“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今之学者,实是禽犊,尚何学界之足云?亦奴界而已!

其一日军界。“嫁女与征夫,不如弃道旁。”中国之薄视军人,固不自今日始,然不过至今日为尤酷耳。闻之日本之送军人,日:“祈战死!”日:“海陆军万岁!”斯巴达之送军人,曰:“祝汝负循而归,不则以循负汝归。”又何其尊严而荣誉耶?其趣一也,其价值不同,匪自为之差异。吾知以中西兵士交换,易地而观,当必成一一反比例也。盖外人自负颇重,但知卫同胞,而不知助异族。中国人甘处卑下,但知为满胡尽义务,而不知与满胡争权利。故数百年来养成一种奇奇怪怪如不同种姓不同国土之特别民族,以遗臭于千古万古。三藩之平也,以汉人杀汉人。台湾之平,洪杨之役也,以汉人杀汉人。朱一贵之扑灭,广西之战争,现今鄂、 赣、江、浙等处会党之剿平也,又以汉人杀汉人。且也谅山之战, 鸦片之役,甲午、庚子之败,则又非特为满胡杀外人,更有助外人以杀汉人者焉。“流血川原丹,积尸天地腥。”满胡有如许替命鬼,未尝自卫死若干人,亦不闻卫我死若干人。祸则令我独当, 利则任其独享。吾不知世界更有如此尽义务者否也。况夫满胡初制,原不许汉人投充军籍。旗人给饷,又复较绿营多沾利益。无事则待之如盗贼,以絷首系颈;有事则视之如鸡犬,以警夜司晨。宁全国一十八省中,旗人偏可择要隘以驻防。满、蒙、汉军,计二集十四旗,汉人必不可有一人任都统。吾欲多述,吾愤欲死。吾湖 南人,更略述湖南一斑。协标有八:常德、永顺、岳州、靖州、 衡州、 永绥,则皆旗人充之。仅乾、长、宝三处非是也。然都司、 守备等监察其中,尚不知其数。若抚标之为旗人,新军自端方任 湘,又引用旗人,更毋庸计。以人口计,满胡仅有汉人百分之一;以要缺论,则汉人但占满胡百分之一。盖彼之膨胀,即我之消灭;彼之占领,即我之丧失。三尺童子尚知之,吾亦不知世界更有如此坐失利权者否也。嗟乎!义务云何?杀同胞焉耳,媚异种焉耳。权利云何?不平等焉耳,备差遣焉耳。更何军界之足云?亦奴界而已!其一日工商界。中国者,以卖国为商,制奴为工,世所公认,毋须讳也。自十九世纪始,交通渐广,生齿日繁,间有披荆棘涉足异邦,谋个人生计,与他族竞利者,伪政府不唯坐视,且陷害之焉。古巴之猪仔,开垦欤?为奴欤?不顾也惟明治五年,秘鲁船载三百余人过长崎,经日政府扣留,始解放焉。非洲之华工, 二万欤?一万欤?不顾也。檀香山焚我商人二百余万,伪政府若漠不相关。黑龙江溺我商民六千余人,伪政府惟置之不理。美洲 华工禁约之起源,由满胡所共订也。闻商界以不卖美货抵制之, 唯恐其禁约之尽解也,则拿人以肆其威吓。南洋各埠派一领事, 不护商而反病商,悉索重也。内地志士发明一新艺,应专制而不许专利,报效少也。开一矿产,筑一铁道,商办也,必官督之。 创一轮船,设一电报,余利也,必尽提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同胞宜如何痛心疾首,引为奇耻,以力图振拔而去此眼前钉]乎?夫美洲之反抗政府者,工党也。俄国之同盟罢业者,工党也。 波兰之起光复军,亦工党也。英国之商人,以十万金之公司亡一印度。犹太之商人,以异地之飘零,尚自相救护。我国则郑商人弦高、宋石工常安民、明末补锅匠,其铮铮者。至近年,戴生昌轮船局之降东,旧金山华人之电谢西后,各埠商会之三呼万岁, 已声誉扫地,而丑态不堪入目。岂惟望西人而却步,即念前人亦应羞死也。“ 东海淘残长恨事,西风愁绝可怜虫。”尚何工商界之 足云?亦奴界而已!虽然,国者,积政界、学界、军界、工商界及其他而成者也。 政界、学界、军界、工商界奴矣,国焉不奴?国奴矣,谁其不奴? 值此二十世纪最猛烈、最怪幻之生存竞争点,只此岿然之奴国兮,累然之奴国民兮,尚不思脱除奴籍,净洗奴耻,改造奴风。左手椹其胸,右手把其袖,送路易十四于断头台上。十年之后,如吾族而存,吾愿抉其目悬之国门之外,以观犬羊而出虎狼之口,螟蛉不为踝蠃之子也。嗟嗟!蹴昆仑使西倒,回弱水使东流,是在人为。奴而甘之,夫亦已矣;奴而不甘,则排满之目的终必达。而排满之理由,抑更有进言。 夫“力不足则伪,知不足则欺”,满胡正深中此病。今此病未除,腥膻之气未尽。忽一旦曰:彼能立宪也。其谁信?二百年不以人类待我,忽一旦曰:与我以立宪也。更其谁信?吾闻端方见西后之言曰:“立宪决无损于君权。”又曰:“立宪决为满人之利。” 其反对派之持议日:“立宪只利于汉人,而不利于满人。”盖“钱财不积,则贪者忧;权势不尤,则夸者悲。”彼二说虽意见稍歧, 只就其观察点言之耳。若其精神上之贯注,则图利于满人,图不利于汉人,无他肠也。况盗寝主人之室,匪一朝夕;盗憎主人之事,不一而足。种恶因,决无以收善果;聚一莸,必不能化一薰。彼七月十三之一纸勾魂书,岂真预备立宪乎?觇视汉人观念之具 耳,打消汉人排满之心耳。稍有识者,当能辨之。即真立宪矣, 宁匈之与奥冲突数十次,犹欲再图革命。瑞典、挪威联合数十年,尚不免其分立。况水火不相容之满汉哉!倘同胞犹再执迷,则臣窃有赴
东海而死,宁能处小朝廷求活耶?亡国如印度,尚求自主,不戴英皇;瓜分如波兰,尚企恢复,不求立宪。盖结合两种族以上成一国,以成一立宪国,以成一完全立宪国。实古无 所闻,而今未之见。故有韪吾言者,则非排满决不足以立宪也。 中国者,中国人之中国,非异族所得有之中国,亦非异族所能代理之中国也。授刀柄于盗贼,宁能不反而击我?寄财产于仆役,未有不转以假人。孟子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于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则冻馁其妻子。”今我中国关系之重,非妻子之可拟也。而满胡对于我中国,亦非冻馁之可以已也。“时日曷丧,予及汝借亡!”盖彼多年之运命,即我多一年之损害。十年而权利丧尽,二十年而社稷丘墟矣。如莫荚然,日落一叶,不见其损。至十五日,去其半,三十日而追数之,已无有矣。思之思之,可为泪垂。倘人自为计,早起革命军:“虎贵三千,直抵幽燕 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或犹可从满胡手中夺还一寸平方土以为立锥之地,毋令外人笑我五千年古国无人也。善矣!夫日本某政党之答张之洞之言曰:“若革命,但止于亡满政府而已。 不革命,则恐中国与之俱亡耳。”况列强峙立,外交界之风云,光怪陆离,彼以一蠢如牛马之奕劻当其冲,焉往而不失败哉?夫东三省,彼之所谓祖先之发祥地也,尚不能自保,他复何爱!同胞,诸君有望东三省而寒心者,则又非排满决不足以救亡也!戴晋人问于子惠曰:“有所谓蜗君者,子知之乎?”曰:“然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日蛮氏。时相与 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返。”夫以满与汉同处于一国之中,更何异于触与蛮同处于蜗角之上乎?彼强则我弱,彼胜则我负。盖利害相冲突,其一不去,其一不休,势所必至也。况满胡侵陵主义,发达甚盛,一刚毅死,百刚毅生。非日以排汉之思想深印于脑筋,则日以灭汉之政策诏勉其子弟。据最近人口之调查,汉人仅四百兆有奇,满胡则由五百万进于八百五十万。 两两相形,一增一减,可不深惧?世界上有戴异族为皇帝者,印度而外,埃及是也。其种族至今日为何如乎?昨伪谕又派端方督两江,荫昌据江北,其势力之圆满,尤有如火燎原,不可向迩之势。倘一旦北京有事,率其枭獍黥鯢,蝉联南下,盘踞我金陵为第二之兔穴,则我之立足更无所也。韩信之破赵也,以背水之阵, 置之死地而后生。邓艾之平蜀也,以毡裹其身,卒从问道而得利。吾族慎毋自馁,惧印度与埃及,则非排满决不足以存汉也。 “君不见西家老翁防虎患,虎夜入室衔其头。东家儿童不知虎,持竿驱虎如驱牛。”中国此去, 危机一发。倘不人自为战,舍死向前,虽延巫阳为之招国魂,召伯为之请天命,百计求全,无 有是处。但吾人欲实行最(急)[激]进的破坏之主义,非先有最(急)[激]进的破坏之方法,亦无有是处。剪其羽翼,是为一策。 捣其巢穴,是为-一策。前一策则以歼满酋、除汉奸、排虏官,而 分别言之。寇恂围高峻,峻遣谋臣皇甫文来谒,恂斩之,诸将问 故。日:“皇甫文,峻之心腹,其取谋者。留之,则文得其计。杀 之,则峻丧其胆。”今端方、铁良辈,皆满胡中之黠鼠,而爱新觉罗氏之皇甫文也。倾陷汉人,如吉网而罗钳;翼卫皇室,俨房谋而杜断。留一日则贻千日之害,去一人则消万方之毒。渠魁既歼, 余子碌碌,望风先溃,可立而待。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也。故首日歼满酋。先民有言:“镌功奇石张弘范,不是胡儿 是汉儿。”又曰:“汉儿尽作胡儿语,争向城头骂汉人。”痛矣!夫 蛮夷之不知猾夏,而汉奸偏助蛮夷以猾夏也。圣道陵夷,文教凋敝,天之不佑,血统遂杂。自申伯引犬戎以逼周室,管敢教匈奴以破汉军,而丧心病狂,冠履不分,以侥幸于富贵封侯者,而晋、而唐、而五代、而宋,至于范文程、至于洪承畴、吴三桂,承其衣钵,煽其潮流,其术日工,其徒亦日众。使满清三百年之祸水之鼓荡、之泛滥,以淹没我如花似锦之山河,溶解我连绵不绝之帝统,沉溺我独立自由之男儿,至今日而尚未已,殆全出于若辈之手之泡制。致东西编亡国史者,并波、印为一谈, 诮亡国奴者,引非洲土人之自相残杀、南洋生番之杀亲换金为一对照。盖若辈,其面则人,其心则兽。凡可以为异族用,即可以为吾同族仇。可以为吾同族仇,即当以待异族之法待之。彼施全之击秦桧,万福华之剌王之春,是其例也。故次曰除汉奸本报第二期有《驱满酋必先排汉奸》专论,于此故不详述。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者,以其扶之者众也。彼一官去,而一官又来,旧鬼除而新鬼竞进。大之尚书、督抚,小之八品、九品,沾沾于微利, 孳孳于寸禄,无事则侦探我,有事则仇敌我。罔惜牺牲其名誉, 自附于后先奔走之列,以腼然人面于一时。力不能阻也,理不能喻也,情不能动也,事不能迫也,惟黑铁焉,惟赤血焉。前驱后 继,视险如夷。驱之于嘉定万家之城,期之以扬州十日之久,送 之以庖丁解牛之刀,焚之以秦皇焚书之火。遇大人则杀大人,见 钦差则杀钦差。一 长沙府来, 一长沙府死。十
醴陵县来,十醴陵 县死。故对付之法不毒,则臭奴不绝迹,臭奴不绝迹,则满奴不 人枯鱼之肆。“ 岂曰无衣?与子同仇。”一夫发难,而天下响应。 故再次日排虏官。然此三者,或行其一,或并行之。总之,非暗 杀手段不足以达前一.策之目的也。其后一策谓何? 中坚破碎,则 支部不固,根本动摇,则枝叶自落。班超之破虏营也,日:“不人入虎穴,焉得虎子?”寇準之退契丹也,曰:“有言迁蜀者,可斩!”

故得地则昌,失地则亡。《孙子.谋攻篇》云:“我得亦利,彼得|仇 亦利者,为争地。”夫北京者,满胡所窃据以号令天下者也。一旦议有事,盖必争之地。是以女真得之则盛,胡元盗之则强,朱明失之则亡,洪、杨置之则败。英、法乘胜北指,奕詝窜于热河。八国联军而入,载湉遁于西安。吾辈不欲直抵黄龙府痛饮杯 而已,否则旁敲侧击,舍覆北京,必不足以制其死命也。然此说 也,又匪暴动主义亦无以达其目的也。此外欲更求他法,不暗杀、 不暴动能贯穿排满之目的者,无已则有一焉,举国一致不纳租税 是也。然亦必有暗杀与暴动以持其后,否亦负建鼓而求羊,不为无益,且贻之笑也。

虽然,吾之所虑者不在夫同胞之无能力,而在夫同胞之无定识。计议排满,口舌未干,忽朝闻一说,日革命反以得专制也而是之,夕闻一说曰革命可以招瓜分也而又是之。“ 播糠眯目,则天地四方易位矣。蚊虻噆肤,则通宵不寐。”此孟子之所以辟邪说,而孔教之所以攻异端也。予欲无言,其乌能已。夫持第一说者,实承认其能革命,因革命而仍得专制,故以为不如其已也。此貌似注意政治问题,而轻种族问题,其实则以轻种族问题而并轻政治问题也。不知主张政治革命者,系反对政府,充其分不过戴异族君主为之立宪而已。主张种族问题者,系扑灭政府,一目的达,则二者得兼。其难易之差,直五十步与百步耳。即论者不幸而言中,新政府仓猝又建专制,而满胡得驱窜于塞北,则鄙人固重种族而轻政治,虽死亦瞑目,不复怨天尤人矣。况辄无是理哉!“百发失一,不足为善射:千里跬步不至,不足为善御。” 吾国民宁有能力兴第一次种族革 命军,必无有能力兴第二次政治 革命军,其谁谓然?昔法兰西内讧外患纷至沓来,一般国民尚奋 其勇武,以血洗血,卒推王政而建共和,非其已事哉?由第二说, 宁则必有惧瓜分而惧暴动,惧暴动而至于释满不排者,皆意中事也。 夫岂知革命军之起,召瓜分与不召瓜分,皆各个好自为之。若预集为之假定,则是未见颜色而言,谓之著者也。虽然,吾辈亦就其各方面观察点而熟思之矣,以为满胡异族也,洋人亦异族也,与其誉甲毁乙,孰若两奴而听其便乎?且满胡异族而野蛮,洋人异族而文明者也。以资格论,则又不如从文明而去野蛮。故嗜为奴者,但安排作新朝顺民,虽闻革命以心惊,而见瓜分当未尝不色喜也。若夫一二侠烈之徒,人水不濡,人火不熟,愿伴革命军前吸一口自由空气,成则为华盛顿,为拿破仑,为新中国人豪,为光复界巨子。败则宁全体绝灭于枪林弹雨之中,必不再屈服于长鞭短勒之下。宁与满胡同尽于北邙之北,必不令满胡独生于东海 以东。外人虽无礼,能瓜分我土地,其奈不能瓜分我人民何!荷兰之被困于法也,危亡在旦夕,乃决北海之水以灌其城,非特人民乘桴以遁,莫之能奴,即土地财产亦付之怒涛骇浪之中,不为异族有。然而今日之荷兰,正自不亡也。“头颅好个谁当斫?牛马今生大可怜。”是好男儿,岂有因瓜分而沮志者哉?故良农不为水旱不耕,良贾不为折阅不市。投鼠忌器,因噎废食,则非至愚者, 畴肯出此?昔我夫子大管仲之功日:“如其仁,如其仁。”盖以其 能攘夷狄也。今不能攘,而反进之,尚得谓之仁乎?秦始皇却匈 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汉武帝平西南诸夷,诸葛亮 操纵孟获,谢安石谈笑却敌,唐太宗为天可汗,明太祖恢复中原, 皆尚有男儿气,不至尽坠我大汉之雄风。吾愿我同胞学之。五胡之乱华,石勒之割地,宋朝南渡,皇帝称侄,忽必烈北来,喧宾夺主,而我历史上莫大之污点。吾愿我同胞为比死者一洒之。虽然,我中华出秦入汉,几千余年,或统绪中绝,而大义微言,矜矜然以蛮夷猾夏为忧,则先圣后圣,其揆一也。周秦诸子无论矣,如丘迟曰:“霜露所均,不育异类;姬汉旧邦,无取杂种。”尧夫之言:“五胡十姓,天纪几焚。非唐不济,非宋不存。千世万世,中原有人。”诵子美《北征》之诗,则屈指而计擒胡之月[日];读仲宣《从军》之行,则有再举而服羌夷之心。宁宗伐金之诏,郑经讨满之檄,文山崖山之哀,庾信江南之赋,郑所南之《心史》,王船山之《黄书》,皆言之沉痛,思之泪垂。后生小子, 寡廉鲜耻,曷一反首而聪,听我祖考之彝训乎?即以近世而计,尚人怀破虏之心,户有挞秦之志。一二强汉,不满于爱新觉罗者,义旗纷举,时有所闻。而郑成功抗节于海隅,卢象观揭竿于宜兴, 陈子龙、沈犹龙起兵于松江,侯峒、黄淳耀倡义于嘉定,李成栋、金声桓之反正,阎应元、金声之拒敌,此虽鼎革之际,效果未收, 而卒之得衍其余波,连绵不绝者,盖二百年。一演三藩之活剧, 再演太平天国之血战。割辫发者之蔓延于山东、直隶、江、浙等 处。教之陷滑县,破东华门,以密刺胤祯。陈德庆之持小刀 人神武门,以刺伤近臣。张洛行之纵横于河、洛,唐浏阳之流血于鄂渚。广东惠州之举,粤西联合之军,铁道炸弹之爆发,广州 万寿宫之计划。江西则庐陵、瑞昌、新城也,江苏则扬州、新扬 也,湖南则平江、宝庆也,湖北则罗田,安徽则霍山,浙江则浦 江也,皆前后出现,小试其技。外此,如哥老会也,三合会也, 致公堂也,安庆道友会也,黄汉会也,双刀会也,大刀会、小刀 会也,则丛林伏莽,所在皆是。其手段虽各殊,而其目的对于满 清政府,则协同致。盖若辈之思想,近更进步。将来任急先锋 以启革命之机者,必非他人也;诸君欲破坏乎,固破坏也,不欲 破坏,亦破坏也。与其以破坏之事俟之他人,如黄河一决千里, 不可收拾,毋宁以破坏之责负之于我,则尚有建设,有结果也。 如更有疑吾说者乎,则请观二百六十年满胡之虐政。二百六十年宁满胡之虐政不之信也,则请观吾祖先之彝训。祖先之彝训不之信也,则曷观
吾民族现象之若何。夏桀之时,费昌之河上,见二日。 集在东者,灿烂将起,在西者,沉沉将灭,若疾雷之声。昌问于冯夷曰:“何者为殷?何者为夏。”冯夷曰:“西夏东殷。”于是费昌徙,疾归殷。愿我同胞其善自择!

手持钢刀九十九, 杀尽胡人方罢手!


宁调元《三合会讨满清檄文》:(1907年1月25日) :为招贤纳士,以驱满虏而恢中原事。照得种族沉沦,朱明有驱胡之举;天人顺应,汤武兴除暴之师。前者仆,后者兴,大丈夫当如是也;成则王,败则虏,小朝廷可求活哉!风景不殊,新亭怕上;人民犹是,地狱堪怜。引救世为不二法门,仗舍身为唯一宗旨。俾斯麦铁血主义,越勾践薪胆生涯。既末日之可回,何狂澜之莫障!无剥不复,我汉族岂甘屈于人下者乎;有志竟成,彼枭酋终当窜诸塞外焉耳。乃者中原鼎沸,禹域尘埋,帝子不归,国魂何处?渺建州之游牧,混上国兮衣冠,舞爪扬牙,披毛戴角,语言既异,血统不良。负其豺狼之能,凶其水草之性,僭窃我神器,侵夺我政权,奴隶我人民,草芥我性命。扬州十日,同归枉死之城;嘉定万家,惨作断头之鬼。苛政与弱流并永,诗狱偕史祸代兴。剃发之令行,问汉官威仪安在;通婚之禁下,叹胡儿身价何高!几千里鸡犬不宁,五百万虎狼坐食。分职如同儿戏,驻防以御家奴。旗饷较绿营偏优,文臣而军事不假。人生至此,天 道宁论!况夫逞侈心,穷人欲,狰狞面貌,禽兽行为。虐焰燔于苍穹,秽声播夫宸极。香淫之丑,叔嫂偕欢;骨肉之亲,豆萁互咏。统男以女,则妖牝鸣晨;移履作冠,则权阉玩国。黔黎兮血 泪一滴,幕庭兮土木累年。开经济特科,续博学宏词之法网;创昭信股票,实征捐加税之别名。官以贪号能,士以愚为贵。 商绝 阴雨之望,农咏《下泉》之诗。赔款累累,苛捐末了;地权处,处断送堪哀。纵刚毅、铁良敛货财而南下,假端方、载泽愚黔首以集西游。政出多门,刑分两级。内讧辗转,外侮频仍。秦汉来之所无,胡元时其未睹。纵寻天路,难上愁书;试倒昆仑,莫填苦海。 幸天心忌满,未容反主为奴;值胡运将终,孰肯认贼作父。指三岁童子,屈膝犬羊,犹为之怒;岂七尺须眉,同群鸟兽,曾不是羞乎!

某等汉族遗黎,轩皇贵胄,鬼神可质,血气犹存。怀百年灭种之忧,抱九世复仇之志。上天聩聩,悲从中来;彼黍离离,泪如雨下。姑苏为麋鹿之薮,洛苑有铜驼之悲。秽涨腥流,神州同痛;水深火热,穷路奚之。杲卿誓除羯奴,夫差宁忘而父。记曾三合,创芳会以团沙;乃整三军,起义师而荡虏。同仇共赋,岂曰无衣;非种必锄,行无所事。管夷吾得力处尽在攘夷,诸葛亮不世功惟思扶汉。奥皇专制,卒一统以造新邦;俄土虚无,誓九死而亡政府。法兰西革命三次,王纲破而共和;美利坚苦战八年, 母国认其独立。惟殷鉴之未远,实前事之可师。爰于屡败之余, 再画中兴之策。广开贤路,普度众生。图势力之扩张,为旦夕之预备。微长必录,一格不拘。 龙独眼而何妨,敌万人而并重。骏骨千金可市,豹皮百变犹存。或匕首人秦,死落祖龙之胆;或铁锥走晋,生游屠狗之乡。车后马前,取头颅于反掌;花间月下,从肘腋而现身。喑鸣叱咤之雄,慷慨激昂之气,摧枯拉腐,破釜沉舟。造暗杀恐怖之时期,布多方改革之政策。祝乌头与马角,梦想都灵;并风虎兮云龙,扶摇而上。异日功铭绝域, 师会孟津。撞自由钟,惊醒黄人之梦;登平等阁,推开紫塞之烟。夷满洲为放牛场,赦载湉作降王长。四百兆顶天立地奇男子,新造强邦;二千年沐雨栉风旧山河,重归故土。……

雷铁崖《中国已亡之铁案说》 (约一九零七年三至五月间)或问于余曰:子日慨中国之论胥,欲施补救之方略。夫言不合于道,行不合于义者,则其施展之方略,悖于国民之心理,而有多端之阻碍。今之筹中国前途者,辩难纷纷,莫衷一是。吾子 命欲补救中国,而且不能定其是非曲直之所在,以为正当之目的而欲呼国民以进行,彼茫茫者伥伥[怅怅]何之。夫革命问题之发生,由于满人之据吾中国也。异种不可以君临中国,故欲排而去之。而或者以为满洲本中国之臣民,例之于汉高明太,谓吾汉族当戴之而不当排之。二说之相持立于反对之地位,孰得孰失,不有以折衷之,何以指国民之迷津乎?余曰:嘻!是何难辨哉!夫满人以胡族盗据吾中国,为吾汉族之仇敌,虽五尺之童,亦岂不悉,而彼为虎作伥者,乃曲为之辩护,不知愈辩而满虏不可以主中国之理愈明。彼欲福之,吾谓适以祸之耳。公案彼辈所持之说,而寻其主脑之所在,则咸谓满人为中国之臣民,满人代明犹之汉高明太,以证中国之不亡,而某君驳之,以为满人非中国之臣民,决不足以主中国,已足以破彼辈之说而无余地矣。而吾则为之进一解曰:满虏非中国臣民,固不可以主中国,满虏即为中国臣民,亦断不可以主中国。盖凡为一国之主者,必其国本来大多数之民族也。中国立国以来,皆吾汉人之本土。吾汉族生于斯,长于斯,聚国族于斯, 自有历史以来,数千年于兹。中国之土地,即吾汉族之家产物, 而断不容他族盗袭之,以高据吾之主权也。虽其间吾族间有不振,使他族乘隙而入,若五胡之于晋,辽金蒙古之于宋者。而我汉族终必扑灭之,以恢复我之土地,夺回我之主权,诚以中国上 地除汉族外,无论谁族均不可为主者也。悬故五胡辽金之乱华, 中国大江以北非汉人为主,则大江北之中国即亡。蒙古之侵入,中国全部非汉人为主,则全部之中国即亡。更推而论之,燕云十六 州之割于契丹,中国之一隅非汉人为主,则中国之一隅即亡。 由斯言之,中国自建国以来,蒙古时中国全亡,五胡辽金时中国亡 一半,燕云十六州之割,中国亡一隅。故夫中国之亡非亡,定于汉人之为主与否。历朝易姓而汉人不易,故中国不亡。若中国之君而为异族,则中国决定为亡国。此直捷了当之言,一见而解, 无须援据法理,以隔靴搔痒之言矫诬其说也。 若必以满洲为中国臣民,不当与五胡辽金蒙古等相提并论, 则必满虏非异种而后可。若满虏为异种,则虽尝臣服中国,亦不 过中国羁縻异族之方略,断不可列于吾汉族之臣民,而自成为中 国异种之臣民而已。夫异种之说,彼辈虽多方辩护,亦不能为之讳(某报云:满人实为中国领土上之臣民,不过与汉族为同国异 种之民)。如某君驳彼之言,则绝对的不为中国臣民。吾今即如其心之所愿,亦姑作中国异种之臣民而论。夫满虏始祖生于辽金时代,至奴儿哈赤时,始受龙虎将军之封号,则其前此未受封号时不得为中国臣民明矣。迨其以七恨寇中国,则已叛明,不得为中国臣民明矣。考其前后,为中国臣民者,不过受封号之一时耳。而彼辈则固以明时统治权实及于东三省。即使明偶统及之,而奴儿哈赤与皇太极先后寇明,已为叛道。其为臣民之仅一时。已不俟再辩。然吾且姑退一着,如其言许其自受封号以至于皇太极皆为中国臣民,满洲果为明之隶属土地。吾今举-例以证之。日本之虾夷非与日本本部之大和民族同生于日本国境内乎?非处于日本统治权之下为日本之臣民乎?非于日本大和民族之外为日 本异种之臣民乎?使虾夷一旦强大,寇入本部,以为日本之君, 而处于大和民族之上以握其主权,彼大和民族能容之否乎?吾知大和民族即或居弱不振,亦断不戴此异族以为君矣。无他,日本者,大和民族之本部。大和民族以本部大多数之民族,断不戴边鄙异种之臣民以为君也。以满虏例虾夷,非若虾夷之直接统治于日本也,非若虾夷与日本之民族自有国以来同生活于日本也, 非若虾夷之循道为日本不叛逆之臣民也。而虾夷以异种之故,且 不可为日本之君,而况满虏自有共部落,非直接受治之臣民于中 国乎?而况满虏产于不毛之地,非生于中国而为化外之臣民乎? 而况满虏仅受一时之封典,旋即入寇为叛逆之臣民乎?而乌可以边鄙异种之臣民,据于中国本部汉族之上以为君乎?然则即使满 洲为明之州县,而满虏有虾夷之资格,亦不可为中国之君矣,而 且不若虾夷焉,是安得以臣民之邪说而比之汉高明太乎?夫不以 本部之民族为限,而第以隶属之异种为可为本部之君,则印度非 英国隶属之臣民乎?。非洲黑人非欧洲列国隶属之臣民乎?南洋群 岛马来人非荷兰英法德隶属之臣民乎?菲律宾非米国之臣民、 台湾非日本之臣民乎?而试问印度人君英,黑人君欧洲列国,马 来人君荷、英、德、法,菲律宾人君米,台湾人君日本,彼英、 荷、德、法等欧洲列国与夫米、日等能戴之否乎?如其能也,则 满虏君中国,吾亦忍气吞声而戴之,如其不能也,则吾之排满革命乃为至公至正之理,而全世界无不表同情者也。 ……彼于此又胪举满虏排斥汉化贬抑汉权,而谓均归于失败,是
将以解满虏之罪恶,而藉以消汉人之恶感情 也。噫嘻,满虏之政策果归失败乎?吾见其变本加厉耳。夫排斥汉化者,满虏之祖宗欲扩张彼族之满化,使汉人渐渐同化于满也。日本之于台湾、朝鲜,即同一政策也。乃至于今,满子孙见此政策之无济也,乃杀其排斥汉化之形,而萃其排斥汉化之力,以注重于贬抑汉权之一方面。盖彼语言文字扩张已数百年,终不足以损于汉而益于满,至今时势危殆,所以维持其族者,惟有实权之可待。故其眨抑汉权而扩张满权者,转厉于前日也。即如官制改换,虽云不分满汉,然前以满汉各几人为成,例,别汉人尚得回成例以备数。今改为不分满汉,转得于,而 例之外而任意扩张。试观其新官制,投官军机处及各部,2序, 九人(蒙古、汉军二人在内),汉三人。前之分满汉者,汉人尚子类, 各邮得二分之一,今不分满汉,汉人转得三分之一。且前之分贼 满汉,各部杂用汉人虽云备员,然于该部之事或亦得闻其余,及不分满汉任意投官,则所以镇服家奴而制吾汉人死命之陆军部全归于满虏铁良矣。又其小焉者亦然,如于近日新设邮传部考取该部所属吏员,尚书张百熙取满汉各半,满人大哗, 退大受申饬,此其用意于扩张彼权者昭然若揭矣。死汉奸无从辩护,乃至谓专制政府好用无能力者,满人多无能力,故所用最多。胡说之极,吾恨不问而唾之。至诮都统驻藏大臣等满缺亦兼用汉人,不知此皆满人不欲往之缺,乃用汉人,如满洲将军自长虏受俄人之辱后,满虏震誓,视为畏途,又兼马贼横行,外交棘手,于是弃而委之赵尔吴。驻藏大臣则自风虏被土人碎诛,群虏大惧,不敢复往,于是弃而委之赵渊。几此皆群虏畏死而后让汉人以居于锋刃之上也。若夫膏腴要害,除张、岑等死奴隶外,如两江、上海等则渐易满虏矣。内则占过半之员,外则据要害之区,则不分满汉非正以便彼之扩张势力择肥而食耶?失败乎,扩张乎?死汉奸犹得为之讳乎!此其贬抑汉权加厉之一。 若夫经济,则数百万无业惰虏坐食汉人之脂膏,生齿日繁,则坐縻愈甚。今日多产一小虏,则吾汉人即多去一分膏血。通二百余年计之,贱种日日增加,吾民即日日贫困,征厘取税,有增无减,津贴捐输,勒取估索,吾汉人之膏血有几,能供彼虏剥削乎?吾汉人为牛为马,苦工血汗以服事于 田野之间,家人父子不得一夫之闲,犹且不足以自给,老赢转于沟壑,饿殍遍于道途,鬻妻卖产,时有所闻,柝骸食子,所在皆是。其有流离转徙奔走海外以为他人之牛马者,而野蛮政府之又视漠然而毫无保护之责任,受外人种种辱,种种苛虐,衔血喷天,呼吁无所,哭告无门,谁非人类,谁甘受苦,设身而居,苦痛可胜言哉。而群虏以不农不 工不商不贾之惰夫,安然坐食吾民之膏血,而彼那拉贼后犹且耗费无度,广兴土木,恣意宴游,浪费金钱,视如流水,是何异群魔坐据以汉人为小鬼而恣共瞰饱也,是何异群虎当道以汉人为麇鹿而纵其大嚼也。旷观千古,横览五洲,盖未有若斯之不平者。我汉人何辜,而独遇此残酷之虏 哉!而汉奸犹且怜彼贫焉。夫彼虏坐食汉人,自惰逸其身,以即于贫而尚有一定之供给,吾汉人受其剥削,富至于贫,贫至于死,哀鸿遍野,白骨盈山,偶遇天灾,惨苦尤甚。试观吾国近日之饥民亦何惨也。以彼群虏较之,果孰为可哀可悯乎?夫天灾流行,虽非彼虏为祸,然由其种种剥夺,蓄积皆空,一有荒年,即为饥馑,是故今日之饥民皆彼虏之故而驯致于此也。以同胞之惨如是,而彼汉奸漠不关心,乃斤斤焉虑群虏之贫而若不胜怜惜者,亦何薄于同胞而厚于异种如是也。汉奸汉奸,扪心自问,于汝安乎?然则由虏众之生齿与粮税等之增加,吾汉人之经济日困一日,而满人之苛取百倍于前矣,而乃谓其失败,何为狐媚之言以为虏讳如此其工也。此其贬抑汉权加厉之二。

至于军事,虽各处驻防之虏兵渐柔弱衰萎不足为虐,然满虏正惟知其不足用,于是注重于练将,盖将所以指麾兵, 虽有百万之兵,而以一将指麾之,即惟将之命令是从,而任其意指之所为。是百万之兵统于一将,即无异化为百万之将矣。故满虏以兵权悉归于铁良之统辖,则虽有汉兵亦无异满 兵矣。而汉奸乃曰:其所统多汉兵,无由驱将校兵卒中之汉人而尽去之,则其兵犹是中国之兵而非满洲之兵,吾有以知其主义之不完全也。岂知将校兵卒中虽多汉人,试问敢违满虏之命令乎?不敢违其命令,则虽汉人为将校兵卒亦无非期为不可打满虏以为杀汉人之用而已。汉人为兵者国多,汉人有些微事权乎?非但无军事权而且受军事害,彼但握统辖之权而之,挥之命令之,何惮乎汉兵之多而欲去之也。盖虽曰汉兵,而实即满洲兵耳。驱汉人杀汉人。彼虏正利用汉人为兵以使吾族自相屠戮,而彼安坐于无事以享自由之利,如醴陵萍乡之事即其近例也。是则彼满人之不为兵者,正彼虏惟一之政策,盖较驻防旗兵之用心为尤毒也。而汉奸犹谓彼之主义不完全,岂必一朝屠尽汉人而后为完全乎?彼虏之政策既如此,故专注重于练将,专以彼族学习陆军于日本,其所派遣者, 前犹有汉人,今则严加禁绝,非练兵处所派遣则断不能学陆军矣。此乃人人共知彰明较著之事也。稍有知识者,谁不知彼虏贬抑汉族军事权较前尤烈耶?汉奸何恩于彼虏,何仇于同胞,不畏天日,不恤人言,呕尽心血,死力为之辩护至于 如此也。夫彼虏倩尔作报以抵制《民报》,不过许尔臭钱 耳,不过许尔磕头小官耳,尔岂毫无肝肺,但顾目前之利禄,而不顾百世之臭名耶。吾尝读宋史,见邓绾有言曰:“笑马由他笑骂,好官还我为之。”以为其语非实,凡人具长据有五官四肢,即具有心肝,具有心肝,即具有廉耻心。彼邓绾亦犹是人,亦何至寡廉鲜耻至于如此。乃今观之,始信史氏之不诬而人心之不可测也。然彼邓绾虽毫无廉耻而究竟获得一官,且未至媚异族杀同胞。尔为如此寡廉鲜耻之言, 得不得官犹未可必,是尔卑鄙之罪浮于邓馆而且愚于邓缩矣。又不宁惟是,尔辈丧心病狂,爱财如命,非惟不能得官,而将来且有不足以自立于中国者。吾哀尔愚,吾他日有“保皇党家之末路”论说一篇明告尔利害,以为尔辈之指南针,尔其静候。吾书至此,吾忿彼邪说狂言叫嚣惑众,遂不觉抛弃正文。然阅者诸君细审其明目张胆淆乱是非以曲为满虏解说,想亦怒不可抑。公理所间,非但鄙人之狭隘也。然由以上观之,满虏以彼族为将而取汉兵,又严禁汉人学陆军,其贬汉人军事权真毒之至极,而比前此尤烈万倍也。如此而曰 “失败”,恐满人亦将呼冤矣。此其贬抑汉权加加厉之三。 由是观之,满人以排斥汉化之力合而抑汉权,且加厉如此,尚得以“满汉平等”之瞽说欺汉人乎哉?如曰“平等”,必 于内外之官吏半焉,群虏之供给裁去,陆军汉人分学,而且不禁止学陆军者,庶可稍副其名也。然此不过就平等而言耳。实则此岂得谓为平,彼据我之河山,攫我之主权,杀我之人民,淫我之妇女,掠我之财产,亦既二百六十余年,非尽取彼加诸我者还以加诸彼,而岂得谓为平?今人动以此为单纯复仇主义不以为可,夫报施之公理如此,彼虏之祖宗既种如是恶因,安得不收如是恶果,又何不可之有哉?然当外患交逼之时,非吾人复仇之日,但使彼虏还我主权,率其丑 类归彼巢穴,吾亦等诸苗民之类而已。苟不如是,而第以区区之“满汉平等”,即欲以欺汉人而高枕无忧,亦太心宽矣。

雷铁崖《正误篇》:民族主义者何? (人种学者于此下有定义,不欲繁陈以占篇幅,且求浅显易知也。)凡血系相同之种族为同族,血系不同之种族为异族,而其相延已久,犹彰彰表见。使人以易知者,则语 言文字风俗习惯是也。种族同,则天然相亲,种族异,则天然相嫉。脱令并立之异族,势力不足以相抗,固不惮歼灭之以扩张己族之权势。此种族之公例,毋论古今东西,殆无有不同者也。。民族主义即基于此原因而保卫已族之权利,排斥异族之侵凌,此非主义狭隘也,不如是以相争,则吾之种族将为他族踩筑而归于澌灭也。由是言之,我汉人种族对于他种,讵可俯首帖耳长受其羁轮乎?而试问攘夺我疆土,窃据我主权,奴隶我同胞,丧失我权利,为吾族数百年之大害深仇者,非满虏其谁?故未民族主义者,绝对的排满者也,苟为汉族子孙而不以民族为主义,则是甘认首 敌为君父,甘为丑虏作奴隶也。若其力有不逮,识有未知,善 固不妨宽容之开导之,以使渐溃涵濡,同归于正轨,若故为丑肉用 辩护,欲使我汉族永为丑虏之所压制,则是汉族之蟊贼,我汉人通 所当合丑虏而一并驱除,若康梁臭党是已。然则吾党民族主义之语发生,即由满汉种族之不同。若无此界限,而中国惟一汉族, 则 民族之言正可从略耳。而论者乃云“满云汉云,不过地理上之名 词,其实本同一种族。”吾见之不能不震惊论者之武断,而将民 族主义一笔抹煞也。夫满汉之不同种,谁不知之,即彼满首亦倡 言不讳。观《满洲源流考》乾隆四十八年八月十九日伪上谕云: 金之先出味羯部,古肃慎地,我朝肇兴时,旧称满珠,所属日申 珠,而汉字相沿讹为满洲,其实即古肃慎。又云:我朝得姓日爱 新觉罗氏,国语谓金日爱新,可为金源同派之证。《东华录》雍 正七年九月癸未伪谕云:我朝既承天命(中略)何得以华夷而有殊视。十一年四月己卯伪谕云:朕览本朝刊写书籍,凡遇夷狄胡虏等字,每作空白,或改易形声。揣其意盖为本朝忌讳而避之, 不知此固不敬之甚。凡此皆自认为夷狄而与汉人不同种之铁据也。康有为矫诬其说,以为虏辩,即为章太炎驳诘无遗,不敢置喙。于是该党人虽日言保皇,亦不敢言满汉为同种。以梁启超之狡黠善辩,亦云;爱新觉罗氏自有史以来,与我族殆无血系之相属,吾亦承认之(见《新民丛报》)。盖满汉不同种,铁案如山, 不可移易。而论者乃悍然下定论日:其实本同一种族。不知何所据而明目张胆以言之,其有心耶。其无心耶?其不知而浪下此论断耶。其知之而故为是语以欺海外之无识者耶?吾百思而不得其解,惟有下一“误”字,为论者宽耳。

论者又谓满人依于儒教之力,已完全同化。夫同化问题,吾党剖晰以告天下者久矣,在今日日成陈朽,无须重为辩论。论者岂毫无所睹乎。何以于死灰中而嘘火耶?论者既有所蔽,而吾即不得不重提旧案而略言之矣。 夫种族之所以表异者,在语言文字风俗习惯。凡口同化政策首在于此,满汉于此绝对不同(即不同种之故也),而当其征服吾国之时,欲以少数野蛮贱种制伏多数之文明华胃,势不得不取用吾国之语言文字,以为笼络交通之利便。苟彼之满语满字足以通行,彼又何惮而不划灭吾之语言文字乎。故夫满人之用汉文汉语,非彼之同化于我,正利用之以为箝制汉人之术耳。且其用汉语汉文仅对于汉人,若彼满族中则斤斤保存其满语满文。观《东华录》伪谕云:我满洲先正遗风,自当永远遵守,循而弗替,是以朕常躬率八旗臣仆,行围较猎,时以学习国语。且命翰林院必考试满洲文,至今时且欲于各学堂加满洲语言文字为学科。此其语言文字不欲同化于我明矣。至风俗习惯不与我汉人接近者,姑弗深言。然其首以蛮夷贱俗之制污我汉人,而扫除我数千年文明古制者,莫如胡服辫发之可痛心疾首也。论者谓同化于儒教,请问被发之言非儒教圣人所深恶者乎?儒教中果有此豚尾长垂之俗乎?论者亲历窄袖辫尾之丑装,岂毫不知已同化于东胡贱种,而转以为儒教同化之乎?且即以儒教论,正彼黠虏借以制我汉人死命者。观雍正味谕,动云“天理何在,良心何存”,“此岂对于君父者”云云,是即藉儒生尊君之腐说,而缘饰以宋儒之理窟,以制伏汉奴者也。盖执一君字而尊之,不论其为异族,为野蛮,但使一据君位,而即戴为帝天,奉若神明,不敢稍泯反抗之念,而彼因得以巩固其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若稍有明大义思故国者,彼即以蔑良心悖天理斥其违背君父而诛戮之。观曾静之案,吕留良子孙惨被杀戮,婴孩不免,即其证矣。震之以惨毒之刑威,锢之以腐儒之学说。 由是人心震恐,阒然帖伏,相沿既久,遂不复知据我国家者为何人,而黄农虞夏之血祀,于是不复有续之一日。而彼虏犹虑吾族中即跅弛不羁之气不尽消磨也,以帖括词章困之于科举,以《四库全书》疲之于窗下,而汉人遂无不懦如病夫,脆如少女,以就款羁轭矣。然则儒教者,满虏之保护符,而我汉人之犴狴狱也,论者不知其为害,而转以为同化,观察不亦太疎乎?

且即使如论者之言满虏完全同化于汉族,而民族主义亦不因 之而稍阻何也?吾党所争者,我中国之统治权也。我为主人翁, 而彼为隶属,固不妨以同化纳之。今彼高据我主权,而使我为奴隶,岂得以同化而容之乎?譬诸盗入我室,据我家产,服我冠裳,而使我为奴隶,而我乃喜其同化于我,以为组织同一之家, 而不思光复故物,有是理乎?论者试设身处地,果安然服从之乎?抑尚有驱除之念乎?奈何云无满汉之芥蒂于胸中乎?鸣呼, 论者即云无芥蒂,而彼满人方且假立宪以行中央集权,而排斥家奴不遗余力。论者之言,毋乃过于忠厚而陷同胞于死亡乎?论者亦汉族子孙,何忍出此言以抹杀民族主义,而为东胡贱种效忠如此耶?何不一思其误而憬然悟也?


雷铁崖《三月十九日感言》:鸣呼!此日何日?我大明烈皇帝殉国之日(崇祯帝,满虏谥为庄烈,福王,谥为烈。吾人固不当从满虏之谥),亦即地拆天崩、山枯海泣之亡国纪念日也。自烈皇殉国以至于今日,又二百六十七甲子,我汉族河山之亡于胡虏,实二百六十七年于兹矣。昊天不吊,夷狄披猖,炎黄遗胄,降于台隶,陵迟至今,羁轭不脱。而溯厥祸端,实基于烈皇之一死。 在烈皇抱国君死社稷之义,固死得其所,而讵知遂并中国而随其死以俱亡乎?呜呼!此固非烈皇之所能料,而烈皇在天之灵,当因此而不瞑目矣。且夫国家者,非国君一人私有之土地,而全国臣民公共之团体也。国君不能弭其乱,臣民即当扶其危。国君既死其职,则其死合于义,对于臣民可以无愧矣。臣民不起而肩其责,而坐听其亡,夫岂国君之咎乎?是则烈皇之死犹非亡国也,后烈皇而死之臣民实负有亡国之责也。即曰中国专制成习,人民无国家思想,而潢池之寇掠、辽海之蹂躏,人民实身当其祸,于此而犹委焉,虽欲不亡国可得乎?然而稽之当时情事,非但烈皇无亡国之咎,即人民亦无亡国之咎,而所以致中国人民有亡国之惨者,实汉奸耳。何则?烈皇死后,福、唐、鲁、桂诸王相继而起者,实当日臣民之力也。亡而复立,败而复起,崎岖海滨,支持山谷,以期挽回残局,扫除胡尘,即至一乡一邑亦不惜身膏斧钺,群起而抗虏师。是我人民未尝不力艰其任,未尝肯坐视其亡也。而神州卒致陆沈者,不能抵抗强虏之暴力也。而所以使强虏得施其暴力于我人民者,实汉奸阶之厉也。向使烈皇崩后,吴三桂不迎虏师而力拒边关,则虏亦不能遽入。虏不能遽入,即不得借驱流贼、葬烈皇为口实,而自诩义师以号召中原矣。流贼虽残毁神京,而东南半壁勤王有师,以史可法、瞿式耜诸公为之督,安在不能除流贼而复金瓯乎?即曰万有不能,明社终墟,而其代明而兴者,舍李自成其谁?李虽起自流贼,而成则为王,败则为寇,草泽起英雄,汉高、明太岂其相远。使自成卒奠国家,则太祖、高皇帝之名方且 尊荣瞻仰,夫谁敢以流贼目之?果其若是,则以李易朱,不过一 姓之兴亡,何有华夷之变更?且即以流贼论,不过日掳掠杀戮, 而试问满虏入关之后,掳掠杀戮何异于流贼?与其戴异族之虏生,何如戴同种之寇王。以是言之,烈皇虽死,而明祀不必即 亡,明祀即亡,而中国亦不必即亡。乃不必亡者而卒使之亡,是即 汉奸借烈皇之死,谬效包胥之乞师复仇也。黠虏久蓄吞噬之心,何幸有机可乘,不召且欲来,而况召之乎?然则烈皇之死不必亡国,而卒因其死而致国于亡,此吾人所以悲怆惨怛纪念斯日,而叹息痛恨于汉奸也。

呜呼汉奸!尔辈断送吾数千年之祖国,既二百六十七年,尔之心亦足慰矣。吾人起而光复故物,亦天理人情之正。而尔辈必创为保皇之邪说,政党之调言,以为满虏作护符而阻革命之进行,何欤?鸣呼!烈皇生时如是英明,死后岂无灵爽,何不助吾人杀尽汉奸、祛除鞑虏,以雪三月十九日之遗很乎?


雷铁崖《斥政党》:满洲贱种以肃慎之苗裔、鲜卑之族属、金人之余孽征伏我数千年文明古国,而握我之统治权。此我汉室子孙所极不能平者也。前此隔阂交通,慑伏于压力,或茫味而未能知,或恐惧而不敢动。且又无强邻之逼迫,以瞥醒其种族之观念,故以少数夷狄之种制服多数文明之胄,卒俯首帖耳而驯伏焉。近十余年来,风潮激刺,公理昌明,汉满问题之勃雞澎湃,如大洋狂啸,怒涛汹涌。虽有海若阳侯,亦不能靖其滔天之巨浪,而况披鳞带甲者,以么么小丑之能力,欲吐其嘘响,息彼洪澜,拟诸蠃负山路者,泪增河涨,犹嫌不类,顾欲使汉人永伏台隶之中,满人长据君长之位,其又乌能?

满人知其不能,而又不肯委弃河山,返于家奴,于是揣摩时势,蹈袭糟粕,藉立宪之名为巩权之计,于名义则公庶政于天下,于条文则集大权于中央。盖笼络以空名而恐不足也,则转而舞文于伪法,舞文于伪法而犹恐不足也,则仍回复于专制。不然,伪宪初颁,成规初定,固宜稍资表面,以图粉饰,胡为于代表而有驱除之令,于请愿而有流徙之罪?虽彼等藉端钻营,人格极品卑污,而究所假借,犹是国民, 讵可摧残僇辱,埒之于臧获,等之于髡钳乎?是知虏廷之悍然出此而不顾者,非以其为国民而挫折之,实其以为汉人而压抑之也。惮汉人之光复而以伪宪为愚弄,而不虑汉人即因其愚弄之术,而骤臻其嚣陵之气,竟向满室朝廷而呼吁不靖。于是乃悔愚弄之术不如专制之易也。而前此野蛮之真相,遂不禁大露焉矣。然为虏廷思之,彼之伪宪固由畏惧革命而生,一旦大悖伪宪复于专制,其如初时恐惧之心何?而不知黠虏之为谋固深且远也。盖彼之得搜神州而蹯踞之者,固由八旗之兵力,二百六十余年安如磐石者,亦八旗之兵力也。彼虏深知汉人脆弱委靡,慑以威则伏,假以权则张,非仍以兵威镇之,虽伪宪亦何足为护符。故于百端抑压之后,始有缩短国会之伪诏,而实藉此缩短期之数年内,剔剥汉人脂膏,假贷外人巨款,广练海陆雄师。迨兵威既足,能力已充,伪宪法、伪国会摧破之,解散之,夫谁敢侮?脱有叫嚣如前者,律以防(妨)害治安、始误大局,杀之而已矣。彼虏既阴着诡谋,而阳感众心,而其机不能禁其不发,故稍一观察,而伪宪之用心如揭口于市之不可掩焉。故使中原大陆尽口膻酪,子孙无复有炎黄族姓,则彼虏怵于强敌,固不难慨然立宪以追纵欧美。既有汉满口杂,多少不齐,汉强则满灭,彼宁肯稍分其权于家奴,以蹈太阿倒持之弊, 而自速其灭亡哉?是则满人之不欲真立宪者,有不得已之苦衷也。是即种族之问题迫之,使不得不然也。 而在我汉人则不必问满人立宪之真伪,而皆抱驱除光复之心。盖满人立宪伪也,固知 其假新政以愚弄我,剥夺我,而冀专制之恢复。满人立宪而真 也,更将指宪法以规定万世一系之君位,而永据我之版图,长作彼之奴隶。故其立宪为伪,我汉人固当驱逐之;其立宪为真,我汉 人更当驱逐之。执一光复为宗旨,而百折不回其志,万变不出 其宗。此固汉人所同具之观念(汉奸则异),而发自秉彝之良知者也。而汉人良知中所以能发此观念者,是固种族问题迫之,使 不得不然也。 然则,汉满之不相容,犹重物学之离心力,未有能团结而相 安于一国家者也。既不能相安,则又如冰炭水火,未有能免冲突者也。汉排满出于天理,满排汉亦迫于大势。一巢之中,鹊鸠岂能共处,一枝之上,鶚鸾何可共栖?欲息其争,必去其一。禽 鸟且然,况于人类?由是观之,拉“立宪”二字终不足以巩固满人长治久安之位,而消灭汉人排满革命之心。此固理势灼然,洞若观火者也。夫既明此理,知此势,则可知满人今日之伪宪,有如 幻影空花,终无实现之一日。而所谓内阁、国会诸端,即偶然于表面上粉饰其形象,直如登场傀儡,褫其冠裳,便露丑态。即使其缘饰周匝,足蔽顓蒙,而汉人光复之进行,亦决不容彼虏优孟衣冠煌惑耳目。犁庭扫穴之不远,更何论立宪之前途。

故以种族问题为前提,而其断案有二稻: 一因种族问题,而满人排汉,决不肯真立宪。 二因种族问题,而汉人排满,不问其立宪真伪,终欲消灭满人之统治权。 能去政党之名者,则以不容政党即不能敷行立来局面也。公等逆 知虏廷不便除政党之名,故虽显违其意,而实隐扶以势。而究共 指归,则各有所利用焉。盖虏延利用伪立宪以消灭革命,回复专 制,而公等则利用伪政党以黄缘禄位,骗赖金钱。虽虏廷之心为奸 诈阴险,公等之心为卑部崛促,而核其渊源,实一以贯之。所居之势虽异,而易地则皆然也。而所以对于种族方面,则又各因其 所利用而分道以扬锻。虏延之对于汉人也,于颁布伪立宪之外,复用愚弄之术,日日扬言汉满平等,以赛消灭人民种族之恶感。而公等之对于同胞也,则于组织伪政党之中,纯用遮饰之法,绝口不敢提汉满问题一字,以图阅者忘乎种族之观念(近人某所著《政党世界》中绝不言种族一字,而某埠某妖报亦然)。且并恐涉及种族,不能言明解决之方法,将不能自完其说也。


雷铁崖《斥妖报征文问题》:保妖假借邪说,以遂其骗钱作官之私,经吾党大张挞伐,亦既无立足地矣。顾今日已破之问题,明日复言之,此次已破之问题,他处复言之。斯真长舌泼妇,无赖下流,讵足以再辱吾党之笔。顾毋论何时何地,彼既藉以煽惑颛蒙,又何可置诸不论不议,使其为大义之障乎?如近日该党《商报》征文问题之谬妄, 取而斥之,亦正人心息邪说之急务也。该问题条分为七,今逐条驳之于下。


其第一问题曰:革命之说果根据于种族乎?然种族之说何自起?倡种族之说者其用意奚在?各大国不言种族者又何意? (中略)诸欧革命后,不改民主,不自为王,皆必迎立异族为君,此又何故? (下略)

吾党革命之原理,固在天经地义之三民主义,而民族实为第一大原因,此固无须烦言而已解者。 乃日“果根据于种族乎”,此煌煌大义,尔妖党固不曾梦见。若夫种族之说,吾党发挥者尽矣久矣,尔妖党至今日尚不知其何自起乎?然则平日之一一排斥民族,真可谓狂狗之发喘矣。


夫种族不同而互相排挤者,不起自满汉问题也。远溯历史,则汉族苗族之冲突,当为吾国种族内讧之起点,《尚书》所载关于苗族者不勘,而尤以“遇绝苗民毋使在下”一语,为极端排斥之宣告。盖自黄帝征蚩尤以来,历代冲突,至夏禹之世,苗乃屏迹南方,不敢猖獗(按:此等历史有专书,兹不暇详)。此种族之说载于典谟训诰者也。夫吾先祖立国,既以排斥异族而始奠定邦家,则后之人继志述事,非严别种界,何以保族姓而固提封?以故夏殷而后,周之于狎狁,秦汉之于匈奴,六朝之于五胡,唐之于突厥、 回纥,五代、宋之于辽、金,何在不尽死力以防御驱逐之?虽其间势力有不敌,受其蹂躏侵略者多。要其立心,则仇敌视之, 亦正以见不驱逐异族,必将为异族所征伏。吾先祖历代相传之典型,昭著既若此矣。况更有内夏外夷之说载于《春秋》,为千古不磨之明训乎?然则历史之伟迹,经传之精义,皆在排斥异族,则吾人今日之排满扶汉,固绍述圣帝明王之遗烈。而深得圣经贤传之心传者也。尔妖党欲遏绝种族之说,曷不生于数千年以前,禁止古人之征伐,烧尽经史之流传,预为尔满洲丑虏作辩护之地乎?既明知不能辩护,乃故为空洞游移之词曰“倡种族之说者其用意奚在?”嗟乎妖党,尔果不知用意之所在乎?雪祖宗之仇耻,复汉族之河山,不为满虏之奴隶而已。夫安有不可思议、不可宣明之意乎?若谓“各大国不言种族" ,则尔妖党又系盲于耳而辎于识。否则,故为蒙混之语以欺无识者耳。夫世界之所以有竞争者,固首以种族为大关键,而国界次之。而其竞争对付之手段,又因种界之远近亲疏而分其猛毒之隆杀。观于白种之扩张势力也,凡对于各色人种,靡不欲灭其国土、绝其人种。若其在白种之间,则限于团聚之疆宇而各伸其势力,非必挟一灭绝之观念于其间,夫非种界显然之现象也乎?若谓其不言种族,则世界人种固当一视同仁,何以歧视若此乎。即如吾华工足迹所及之地,若非若澳、若美诸邦,排斥苛待之声不绝于耳者何欤?非因种族而相排斥,则为工者固有白种,何以独排斥华人?若因种族而相排后,则彼欧美人种族界限森严已极,而谓其不言种族,何为之弥缝掩饰,不顾欧美人之窃笑也?夫区区工人小利所在而排斥若此,设有异种干涉其政权,则彼欧美人肯缄默而容忍之乎?则易欧美人以居吾汉人地位,早已驱逐满虏而取回政权矣,夫安能隐忍迁就以至数百年之久乎?试观之美国内容,其例尤为显著,而不容妖党之曲为辩护者。美国境内白、红、黄、黑各种杂居,律以其国之例,则大统领一位不拘资格,凡其才智超群轶类者,皆可被选而膺其任。顾何以自建国以至于今日,惟白种居其位,而他种不得与乎?谓他种之人皆愚昧不逮白种,则学校卒业时固闻有黑人居其首者,则比较才智,白种非能独出可知矣。而稽其历史,黑人中仅一人跻于总理大臣之位。夫总理大臣,宰相也,其才智可为宰相,独不可为大统领乎?以黑人之无势力而且至于宰相,必其才智为大统领而有余也。才智可为大统领而仅至于宰相而止者,即白种人厄之也。白种人之厄之者,正以其为异种而排斥之也。不言种族,乌得有是现象耶?且吾更有一至浅之例焉。今使吾华人能力充足,侵入各大国,据其君主,揽其统治权,而令各大国之人种皆为吾华人之奴隶,试问尔妖党,各大国之人能顺从否乎?则虽三尺童子亦当知其不能矣。夫如尔妖党所言,君位不过总揽机关,以吾华人摄理,其国土人民依然无恙也,何损于彼国,何以不能使之服从?则种族界限为之梗也。然则谓各大国不言种族,夫非梦吃之言乎?至以欧洲迎立异族为君,以为满虏辩护,尤为巨谬而非例。


关于此点,可分别论焉。(一)历史风俗之不同也。欧洲各国,星罗棋布,而自古尝以日耳曼种族为中原文明之贵种,以故各边境小国尝迎立日耳曼为君,以人民既有尊崇日耳曼族之观念,即易于统摄,此迎立国政府之用心,亦因风俗相沿,习惯不奇,乃遽用其例也。若吾国历史则纯以汉族为主人,排斥异种为风化。与欧人观念分道扬镳。而合较汉满,则中原文明贵族与东胡贱种又大相悬殊,不以拥戴贱种为贵,而以服属贱种为耻。此吾汉人之心理也。讵得牵合欧人迎君,而强吾汉人拥戴野蛮之贱种乎?


(二)国势不同也。欧洲国多地狭,蕞尔小邦介居大国,每虞强 邻之兼并,故或迎大国贵族为君,或迎大国君主兼主二国。盖藉其势力以壮声威,而€国家不處孤立,强邻不至欺侮也。若满 虏之僭主中国,非但不能固吾疆宇,反断送土地贡于他人,吾汉 人何所赖而拥戴之乎?

(三)主权不同也。欧人迎立异族为君,以其君为宾,而己为主,政治权纯归本国人掌握。为之君者,不过拥虚名于上而已,若满虏之侵,则握我主权而降我族于奴隶,拟以喧宾夺主犹嫌不类。质而言之,盗贼之掳掠财产占居家室已耳。试问欧人迎君,丧失主权居于奴隶否乎?


(四)事势不同也。欧人迎君,非出于强迫之行为,欲迎即迎,欲拒则拒,操纵由己耳。满虏之据有中国,则纯以兵力掳掠杀戮,吾汉人屈于压力,无可如何,而后主权君位任其僭据。故欧人迎君出于本国之欢迎,满虏入主属于敌人之强迫。顺逆之分,迥如霄壤,乌可以彼例此乎?


( 五)性质不同也。迎立者,迎立国人民之公意也。满虏侵入系征服国,夫岂人民之公意乎?精卫之驳梁启超曰:挪威之事,实为迎王,满洲之事,实为灭国。迎王者,委托之性质;灭国者,征伏之性质。”又日:“那威之迎王, 迎一外国人入居君位,满洲人入主中国,乃以一民族制一民族,一国家制一国家。”斯言早足以破迎君之说矣。


以上五则,均极端不同,显然可见,妖报尚欲借之以掩其推戴东胡之罪,非一-反驳不可,否则,适见其无耻耳。抑欧人迎君之事既相沿者久,以故至于近世列邦中,尚有国势相仇而君主尚有血统之关系者。则虽曰迎君而亦非种族绝异,如满汉之毫不相关者。如概以异族例之,则彼欧人所迎立者,何以无一黄、黑、红、标之种乎?若谓其漫无区别,凡系世界人种皆可迎立,则尔康圣人自诩天纵异才,何不令其迎尔为君乎?此虽恶谑之言,正足以持彼说之中坚而直破之。妖党而再欲言欧人不言种族、迎立异种。则非康圣人南面为君于欧洲之后,何足据以为满虏辩护之地也乎?


附言:妖报此节重在以欧美各国不言种族,既驳斥如上矣,顷阅 日本新闻所载近事,更有足破彼说者,节译之以证吾言之非延.《大阪每日新闻)六月五日论说题日》殴美之压迫东亚》、其中有云:近来美£二国,盛倡排斥压迫东洋人之言论,实为至可恐之现象。盖此等言论非出于无价值者之口,而出于指导一国舆论之有力者,故吾人不可轻忽略之。言者为谁?即前美国大统领罗斯福也。盖罗氏在招魂祭时,在乌兰得将军墓前为激烈之演说,其主要语曰:美国决不能许亚细亚人种以无限制而入国,而欲决行排斥亚细亚人种,非出于炮火,决不能达其目的云云。罗氏平居政策以为欲保平和必恃武力,而 其主旨则怀人种上之偏见。盖以美国各人种杂居,国民实质将陷于不良,故非急排斥亚细亚人种,则白种必不能繁殖而纽約新闻社主、 民主党首领哈斯得亦赴口国都,约新闻记者提倡排斥全亚细亚人,与罗斯福意见相同。其他如澳洲首相傅依斜、坎拿大首相罗利叶等,皆同持此政见,德人创为“黄祸论”,至今犹坚持不变。由是观之,欧美诸国无不排斥亚细亚人种矣(以上摘译大略)。


日纸所论现在欧美人排斥亚洲人种如此。夫种族范围原包世界所有人类,非仅于一色种中别其族系,如条顿、日耳曼、斯拉夫之区分而已。若仅于同色种中视为一例而排斥他色种族,则决不得谓其不言种族。欧美嫉视亚洲人种,即现在犹彰明若是,吾不知妖报果何所据而敢倡言无忌也。且排斥他色种者,断无不排斥同色种。向使地球人类自原始以来仅二白色人种,吾知彼互相倾挤仍与令之对待异色种无殊矣。不然,彼白种中何不泯除畛域,合为一邦?即使形格势扦而有不能,亦当联为同气,各守提封,何以自有历史以来,争斗攘夺,至今犹未息也?呜呼!种族界限之争竞,已如几何学之定义,脱非待至千年以后进化大同,乌能不言种族自取灭亡乎?然则吾人之排满即不以复仇为根据,亦循世界公例。稍有学识者,俦敢谓为褊狭而加非议哉! ……

专制君主建国树邦,俦不思子孙帝王万世之 业,其所以巩固金瓯、镇压伏莽者,至坚且牢,岂于执干戈、卫社稷之兵旅,有须臾之疏忽而任其窳败者乎?而历史中更代易姓,乃递迁迁(递)嬗而不已者何欤?然则人心一变,雄师何为。纣有亿万人而前途倒戈,而况满清之虐政过之,更兼有种族之恶感者乎?今虽苟延残喘能制汉人,亦不过为虎作伥之汉奸、认贼作父 之保党为之辅耳。以汉人心理察之,逐渐开通之后,何能再容丑虏之盘踞?时至于此,则一夫发难,天下皆应,蕞尔胡种,何能敌伟大之汉族?故以历史律之,非可以兵力之强弱论成败,直当以人心之向背判兴亡。人心来去,虽国脉已亡,不难中兴,如少康、光武是也;人心已去,虽天下一统。终当覆灭,如二世、炀帝是也。同种之间,理不可易如此。汉满之冲突已如水火,虽尔保妖善为之 辩护,敢谓汉族人心皆心悦诚服于虏廷者乎?其必不敢言矣。既不敢言,则人心已去;满虏之亡何待著龟,何得以“练兵”、“乌合”之说惑同胞而阻革命耶?然则即以“乌合”“练师”而论,其见解谫陋巳不值一一嘘,而况革命之士皆殉义理, 决心、壮志、 纪律、文明,种种皆备,与乌合之众判若霄壤者乎。即日屡起屡踬,第执成败以相衡,然如此次羊城革党不过数十人耳,城中清兵不下四万余人(巡防七十营,每营约四百余人,新军混成式约 六千余人),且有巨炮坚城为之捍御,而督署且不能保,张鸣歧至开狗洞而逃。虽革党势孤无援,终至败衄,而纵横之状亦可惊矣。谓革党不能敌彼训练之师,谁复能相信哉? ……


雷铁崖《即使满汉平等岂能免革命乎》:虏廷以暗杀革命之迭起不绝也,觳觫之余,提议满汉平等, 欲求保守头颅。鸣呼!尔虏其不知本也已矣。夫尔虏以五百万游牧贱种,握我四百兆汉人之统治权,不平之事,莫此为甚。欲得其平,则还我主权,退就编氓,庶可全尔余种。若在尔统治之下,区区小节非但万不能平,即使平矣,而在我汉人观之,统治权未退让,仍是大不平者也,而谓暗杀革命可一朝息乎?呜呼!以尔虏长据我主权,泰山可移,大海可枯,而汉满决不得言平。尔虏不审吾党主义之根本,而空言平等,夫亦何济哉?


雷铁崖《对于广州义师之感言 》(一九一一年五月十一日、十三日):雷动云合,虎攫龙挐,忽然而血雨横飞,忽然而风潮陡落, 夫非广州风云变幻之怪剧乎哉?当夫露布飞来,天地震惊,若应龙之兴云,似騰蛇之驾雾。旗分五路,席卷三州,烽火焚虎狼之 窟,兵戈走魑魅之妖。凡在含生负气,羲胤辕孙,靡不轩长鼓 舞,奔走欢愉,以为昆阳雷尔,便枭贼莽之头;涿鹿师徒,定殛 蚩尤之命。即使单于空其王庭,元顺归于虏穴,而齐襄复仇,桓温灭氐,《春秋》有特笔之书,夷狄有覆巢之日,则公孙肖子可埒挥戈返日之功,汉家健儿允著旋乾转坤之绩矣。

乃中行苦助匈奴,张宾死扶石勒,书生不知大义,甘献策于虏前,贰师既已仕胡,复何心于汉室?以是彦泽贡谀于契丹,宏范尽忠于蒙古,杀戮晋人,摧残宋旅,长蛇肆其毒吻,封豕厉其境 牙。援绝势孤,鼓衰力竭,刀光红处,断颈横尸,铁弹飞时,穿 胸洞头。虽义烈已耀于星日,血肉尽化乎虫沙,而杨无敌捐躯, 北房依然猖獗;新息侯死事,南蛮犹自纵横。苍穹正沈醉之秋, 黄泉赍不泯之志。此壮士闻之所以拔刀斫石,呼酒问天,同情顿起乎欷歔,雄心转增其激烈也。 所顾或有疑焉:以为师必出以万全,事岂轻手一掷,聂壹之谋既泄,王恢之甲宜裹,未能连鸡以为横,何为操虎以入穴?不知变端既露,讵可律以常情。敌圈已冲,焉能突如中止?李陵困虏围之内,宁不弯弓,秀实立贼群之中,惟有击笏。江阴可以暂拒,何妨战以图存,雎阳虽已不支,安能坐以待毙?矧塞翁失马,福由祸端;韩信用兵,生于死地。若谓弱不敌强、寡难胜众,则定远何以屠虏使,介子何以馘楼兰?向使斩关夺门,犁庭扫穴,当场无代死之傀儡,破壁无私逸之渠魁,则元凶就禽,小丑咸震,瞬成土崩瓦解之势,立奏摧枯拉朽之勋,既乘破竹声威,何难传檄响应。岂有不能荡涤腥膻,廓清狐鼠者乎?无如天心尚 思长乱,运会未可骤回,以致英雄血濡满羊城,豪杰尸载盈马 革。盖亦缘事机之有乖,而究非成败之可论矣。不谓木轶于群,早受恶风之妒;堤当于水,难免骇浪之冲。马角安有其形,蛾眉自召夫嫉。本非荀燮,何来二卵之诬,不作陈平,安有多金之受。是知郭开之陷李牧,本为敌人;梁松之毁马援,原为私隙。究之雷霆厉响,何惧蚊蚋之群鸣;日月经天,讵惮云烟之蔽焰。故虽谤书盈箧,蜚语塞涂,何异凤凰见忌于鸱枭,龟龙受嘲于揠蜒哉。

夫姬姜得姓,俶于有熊,戎狄乱华,例诸突豕。读无衣之什,应赋同仇;闻击楫之声,当驱异种。虽牛李之品格不一,洛蜀之趋向难齐,究何忍操同室之戈,为铄金之口。嗟乎!申侯悖逆,藉犬戎以祸西周;文焕披猖,导巴延而攻南宋。彼既心忘宗国,志丐虏荣,方且推许衡为明道之儒,尊王猛以识时之杰。履声素素,讵识危素之羞;秽史班班[斑斑],谬蹈高允之迹。而欲以蜀汉之统,求陈寿下笔推尊。陆文之忠,待子昂修史褒予,夫何异勃夏姬以共姜之节,询盗跖以夷齐之行。是知味判薰莸,位分霄壤。鸾翔凤舞,自尔契于云霄;鸦噪蝉鸣,任彼聒于林莽。 夫何必辨其是非,争其曲直乎?

而犹转为诸君子恫者,钟山川之灵秀,聚河岳之菁英,养气知言,本是读书种子,立身行事,原为造势英雄。恢烈祖之河山,岂是公孙跃马;拯斯民于水火,耻作陈胜鸣狐。本大义以灭胡,正人心之思汉。讵知衰草竟抗乎迥飚,枯枝反线乎巨鼎。化萇弘之碧血,而姓名弗彰;效杜宇之红啼,而家山犹隔。此则晤宾王之灵不无遗憾,遇翟义之魄犹有余哀者耳。更有裊娜女杰,闺阁名媛,以兰心蕙质之姿,陷炮雨枪林之地。胭脂点点,都成铁血之痕;粉械盈盈,倏锋锴之的。木兰为闺中健将,尚当逊此英奇;良玉领石柱雄师,亦恐无其勇悍。而竟兰摧玉折,尸伏血流。饮刃而甘,死媲罗兰之烈;断头以去,生无秋瑾之名。是皆慷慨成仁,从容就义,精诚贯平金石,灏气薄于云天。而氏族不肯宣明,籍贯无从稽考,值惊天动地之日,尚且湮没无传,到眠狐伴貉之秋,讵能表扬于后。而暗杀之士,追易水之遗风,蹈帜里之芳躅,震疾雷而飞闪电,击苍蝇(鹰)而贯白虹。虽矛舞江中,庆要同尽,剑抽殿上,僚专共亡,而一击之威,已令史公作传,千秋以降,足使刺客留名。较彼杀身,均为杀敌,核其蓄 志,本不殊途,而或则扬于青天,或则论于黑籍,何幸与不幸如是耶?

然而烈士讵有流芳之想,仁人肯作不朽之思。为一身之名而始捐生,心已不在公仇;计万世之誉而乃效死,志早归于私利。而诸君子则不顾众人之毁誉,遑忆斯世之品题。乱党凶徒,一任瘐狗之紙;遗背零血,咸听唬虎之餐。盖成则振大汉天声,毫无居功之念;败则作逆胡贼党,亦泯避谤之心。此所以云月比其孤高,琊琳方兹莹洁。而顾以偃鼠之量,度虬龙之飞,斥鹦之知, 揣鲲鹏之徙。我则陋矣,人其哂诸。鸣呼!颉利跳梁,岂无献俘之会;郅支跋扈,终有授首之期。戮山缫以作鼓皮,我同胞曷 再兴也;诛契窳而梏疏属,诸君子庶其慰哉!


雷铁崖《迫民于死》: 清政府攫取人民生命财产之铁道,而覆电各省大奴,人民集议抗收铁路,则以违制治罪。呜呼!虏政府野蛮专制之手段,竟悍然出之以制吾民死命矣。伪立宪云乎哉,以立宪论,预算案中稍有增加租税,亦必人民认可,而况攫取全国人民之生命财产,乃不容人民集议,世界有此立宪国乎?嗟乎!人民以切肤之利害,欲一议而不可得,是直置之於死而不容其一呻吟也。牛马猪羊当宰割屠醢之时,尚能尽其力以啼嘶,我人民直牛马猪羊之不若也。哀我人民,何驯伏若此,甘骈死於丑虏之下也。


雷铁崖《哀哉黄帝之子孙》 (一九一一年七月十二日) :今之世界,非洪荒野蛮之时代也。吾人生当斯世,即不能跻于文明之域,亦当共沐人道主义之幸福。而何以墨西哥之华侨惨被杀戮。至有生罹支解之苦者乎?闻之彼缘饰文明者矣,牛马猪羊之虐待,且悬为厉禁,甚至有虐金鱼而受罚者。我华人即不肖,固圆颅方趾之人类也。何竞以惨无人理之野蛮酷刑相加,视之不如下等动物乎?鸣呼“文 明”!我知汝之真相矣。虽然,是满清政府之所致也。自亡国以来,我华人日受睃削,生计困穷,不得已流离转徙谋食他国。而彼虏又深嫉恶之, 惟恐他人之不虐杀。例以红河之往事,则墨人今日之举,正彼虏所快心者耳。哀哉?墨国之华侨,刀加妆身,宛转衰啼,谁怜汝者?死而有知,当相聚而痛哭于黄帝之前也。


雷铁崖《训巫报》 (一九一一年七月二十四日):戴盆望天,其广大可窥乎?用指测海,其渊深可量乎?盱衡他人而不审已之知识,其狂吠有当乎?异哉,巴打威某巫报之诋毁吾人之革命也。据彼译文,肤浅陋劣,匪能成章,人立而啼者有家,效人而冠者有猴,吾亦埒诸魏元忠之见怪耳,奚足辱楮墨题。弗训诲正恐夜郎自大,猖狂恣睢而靡所惕,且亦负吾友人递次来告之热诚。于是诏之曰:巫尔来,吾迪尔。

夫应龙騰蛇,自有云雾之蜚腾;鲲鱼大鹏,自有天空之境 界。彼蹄洼之虾,惟甘一勺;林麓之雀,衹恋一枝,则自安分 量,俦复尔尤,胡为乎摩距厉吻。聒噪而诽谤之也?例以尔巫,夫奚异是?尔谤黩吾人革命,且谓不甘戴满,胡不早逐。尔茫昧蠢钝,曾一聆吾历史否。夫吾国建造数千载,其圣帝明王伟人硕彦之辉煌历史大后文明者,实惟吾汉族。茫茫禹甸,朊朊周原,舍羲轩遗胄生斯族斯,讵容他族之蟠踞!徒以末运不纲,东胡跋扈,蹈隙窃柄,反主驾驭。当其盛时,淫威暴政,钳制密厉,抗而弗得,逐更恶能?今则胡运寝衰,人心思汉,于是瑰异卓牵之 士,提倡大义,复我邦家,衡诸公理,实为正轨。此而不当,讵 以依阿淟涊,奴颜婢膝于彼虏之下斯足多乎。矧彼入关之初,东南志士覆族灭宗,糜身碎骨而树义旗以相拒者,前后踵接,壮志 虽湮,英光犹在,安得谓汉族驱逐之不早。且自彼窃据以后,若 郑成功之于闽,林清之于汴,王三槐、冷天禄等之于川陕,洪秀 全、杨秀清等之于金陵,何在非起革命?何在非逐鞑子?又岂今乃生此问题?尔不识吾议族事,绒舌闭噪可也,胡得以啖糟假人之口效人语。……


轩辕正裔《瓜分惨祸记》:惟我汉种,宅居华夏四千余年。只以同胞不肖,骨肉相残,以致北境犬狼乘机杂至,据有我疆土,奴役我民人,盖已二百余年于兹矣。彼又不足,竟以我皇汉土地转赠各邦。夫土地者,民人之公产,非彼一家之私业也,何得妄自专擅,举以与人。我汉种本图同心协力,驱彼贱种,复我山河,重与诸国更订邦交。所有满人私立之约,一并作废,总期彼此同受利益,无损国权。奈迁延不发,以迄于今,版图分割,强大纷来,独立之图,噬脐无及。凡我汉种,有深痛矣。越惟我兴华全郡人民,各爱国土,共慕自由,自治之图,早己建设。今兹不能承认清政府与外人私订之约,将我土地改隶他邦。即以今日为始,自立海滨,名为兴华邦共和国。所有内治外交之权,实惟我新立兴华邦共和国人民之所自操。谨此布告天下。皇天无私,实昭鉴之。


黄世仲《洪秀全演义》:前部都督、第二天将、复汉将军石达开谨奉大汉千岁洪意,以大义布告天下:盖闻归仁就义,千古有必顺之人心;返本还原,百年无不回之国运。自昔皇汉不幸,胡虏纷张,本夜郎自大之心,东方入寇;窃天子乃文之号,南面称尊。阳借靖乱之名,阴售并吞之计。而乃蛮夷大长,既窃帝号以自娱;种族相仇,复杀民生以示武:扬州十日,飞毒雨而漫天;嘉定三屠,匝腥风于遍地。两王入粤,三将封藩,屠万姓於沟壑之中,屈贰臣於宫阙之下,若宋度欷歔於南浙,故秦泥不封於西函。呜呼明祚,从此亡矣!国民宁不哀乎?递其守成之世,筹其永保之方,牢笼汉人,荣以官爵,伈伣之辈,雍乾以还,入仕途而锐气消,颂恩泽而仇心泯,罹於万劫,经又百年。然试问张广泗何以见诛?柴大纪何以被杀?非我族类,视为仇雠。稍开嫌隙之端,即召死亡之祸。若夫狱兴文字,以严刑惨杀儒林;法重捐抽,藉虚衔纲罗商贾。关税营私以奉上,漕粮变本以欺民,斯为甚矣。尚忍言哉!洪公奉汉威灵,悯民水火,睹狼袅之满地,作牛马於他人,用是崛起草茅,纵横粤桂。早卧薪以尝胆,爰破釜以沉舟,忍令上国衣冠,沦於夷狄;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自起义金田,树威桂郡,山岳为之动摇,风云为之丕变。英雄电逝,若晨风之梯北林;士庶星归,甚涓流之赴东海。一举而乌兰泰死,再举而赛尚阿奔。固知雨露无私,不生异类;自今天人合应,共拯同胞。今广西已定,士气方扬,军兵则铁骑千群,将校则旌旗五色,特奋长驱,分征不顺。中临而长江可断,北望而幽云自卷,凡尔官吏,爰及军民,受天命者为其人,当思归汉;识时务者为俊杰,胡可违天?所有归顺之良民,即是轩辕之肖子;如其死命助胡,甘心拒汉,天兵一到,玉石俱焚。本天将号令严明,赏罚不苟,若或扰乱商场,破坏法纪,轻置鞭笞之典,重以斧钺之诛。各自深思,毋贻后悔。如律令!


效鲁《中国民族之过去及未来》:吾中国之亡,不亡于今日之欧西文明人,早亡于二百年前之北方蛮族矣。今之所谓亡,不过自他族之手,转亡于他族耳。不知民族主义,日日言变法,日日言自强,国果强矣,非吾

之国也,为彼蛮族增荣誉固权势,保其子孙帝王万世之业。我之奴隶于彼,自若也;我为亡国之民,自若也。

《敬告议政会诸君》:时至今日而犹曰救亡,吾心滋痛矣。自满清入关以来,中国之亡已二百六十年于兹,吾高吾曾吾祖吾父,世为奴隶以及吾身,……彼满清何等人物,乃敢蹂躏中原,压制汉族;而我汉人,顾任其猖獗,甘拜下风耶?我同胞何张九世复仇之大义,以与满人相角逐,吾信其必有济,若安于亡而不思挽回……我中国真无望矣。故今日诸君所谓亡者,亡于西人也,从亡我者之手转亡于他人也。诸君诸君,一亡无已,忍令其再亡乎?……欲救今日之将亡,必复前日之已亡……我中国已亡二百余载,固何有乎政府。今日之政府,固满洲人之政府也。彼与我分为两国,我实不困,而彼则并吞之;我无政府,而彼则以彼之政府强加乎我之上,此我至死不认也。为我国民计,当推翻彼族之政府,建立汉种之政府,然后不负我国民。


张继《读严拿?留学生密谕?有愤》:五月初九日?,见 《苏报》有严拿留学?生之密谕,我脑筋受其刺激,于是手不忍?舍,口不忍闭,忽作细声读?之,忽作大声读之,忽作狼声读?之,忽作鬼声读?之,心为之动,足为 之跃,血为之沸,气为之涨。吾怪留学生?,吾怪满洲人?,吾不得不以绝?大之希望,奉诸我最敬?爱之国民。


吾怪于留学?者何也,学生为一国?之原动力,为文明进化? 之母,以举国无人?之今日,尤不得不望?于学生诸君?,而东京 之留学生,尤为举国学?生之标率,是东京留学?生之责任,尤 不可以道里?计。海内父老希?望于诸君久?矣,向日之诸君?,以 中国未来之?主人公自期?,铸革命之脑?,造民族建国?之魂,诸 君之志愿,非不广大也?,何今忽出此?矛盾之举,代满洲人而? 拒俄,乞怜于满洲?政府,愿为前驱,甘为牛马,仆仆哀求之? 旨,一见于军国?民教育会之?宣言;堂堂忠君之?士,二见于义勇?队之特派员?。而政府更不?怜诸君之苦?心,而发今之上?谕,以 反叛朝廷定?诸君之罪,以就地正法?为处诸君之?刑,是诸君自 作之灾,于满政府不?足骂也。东三省者,贼满人之故?宅,满人不自惜,而汉人为之?惜;东三省为俄?人占据,满人不自恢?复,而汉人为之?恢复,无乃太背人?情。留学生诸君?乃汉人,而非满人也;今之政府非?大汉、大唐、大宋、大明,乃大金、大 辽、大元之续,所谓大清者?是。以诸君汉人?,而与非大汉?、大 唐、大宋、大明之政府?为平等之交?涉,焉能免其捍?格,以诸君之非满人?,而与游牧政?府之大清为?密接之行为?,奚怪其生疑忌?我以热血待?人,其如人冷遇?我何?是吾不得不?怪于留学生诸君者?。


吾怪于满洲?人者何也?中国者,中国人之中?国。当二百六十年之前?,黄河之畔,扬子江之滨?,黄帝神明之?胄,栖息 于其间,绝无汝满洲?游牧之踪迹?;泰山之北,衡岳之南,所 谓衣裳冠带?之区,绝少汝辫发?左衽之丑类?。以群中国之?人,居中国之土,始有国家之?名词,始有言国家?之资格。汝满人何 为,竟敢以我国?家好名词,置于极诬谬?狂戾之上谕?,若曰 “国家养士二?百年”,若曰 “国家深恩厚?泽”,呜呼!曷汝不自量之甚也!我汉人建国?于此大陆已?三千年矣,举我同胞,皆 与我国家有?密接之关系?,故国之爱我?,国之养我,国之恩我泽我,乃我国家应?有之责任,无待我之要?求,无待我之报?效, 而国家莫不?置我于幸福?之地。汝满人何为?,既窃用我国?家二字以为口头?禅,又妄称 “二百年国家?”以缩我寿命?,且又敢曰 “深恩厚泽”以责我不报?。呜呼!汝狼狈不堪?,何一至于此!要之,汝满人?之本性,以游牧为生?活,既无造国家?之才,已无言国家?之资格。今屡借我国?家之名,以欺我同胞?而不自羞者,是我大怪者?一也。


悲夫!吾之祖宗,吾自知之;吾祖宗之历?史,吾自明之;吾祖宗之耻?辱,吾自记之,且印于脑筋?而不忘之。胡元之入主我祖国也?,杀我同胞之?祖宗一千九?百万人,已为我历史?亘古未有之惨?。迨汝满人之?窃夺中原也?,逞汝禽兽之?性,北自幽燕,南至滇粤,屠劫焚掠,较胡元尤甚?。扬州十日,嘉定万家,此他州县之?比例也。钳束之酷,聚敛之惨,而尤为世界所稀有。山西之食人?肉,河南之贩人?头,此二年前回?銮时之真象也。何一非贼满?人所致?我同胞之祖?宗兄弟,果有何辜,满人不言及?我祖宗则已?,吾每一思及?,未有不血飞?发冲, 欲灭此贱类?而朝食也。今汝犹曰 “自其祖宗以?来,深仁厚泽, 各直省地方?遇有水旱,无不立沛恩?施”者,自欺欤,欺人欤,是我大怪者?二也。

试问汝满人?入我中国以?来,我果何负于?汝,汝竟以我大?地江山,为汝之囊中?物,送人赠友,毫不顾惜,试披我地图?,则我之台湾?,我之威海卫?,我之胶州,我之香港,我之澳门, 皆落于谁氏?之手矣。观我权利,则所谓保护?国家权力之?兵权, 所谓保护安?宁生命之法?权,所谓保护国?民膏血之财?产权,而今皆安在哉??岂非汝满人?用贩卖奉敬?之手段,以种种不可?思议之约章,及种种不得?其头脑之密?约,默许而赠送?于大英、大 法、大德、大俄、大日本者欤??今尚敢曰 “邦交”,邦交之道固如是乎?是我大怪者?三也。


今也,吾不得不敬?告于我同胞?曰:国亡可以再?兴,种灭不能再长,一空间不能?容两物,汉、满不能两立?。人莫不欲保?其种,满人除奴我?汉族之外,乃不足以保?其族之永存?,是 满人有保种?之心也;欲奴我汉族?,则不得不借?我 “国家”、 “祖宗”、“邦交”等好名词以?欺压我,是满人有保?种之法也。满洲人既有?保种之心,又有保种之?法,吾羡之,吾慕之,吾不得不自警?也。


吾愿吾汉人?自今之后,莫言排外矣?。非因不去,良果不结;小丑不除,大敌难御。非止此也,复仇者,人格之最重?要者也;无复仇之人?格,则与禽兽无?择。秦、汉以降,竞争 之潮息,而复仇之精?神亡。南宋以来,举中国之人?,无复有敌忾心,无复有生人?气,沦为乡愿之?天下,非无故也。悲夫!念纪舞台,为汉人兴亡?之关键,不兴必灭,不灭必兴,间不容发,是公论也。抑吾闻之,欲兴其新,必先去其旧?,故吾不惧亡国,旧国亡,而新国可兴?。如以主权归?异族为亡国?,则中国之亡已?二百六十年?矣。满洲游牧,有何高出于?白人者,不愿白人之来?分割我,支配我,而甘受满族?之奴隶,其汉人恃以不亡之道?乎?吾愿吾国人?起复仇心,旧仇可去,则新仇自消。对今之满洲?,既能张复仇?之义,以光复我有?,则他日之大英、大法、大俄、大德之来主?我者,亦可张复仇?之气以驱 逐之也何难?。挟复仇之义?,立此生存竞?争最酷最烈?之世界,吾必知其能操?优胜之权,而无劣败之?患。不然,居今之日,假使能拒俄于?黑龙江之外?,排法于南海?之南,吾知吾汉人?犹将茫茫然号称?中国不亡,依满洲人为?泰山,而不知其丑?;招人种灭亡之祸?,而不觉其形?。噫!势至此,尚何言哉!故吾敢以一大语奉?于我同胞曰?:不顾事之成?败,当以复仇为?心;不顾外患之如?何,当以排满为?业。吾国民其听?诸!吾海外之学?生其听诸!


陈天华《警世钟》:中国从前的亡国,算不得亡国,只算得换朝(夏、商、周、秦、唐、宋、明都是朝号,不是国号,因为是中国的人。)自己争斗。只有元朝由蒙古(就是古时的匈奴国),清朝由满洲(就是宋朝时候的金国)打进中国,这中国就算亡过二次。


陈天华《警世钟》:中国自古以来,被那君臣大义的邪说所误,任凭什么昏君,把百姓害到尽头,做百姓的,总不能出来说句话。不知孟夫子说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若是不好,百姓尽可另立一个。何况满洲原是外国的鞑子,盗占中国,杀去中国的人民无数,是我祖宗的大仇。于今他又将我四万万汉人尽数送入枉死城中,永做无头之鬼,尚不想个法子,脱了他的罗网,还要依他的言语,做他的死奴隶,岂是情愿绝子绝孙绝后代么?

蜀军政府讨满虏檄文:盖闻诛灭暴秦,发难首推陈涉。剪除新室,复汉允让刘崇。虽戡定不逮斩蛇,光启远殊反象,而金瓯未缺,铁骑敢驰。斩木为郡国倡,飞檄使豪杰愤,扫除腥秽,丕变光华,肤功克底于成,首谋尤属不易。满奴辽碣蠢豕,女贞艾,,父子渎伦,昆季同室,文化之所不及,王会之所未图,潜伏一隅,蔓延数世。始则为患蒙古,继则寇我边陲,值有明不纲,流寇逞怼,驱犬羊之部落,掣熊虎之师徒,致使祸起萧墙,变生宫掖。仪行父之告难,隐为妇人,楚庄王之乘危,恨无申叔。长驱山诲,奄有燕云,率方张之虎狼,击已疲之鹬蚌,磨牙奋而神州紫,利爪钩而渤海仁,魏孝武无此凶残,秦白起逊其悍忍。人民涂炭,社屋邱墟,四表已极芟夷,八旗尤筹挟驭。省外重镇,设以驻防,京内大权,搅为贝勒。赋税未为末减,榷算时暗苛加,吸万民之脂膏,娱九阍之耳目。木兰,殿,海淀行官,徒役辄千万人,糜费以亿兆计。专制政猛,种族界严,贵族不适汉人,式婚反为盛典。赍入关毡酪,租税延及子孙。改率土冠裳,耕织永为奴隶。数传肆虐,万里开边,拓回准之版图,糜藏卫使朝贡。华人罹锋刃,贼满铸鼎铭。南至安南,东抵高丽,台湾率服,流球受封,薄海伪颂仁风,中土偕亡怨日。肘掖虑变,科举虚糜,才智律以穷经,官吏不为读法,藏例有罪,误犯行诛,文字而狱起一言,重典而戮延十族。询满有众,与汉何仇,言念痛心,道途侧目。咸同递嬗,天启洪杨,复半壁之河山,振五洲之声誉。外人已认独立,同类乃恣屠攻,良由等级误人,智识未达,妖芒复焰,晕日重沉。李蓝虽欲螂臂当车,将弁仍为虎腋生翼,压制愈重,蹂躏复萌。筹饷之加征不除,养兵之推额逾广,徒供克扣,以养冗闲。内政仍蹈昏庸,外交又为失败。海岛割让,华界永租。输光怪与陆离,转富强为微弱。凡属制造。莫肯提倡。船械长购西欧,矿质任埋东壤。谅山失律,平壤丧师,弃我台澎,不入界线,神胄遂沦异国,公使不保华侨。虐待工人,飞腾报纸,仍安泄沓,不力振兴。中外既久交通,民人始稍发达,欲逃苛虐,就学东西,输入文明,始识权限。察种种之腐败,欲――为更张,揆诸地球,例为天演。无如满贼奴恨,恐堕事权,倚任仍属宗亲,诛戮并及君子,人神共愤,愚贱同仇。拳勇起自京畿,联军捣(组字:左边提手旁,右边一个寿)其巢穴,贼满逃命,延喙西雍。冀十靡有子遗,满奴实为戎首。……


刘积学《讨满清政府檄文》:溯自满清入关,二百六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心似豺狼,行同鬼蜮。入主中国,自皇太极。视我汉族,如同仇敌。大权在握,杀戮由己。 嘉定三屠,扬州十日,任意诛戮,尸满沟渠。尤其惨者,江阴一役。城内十万,靡有孑遗。康熙雍正,暴虐更施,兴文字狱,不一而足。择其大者,仅述一二:如庄廷珑,如戴名世,如胡中藻,如查廷嗣。 文人学士,被杀靡遗。或枭其首,或戮其尸,家灭九族,罪及三世。剃发之令,更演惨剧,如愿留头,须把发剃,若愿留发,身首两移。 为此剃发,人多毁弃,或隐山林,或逃海隅,或做和尚,或装道士。杀人如麻,如同割鸡。迨其后世,更属奢侈,民脂民膏,任其吮吸。荒淫无度,穷奢极欲。国势愈弱,屡被人欺。西败于英,东败于日。 八国联军,入京相继,割地赔款,接踵而来,丧权辱国,所向披靡。已非一日,昏聩腐败,至于斯极。全国同胞,愤恨不已。爰举义旗,打倒满清,推翻专制。建立民国,欢乐无极。爰布斯檄,希众周知。其各奋起,莫再迟疑。


陈去病《挥戈录》:昔鲁阳值战斗方酣,赤日遽没。乃挥戈回之,日以再中,战求大胜。异史载录,临传至今。窃维朱明往事,虽祸始流寇,而灭我国者,实长白山下一羯狗也。沉沉二百六十载,中间仁人志士、贞夫烈妇,因抵排异族,而杀身以赴国难者,何可胜道。……


陈去病《建虏入关手段之变迁》建虏之入关也,廷臣咸以秦师之救楚视之。以为他日事定,全师返北。已可让地通款,以酬其庸。初不虞其一人不再出也。故城破之日,上下欣欣,争相迎犒。或奋起而与闯王为难,以是 自成不能支,竟舍城去。而建虏又即为帝后发丧,谬加恭敬。凡 先明各官俱听照旧视事,一不干预。不剃头,不易服,安民四 出,鸡犬不惊,民皆大悦。说者谓:八国联军据城之役,其情景 盖仿佛似之。既而始托词,令群臣咸出诣朝计事。至则侍卫森 列,朝仪备具。内殿传宣,景阳钟动。虏酋福临,已乘辇出登宝 座矣。乃皆大惊,失色相顾,目瞠舌挢,而不敢动。顾事已至 此,其早怀二心者,已俯伏阶墀,山呼万岁。遂不得已,陆续拜跪,称臣叩首,祝皇帝万岁焉。又未几,而易服令下矣。又未几,而剃发令下矣。又未几,而虏兵大举南下矣。又未几,而屠城令下矣。又未几,而破扬州、陷南都、虏福皇帝,下杭城、降潞王矣。又未几,而入浙、闽、戕唐皇,逾岭南、迫滇黔、临缅 甸、缚永历,且杀之矣。鸣呼!棋局骤翻,着着棘手。狡虏之阴贼险狠,残忍刻毒,吾亦何忍缕言!惟今观露西亚之据满洲而不还,不亦大快人心,而叹天道之好还哉!


陈去病《革命其可免乎》:

有妫氏怃然慨息,悄焉累欷,以敬谂于我同胞四万万黄帝之胤曰:呜呼!革命其可免乎?庚子之役,露西亚藉征讨之名,乘乱以据满洲,肆威荼毒三年于兹。期限既臻,宜若可以完璧归我矣,而乃迁延逡巡,冀图鹊巢鸠占之计,内外营结,百出其谋。淫昏之老婢,选软之执政;刑腐之余生,骄惰之孽裔。既浸被蛊惑,醉心沉溺,欲北向长跪,谨手捧我营州之故壤,全辽之版图,再拜再稽首以进献于尼哥拉士第二之陛下,而归其统辖。我黄胤不忍神州之沦陷,深惧大陆之封割,奋然思起而争之。于是日本留学生慷慨悲啸,编学生军,飞电中外,联合团体,欲捐微躯以捍强敌。考其发表宗旨,一则曰拒俄,再则曰属在政府统制 之下,情词卑逊,志气蜷局,屏息乞怜,至可悯念。四海豪杰之士,听诵檄文,侧聆口演。方且腹诽口讥,心疑目笑,以为若此举动,犹不脱奴隶依赖根性,而确然其为清国留学生会馆办事之面目手段。曾不足当环球起义英雄之一盼,更曷可冀法兰西之兴革命军,华盛顿之竖独立旗,而欲窃掠些微之名誉乎?何况良莠杂糅,萧艾盈室,腥羯余秽,羼厕其间。观其状态,纷纷然,缤缤然,几若率獯鬻而斗共工,驱三苗而征涿鹿。我轩辕氏之始祖,当日有尝若是行之也者。然则其平时所谓民族主义,于此盖尤烟销薰歇而绝无有斯须之影响。呜呼!兹马八再之留学生,询亦可谓伈伈伣伣,低首下心者矣。不意满洲朝廷,乃斥为党徒,目为悖逆,指为不轨,怒为对敌。且又重诬之以为孙文之党援,康梁之臂助,移文州郡,传电畿疆,罗织搜索,防若寇贼。观其敬成之情,与张皇之态,盖几较俄事有过之无不及者。闻其密扎,有曰:“名为拒俄,其实革命。”夫革命竟革命耳,何藉拒俄之词为。今既拒俄,则非革命无疑矣。而端方、而蔡钧,必欲合并而混同之,务极倾陷以为快。鸣呼!我留学生何万幸而遽邀革命之名乎。夫有拒俄之诚,而即蒙革命之名,吾知自今以往,世人之欲效忠于满洲者惧矣。然使昌言革命,而徐图拒俄之计,吾转不知彼满洲者,于我将奈之何。是故余乃怃然慨息,悄焉累欷,以敬告于我留学生,并以谂同胞四万万黄帝之胤曰:鸣呼!革命其可免乎?

客曰:“子姑无怪满洲人之忌我留学生。吾且告子,以满人之忌我汉种之为满奴者。”今夫袁世凯非我汉种中之甘为满奴者乎?戊戌之秋,不惜残忍以戕贼同类,乐为荣禄鹰犬而推翻新政。那拉氏感其恩,一瞚而授以鲁抚矣;再瞚而畀以直督矣,三瞚而荣以宫保矣,豢养之隆,殆未有艾。而袁氏亦且竭诚效能, 冀以奉答高厚鸿慈于万一,是袁之于满宜若可以忻合无间矣。乃自荣禄一撒手而袁氏且败,一夺其财,权再削其兵柄,三且乘机伺隙而欲解其印绶,漂摇跪跪,危如累棋,冤哉袁也。忠奴若此,而犹复侧目,然则藐尔诸生,敢发高论干朕家事,此其侵犯能不疑之。斯故对镜一袁氏,而决知其忌我殆应然者。鸣呼!将军降 北,中行说未睹殊荣;太学上书,欧阳澈徒闻显戮。痛乎哉!革 命其可免乎? 虽然,或且谓公路有异志者,其见疑于满也亦宜。若夫张之洞非尤我汉种中之甘为奴者乎?一飞电而谭、刘六君悬首于藁街,再传檄而唐何诸英毕命于斧锨。高掌远蹠,文致多方,逮捕株连,惟恐不尽。在汉家方且谓其枭獍之尤,而在满洲允宜宠以刍豆之养。乃兹者北上,中外喁喁,几欲盼其人外部握枢柄以为幸者。其廷臣亦至有叩首连请不已者。而那拉氏顾以其主张拒俄之故,拂然于心,终不之用。甚矣哉!俄满之交融若胶漆,以至极孝敬之苍奴,一失其旨,竞遭排摈。何况连受此奴之,钳制之、戕贼之、摧挫之,斩艾之留学生。味其俄满一家之意,忘其性命关系之原,一旦乃欲激昂奋发,攘臂以破坏其生死不解之团体,此其触怒于彼,较之张氏有甚焉者。不问可知以为冒渎若此,而犹不目为革命,将何事而始目为革命乎?因是盛气发愤,怪啼骇呼,以惊相走告日:“名为拒俄,其实革命。”揣其词意,五蕴毕瞭。盖一若俄即满洲,理无可拒,有或非之,便为革命也者。呜呼!彼满洲政府何其饮鸩如饴,濒死不悟竟至此哉!夫俄罗斯本不足患,而驱满洲以逼迫汉族,至可患也。抑满洲尤不足惧,而牵俄罗斯以蹂躏中原,至可惧也。然则当此之时,我黄帝子孙,以有至极患惧之祸,而又蒙莫须有事之名,就情势论之,盖几乎革命亦革命,非革命亦革命矣。而况乎来日之方长也。迫乎哉!革命其可免乎?

抑今有至惨极痛而不可不抉摘以告我同胞者,如粤西之事是已。夫我粤西之民,困于苛政,迫于饥寒,遏极思奋,乘机窃发。而异族政府,以为斯固家贼,不可不防,乃遂出其以汉杀汉之秘策,悉举而责之一岑春煊之身。以为成则家之豪奴悍仆可斩焉以尽,而彼可贪得其私产;不成则并是去之,而别置其亲信。呜呼!酷矣哉!我黄胤之劫运殆又将至哉。夫溯自满洲入关以来,彼鞑靼种之戮我帝胄者,亦几万亿不可胜数矣。始焉洪承畴挥刀以大屠,继焉马策、杨芳、杨遇春横斧而斩艾,三焉萃曾、左、杨、彭、刘、李诸家贼,率其湘淮子弟,以与洪、杨、萧、 李、冯、赖、陈、石、张、牛、任诸同族各奋其大气力、大智术,以大轰、大搏、活泼搬演其猛虎斗牛,狂鲸吞舟,至惊极恐之大惨剧于川、蜀、湘、鄂、滇、黔、交、广、吴、楚、闽、 越、齐、鲁、燕、豫之大舞台。血肉灰气,尸体山积。残骸饱于饥鹰;遗脂润乎草野。鬼雄不灭,化为青磷。天阴雨晦,哀诉天阍,既有然矣。间复用之从事于金川、缅何、准回、卫藏、台湾诸属土,以助成其声誉而拓殖其种类。最后乃欲思保其长乐晏安之故,不恤受其愚弄,供其佣役,以为之捐躯陨命于欧、亚、美列强之手,而无所于悔。若广州、若法越、若日韩、若近时之义和团,盖无一不中其迷信、被其蛊煽、为之开罪邻邦,而无利于己。伤环球之感情,毁黄种之名誉,其关系有大可悲者。而迨今乃又使岑氏临粤,欲续观其自相戕贼之状,呜呼!彼膻族之待我黄胤,其刻毒残忍,何竟若是之烈哉!而其媚外政策,顾又若彼,惑乎哉!革命其可免乎? 且夫满廷自戊戌以还,疑我殆甚。洎经汉口之变,猜忌益深。近则兴中诸会,势焰如云,学界风潮,鼓荡日厉,彼盖未尝不为之寒心者矣。况值英日诸邦,容留党人,任置不问。而俄独钤制学生,禁遏报馆,严备尼希利党,使不得暴发,设施谋略足表同情。因是方针一变,悉移其欧、美各邦之国际,专意以倾向于俄。俄乘其计,乃日夜逞其狐媚之伎俩,鬼蜮之阴谋,摇动荧惑于满清之廷。交通大阉,特立华俄道胜银行以诱吸其财,复广布间谍,多行贿赂,以曲达其狼贪虎逐之目的,而钻营夫大欲。于是铁路权、矿山权、关税权,浸淫至于行政、司法、立法权,一一轻举以畀之而不稍吝。犹且阴缔密约,恃为奥援,以备他日有变,则无论何处,即可藉俄力以为抵御。呜呼厚矣哉!彼俄满之交也,呼吸一气,混沌无间,盖决然矣。是故今日之事,在彼不过日是实践密约之始。而旁观好事多生枝节。英、日、美既妄致猜疑,留学生更何容置喙,乃竟跳嗥奔啸,不识忌讳,此非所谓犯上作乱而何哉。故曰:“名为拒俄, 其实革命”,斯言也, 殆肺腑之言也。而留学生犹昧昧视之,鸣呼,亦何其忠厚之至哉!夫“天皇圣明,臣罪当诛,”此自古守臣节者所艳称,以为至不 可悖。顾吾君而犹是一家圣明之君欤,则即为之屈死而亦无不可;吾罪而犹是确乎当诛之罪欤,则即投界豺虎而更何退辞。至若君非固有之君,臣无可摘之罪,投袂兴起,大义宣昭,此固环球各邦所当闻而起敬。而吾皇祖在天之灵,以迨成、汤、周、 武、汉高、明太诸仁圣先帝,鉴是苦衷,尤将阴降高原,畀之玺 剑,指挥神兵,助扑此獠,无可疑耳。而何尚迟回哉!鉴夷狄之有君,羞哉诸夏;眷波兰之无国,痛矣为奴。周文公曰:“戎狄 是膺,荆舒是惩。”念之哉!革命其可免乎? 而况秉节宣淫,贻羞海峤;微行纵侈,事见弹章。万寿山营缮方新,笙歌不彻;颐和园盘游无度,宴会频闻。祝尧母兮千秋,纲征花石;问圣躬兮无恙,癖嗜烟霞。语有之曰:“清歌漏舟之中,痛饮焚屋之内,”旨哉有味,洵乎岂诬。卧薪尝胆之言,徒蒙黔首;豆粥素衣之诏,总付前尘。吁嗟乎!北望觚棱,赋秦宫而有象;东求仓海,伺博浪兮何年。机会方来,时光不再,勉之哉!狐鸣篝火,步夥涉兮,无嫌勖矣。夫异军苍头,继东阳而特起。革命乎!革命乎!其诸海内外英材杰士,有辍耕陇畔,而怃然太息者乎?则予将仗剑从之矣。爰为革命之歌,歌曰: 吁嗟吾黄胤兮,革命其可缓乎。惟吾胤之在昔兮,乃最尊贵而有令誉,今何为而自菲薄兮,长怵惕以为奴。惟吾祖之雄伟兮,挥神斧而荡四隅,南登熊耳使三苗窜迹兮,北征涿鹿而排强胡。爰建中而立极兮,宅幽冀以作都。夫固将永永万世以自保兮,宁肯为胡人之所僭居。既睃削而犹未已兮,乃馈贻而弃诸。痛台澎之不复兮,哀胶澳之沦胥。西羌凉其岌岌兮,东旅大之长徂。抚大陆而四顾兮,将恐瓜分豆剖而无余。嗟来日之大难兮,得毋波兰、印度、犹太之不如。鸣呼噫嘻!吾黄胤兮革命其可缓乎? 吁嗟吾黄胤兮,何今吾非故吾。古固擅强权于世界兮,今何独削弱而为奴。夫夏商之不德兮,有汤武之征诛。彼暴秦之专制兮,刘项起而芟锄。此于家庭犹革命兮,况异族之盘踞。昔蒙古之盘踞兮,得朱明而尽驱。缅遗风盖未远兮,乃何独无攘臂而四呼。呜呼!噫嘻!如有其人兮,吾愿为之徒。 吁嗟吾黄胤兮,何卑屈以自汗。辱初祖之威灵兮,招环球以欺诬。夫欧美之激昂兮,多动人以骇瞿。意收功于三杰兮,法终之玺斥
其独夫。美离英而自由兮,犹决战于贩奴。此固彰彰印心脑兮,况如南斐、吕宋屡麾独立之瞀弧。緊螳臂且尚然兮,宁吾拥有七亿方里之舆图。聚有四亿兆民之头颅,乃独不能脱羁绁于羯胡。呜呼噫嘻!迨今不革命兮,后虽噬脐顾何及乎。山营吁嗟吾黄胤兮,自今伊始,吾愿吾急起以自屠。毋仰人之鼻兮,毋伺人之乐娱。毋随人之呼叱兮,毋供人之乐娱。必独立歌漏以自治,勿依赖而踌躇。惟黄胤其永保,要匪种之必锄。时乎时乎,吾同胞乎,各挥长剑弯强弧,斥逐异族归东隅。扫荡腥毒还清虚,我当横刀趋亦趋。勉矣哉!努力乎,满珠王气今已无,君不革命非丈夫。


陈去病《江苏大汉报》发刊辞:痛矣哉!自建虏入关以来,二百数十年间,祸变横兴,冠裳涂炭,神州帝胄,降为人奴。盖几几有万劫不复之慨焉。虽中经太平天国,愤起义师,声讨北虏,奄有一十三州之地,支持十有五年之久,然终遭摧挫,横被诛夷。曾、左、李、彭之徒,又甘受钓饵,为虎作伥。致使洪杨运劫,爱新势张。李、石之光复不成,满珠之僭窃如故。由是我中华同胞,重沦黑狱,深坠沉渊。睹天日之难期,独潸焉而陨涕。鸣呼!宁非天道好乱以致此欤?不然,何区区鞑虏,亦何为而未遽扑灭也。

淳、湉嗣统,淫妇肆虐。鸩弑相继,妖妄乃作。庚子一役,开罪邻国。自贻伊戚,仅而获免,则亦可翻然猛悟,还我汉室矣。乃犹不悛改,怙恃其恶。天怒人怨,缪及厥躬。单于、阏氏,同日殂落,其罚烈矣。然而溥仪童骏,右贤昏暗,三尺乳臭,不识一丁。亦复俨然坐大,帝制自为。呜呼!其不自量,亦甚矣哉!宜乎秕政迭兴,诛求无厌。天变于上。而不知惊;民怨于下,而无所闻。一朝讧溃,四海景从。虏酋潜逃,冥顽授首。彼奴儿哈赤之子孙,遂忽焉如摧枯拉朽,终于澌灭矣。鸣呼!何其易哉!盖天道好还,无往不复。以我华之胤,四百兆之众,二十二行省之大,而徒俯首受制于五兆林胡之下,沐猴冠带,居之不疑,于是而革命之举,至此乃迫不容缓矣。是举也,中外之所同谅,军民之所同符, 蒙藏之所乐闻,妇孺之所明喻。天地鬼神,实昭鉴之;吾祖吾宗, 实式凭之。即彼虏之众,亦且忧惕悚惧,知天运之难回,索然气沮以尽。呜呼! 宁非我朱明太祖,北逐元虏之后第一快举哉!!报亡明之宿耻,还大汉之山河,洗胡虏之腥膻,复中华之民国。革命哉!革命哉! 二十世纪之中国,真我黄帝子孙发扬蹈厉之时日哉!而吾苏之民诚苏矣。爱发行《大汉日报》,以张吾民族之气而助民国之成, 并提倡民生主义,以亟图社会之升平,获共和之幸福。凡我民国之众,其各鉴之!


陈去病《奴祸溯源自序》:痛自建夷人关,假访求遗书之名,悉举忠贤睿哲经营家国之故籍,罗而致之阙下。摘择其指斥彼虏者,第一拉杂摧烧之,俾无余烬。冀以双手掩尽中原四万万皇汉同胞之耳目。而我皇汉同胞,自经比惩创,亦遂钳口结舌,不复敢拨死灰而吹之,而燃之,呜呼!彼胡虏之心,可谓狡且毒矣。


柳亚子《中国灭亡小史》:维黄帝纪元四千三百九十有五年,距满洲入关已二百六十一载矣。孑遗之众,奴运方长,沐浴于深仁厚泽之中,感激于食毛践土之内。忠义奋发,靡有异心,皆愿推戴大清龙兴圣明天子亿万万年不稍衰。由是而蚩蚩群盲,中风狂走,各就其思想与能力所及,而演出种种之丑剧。朝献太平之颂,暮讴圣德之吟。江山大好,风月依然,酣 歌恒舞,了不问天下事者有之。以半开之政见,负清流之雅望,大名鼎鼎,笼盖世俗,而妾妇之性,胎于自然,功名之念,成为痼疾,虽投荒万里,沦落天涯,终死抱其运动政府之目的,欲以平和改革之大旆代革命三色之旗者,又有之。咄咄贱奴!咄咄贱奴!而亦知而国之已亡乎? 辱莫辱于奴隶,哀莫哀于亡国。亡国者,不祥之名也,可痛之事也。异种横来,神州沦陷,铜驼荆棘,鬼哭磷飞。若是者,谓之亡国社会之惨状。我爱我祖国,我乌忍以不样之名、可痛之事为我祖国之微号?举世熙熙,如登春台,而我独如冰雪之置我肠,刀刃之加我颈。我其病狂哉!我其梦呓哉!虽然,唯我爱祖国,我乃不敢以亡国二字为祖国讳。唯举世不知祖国之已亡,我乃愈不得不大声疾呼,以惊醒同胞之沉醉也。…… 同胞同胞,犹以我祖国为未亡乎?则试张目北望,神驰燕云之郊,彼高踞独夫椅上,握全国生死予夺之主权之载湉、那拉,岂犹是我神圣祖宗黄帝之华胄耶?逆胡膻虏,僭称大宝,沐猴而冠之。朝颁一谕,则曰我祖宗入关以来;夕发一诏,则日国家忠厚开基二百余年。夫福临、玄烨,何与我汉族之血统?二百年之僭盗,比之我四千载之纪元,其时间何啻彭祖之与朝菌?而彼必抑人以称已,则彼所谓国,岂犹是黄、颛以来相传之公产业耶?鸣呼,亡国哉,亡国哉,南山可移,此案不可动;西江可竭,此耻不可湔。……胡尘项洞,天地邱墟。莽莽神州,虏骑如织。我黄帝子孙之败类,谓他人父,谓他人母。日日三跪九叩首于东胡长大爱新觉罗载活之帐下,而奉之为中国之帝皇。呜呼!犬羊异种,乌足污我神圣庄严之华族哉!罗其先世之狼子野心为同胞告,非其种者,锄而去之,我四万万兄弟姊妹勉旃。
“北方曰狄进穷荒,贱种由来是大羊。沙草姜妻人不见,一群豺虎一群狼。”满洲者,女真之遗孽也。爱新觉罗氏,先世不详所出,福临既僭中国,自文为天女所生,恍惚怪诞,数传至努尔哈赤始强大,并吞邻部。纪元四千七十 四年,举兵寇辽东。四千一百七年,复僭号称帝,屡寇辽沈 间。四千一百十七年,努尔哈赤死,子皇太极继之。“封狼生驱躯生黑,不据山河据平地。”凶锋所播,纵横及于塞内,燕赵齐鲁之间,腥风血雨卷地来矣。战争者,杀人之 好手段也,流血之代名词也,虽然,并有别矣。同族相战,志在胜敌,而不在于亡其种,故苟非黄巢、张献忠之残忍, 断无以杀尽天下为目的者。异族相战,则中心所愤激者,不唯其敌而已,且欲尽杀其人民以为快。我黄帝子孙不幸数被蹂躏于野蛮异种。成吉思汗至欲以中国为大牧场,大好头颅,断送不知凡几矣,至满州而益甚。胡骑南来,北方人民,死者无算,攻城既下,则尽杀其男子,而虏妇女以还,卖充乐户,淫虐之惨,殆无人理。降臣祝世昌天良未泯,以同胞之故,建言阻之,遽逢虏怒,世昌昆弟,流窜绝域,大狱株连,有遭骈首者。呜呼!司马昭之心,路人其皆知之。我同胞至今日,而犹不以杀满为独一无二之天 责也,皇太极之朽骨,其笑人于地下矣。

……

纪元四千一百三十六年六月,虏酋福临下伪谕于中 国。令全国人民剃发易服,不从者杀无赦。时江左新亡,民气犹未尽澌灭,不忍以祖宗遗留之皇汉贵种受髡首辫发之奇辱大耻,争起抗之。强者攘臂揭竿起独立之军与异种战而死,弱者遁迹村落不敢入城市,相传当日满人遣兵四出,见人即髡其首,不从者斩其首以行于市。故慷慨义烈之士无复子遗,死者几半中国。呜呼!二百年来蛮风遍扇假尾低垂,此种种之辫发将疑为天造地设无可更易,为我中国人之国粹矣,宁知当时乃以我同胞祖宗之头之 血陶冶而成乎?登舞台而自镜,我热血澎湃,我怒訾欲裂, 我之感情我口不足以述之,我笔不足以达之,我唯愿我同胞自思而自得之也。 
……
以五百万野蛮贱族,高踞四万万文明华胄之上。种性既判,仇怨复深,一蛮夷大长执长鞭以控御之,即帖帖然不敢动。左手扑之,右手抚之,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洵虏廷之好手段哉。玄烨盗国之中叶,汉族以屡败之馀,军 魂、国魂销灭尽矣,而民族大义犹未沦丧。遗民佚士著书立说痛斥伪朝,犹隐然为一国之潜势力,故特开博学鸿词科,修明代历史,网罗人才收为己用,征辟半天下。及大局一变,人心已非,剧秦美新,奴风大煽,则益出其凶暴之政策。文网森严,坑儒焚籍,株连瓜蔓,大狱横生,使朝野惴惴,重足而立,孑遗之士气至此役而摧残尽矣。 


柳亚子《中国民族主义女军人梁红玉传》:腥风卷地,妖雾漫天,莽莽中原,国魂安在。盖自朱明不禄,虏马南来,中国之亡二百六十年矣。孑遗之民,不忍生息于异族压制之下。热潮外溢,愤火中烧。赤手空拳,呼号奔走,以谋挽回劫运于万一。而张目四顾,睡狮未醒。哀哀同胞,犹在黑甜好梦之中。遗世绝俗,不问时事者有之:歌舞河山,粉饰太平者有之;群蛆嗜粪,桀犬骄人者有之。认贼作父,为虎作伥。朝出一书,则曰:天王明圣;夕阐一义,则曰:胡汉一家。舞文弄墨,思以只手 掩天下目者又有之。滔滔狂流,一往不返。哀哀苍天,曷其有极。耗矣哀哉国无人。 


柳亚子《清秘史》叙:……鸣呼!吾民族之无国,二百六十一 年于兹:吾民族之无史,亦二百六十一年于兹矣。燕京破,国初亡:金陵破,国再亡;福都破,国三亡:滇粤破,国四亡;台湾破,国五亡。洪水忽来,劫灰终烬。铜驼荆棘,披发伊川。民族末路,其如是矣。而谐臣媚子,丧心病狂。秉笔大书,必曰:“我大清龙兴东土,入主中华。某年月日,全土悉平。”夫谁实握管以纪祖国之沦亡也!抑吾又思之:二百六十一年来无史者, 非独我汉族也。彼胡族亦何尝有史!苍狼白鹿,贱种流传;秽德腥闻,匪朝伊夕。自努尔哈赤以迄载恬,或阴狠残杀,或痴顽不慧。何其非犬羊劣种之代表!徒以遭坑儒焚籍之余,能言者鲜;而一时煌煌钜典,出现于世者,又皆奴性独深。尧舜民贼,而唐虞虏朝。黑白混淆,是非颠倒。全国皆魏收,举世无崔浩。彼著十一朝《东华录》者,岂独负大逆不道之罪名于祖国,抑亦非胡族之信史矣。今有妫氏所著,网罗佚事,组织旧闻。振笔疾书,无稍顾忌。如禹鼎之铸奸,如温犀之照影。而胡族之真相,虏酋之凶德,乃大白而不可掩。是故读此书者,虽甚顽嚣,当亦恍然悟深仁厚泽之非乎!不佞近亦有《中国灭亡史》之辑,欲以辨明种姓,分析华夷,为民族主义鼓吹之一助。夫唯中国有史而后,人人知秉特权、握高位者之为匪我族类;唯胡族有史而后,人人知鸟兽行者之不可一日与居。虽有盲史,亦不复能以口手掩尽天下目矣。谭嗣同有言曰:“彼其文字之冤狱,凡数十 起。死数千百人,逮禁干碍书目,凡数千百种。并前数代君宋明之书,亦在禁列。文网可谓至密矣。”而今则莫敢谁何。故天奋去则虐焰自衰,无可畏也。嗟我民族,曷起而歼此将亡之虏乎!


柳亚子《谕虏酋》:和议将破,北伐将行,忽风传有虏酋逊位之举,殆甘言饵我,俾老师而糜饷耶,抑诚畏威怀德,谓大汉中兴,狡夷自伏也?溯满虏入关之历史,齐鲁荒郊,杀人盈野,吴越大邦,流血成河。其对遇我国民者何若?鸠兹之执,汀州之害,滇中之缢,其对遇我皇室者又何若。吾人今日复仇立义为人道主义所压抑,而不复以前事相较,亦既含辛茹蓼、折齿自吞矣。虏廷而尚有天良,翩然引退,则长缨三尺,不系子婴之头,长城一公,锡以叔宝之爵,亡国史上讵非幸事?若犹是人头畜鸣,自作狡狯,城下之日,吾恐爱新觉罗氏之无噍类矣。

柳亚子《敬告北军将士》:自明社沦亡,福临入篡,凶锋所及,冠带遗民,悉遭蹂躏,非谓吴、楚痛受夷戮,而燕蓟独被恩施也。故二百馀年,攘夷观念不绝于西北壮夫之脑,姜壤反于大同,李文成起兵于滑县,而白莲义旅王三槐,天国遗民赖文光辈,前仆后起,率不逾大河流域。谁谓北方民气屈而不伸哉!!此次武昌发难,居天下之中,三湘继之,而闽、粤、滇、黔、 川、桂、吴、越、皖、赣响应于东南,秦、晋、燕、辽、齐、豫发愤于西北。义声所布,全国一 致。盖令日革命,只有汉满之争,君民之争,别无南北问题存于其问也。狡夷不道, 造言生事,离间我南北同胞,坐收以汉杀汉之利。谁非黄帝子孙,而忍戈操同室乎!须知吾人公敌,唯在满清,北军既赞助共和,便当倒戈北向,勿拘君臣之小节,而昧夷夏之大防。此则论者所欲为朔方健儿忠告者。

柳亚子《北方设立临时政府与优待虏廷之抗议》:夫满虏盗国二百七十馀年,吸我脂膏亦已净尽,所谓那拉氏遗帑,所谓伪亲贵私蓄,孰非我民汗血之代价?方今民国初建,百端待理,即举爱新觉罗氏盗窃之资,还诸我民,以报施论,不得为苛;岂又多糜巨款,豢养此蠢如鹿豕之徒。揆诸吾党提倡民生主义之初衷,果如是乎?至溥仪孺子,与其伯叔兄弟,果能被除夙垢,列为民国之齐民,居处自由,政府原无干涉之理。若必标置位号,自别编户,吾人忠厚待人,不忍拒之已甚,则莫若仍其先秩,封以龙虎将军之号,畀以热河瓯脱之地。近支血系听其同居,唯无事不得他往。倘欲脱去虏籍,比于编氓,则亦畀以自由,不加限制。此在吾人,亦已仁至义尽,无复他说矣。总之,虏酋退位,在吾党原无拒绝之理,然只能认为亡国,不能认为禅让。试一翻英、法革命之历史,查里斯第一与路易十六之惨状何如,姑不具论。即以吾国而论,亡国于同族之手者,安乐归命,位不过公侯,已为至渥。馀若光武之招盆子,只待以不死;宋祖之赦刘张,但许其执梃而降王长。如是而已。自魏、晋、宋、齐以及梁、陈、唐、 宋,假名禅让,犹无帝号之加。南唐尊崇杨吴,让皇之称, 实为例外。然阴加残害,阖门百口,骈死润州,其不祥明甚。金行失纪,五胡猾夏,刘寄奴龙行虎步,廓清中原,姚泓、慕容超之徒,俱伏天讨,无人议其过酷。盖夷狄乱华, 固有当诛之罪也。明祖宽大,优待蒙古,然顺帝之谥出于身后,崇礼之封爵不逾侯,论者犹责其姑息养奸,终召建夷之祸。此中消息,不綦微哉!至异族之所以待我中国君主者,怀、愍之弑,徽、钦之辱,史不忍书。下逮蒙元,德祐蒙尘,重山舟覆,犹且扬髡肆虐,毒及陵寝,以视明祖之待元裔,仁暴何如?最近福临僭窃,多尔兖残暴,弑圣安于燕市,戕思文于汀州,缢绍武于东粤,甚至鲁监国浮海,必穷之于舟山,永历帝投荒,则购之于缅甸,且焚永历之尸,而扬其灰于簏子坡前焉。为问明室君主,何仇于建 夷,而忍心害理,一至是耶?台湾瓯脱,郑氏所手辟,延平王毁家建义,欲以海外扶余,存汉家之正朔,其志甚苦,而虏廷必欲穷其所在,卒至克块舆榇,靖宁自罄,此二百年来悲歌慷慨之士所由不能一日忘复仇也。


高旭《拟建立太平天国洪王铜像记》:闻之日月经天,古今未尝或改;蛮夷猾夏,春秋在所必诛。贼满人本为金虏遗孽,建虏丑夷,值明末之内乱,遭三桂之逢迎。长驱入关,盗窃神器。遂至衣冠涂炭,中原陆沉。以犬羊而乱华风,以妖魅或干天纪。谁非血气者,而竟无一人疾首痛心,谋所以诛锄之也。呜呼!可不伤哉!……

高旭《祭邹容文》:鸣呼,哀哉!蚩尤作虐,妖雾是造。珠申贱种,盗窃大宝。奴尔哈之肆其妖焰兮,更继之福临、胤祯之无道。敲扑我膏血兮,朝逆示而夕伪诏,痛神州黄种陆沉兮,群狐跳梁而叫啸。亦有认盗贼以为骨肉兮,峨冠博带而程朱其貌。我轩辕栉风沐雨所百战经营之大地兮,甘拱手而赠予剧盗。至今已二百五十余年兮,仇九世而犹未报。空凄云暗天国昏霾兮,何昊天之不吊!呜呼,哀哉!百舌无声,万马齐暗。中原板荡,大元大金。谁敢登昆仑以吹法螺兮,以扬我大汉之天声?唯圣邹容胆大张义兮,投身泥犁供牺牲。日华四射,光盖大地兮,祝魑魅魍魉其肃清。丹凤垂翼大如车轮兮,色灿烂以鲜明。威狮磨牙奋爪以跳舞兮,超越崇山巨海以横行。忽麟凤之遭厄兮,乃叹上帝之无情。曰圣邹容,其下狱兮,为发大愿以度众生?英雄竟遭鬼击兮,皮肉朽烂而无存。江山无主兮,孤月空明。余一堆累累之白骨兮,掩荆棘而纵横。 呜呼,哀哉!剑阁崔嵬兮,巫峡奔怒。崛生其间兮,非哙等伍。《革命军》出世兮,张我大武。奋三寸管以哀告同胞兮,群捧读以当露布。提刀踊跃共唱从军乐兮,誓不崇朝而驱逐建虏。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之深耻奇辱,固汉民之所同有兮,宜其一唱而百和。中国人心或犹未死尽兮,忍常此谓他人父、谓他人母!


章士钊《杀人主义》:今有二百六十年四万万同胞不共戴天之大仇敌,公等皆熟视而无睹乎? 此仇敌也,以五百万之么魔小丑,盘踞我土地,衣食我租税,杀戮我祖宗,殄灭我同胞,蹂躏我文化,束缚我自由。既丁末运,沐猴而冠,已不能守,又复将我兄弟亲戚之身家性命财产,双手奉献于碧眼紫髯之膝下,奴颜向外,鬼脸向内。呜呼!借花献佛,一身媚骨是天成;斩草除根,四海人心应不死!今日杀人主义,复仇主义也,公等其念之。……读《扬州十日记》,见夫肆意屠戮,血溢成渠,百里之内,人烟断绝。回想当日男啼女号之惨状,膻胡蛮虏之狠毒,未尝不咬牙切齿,长呼恨恨。今者物各有主,冤各有头,百喙同声,群欲冲仇人之胸而甘心焉。数世沉冤,一但昭雪,将来幸福。试问刀环,杀尽胡儿方罢手。快哉杀人!

章士钊《孙逸仙与白浪庵蹈天之革命谈》:吾国人心之死也久矣,逆胡之盗窃我土地既二百六十年,奉天承运之伪敕以掩吾之目,马蹄鸟尾之胡装以梏吾之体。举世奄奄之陈死人,方卖欢献丑无暇晷,岂曾有一人敢溢出其死圈,而一萌非常之想者!……洪杨起义,其建邦策命之宣告,曷尝不以恢复汉种为职志,然扫除清虏未尽其域之半,而卒以颓放恣肆未竟其业,读中兴之史,岂胜遗恨。曾左起于湘中,大奋其奴隶之力,翦灭我同胞之革命军,而举世方传为口碑,谥为命世,曷曾有以民权革命之眼孔眇及洪杨者?呜呼!吾不料虏之恶德,沁人肝脾之至于是也。


郑贯一《义和团有功于中国说》:我国人日言为外人奴隶之耻而不知为满洲奴隶之耻,日言排外种而不知排滿洲之外种。满洲贼之盗我中华也,二百八十年于兹矣。当明君失德,烈皇继統,盗贼繁兴,凶灾迭见之时,满贼乘机而入,垄断独登,视吾神明汉种,曾胡虏奴隶之不若。考其种类,乃居我国之东北,种原鞑子,号满洲,地极苦寒,不利五谷,无以活命,则同猎野兽,取其皮而衣之,取其肉而食之,无教化、无礼义,如生理家所谓原人之起居食息,舍衣食男女之外无余思想者是也。其野蛮不仅惟此,无御风雨之宫室,如上古之穴居野处;无通书札之文字,如老死不相往来;聚則如蚁如蜂,爭衣夺食;散則烏飞兽走, 人各西东。将蓬蓬之头发,永不整理,惟四围剃去小許,使青絲一 束,臭压其头,重拖其脑,分三股成束,牵发而痛全身。无知小人,以为食毛践土,深恩厚澤,于是尽服其之服,飾其之飾,甘为臣妾,甘为奴隶,終岁劳苦,百計經营,亦以享此野蛮之异种。滿贼毫不恤尔民之艰辛,民不聊生,瞠若罔觉;甚至蚕食异国,亦无兵艦之护卫,徒派暴官以残剝。嗟我同胞,何堪此苦!为外人之奴隶, 不过身羈外人之土,谋外人之財,犹可言也。乃竟对一大賊强盗, 夺我之土,握我之財,凡外人之要求也則顺手与之,我方鏤心鐫骨以图夺回之不暇,孰料計不出此,引为同族,腮为慈父,且夕承欢于其膝下,不亦傎乎!


吴贡三《孔孟心肝》:孔子曰:“民之父母。”康诰曰:“如保赤子。 ”言君之视民如子,民之视君,一如其父也。设有人来我家中,将我之父杀死,将我之母占去为妻,将我家之田地、房屋、产业,一概占去,还要我们叫他为父,我年少不知亦叫他为父,此所谓父不父、子不子也。


满洲人来我中国,将我中国之土地占去,将我中国之皇帝杀死,自立为君,还要我中国人为臣。他本来是个夷狄,不是我的君,要我称他为君,此所谓君不君、臣不臣也。


明朝崇祯皇帝死后,满洲人遂将京城占去。


南京人乃立福王为君,即弘光皇帝是也。顺治二年,被满洲人所杀。


福建人见弘光皇帝被杀,又立唐王为君,即隆武皇帝是也。顺治三 年,又被满洲人所杀。


厥后,两广人又立桂王为君,即永历皇帝是也。清朝乃叫令吴三桂捉之,桂王逃至缅甸国,又为满洲人所杀。


郑成功者,桂王封其为延平王。桂王死,郑成功不肯投降,与其死 战。战败,逃至台湾,其后又为满洲人所杀。


清朝占我土地,要我中国人剃去头发,打起辫子,换了他们鞑靼的衣服,此是披发左衽也。此夷狄之俗也,中国人不从,即将我中国人杀了。为了剃头一事,不知杀了中国几千万人。


扬州人不肯从他,满洲人就带了兵来,一连杀了十日,共计杀了 八十二万四千余人。


嘉定人不从他,满洲人亦带兵来屠城。其余如义乌诸处,被他屠城的地方,不知其数。


现在剃头担上,犹有一枝旗杆。此旗杆,即是明末清初时杀人之令也。呜呼!我孔子尝言:“身体发肤,不敢毁伤。”今满洲之鞑靼逼我中国人剃去头发,是毁伤发肤也。我中国人读孔子之书,何不再想一 想,仍然养起头发焉?孝经云:“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是衣服不可不慎也。今满洲人要我穿他鞑靼之服衣,是披发左衽也,是弃先圣之 道也。我中国人读先圣之书,何不再图改换,仍然穿我中国之衣?


满洲人来占中国,奸淫妇女,杀人放火,无所不至,此固无处不有也。


呜呼!满洲人所杀之人,即我汉族之祖宗也,满洲人奸淫之妇女, 即我祖宗之妻也,即我祖宗之女也,即我祖宗之姊妹也。


夫然,则满洲人非但不是我的君,实是我中国人之大仇人也。


既知满洲人是我中国人之冤仇,我中国人固当报此大仇矣,何为乎鼓上睡不醒也?


俗语云:“有恩不报非君子, 有仇不报枉为人。”既欲做人,此仇不可不报。或者曰:“我既奉之为君, 若以君臣而论,我又不敢如此也。”


此未读孔孟之书也。孟子曰:“民为贵, 社稷次之,君为轻。”言一国之中,以民为最贵,社稷又次之。若所谓君者,固甚轻也,况且满洲人是个夷狄,不是我中国之君。孟子曰:“君之视臣如草芥, 则臣之视君如寇仇。”今满洲人杀我祖宗,奸淫我祖宗之妻女,非但视我中国人如草芥,实视我中国人如仇敌也。彼既视我如仇敌,我中国人犹不知自思自反乎? 自明朝万历三十八年起,

至康熙二十二年止,清朝与我中国,共计战争七十四年,共计杀死我中国人一万八千万。呜呼!满洲人与我中国汉种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中国人固当同心协力,驱逐此满洲之鞑靼也,或杀此满洲之鞑靼,以报其仇也。何为乎有仇不报,犹且奉之为君,甘心作为满洲人之奴仆?我中国人固亦无耻之甚矣!


或曰:“为人宜忠,为人宜孝,为人宜爱国。”呜呼!我中国之君已死,满洲人是个夷狄,是我中国之仇,又非我中国之君。孟子日:“非其君不事。”我欲忠君,我已无君可忠,奈之何谓我不忠也?


呜呼!父之仇不能报,乃嘱咐于子,子不能报,乃嘱咐于孙。今满洲人为我祖宗之大仇敌,我不能报复其仇,我中国人固是不孝也。


呜呼!我中国已被满洲人强占。我中国之国,已亡去二百余年。我欲爱国,我已无国可爱矣。如欲爱国,其必争回中国之土地乎。


或者曰:“我欲起兵争回中国,人皆以我是造反,人皆以我是大逆 不道,如何则可?


呜呼!中国者,中国人之土地也。今被满洲人强占,我欲争回土地,是我自己取我自己之土地也,何得谓之造反!何得谓之大逆不道? 谓之光复可也!谓之杀鞑靼可也!谓之攘夷狄可也!


吴贡三《满洲鞑靼之来历》:满洲在中国北京之东,其人种类,是一个夷狄,与中国之汉族不同。当尧舜之时,中国人称满洲人为“肃慎”,至汉朝唐朝时, 称满洲人为“奚契丹”。当宋朝时,中国人称满洲人为“契丹”。后契丹为满洲之女真国所灭。女真国又改名金国。当宋朝之时,我中国岳飞去打金兀术——即是满洲人之祖宗也。后金国降了元朝。厥后,朱洪武将元朝赶归蒙古。中国之土地,仍归中国人自管。明朝永乐皇帝,将元朝鞑子谋扫除之后,又带兵打辽东。于是女真遗种,皆降明朝。辽东者,即满洲也。满洲人自投降我明朝之后,历代受封。明朝至万历皇帝,乃封奴儿哈赤为建州都督,给龙虎将军印,每年赏他俸银八百两。奴儿哈赤者,即清朝顺治之祖也。奴儿哈赤虽然受封明朝,尝带兵谋反,屡次平之。奴儿哈赤之子皇太极,亦屡次谋反,来打明朝,入山海关四次,杀我山东、直隶、山西百姓数百万人。至崇祯时,中国有李闯之乱。满洲人遂入山海关,占我中国之京城。我中国在南京立福王为君,被满洲人所杀。又在福建立唐王为君,又被满洲人所杀。又在两广立桂王为君,又被满洲人所杀。郑成功者,桂王封共为延平王。桂王死,郑成功不肯降清,与其死战。战败,乃逃至台湾。其后康熙二十二年,又被满洲人所灭。至此,中国之国遂亡,中国之土地,皆为满洲之鞑靼争去。呜呼!此仇不报,我中国人真是无耻之甚矣!


忍令上国衣冠,沦于夷俗。


相率中原豪杰,还我山河。


杨毓麟《新湖南》∶孔子之作春秋也,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诸夏之与夷狄,其畛域截然不可紊也,其称名判然不可假也,所谓称子称人,进退之大法, 则以彼受吾同化力而进之,非以吾国民俯首帖耳于异种之下而进之也,民族主义之发达,昌矣明矣。自是以后,吾国民益腐败,五胡之乱,沦于左衽垂数百年,中国之士不耻被异种之衣冠,中国之民不耻受异种之鞭策,耗矣,哀哉,神 之子孙奄然无气至于此极也!自唐至宋,胡族寝寝益猖獗,吾国民寝寝盆柔懦,南宋诸儒虽大声疾呼,以复仇雪耻号召天下,顾其学说之界画,国家与世界混茫而不可辨,乃至朱学末流,若许衡、吴澄辈,转侧于顽凶淫肆之胡俗,不以为耻。自前明之末,以迄今世纪,满人盗据天府,反借崇奉朱学,以伸其压制钳束之大义于天下,遂至吾国民,忘其所自来。闻欧洲人则夷之,不知彼异种者,其声明、文物、学术、政理,且远出欧洲民族之下也;见欧洲人则惎之,不知彼贱种者,锢塞吾民之进步,攘夺吾民之权利,锄蓠吾民之英杰,且乐奉欧人之馋吻,而自为其爪牙也。今日欲拔出于欧洲之坎管,则不得不拔出于胡族之坎器,欧洲之坎窖,借胡族以为人阱之隧。若不伸明此义,而欲亲昵和会并为一家,既失独立之精神,而徒与人以名义,使得挟制政府,以行其芟夷蕴崇之毒手,虽欲免白人之复压不可得也。……吾国之学说,虽有贵民轻君之大义,而数千年服儒服冠儒冠者,莫敢承用,但知元后作民父母而已,但知尊君卑臣、辨天泽高堂陛而已。于是一不知谁何之人,若盗贼、若狄夷、僭 据政府,则群国民而牺牲之惟命,生心外向,举主权土地献媚他人亦惟命;而拘文牵义之士从而为之囚,从而为之死,从而为之愤慨悲思,曰名教然也。故夫吾国之所谓名教者,教猱升木,便利盗贼夷狄之利器也。匹妇为强暴所淫掠,已而为之守贞,已而为之徇死,曰此名教然也;塞上之牧儿,为夷狄所奴虏,已而为之服劳,已而为之死义,曰此名教然也。此乃横行于青天白日之下,魑魅魍两之学说也。以十八省万万民族酣嬉颠倒于魑魅魍两学说之下,而不知割断根株,澡雪狂乱,则以吾国民之性命,供白人之菹醢,亦孰非名教者耶?亦孰非生人之公理,天地之通义者 耶?虽欲兔白人之复压,不可得也。夫以吾国之学说,尘霾若彼,则此二百年来所生之现象,吾人亦可以自思而得之矣。彼胡族历世相传之政策,何一非防家贼者乎?所恃以为诒谋者,不过“汉人强满人亡,汉人癯满人腴”之秘书密记。所挟以为威福者,不过摧折士气,解散民党之强权辣手。至于今日,执名义以正告天下,犹且曰∶汝国民者,食我之毛,践我之土也;汝国民者,二百年来,列祖列宗深仁厚泽之所复育也,皇太后霄盱忧勤之所扶植也。自吾党观之,是恶可以欺小儿哉!二百年来之历史,皆爱新党罗氏之罪状,自光绪初政以迄于今,皆那拉氏西邸 卖官之贸易所、梨园歌舞之淫乐图也。诸君试大学宫门,读所谓卧碑者与周厉王之监谤、秦始皇之禁偶语何异;翻大清律书。无一亳集会自由之权,无一毫出版自由之权。故十一朝之事实不暇详言也,观其对我国民之律合,阴谋毒计,如对照胆镜矣。那拉氏之淫纵,今亦不屑备举。试问纵拳匪以要大祸,使我国民负九丌丌之巨款,卖身鬻子不得偿者,谁之罪欤?…… 今试问土为谁氏之土欤?毛为谁氏之毛欤?吾国民之遗产为强梁所占踞久矣,吾国民之身命为强梁所役使久矣,今日亦当泥首谢罪,以见还矣。然而,彼知大命不可以幸延,神器不可久窃也,念为吾奴隶所得,不如使吾友得之之为愈也,使吾奴隶得之,则逆僭而上逼,不如使吾友得之,豆剖瓜分犹可以泄忿之为愈也。处心积虑如此,嘻其甚矣!逼数东南西北诸界线,割让他人,无少顾惜,共几千丌方里,岂不以物非固有,置诸不足轻重之数哉!呜呼,以不同之民族行无限之专制,学说不明,事至今日,尚欲求苏息于恐怖政府之下,诸君,诸君,吾则安能忍而与此终古欤?


黄中黄《沈荩》:吾今有一言告读者曰:满洲之敢杀吾沈荩也,吾同胞以此痛心而疾首。虽然,威之积也,必以其渐。自满洲窃国几三百年,凡所斯,反所以涂毒而敲扑之者,虽亚于今日之待沈荩。夫今日之待沈荩,吾亲见者也。前日之涂毒、之敲扑,吾虽不及见之,吾祖、吾父则亲见之者也。吾祖、吾父不及见之,吾高、吾曾则及见之者也。鸣呼!吾同胞何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何鉴于目前之危祸,而忘其无形之痛苦也。由是观之,满洲之敢杀吾沈荩也,乃自恃其三百年窃国之权,对于四百兆为奴之种,而后杀之者也。吾同胞之徒见其杀之也,起而叫嚣、而搏跃、而茫然不知其杀之之何以故,则沈荩死矣,非满洲死之,乃吾同胞推刃以死之也。吾同胞既推刃以死沈荩,则他日必因此而自死也无疑。不然方今已忧奴种之不尽,又何所增减于沈荩之一人,而待吾为之喋喋?

铁郎《论各省宜速响应湘赣革命军》∶满清觉罗之入关也,屠洗我人民,淫掠我妇女,食践我毛土,断送我江山,变易我服色,驻防我行动,监督我文字,括削我财产,干涉我言权,惨杀我志士,谬定我宪法,二百六十年如一日。我国民虽欲包容彼族,其如日日防我家贼何。我国民虽欲不谋动作,其如伊之卖送我于朋友何?我四万万之民族日益削,彼五百万之膻种日益横。年复一年,人生有几,再过数载,吾鬼馁而。此正嘉富洱驱逐奥国,而明太祖奋起淮右之秋也。国民革命军之兴,宁得已哉!用是我湘赣军首伸大义,赫然震愤,誓师讨满,力复祖仇。起兵以来,未及三周,州县下者十数处,国民从者四十万。义兵所过,商民安堵,秋毫无犯,并另派有保护外国人一队,所有各国教堂租界,尤 加意护卫,不准稍有侵犯。虽汤武仁义之师,耶稣救世之军,亦不是过。今者全湘瓦解,直捣省城,岳州动播,日夕武昌必破;赣省 萍乡之师,亦直抵袁州,渐及临江,以窥省会,图出九江,指日长江可顺流而下。凡我汉族中父老子弟,孰不以手加额日:“汉祚之将兴,胡运之将终,斯其时哉!”……夫中国者,中国人之中国,非满洲之中国也。光复中国者,中国全体之责任,非仅湘赣一部分之责任也。欲救中国于今日列强竞争之世,非先扑灭满洲不可;欲倒满洲于今日压制汉族之际,非速援助湘赣此次之革命军不可。……近年革命之说,已成普通名词。然问有出一兵提一旅,以堂堂正正之光复军,作直接的讨满贼者乎?环顾吾汉族中,洪杨后未之闻也。不过如修所云,“秀才造反”而已。满承辽、金、元披靡中原之俗习,见南人议论多而成事少,故满酋多尔衮之致书史可法日:“宋人议论未成,金人已渡江者,尔明有之。”然则今日汉族之排满,不过座谈,而满族对于我者, 则持一极端的绝对的实行灭汉种策。出兵无期,终日坐论,不独无损于满,且意以长满人贱视我族之心矣。今得湘赣之役,则昆阳雷 雨,共见实行家之精神,可以雪近来“我排满以口,满排我以实”之恨。虏亦将魂飞胆落,此后不敢曰“南朝无人”矣。 


朱执信《论满洲虽欲立宪而不能》:夫使我汉族而统治于一王之下,苦其暴政而欲革之,則暴政去而署事毕矣。今之革命,复仇其首,而暴政其次也。盖滿洲之以虐政苦我者,犹其余事,而吾祖先所街恨以沒,不得一伸者,将于此一泄焉。


朱执信《心理的国家主义》:自国家主义之说兴,怀利禄者视其便已私,阴知其非是而不惜主张之,以为登进阶。而一般人民乃为所惑,常言动曰:国家、国家。其说始则日,满洲人者,我国家之人也;其结果则曰:满洲之国家,我之国家也。夫满洲人之非我国人也,吾辈已熟论之。今而曰满洲之国家我之国家,则不过承认征服之事实而已。夫如是则第从其名称谓之国家,则吾亦固不之靳。何则?名者所以呼物。警如有人,易兽之名谓之人,易贼之名谓之父,此固自成一种语言而已。苟不父事其贼、人畜其兽,亦何足为病?顾以其名曰国家,而遂以他人之所以爱国家者爱之,幸则为之幸,耻则为之耻,死生以之,此非所谓大惑终身不解者耶?夫通常之言国家,恒有二义曰:一为法理上者,一为心理上者。前者则于法律上以定其人所属之国者也,故可称客观的观察之国家。后者则人之心中自定其所归向者也,故亦可称主观的观察之国家。从法律上言,人不可无所属之国家也,故为人征服之国家为国家,夫非教之以忠爱也,特以事实上为其所支配,则以为其人属此国家耳。其认此人属此国家者,只认定其有能为支配之事实,初不问其为此支配之是非,又不教其不反抗此国家也。至于心理的国家则全与此异,实根于历史的民族的思想以定其所依归。而此思想决不随外物为转移,以为吾应受此国家之支配则受之,以为不可则去之而自建立,非可以势力压抑之,章制羁縻之也。故虽身之见支配,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而心所 宗仰则仍以历史的民族的关系为断。故言法理上属何国家,无是非之可言者也;然在心理上,则得以已之判断定所归往,有不当者,人交非之矣今如旅居署籍,在日本则曰清国人,在英属则署名 Chinese。其意皆以指吾曹为满洲所征服之民也,从法理上言之,从客观的观察之也。吾人虽甚不欲其然,不能言其非也。然使有人 叩吾曰:足下所归向之国家为满洲欤?则吾率臆而答曰:否矣!此则心理的国家所异于法理的国家也。

然而如前所述,彼以满洲之国家为国家者,实基于法理的而非 基于心理的者也。于是而称国家主义,则适成其为彼辈之国家主 义而已。试循其本而论之。彼之倡国家主义者,其意岂不曰“吾言奉满洲之君主则于义为不合,而言国家则无碍”耶?夫往者满酋力倡君臣之义以抑种族之见,以为一旦委贽,不复可叛,食毛践土,同凛天泽之分。自大义昌而邪说摧陷,今之人士无不知非笑之矣;顾于国家,则以其说之新,而有所赖以为后援也,则莫敢訾议之。虽然,吾岂必谓国家主义之皆可废?特是所谓国家主义者,当以心理的国家为基础以立说,不当以法理的国家为基础而立说。不幸而吾国民初未知此别,彼倡邪说者遂得因而摇之也。今夫自法理上而言国家主义,则其结果与彼满酋所倡君主主义果何异耶?夫人孰为当为吾君者乎?孰为当支配吾者乎?是皆权力之关系,其不能由己意以决者同也。是则强而使属己国者,无异强而为之君也。


今满洲人强而为吾君,则知其不可;而满洲人强而使吾人国其国,则可之。是何不知类之甚也!夫在往者。不知有所谓国家主义,其言尊君、爱国,义同耳。至其亡国也,则不曰亡国而曰易君;此无他,亡国之结果必易君也。宋、明之遗民,讴咏不离于赵、朱,以其帝系代表吾国也。在今日,方且笑其不知国家与皇室之区别。然而在当时幸不知此区别耳;使其知之,则如彼所谓国家主义之说。何不可云新君之国即吾之国家、当爱之而为之尽力,方且并此洁身全节者无之矣。夫不事二君者,不欲人强为之君也。然而讳此易君之名。转而他言曰,以我之国为汝之国,则将事之乎?方明之未亡,法理上为明人;其既亡于清,则法理上为清人矣。则易忠于满洲君主之词为忠于国家,未见其有以异也。然知其言君臣之义不足以借口抹煞种族界限,乃至言国家则以为可以泯种族之争,于亡吾国之君知其不可君也,而于亡吾国之国则国之,此其所谓知二五不知一十者矣。


且自法理上而言国家主义,则其所以认某国家为己之国家者,非自意之团结,而法律之结果;非以能动的性质有国家,而以被动 的性质有国家者也。法理上所以定所属国家者,主由国籍。国籍法者,孰则定之?非由吾民之总意定之也。在立宪国,犹不过以选 出为议员者中之多数决定之:在专制国,则惟一任君主之决断而已。然而决定国籍法以后,以国籍法定人为属此国者,即其人隶属台湾,则昔为清国人,今为日本人矣。如论者言,籍隶满洲则爱满洲,籍隶日本则爱日本。此其人于时当犹忆满洲乎?抑亦以分定而低首于日本乎?将随唐、刘以举事乎?抑向日人而纳降乎?此实苦于采决者也。夫所为爱者没齿不忘,第以当时之隶属而爱之,讵足为爱国?然而在当日满洲与日本敌也,爱满洲必拒日本,爱日本必绝满洲。绝满洲则非爱满洲也,拒日本则非爱日本也。然则法理的国家主义,穷于适用而有不行之时矣。楚人之娶妻也,娶曾骂已者,曰:欲其为我骂人也。今之论者其殆将率天下之人为楚人之妻也乎?虽然,彼特男女之事,彼念其故夫,于娶者无害也,但不见跳而悦,斯足矣。今人之念其故国,非犹嫁妻之念其故夫也,且将复之,复之则不爱新国明,而法理的国家主义又不能适用也。夫法理的国家主义,于其自身不免撞突,业若是矣。


试为彼辈思所以免此非难之道,则惟有一途。一途奈何?曰: 服从于现在之国家而已矣。当其国家统治己,已有其国籍则爱之;其一旦失国籍,则不复念旧国矣。故方其事满洲,不知有日本也;方其事日本也,不知有满洲矣。狗之搏噬,惟豢养者之命而已,安问豢之者为何人哉?必如是,则其法理上之国家主义乃可以自完。


然此何名国家主义?直服从主义而已。其爱国家,乃不得不爱,非不欲不爱也。国家奴隶畜之,彼亦且以奴隶所以事主者事之。故彼所谓国家主义者,服从主义也,亦即奴隶主义也。夫奴隶非特不敢抗其主也,于其主之辈行皆不敢抗。何则?皆有为主之资格故也。夫奴隶之买卖固无时,现为之主者固无论已,即将来可为之主亦主事之。夫满洲之视吾人犹奴隶耳,倘吾人亦复以奴隶自视,则满洲随时可割地以赠友邦,而此地之人随之俱取得他国国籍,斯时何异奴之易主。……吾辈主张真正之国家主义,将以建设新中华国,而彼所谓国家主义者,则以毁灭之。假从彼辈之说,则屈伏于满洲政府之 下,永无伸期,浸假使吾人渐忘其历史,渐以其民族同化于人。是则满洲能灭吞国家而不能使吾人不念之也,今之论者则于心理上摧灭吾人之国家主义,为满洲去其所不能去者,其意果何在乎!然则,满洲之亡吾国,不过暂时亡之;而彼辈之亡中国,乃永久亡之也。虽菹醢之充庖厨,又安能蔽其罪耶?

(三)吾人之倡国家主义,将顺理而进也;而彼之倡国家主义, 实以扇人之感情为已名高。论者詈吾辈,辄日驱于感情。夫吾辈之论固未必无宕而失中者,要之大较于理为准。夫怒满洲者,非徒怒之,盖有其由也。乃若彼所说,则凡属外国者,不问如何,皆先以不肖之心待之,或恐其为满洲之不利,于是每一问题生,辄危言悚论,哭泣叫号,使举国若狂,而己得掩有志士之名。此非专以扇动感情为事耶?昔之保皇党,率天下以诈;今之国家主义论者,率天下以 狂。夫惟相率为狂,故于第一之敌之满洲则国家之,于第二之敌之他国乃仇雠之也。


谓余不信,则请征之于最近之辰丸事件。夫辰丸者,载军火至澳门,清吏以为将以供给吾国民之反抗满政府者而截获之,又以日 本之强硬抗议而见释放者也。其未释也,所谓志士者,争奔走演说以和满政府;而其既释也,则又引以为国耻,移怒于日本,而相戒勿用其货。 夫辰丸事件于国际上法理如何,事实如何,非吾人所欲问也。满洲政府疑其将资己奴之叛也,则捕之;日本人恐其以此损已商业交通之便也,则争之。亦各自为而已。夫满洲政府之不欲失其土壤,亦犹吾人之不欲以此土壤长畀满政府也。吾能自蓄其力以谋光复,则安所怪于满洲之为敌对于我?至若日本,则其视吾国之代兴,更无所轻重,苟有所利,曾何恤焉?其为吾争也不足喜,不为吾争也不足悲也。夫是以得释其船、复其价,则直以弹药付满政府, 初不顾虑焉,皆无足道者也。


然而吾独怪一般国民之行动,何缘迷罔至是?使其军火将以供给吾民党,则吾之与也。顾认其为供给民党,转为满政府之助,以惩助吾光复者,虽不得于满政府不止,何也?吾闻其言,动曰国耻,吾不知其所谓国者何在、其耻何存也!某教习固留学生,婉变其工媚,顾亦尝主张革命矣,一旦得邀顾问之宠盼,则为之指陈法理,谓捕获为当,日本抗争非理。或叩其由,则对日:“此国家之幸,民党之不幸也。”嗟乎!吾真不知其所谓国者何国也!


试为抉其心而暴之,则彼所谓国家者,舍满政府而外,他更无理所指。然则所谓国家之幸者,满洲之幸而已;国耻者,满洲之耻而棋已。满洲视为其敌之军资而夺之,则幸之;既得而复辱于日本,则耻之,宜也。吾人何为亦见其幸而幸之、见其耻而耻之耶?夫不当耻而耻、不当幸而幸者,见其被夺者、索偿者为外国,而不知夺之者、既被辱者乃己敌之满洲也。洞视千尺,不见眉睫,听于希微,而不闻之雷震,聪明之有所蔽也。彼既以法理上国家主义蔽其聪明,而又激励之,使民殚索其力以毒外人而更不事光复,其罪固有甚于清臣之卖国。且以此遍恶于各国,令列强皆以为吾之革新无过如是,盖悉力助满政府以镇压暴动,相结托以收中华之利,尽中土之膏腴,讵足以饱其欲耶?而其咎则法理的国家主义论者当尸之矣。故微论计正义当先讨满洲,即欲免外国之侵凌、完中国之利权,亦决不能主张彼法理的国家主义也。


铁生《敬告我汉族大军人书》:呜呼,星寒刁斗,风吹纛旗,我同胞今日之效驰驱者,果为谁氏为乎?自明季不纲,满虏崛起,乘流寇之乱,入盗神州,以五百万骚狐贱种,征服四百兆炎黄贵胄,至今二百六十余年,而终莫克光复者,不外用汉兵以杀汉人一策。如玄烨于三藩之役,手诏绿营诸将日:“从古汉人叛乱,只用汉兵剿平”等语,今犹彰彰在人耳目。谬种相传,操术愈工。一变而用召募,湘、淮军为佐中兴;再变而改洋操, 津、鄂年悉防内乱。平时月前三、四金,本不能与八旗子弟享同等之利益,一遇革命义师起,冒然驱诺前敌。则君等杀同胞,而得“太平无”之虚衔;败则同胞杀君等,而冒“替命鬼"之实祸。幸而丌死一生,为荡平烽火,则即遣以归农,而扶伤裹创、生计困难、流落数千里外,不免强为贼而弱为丐。忽又下“杀游勇”之合以剿绝之,如川楚役之乡兵,洪杨役之募勇,其尤显著者。似此残酷无道之事,试问会施诺彼之禁旅驻防者乎?中国者,汉族之中国。我同胞大 军人,谁非汉族中之一分子?果何所利而为满洲效死力至此?


秦力山《亡国篇》:

亚之大陆,有一种焉,聚其若奴隶若非奴隶,若国民若非国民, 杂焉糅焉以成一国。不揣其本而齐其末,器嚣然号于众曰∶吾保国,吾保国,国其能保也哉!已亡之人,而以亡慑之,奚怪其杆格也。 吾不欲保之,惟欲亡之。其亡也勃焉,其兴也勃焉。 


吾宁使汉种亡尽死尽杀尽,而必不愿其享升平、舞河山,优游于鞑靼之下;吾宁使志士杀尽死尽亡尽,而必不愿共为拿破仑、华盛顿雄立于亚洲之上。由前之说,故悲汉种;由后之说,故箴志士。 

悲夫悲夫,吾汉人之有今日也,虽然则亦幸矣。汉人之衰何兆乎?则战国时兆之也。春秋之所谓白狄、长狄者,则支那之异种也,而尽亡矣;秦政用其盛。而汉种乃独优矣。独优则无竞争,于是乎二因出焉:争不烈则智不进,而嚣然自大之习于以深,则民智不开之说也;种竟愈烈,国民之力愈张,彼君之心既不必虑外祸之来,于是惟家贼之是虑,则君权日张之说也。秦政以力,项羽以杀,而天下之人稍稍苦,刘乃术之以缓剂,而汉种乃衰亡矣。于是五胡乱之,辽金继之,虽然则半璧耳。至成吉思汗则蹂躏逼中原矣,虽然则九十余年耳。天祸中原,一见我土地之美物产之丰,遂腼然留之徘徊不忍去,有怅焉从而杀人以媚之。呜呼!扬州十日,嘉定万家,固各府县之代表哉,此仅其始事耳。洪承畴伥之于始,曾国藩伥之于中,汉种之为保彼姓之位而死者何止亿万,至于今吾又见夫伥之者之于终矣。彼愚者之伥也,吾又何责,独怪彼自命为智者,亦从而伥之,则何说也!且充其术亦足以保其所谓亡身变法之皇上矣,而独忍于皇皇种族,乃使之永永沉沦,其非人心也哉!洪承畴、曾国藩,则固汉种中之才焉者也,惟其才也乃足以济其恶。呜呼,汉种其死矣!虽然,吾汉种则又何可以轻视之也。战国之盛也,则衰之源也;今之衰也,其将兴之机乎!……彼鞑靼之入我中国也,其始既横加杀戮,惨毒不忍闻,其继也遍我中国,名之日驻防。夫驻防云者,则岂不以防我汉族哉!不使之自谋其生而坐食我膏腴。婚姻有满汉,官阶有满汉。夫岂惟此,粤乱之起也,以汉攻汉,叠尸山积,而所保者满洲也;团匪之起也,以汉攻夷,血流津京,所保者满洲也。且二百兆之偿,取我汉民之钱,以保彼宴游之地;台湾之割,夷我汉种之人,以保彼根本之地。 今日又至矣,败惟汉之是祸,而满人坐享其利。无论异种称王,断无委施其前之理,即以恩怨论,灭此朝食,亦复何言。彼有恒言曰:吾宁以家产付之邻友,而断不与我家仆也。吾故曰∶吾宁使汉种亡尽死尽,而断不使之歌舞安乐于鞑靼之下也。幸而使支那将亡也,如其军备足,财用富,电线如丝,铁路如织,如彼俄也,则汉种乃真永永沉沦,永永靡坏,而无振兴之日矣。


胡汉民《与<国民新闻>论支那革命党书》:夫人民为国家之要素。有两不能调和感情之民族,同处于一国当之内,而少数恶劣之民族,又专踞于多数文明民族之上,施其阶级专制之政治而压制之。有国如是,未有可言因治改良者,此支那革命党所以苦心焦虑而认定倾覆满洲朝廷为改革之妙案也。披览支那三百年来之历史,当知支那民族与满洲民族之真相。支那民族惟不甘为满洲所压制,故屡起强大之反抗力,而多数臣民不肯为满洲尽忠。满洲民族惟不能吸收或同化于支那民族,乃专以威压钳制为政策,故其利害常相反,而致不能一日举革新之善政。此两民族冲突 之点,或隐或显,弥漫而不可掩迹。故支那革命党之排满者,非仅 抱持简单之复仇主义,实兼怀政治之思想也。满洲人之入支那,其屠戮之数,以百万计。嘉定屠城之篇,扬州十日之记,野蛮残忍,支那人民至今犹有余痛,三尺童子,亦知满人之为真仇雠。夙昔支革民党之激烈者,遂有扑灭歼尽满洲民族以为复仇之举之主义。然今之革命党,则稍异于是,但以倒彼异族专制政府而复我汉族政权为主。

胡汉民《就土耳其革命告我国军人》:俾士麦于德,功罪盖参半耳……谓欧人但以为同种胜异种为功,不闻为异和。则以枭雄猜狠绝世之人物,其于种族之义,犹不敢背叛如此。然则以人道言 之,以军人第一之天职言之,苟有残贼吾民,若今之满洲政府者,军人纵与为同族,犹当以铁与血一洗其毒,又况非我族类,自发生于宁古塔边、长白山下,以至于今日数百年为吾族之仇敌而未改者哉!在昔中国寓兵于民,惟执干戈卫社稷之时,乃与齐民有别。故兵、战诸字,皆从器械取义。《书》《传》所载军旅之言,类多为治兵、 教战者发,而论定军人之品格及其所当尽之义务者殊鲜。征之于《诗》,则《周南·兔置》曰:“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赳赳武夫,公侯腹心。”《秦风.无衣》日:“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小雅. 六月》日:“王于出征,以佐天子。”皆以武人从于君上,得为佐命为 荣。盖以朝廷为国家,为专制时代必然之理想,故不知保国即所以卫民之义。幸而为封建之制,威灵未极,不敢残民以逞,其上下之间犹存休戚与共之意。于时平民乏革命之思想,军人亦不以镇服潢池为职务。王者之用兵也,则重防外而轻备内。其论伐叛之功, 与讨寇之功不同日而语。《左传》曰:“蛮夷戎狄,不式王命,淫湎毁常,王命伐之,则有献捷,王亲受而劳之,所以惩不敬、劝有功也;兄弟甥舅,侵败王略,王命伐之,告事而已,不献其功,所以敬亲戚、禁 淫恳也。”窃以为古人立法最精,而解释者犹不尽当其旨。盖侯国不廷,其极致于王室纪纲废坠而已。戎狄豺狼,一旦侵入诸夏,则冠裳之族有尽为涂炭之惧,害不止于王室,故不得不郑重其功,以为捍御外侮者劝。卫民之深意于是乎在。降至有明武选之法,最功四等,迤北为大,辽东次之,西番、苗查又次之,内地反寇又次之。内诸夏而外夷狄之意犹不失。惟满洲不然。彼以异种异国之人而入寇诸夏,既得志而居征服者之地位,则不啻悉取中国之人民以为俘囚。惧俘囚之众,或脱其羁轭,故其练兵惟一之主义曰:专防家贼。此真古今中外所未有,而为军人者,对此尤当痛心疾首者也。夫家贼者何?即汉族之本为中国主人翁者是,即不甘居被征 服者之地位而欲光复故物是,即不堪于异族强权之摧压,起而反抗者是。盗憎主人,则反从而贼之,而慎防之。若夫外国强邻,鹰膦鹗视,眈眈其欲。前代所视为重要之敌者,满洲则俯首足恭之不暇,于土地财产种种权利之要求,莫敢不听。彼非惟自度力之不敌而甘退让也,彼族刚毅曾为之代表日:“宁赠朋友,不予家奴。”中国地大物博,他国之要求,以尺寸进,固可为苟延旦夕计。即充类言之,尽举领土主权授诸外国,而近代之灭国者,类未尝褫亡国君主之虚号,且优以岁给,犹不失为一国贵族富家。彼其自视,仍将济于安南、高丽诸皇之列,较之汉人恢复中华,将且夷为关外平民者,犹为彼胜于此。两害相权,则取其轻,宜其设防置备之重此而轻彼也。去岁粤省水灾,灾民流离,哀鸿编野,再电乞赈,清廷仅饬部拨款十万。及西藏达赖喇嘛入京,每日飨其缁徒万四千两,十日之食,即足以抵一省之赈灾而有余。谓西藏嘛,方有贰心,而某某国者不可以兵力抗,冀以此为羁縻,朝廷之厚薄,出不得已。然则独不虑饥民之愤起,斩木揭竿以求活耶?彼虽不言,而其意则曰:是无恐,吾固有可防家贼之军队在。悲哉吾民!吾不知其对于满 政府之意何若,对于军人之意又何若也!满政府则日儆军人而告 之日:尔曹事我必忠,为我效死;吾临尔族,实恃尔曹;尔族若有不甘为顺民,称戈图叛,或指斥乘與为大不敬,尔曹当以颈血溅之;尔克版职,维尔贤,吾其以黄马褂、巴图鲁勇号,酬尔残杀同种之勋力。二百六十余年来,若吴三桂,若洪承畴,若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皆为此等军志所策使,不徒面目静行向其同种,非复前代军人所有,即其心腹情肠亦已眼睛变易,使一般军人尤而效之, 至于近岁,犹有以为彼族抗拒义师为当然之义务者。其人非必甚庸劣猥下也,盖吾国军人误认自残同种为其天职,固已久矣。人有恒言:“有专制政府于上,则其国之教育受干涉压制,而不能有当然之进步。”是言允矣。然吾以为军人教育,更视普通教育为甚。即如 满洲为政,禁夺集会、出版之自由,以举人、进士之虚荣,诱感多士,败坏学风,有识者莫不以为病。然究不若教育军人者,既蓄之为政府之鹰犬,而因以自残同种为其第二之天性,其道德墮落更百倍于恒人。是故无惑乎军人之见轻于当世也。平时既为政府行暴之后援,有事辄为彼虏噬人之先驱,是直民之仇也,而岂特当贱视之而已耶?论者以为军人之贱,始于募兵。然自唐以降,亦不过以右文轻武之风尚,卑视其關茸者云尔。“好人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之谚,近百年始盛于闾巷,不得谓非社会之公论也。吾尝谓满洲政府以家贼目我汉人,其名义最谬。夫汉、满异族,何言一家?光复故物,何贼之云?惟彼军人,受满政府之诱惑奴使,忍以能杀同种为功,斯诚汉族之家贼耳。夫以卫民保国至可尊贵之职,乃一变再变为同种之仇贼,满洲固首恶,

即我军人亦岂能道其罪?然其挟可以 卫民御侮之力犹在,则从垢污之地位一跃而复其天职不难。今之 屈于暴力之下,骤不能逞,必隐忍以伺机图发者,非独军人也。徐锡麟以陆军学生为候补道、警察总办之时, 自非二三同志知其用心,其不薄之为满奴汉奸者几希!然而皖城一击,恩铭授首,举世皆知其为人,而尤以其前此之降志辱身委曲借权之为难能。为军人者不当如是耶?人各有心,不容拘以表面之形式。盖棺论定,不容责其一时之行为。而吾敢以严厉急迫之词为军人告者:使军人而真忘其天职,则为洪承畴、吴三桂之后身,其又何辞?其有心在国民者,则已愿为一大目的牺牲其名誉,谤论亦非所避,抑使彼虏不忌,则尤易达其目的。吾闻法、德二国,其地方有工党之警,政府命军人征之,则往往释兵而嬉。彼殆知有军人之天职,不肯盲从政府以残民也。于同族之政府且然;吾知同为人类,德性相去不远,则闻者当不疑为陈义过高与责人太甚耳。

或者谓:“军人食满洲之禄,当忠满洲之事,虽知其弗正,如变节何?亦惟有效命不贰而已。”此非仅畏葸偷安者借为口实,勇果 之士亦尝奉为科律。当太平天国战争之时,其为满洲死者,皆此等邪说误之也。夫此言纯为专制时代之思想,而以对于异族恶劣之政府,尤无丝毫之价值。犹之居官当职者,辄以受恩深重夸耀于人,不足当识者之一哂。盖自政府而下,所享皆国民之脂膏,借以为惠者,固无异贪天之功。若感恩图报,则当对国民言之,不当对政府言之也。满洲括汉人之财赋,即欲用以买汉人之死力;汉人乃以利禄之故,为之尽忠。譬之主人被劫于盗,器用财贿,悉为盗有,乃反从而乞其馂余,求为厮养,苟能得之,则日惟盗之能恩我活我,其境遇虽可哀,其行为心思则可耻甚矣。吾意近今之军人稍知义理,即不应鄙悖若是。且种族之辨,民权之趣,其不以区区个人待遇之厚薄而易之也甚明。然言者既及于施报,则吾尤有说以应之。须知满洲待遇汉人,不以平等,其事种种不可殚述,要以施诸军人者为最甚。彼知其族性蛮劣不足以临莅中国,不得不恃武力压制之也,于是大设兵以为防。又以其族仅当汉族百分之一而众不足用也,故以绿营为守,而以八旗兵监督于其上。严复曰:满洲于中 国崇斯巴达之制,用以狼牧羊之法。汉人之为兵者,其性质盖在狼与羊之间,遇汉族平民则使为狼,遇八旗兵则仍使为羊。如英之于印度,法之于安南,所用印度、安南之兵,决不得与英、法兵侪伍。故汉人之强,满洲所深忌;汉兵之强,亦满洲所深忌。边境有大战,辄使满人专任之。如康熙征准嘴尔之役,雍正两征厄鲁特及西南夷改土为流之役,乾隆定回疆、平大小金川及湖责征苗诸役,嘉庆湖贵征苗之役,道光重定回疆及湖贵平瑶之役,皆满人居首功,汉人不与焉。惧因立功而显耀其声名,增进其实力也。八旗定制:凡从军有功者,视其功之优次,与之“功牌”,分三等级:凯旋日,兵部计其叙功,与之世职。绿营则有“功加”之目,凡临阵奋勇者,与之“功加”一次,然校计“功加”二十四次但叙云骑尉,较之八旗“功牌” 相去天壤。其所以奖励之不同者,亦欲满兵人人自奋,高出汉族军人之上也。汉人之为将领者,平日既不敢望满将之项背,遇有战役,命其贵胄亲信为经略或为大将军,汉人仅得以充偏裨供鞭策为 幸。虽尝百战出死力,积勋至五等,而一旦违满人之意,则斥戮之如摧枯拉朽。如柴大纪伯爵也,守台立不世之功,仅以失迎满人之故,而福安康辄杀之,清廷虽知其冤,后亦不加深问。鲍超为湘军第一战将,位至提督、子爵,身死之后,乃信流言,籍没其家产。其对于汉人将领,刻薄寡恩,类如是。满人堕地即占口粮,粮厚可赡 家室,额多人少则任其冒滥以为常。视绿营汉兵,月只得白银数钱 者,显分厚薄。刚毅为广东巡抚时,满人绰号白头旗、白头保者,白昼杀人行 劫,既已捕获,将正法,而刚毅争之,谓吾属满洲生而有粮,决不为盗,闻者皆愤。太平天国之战,与粤垣旗兵曾不相涉,事后不知若何叙功,乃各给太平粮终身。汉兵无此旷典也。曩昔视旗兵为箝制汉人惟一利器,最近知其朽窳不足用,乃议裁撤,且美其名谓将使与齐民 等。然未裁之先,乃诏下各省督抚,为妥筹生计,至足当其前此所 占食者为止,复省旗兵乃请领堤岸新辟之地, 谓不惯农工操作,只合营商。幸此官地为有可以奇货居之,故其议不行耳。其为旗兵谋 也则忠矣。其对待汉兵则反是。例如嘉庆时川湖陕之役,绿营乡 勇立功最多,悉为八旗兵所占,旋以事平,邀解散乡勇,出营之后, 无以谋食,于是蒲大芳等怨望作乱。杨芳、 杨遇春念其战功,诱以甘言,使降。而满洲政府震怒,立黜杨芳,使率蒲大芳等远成伊犁, 其后密使人尽杀蒲大芳等数百人,无一得脱者。咸丰、同治时,湘 军为满洲戮力破敌,遍于十八行省,敌军既尽,而湘军亦被解散。其最优者不过给以三月口粮,曾不败还乡之费,以致流离他省。他省之人,以其当兵杀人,畏之如蛇蝎,斥之为流氓。此辈于工商业久荒,穷无所归,乃群聚结会,图相依赖,而满政府恶其结党,捕拿杀 戮,不可胜计。越南之役,谅山之战,我汉兵竟能与皙种人抗,为前此所未闻,皆冯子材等诸汉将之力。乃未几,冯等部下悉被解散,广西之有游勇自此始。其知大义者,连年投身革命军赤帜之下,屡创官兵。间有助越南革党与法人战者,亦为法人之劲敌。其材武可用如此,而满人则惟欲禽剃斩杀尽之而后快。为问我汉族军人, 孰则免满洲之虐遇者?以云施报之义,惟有剚刃仇雠之腹,始得当耳!自吴三桂开门揖盗,又为彼虏出死力以虔刘汉族,于是以汉人杀汉人之政策不待教而能,其大酋且悍然言之,谓“从来汉人作乱, 只用汉兵剿平,岂有满人助战?”呜呼!以五百万民族宰制四万万民族,而能安坐二百六十余年无恙者,皆此汉人杀汉人之政策为 之,亦即我军人嗜利忘义、为彼效力、自杀同种有以致之也。然观于川湖陕之众尽,而乡勇无归;太平天国灭,而湘军亦失所。语日:“狡兔死,走狗烹。”满洲方且以汉人为兔,汉兵为狗,岂复有一毫

人心相待耶?自咸、同以来,汉人竟有总师干而膺上赏者,遂令披坚执锐之夫,摩拳自奋,争思树功。不知洪杨倡义,奄有东南诸省,使无胡林翼、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辈,天下将复为汉。满人督师大臣若赛尚阿、和春、官文等,窜匿如鼠子。八旗之兵则望风奔溃,不足当太平军一抉。惟汉兵至勇,投袂搏膺,与太平军殊死战。满洲政府,因势利导,乃不能不授之魁柄。此实以同胞之血肉易之。无识者乃喋喋不已,谓为汉族恢复兵权之机运。人之无良, 讵至若是?抑满洲人非易与者。其种性虽污下,而能知自卫其族。彼见军事权之稍分于汉人也,未尝不内自悼恨,故借立宪改制之名,而行中央集权之策。考查宪法者归,以改革官制为借口,尽夺袁世凯六镇之兵权。夫袁之得志,以戊戌变法告变之功,而庚子之 乱,尤有保障之力,故满洲寄以北门锁钥。那拉氏尝指己与湉而谓袁日:“吾母子性命托君矣!”是时,袁何尝不自念满洲待我厚, 终不夺我兵者。而满洲人为自固计,则不复恤。袁素善抚循,得士心,所部每食必为袁祝,不为虏廷祝。使袁果知大义,素能正导其 军人者,则北指虏巢,推倒虏政府,其事业不难出土耳其革命军上。而袁不为,拱手奉还六镇,图结恩宠,不敢稍有逆忤。及老朽之那拉氏去,恶少之载沣来,袁亦褫职,而几有东门黄犬之叹。军人之负袁耶?抑袁之负其军人耶?恋恋恩命,俯首从贼而不忍去,卒乃并其所顾恋者而亦失之。吾愿汉族军人,为徐锡麟,勿为袁世凯。袁世凯者,大辱我军人名誉者也。夫贤者举事,不得当,则世必议其操之过急,不能深谋熟虑。不知怯者过求完全,常遇可为之机而不为,至蹉跎失败,其罪悔尤多。彼以受恩满洲,贪其权宠,不肯反正者,无论矣;即心怀助顺,而外顾知遇方隆,则有登峰造极之想,企大得势,可一朝不劳而定者,其人亦可谓大惑。满洲比年排汉之政策日进,其待遇军人,又非乙巳、丙午以前可比。前此陆军普通学毕业而为标统或参谋者所在多有,亦间荐升得协、镇统之 职,以地方需材,方练新军,故得以不次用。至铁良用事,更定旧制,凡毕业者先须就部试验,授职才比千把总官,羁于京师,使为满兵随营教习,不得出外窃地方兵柄。京师立贵胄学堂,以养成陆军大 学人才为度,名为教三品以上官子弟,实专为满人设。更令各省督抚不得资遣海陆军留学生,而由中央选派者,则大都旗满员子弟。盖清初满员有请选简参、游以上官悉用彼族者,嗣以其人数不败,不果于行。而兵部奏定,遇提、镇缺出,先尽满员补用之例。其时注重禁旅,举二十行省驻防旗兵,不足当京师禁旅之半。而绿营节 制于督、抚,以其不任战事,督、抚兵权亦至不足重轻,遑论提、镇? 然且为先满后汉之例以蹂躏之。今兹铁良之政策,专为彼族储养将材,将使满人悉任将帅,汉人只备行伍,视清初廷议所以排抑汉人者巧密过之。不能悉废汉兵,而先淘汰汉将,殆不五稔,可复其雍、乾以前之暴力,而与英、法人之治印度、安南者颉颃。故今后汉族军人不独不能梦见袁世凯,抑将不敢望为段祺瑞矣。虽然,往古专制之时代,以一人之意思为大多数人之意思,将智而士愚,其地位复相依赖,故一军之变,恒由于大将之指挥。其仓卒哗噪以起者,曾不可终日。所谓军人,仅其所属之将帅之器械耳。今之军人,虽在下士,必曾稍受教育,则易为感召,大义所动,不惟其大将马首是瞻。矧镇统以上之官,高悬而不与兵接,转不若标统以下,日与亲洽,能变易士心,声气应求,以一大目的为团合,其势力有不可御者。然则有志者,亦视其运动之能事何如,无自馁也。铁良鉴于近岁革命之祸,若皖城兵变尤所恫惧,拟招新军,悉选目不识丁者,冀 不为革命之说所浸染。而载沣不以为然,以日本军人最知服从,能尊敬王室,拟一切取其教范。铁良之策悍而愚,秦政焚书坑儒之故智也;载沣之策狡而毒。汉武崇六经、谈儒术之故智也。两者相较, 载沣实能。然彼亦不思日人所以尊敬王室者,正以其有君国一体之思想,从历史上民族观念而来,非戎衣教武者所能铄化也。满政府与汉人关系之历史,纯与日本为反比例,若使之有民族观念如日人,则叛去惟恐不速耳。是以满洲多练兵而不足为防,百变其愚民之术,亦易发露而不足恃。即如土耳其军队,素以忠于苏丹闻天下者,然一旦顺民党而抗政府。无所用其踌躇,况满洲耶?又闻满洲政府将尽屏汉兵,专以满人为幾辅护卫,充其类,不过为土耳其之第一师团耳,亦不足畏也。吾所望于汉族军人者,当念近者人民重累积困,曾不自聊,然犹岁输百万金钱供养军队。亦日庶几其拯我水火中耳。满政府一日不去,吾民一日不安,即军人之责任一日未尽。豺狼当道,白昼食人,捍御外侮,犹其后焉者也。印度革命党班乃伊君语其党曰:吾之朋友,仅畏道理,勿畏强权,但尽义务于国人可矣!本真理公道而行之,使母国出于危殆。吾于我国军人亦云然也。

呜呼!同为汉族,同为亡国之民,同受制于虐政之下,苟可以借手而去是膻腥恶劣之政府,为社会复其自由者,宜莫不迅厉而奋兴。往者不谏,吾人不能起曾、左胡李之枯骨斮之,而未死者则皆有责任。如上节所云,军人实具左右一国政治之能力。其使我炎黄遗胄遂光复诸夏并脱专制之毒也,时惟军人之功;其使之永永为奴,于满洲而不可复也,亦惟军人之过。满洲定制,汉人文官得称臣,武官则称奴才。军人亦惟反正之日,得自脱 奴籍耳。命为军人,死非所畏,果能决心,事成固与国民俱受其福,不成 则为民流血,为国流血,求仁得仁,于斯为大,亦可一暝不视,无几微之遗憾矣。且革命因于时势,必不能以一度之行事而竟其功, 故与其言成功,不如言进步。进步者,实现其理想而变易当前之事 实之谓也。即土耳其之革命,可云进步,不可云成功。英千六百四 十二年之革命然。法千七百八十九年之革命,以至千八百四十年 之革命,亦莫不然。由一大目的,发生千条万绪,吾人惟各就其能 力以自致,则各个条件之负担,与各个方面之进行,集合之为一大 进步。能者举其大者,不能者举其小者,无贤与不贤之分别。然军 人之地位较优于平民,故其责任亦较重。然只贵实现其理想,以赴 革命之目的,而不以成败论,则一也。其上焉者,倡率反正,为齐氓 先。如去岁安庆之军,其成绩虽不能与土耳其萨省之军比,而义烈 则堪并尚。犹之吴樾之弹,与徐锡麟之手枪,不容有所轩轻。夫满洲将恃军人以防倡义之师,而倡义者先在军人,此真足寒彼虏之胆,而为革命大增光焰者也。经一度之失败,则多得一度之经验, 后之胜前,可以预决。次焉者,则俟革命军起而响应之,其助动之力亦至大。古人有行之者,牧野之战,前徒倒戈攻其后以北,血流漂杵。以军人而响应革命,为我国革命战史最有光荣之事。以殷纣绝世,身将大兵,而不能禁。而武王则预言:“纣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盖以寡胜众,纯恃响应者之多,即其先已有得力之运动可知。河口之师,自诛其渠帅,而为我革命军守者,亦庶几此义。降此不能,惟徘徊中道,既不效顺,亦不助道,衡以大义,虽不胜其观望之 情,然犹视剚刃于同类者为贤。而革命军初起时,得以养成势力, 至滋大而不可御,则亦阴受其助,又其次也。嗟夫军人!岁不我与,来日大难。知御侮卫民之职,则当瞿然如梦觉矣,思亡国灭种之惨,当怒然不安寝食矣。见土耳其军队革命之捷报,胡不为之拔剑而起舞?闻满洲人练兵防贼之鹗声,胡不磨刀霍霍以相向?鸣呼!军魂兮归来!勿论已成未成之新军,将裁未裁之旧旅,其同仇偕行,集我黄帝大刀阔斧之下,则余小子不武,犹堪执鞭以从也!

汪东《革命今势论》:观外势之最显者,莫过于满汉交恶。滿之与汉,非同族也。滿人之人为汉族长,則以强力取其土地,奴其人民。两族争竞之史,犹班班可考。汉人备受戮辱,而以力不敢校,暂复隐忍,然蓄之意久,則发之愈暴。臥薪尝胆,二百余年,虽乡愚妇孺,訓其家人必日:“韃靼非吾族类,不可与亲”。学步之童,见有长袍高髻者,无不惊啼却走。年稍长者,群集四外,相与指点私语:此旗人!此旗人!...... 在下者之交恶已然,逮彼士夫,会览满人侵入之虐史,中藏愤懑,徒以醉心利禄,卷舌不谈,然有觉触,苟非狠若狼羊,诚忘心于故国者,必且义见颜色矣。異日登庸仕版,昕断滿汉交閨之事,稍知护持法律,則与旗員相忤,其处事猜忌,故不殊于在下者。爵位弥崇,所爭亦大,猜总亦愈深。以积不相能之势,重之以往日屠醢之戚,此汉族所为铭心嵌骨历久而不磨也。今者排斥满洲之声, 遍乎国中,论其倡始,固有人焉。然使满、汉二族,其始诚相忘者,虽提其耳而聒之,种族之恶感,犹无由生也。閩蛮百粤,初亦異种,而自与諸夏杂处,既能相安。假合有倡排闽排粤之说者,其必非难交起指斥为狂妄悖逆,独于排满则否。岂汉人之度量,处他族则宽,处满洲则狭哉?闽粤之人,涵濡哺育,与诸夏醇化无亦,满洲独有大别,昭然莫掩。冠裳则异也,职业则异也,爵位则异也。老于世故者,一睹其人之行步笑貌,日若人必旗人。就而前之,鲜有弗中。是其气质,又儼然异国之人也。或谓从外人视之,无有是别。則使英人与法人同处,英法之人,辨之甚易,入于东方,則皆以为暂种而已,亦将謂拉丁人与条顿人同族耶。然则满洲独不能如闽势之同化者,何也?曰在于人关时之虐杀。由此虐杀,满人用骄,彼谓是蚩蚩者,力不足以关强弓,伎不足以调骏马,轻侮调 弄,所谓以俳优畜之耳。且也渔猎汉民之春帛米粟以自为养,日流益侈,汉人供奉,不敢不謹,彼反愈视为操业贱甚,隐然划主奴之分矣。奴不可与主匹,主不屑与奴齐,是滿人本不欲同化于我也。汉人虽云怯弱,岂其无絲毫敌愾之气者?彼此虐杀,又蒙至贱之名,夫孰能忍受而不发情乎?故薙发令下,死者数千,爭头上数章之絲, 极如毫末,至于断头捐軀而莫悔,盖欲贻示后人,以当符識。事本无补,然苟有读史至此者,宜皆流涕痛哭,忿忆之念,波涌云集,挥之不去。则循是以观,非直满人不欲同化于我,抑又汉人之不能同化于彼也。是故蕴虐杀之恶成,既 万无可同化之理,而复以未尝同化故,致猜忌之心,互为因果...... 苟尝研解其具,当无惑乎汉人排满之心理,而知相仇子百载以上,非口舌之所能轻释也。


《黄帝魂·说汉种》:今日之汉土,其为汉种之汉土乎?抑为非汉种之土地乎?今日之清国,其汉种之清国乎?抑为非汉种之清国乎?惟汉土为非汉种所有,故汉土之丧失割裂,曰与我非汉种之休戚无关也。惟汉种为非汉种所奴,曰小奴之孱弱凌夷,与我非汉种之荣辱无关也。且迩来非汉种之悍而愚者,彼新倡一说曰:“汉人强,满人亡。汉人瘠,满人肥。”于是满人对汉人之手愈毒而辣矣,曰练兵以防贼,满之贼曰筹饷以剥汉人之膏血,日禁言论以窒汉人之耳目,日通强寇以为满人之保障,任满员以布满人之牙,暴厉恣苴,无所不至。呜呼!同舟之客,共网之鱼,鱼腹热釜之灾,奚克免之?抑何相逼之甚耶?虽然,非汉种之遇汉种若是其酷,犹可言也。汉人中之谬种惟利禄之是知,罔顾大义,不仅心满人之心,事满人之事,更从而扬其波焉,变本加厉其酷更剧。噫!此诚堪痛心者矣。夫灯之灭也由油竭,国之亡也由人心死,奴颜妾面于异族之下而曰忠,戕残同胞以媚异类而曰豪杰,不顾前古义烈之呵责,不畏千载下之唾骂,昧彼心灵而唯财货禄位是求,其与犬彘牛马之相去复何远焉?当甲午战役之际,日人曾有曰:吾国欲席卷支那全国,当以支那人攻支那人,循英人灭印度,满清灭明朝之故策可也。支那人口称四万万,其寔涣散异常,以野蛮无知人口不及千万之满洲种尚足以征服之,况吾四千余万之大和民族即日本乎?诵读之下不禁心为之寒,舌为之怍,而胸欲裂也。茫茫神州,枭獍横行,见披发于伊川不立矣,百年而再戎矣。爱新觉罗朝之亡明也曰藉洪承畴吴三桂之流,洪吴辈皆明祀所倚信之大臣耳,使今日东西各国苟欲有逞于中国而采爱新觉罗氏之故智也,则二十一行省之封疆大臣,久居显要之高官钜吏必皆洪吴矣。何也?彼等惟知声色货利爵位威势而已,声色货利爵位威势所在,何所不可。满人与东西各强皆异族也,为满人奴与为东西各强之奴复何异耶?王船山曰保躯而顾禄利,则乱臣贼子盗贼夷狄抑何不可事之哉?斯语可以概今世之拖翎披珠者焉。

朱淇《辛亥革命军奉天讨满檄文》:夫春秋大九世之仇,小雅重宗邦之义,况以神明华胄,匍匐犬羊之下,盗憎主人,横逆交逼,此诚不可一朝居也。惟我皇汉遗裔,弈叶久昌,祖德宗功,光被四海。降及有明,遭家不造,蕞尔东胡,曾不介意。遂因缘祸乱,盗我神器,奴我种人者,二百六十有八年。凶德相仍,累世暴殄,庙堂皆豕鹿之奔,四野有豺狼之叹。群兽嘻嘻,羌无远虑。慢藏诲盗,遂开门揖让,裂弃土疆,以苟延旦夕之命,久假不归,重以破弃。是非特逆胡之罪,亦汉族之奇羞也。幕府奉兹大义,顾瞻山河,秣马厉兵,日思放逐,徒以大势未集,忍辱至今。天夺其魄,牝鸡司晨,块然胡雏,冒昧居摄,遂使群小俱进,黩乱朝纲,斗聚金璧,以官为市,强敌见而生心,小民望而蹙额。犬羊之性,好食言而肥,则复有伪收铁道之举,丧权误国,劫夺在民。愤毒之气,郁为云雷。由鄂而湘而粤而川,扶摇大风,卷地俱起。土崩之势已成,横流之决,可翘足而俟。此真逆胡授命之秋,汉族复兴之会也。幕府总摄机宜,恭行天罚,惧义帅所指,或未达悉,致疑畏之徒,遇事惶惑,僻远诸彦,莫知奋起,用先以独立之义,布告我国人曰:在昔虏运方盛,则以野人生活,弯弓而斗,睒目舚舌,习为豺狼,是以索伦凶声,播越远近。入关之初,即择其强梁,遍据要津,而令吾民输粟转金,豢其丑类,以制我诸夏。传且九叶,则放诞淫侈,夤缘苟偷,以袭取高位。枯骨盈廷,人为行尸,故太平之战,功在汉贼,甲午之役,九庙俱震。近益岌岌,祖宗之地,北削于俄,南夺于日,庙堂阒寂,卿相嘻嘻,近贵以善贾为能,大臣以卖国相长,本根已斩,枝叶瞀乱。虎皮蒙马,聊有外形。举而蹴之,若拉枯朽,是虏之必败者一。昔三桂启关,汉家始覆,福酋定鼎,益因缘汉贼,为之佐命。稍浴汉风,遂事羁縻,维时中邦,大势已去,义士窜伏,迂儒小生,勿能自固,遂被迫胁,反颜事仇,渐化腥羶,遂忘大义,合薰于莸,以逆为正,孑孑贪夫,时效小忠。虏遂奄然高踞,骄吸民脂,浸淫二百年,汉族义师,屡蹶不起,爰及洪王,几复汉土,曾胡左李,以本族之彦,倒行逆施,遂使虏危而复安,久留不去,此实孝孙之已醉,非逆胡之可长也。方今大义日明,人心思汉,觥觥硕士,烈烈雄夫,莫不敬天爱祖,高其节义。虽有缙绅,已污伪命,以彼官邪,皆舆金辇璧,因货就利,鄙薄骄虚,毋任艰巨。虏实不竞,汉臣复匮,盲人瞎马,相与徘徊,是虏之必败者二。邦国迁移,动在英豪,成于众志,故杰士奋臂,风云异气,人心解体,变乱则起。十稔以还,吾族巨子,断脰决腹者,已踵相接。徒以民习其常,毋能大起,虏遂起持其间,因以苟容,迁延至今,乃以立宪改官,诈为无信,借款收路,重陷吾民,星星之火,乘风燎原。川湘鄂粤之间,编户齐民,奔走呼号,一夫奋臂,万姓影从,颓波横流,败舟航之,是虏之必败者三。昔我皇祖黄帝,肇造中夏,奄有九有。唐虞继世,三王奋迹,则文化彬彬,独步宇内,煌煌史册,逾四千年。博大宽仁,民德久著,衡之西欧,则逊其条理已耳。先觉之民,神圣之胄,智慧优渥,宜高踞土疆,折冲宇宙,乃锐降其种,低首下心,以为人役,背先不孝,丧国无勇,失身不义,潜德幽光,望古遥集。瞻我生身,吊景惭魂。返性则明,知耻则勇,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则汉族之当兴者一。……

革命军布告海外同胞文:夫以四千余年之中国,而覆于满洲之手,亘二百六十余年而未已;水深火热,日甚一日,此国民之大不幸也。国仇未复,外患洊至,爱国之士,引为深忧,然对于外不能独立,实由于对内不能平权。以满洲政府之无人道,常抱“汉人强、满人亡,汉人疲、 满人肥”之见;又怀“宁赠朋友,勿还家奴”之想。彼固立心为国民之贼者,故其治术政策,虽诡变百出,要其目的,胥不离此。内地之同胞,受其茶毒者,擢发难数矣;海外之同胞虽侨寄异域,而所受虐遇,人所难堪。请为海外同胞切齿而道之:虏朝自以少数民族,制驭大国,常虑汉人,耻为其下,遂谋遏绝汉人之耳目,杜绝汉人之往来。又惧我汉人与外国交接,则有所观感,且资以为援也。故严移民之禁,复百端鼓舞汉人以排外。顺治十一年,严禁沿海省份,不许有片帆人海,违者杀无赦。十七年,迁沿海居民于内地, 其子孙世守此策,闭关封港,禁绝交通。戮人民之私奉外教者,人民有转徙于他国者,处以死刑。华人之居南洋者,谓为弃中国,有 同化外,籍没其田庐,还者置之于法。尤可恨者,乾隆时荷兰杀我海外同胞三万余人,内自惭惧,上书谢过,而虏廷置之不问,反云此皆奸民,任尔殄灭。自是外国人皆知我同胞之居海外者,实无告之民,为政府所仇视者,遂恣其蹂躏。又如暹罗华民,累数十万, 以无政府保护,为人所贱。富豪之家,始得乞保护于外国。美、非、澳诸洲,华人殖民其地者,所在多有,而漂泊无依,备受侮辱,非虏朝弃民不顾,何至罹此痛苦?幸我汉人,富于殖民之能力,所宝以其勤俭特质,辟治草莱,耗血汗以营产业,故常能不依赖国力以其个人,胼手胝足,而开拓殖民地。然其与外国人相遇,则往往 失败者,何也?外国人之殖民,有国家之力,为之保护,其有缺乏,国家扶助之;其有患难,国家救护之。消息则相通也,举动则相关也,故其个人之来,实挟国力以俱来。而我海外同胞,孑身无援,政府与为仇敌。我以个人之力,而人以国家之力,其何能抗?失败宜也!夫外国之政府,视其民如手足,而满洲政府,视其民如仇战其故何耶?盖外国之政府,与人民同休戚,共利害者也。彼满洲昔在明朝。本中国之敌,后乘明乱,遂夺中国而有之。覆灭我政府,屠戮我人民,满洲人之与中国人,世为仇敌,其所以同居国者,实由满洲盘踞之后,钳束汉人,使居其下耳。休戚不相共,利害常相反。望满洲政府之爱民,是望仇敌之助己,岂可得乎?夫人情于孤危困苦之时,常望人之援助。以海外同胞之颠连无告,而又目击外国政府人民关系亲切,故萦念故国,不能自己;于是汉人中之不肖者,热中富贵,假天王圣明之说,以相诱惑。夫倡此说之人,岂不知我等已为亡国之民耶?又岂不知满洲实中国之仇敌耶?徒以欲求富贵,故利用海外同胞忧国之诚,以自便其私耳。今者满洲政府亦窃效其技,垂涎于海外同胞之殷富,而无术以攫取。乃遣聚敛之贼臣,阳为抚慰,阴事钩致,且假劝商为名,悬不足重轻之虚爵,以相诳耀。此其操术,与称颂天王明圣者,如出一辙。彼满洲政府者,前视海外同胞为奸民,今以海外同胞为奇货。前为滥杀无辜之民贼,今为诈欺取财之贪夫。蓄谋愈工,操行愈贱,诚海外同胞之所宜摈绝者也。盖国家之内,必人民心志齐一,乃能同心同德,以 济国事。若少数民族,专横于上,多数民族,屈抑于下,则民族之不平等,而生政治之不平等,非人道所宜有。故民族主义为立国之 原质,愿海外之同胞思之。今者澳洲排斥黄人,不遗余力,至有白澳洲之称。非洲杜绝华工。美洲排斥华人、日本人。若是者何也? 盖因民族之不同,当生利害之相反。文明之民,亦不能免,且此犹生计上之利害相反者耳。若汉满二族,则政治上之利害相反,不先除专横之满洲,而欲修明中国之政治,何可得乎?故革命军决心致 死,以民族革命与政治革命并行,必达其目的而后已,此当为我同 胞之所熟知,抑亦我同胞所当共负之责任。今者革命大义,昭然如日月之明,禹域之内,凡有血气,莫不奋起。自军兴以来,人心思汉,众志成城,然虏朝亦率其贼臣,死相抗拒。夫以民党与政府角, 其势本不相敌,政府所凭,乃其势力,民党所恃,则在人心。故欲民党之必胜,惟全国之民一其心志而已。革命军力任战事,不避艰 险;而全体国民为其后援,各量其力,以尽其职。同甘苦,共患难, 胥汉人与满人为死生之决战,胥国民与独夫民贼为死生之决战,事乃必济。

武汉军政府通告各省文:满洲以东胡贱种,入主中原,残德相沿,几三百载,淫威虐政,未遑具论;然以神明华胄,而戴此犬羊遗孽以为宗主,是亦旷世之奇羞,绝代之巨耻也。我鄂军都督黎元洪,激于公愤,赫然震怒, 义帜一张,全军响应。半日之间,三镇砻服。足见人心思汉,天下骄诘卓鸷而不甘雌伏于鞑虏之下者,已非一日。比如顺风而呼,声非加疾其势激也。乃伪政府不知天命,反肆行抵抗;调将遣师,水陆并进;甫一交锋。俱遭败北。陆师则退保信阳,水军则几遭沉没,瓦解之势已成,倒戈之期日迫。我义师一方却敌,一方保民,外教外商,尤为周密;故世界愿认为战团,各国皆目为义举。曩者立宪党人,动以革命招瓜分之说,俯张天下,以便其韦脂突梯钻营奔竞之私,屡加辩正,辄肆伪言。今见革命将成,幡然变计,昌言革命,颇不乏人,党人无行,至于斯极,俯仰今昔,能勿愧乎。此真天意厌胡,而汉族复兴之一机会也。……


《中华国民军起义檄文》: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四年,岁次丙午十月吉日,中华国民军南军革命先锋队都督龚,奉中华民国政府命,照得鞑虏原系东胡异族,游牧贱种,自汉隋唐宋以来,久为我中华汉族之寇仇。有明末造,鞑虏逞其凶残悍恶之性,屠杀我汉族二百余万,据我中华,窃我神器,奴沦我同胞。我黄帝神明之胄四百兆之众,隶於奴界巳二百六十年於兹。 汉族汉族为亡国之民,中华隶犬羊之宇,凡我叔伯昆仲诸姑姊妹,曷任伤心!太平天国起义师於广西,誓必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以雪灭国之耻。乃曾国藩胡林翼等,不明大义,罔识种界,认盗为父,呼贼作君;竭湘军全力自戕同种,致使汉族得恢而复堙,胡氛将灭而又振。湘人之罪,涸洞庭之水不能洗其污,拟衡岳之崇不能比其恶,凡我湘人,实无以对於天下。今者言清种界,特兴讨罪之师,率三湘子弟,为天下先,冀雪前耻,用效先驱。特数鞑虏十大罪恶,昭告天下,以申挞伐。


鞑虏逞其凶残,屠杀我汉族二百余万,窃据中华,一大罪也。鞑虏以野蛮游 牧之劣种,蹂躏我四千年文明之祖国,致列强不视为同等,二大罪也。鞑虏五百余万之众,不农不工,不商不贾,坐食我汉人之膏血,三大罪也。鞑虏妄自尊大,自谓天女所生,东方贵胄,不与汉人以平等之利益,防我为贼,视我为奴,四大罪也。鞑虏挟“汉人强,满 人亡”之谬见,凡可以杀汉人之势制汉人之死命者,无所不为,五大罪也。鞑虏久失威信於外人,致列国乘机侵占要区,六大罪也。鞑虏为夸外人保护虏廷起见,每以汉人之权利赠给外人,且谓“与其给之家奴,不若赠之邻封”,七大罪也。鞑虏政以贿成,官以金卖,致政治紊乱,民生涂炭,八大罪也。鞑虏於国中应举要政,动以无数中止,而官中宴饮,颐和园戏曲,动费数百万金,九大罪也。鞑虏假颂立宪之文,实行中 央集权之策,以削汉人之势力,冀固虏廷万世帝王之业,十大罪也。其余种种罪恶,不能尽书。特举大略,以昭天讨。……

姜守旦《新中华大帝国南部起义恢复军布告天下檄文》:自明室不竞,汉统中斩,犬羊窃据禹鼎,腥膻弥漫中原,四百徐州,胥遭屠毒之祸,二百余载,不睹日月之光。虽然,夷狄猾夏,何代蔑有,罪大 恶极,穷凶极暴,上干天心,下悖人道,为天诛天讨所必加,九征九伐所不赦者,未有如现世觉罗满清之甚者也。昔在胡元将亡,中原豪杰四起,我大明太祖高皇帝,扬三尺之剑,奋七尺之躯,以淮右布衣,赴义淮上。遂能扫 荡胡虏,复我冠裳,洵所谓志继虞夏,功迈陶唐者也。今满虏之罪,浮于胡元,中原人心,向于明祖,诚英雄豪杰建功立业之候,志士仁人奋迹雪耻之秋也。至今岁洪水横流,滔滔皆是,我同胞因之丧家失业转徙沟壑者,北跨兖豫,南及江淮,哭声震于郊原,饿殍载于道路,使闻者酸心,见者堕泪, 皆莫非天厌胡运,降此厉灾,以示洗污除旧之征,惟是非常之举,贤者慕 之,愚者感焉。况满贼窃据巳久,鬼蜮日深,惯用以汉杀汉之毒技,坐收渔人两获之功,故前人有格言曰:汉人作官,谓之太平鬼,汉人当兵,谓之替死鬼,兹即征之目前天下共见共闻之事。问庚子以来,为彼满贼出死力,保残局,内得罪于同胞,外见忌于暴邻,有如袁世凯、岑春煊诸人者乎?今即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非我辈举义湘南,彼等今已不知窜流何所,遑云稍留体面,聊保闲散之声也哉!今征调兵勇,日有所闻矣,然亦不过曰湖北出兵几何,江苏出兵几何,江西、湖南出兵几何而已,而荆州、南京之驻防,不闻出只人匹马者何也?夫我辈之起,志在驱满贼耳,今彼乃舍最近之荆州、 南京驻防,而必以我兵敌我恢复军者,其居心何等,不问可知也。然则我同胞亦可以自反矣。昔宋祖黄袍加身,实当出征之际,大丈夫生逢乱世,攀龙鳞,附凤翼,图像凌烟阁上,列坐凯旋门前,亦云得时则驾,弃逆效顺而已矣。至豪迈公子,豁达少年,亦当知唐室龙飞晋阳,盖以太宗为嗣子;汉家崛起丰沛,毕有大造于太公。化家成国,达权即所以守经;因祸得福,致人不为人所致。勿自委于无寸尺柄,明祖亦徒步布衣;勿畏胡虏毒焰凶张,胡元实跨欧兼亚。夫中国者中国人之中国,而非夷虏之中国也,今与我四万万同胞约,有能起兵恢复一邑者,来日即推为县公;恢复一府者,来日即推为 郡主。至外而督抚,内而公卿,有能首倡大义志切同袍者,则我四万万同胞欢迎爱戴,如手足之卫腹心,来日不惜万世一系神圣不侵子子孙孙世袭中华大皇帝之权利,以为酬报,勿狃于立宪专制共和之成说,但得我汉族为天 子,即稍形专制,亦如我家中祖父,虽略示尊严,其荣幸犹为我所得与,或时以鞭扑相加,叱责相遇,亦不过望我辈之肯构肯堂,而非有奴隶犬马之心,我同胞即纳血税,充苦役,犹当仰天三呼万岁,以表悃忱爱戴之念。窃惟我三湘风气刚劲,人知礼节,意必有衡岳降生拯济同胞以驱除胡虏其人者,南达浔桂,西通巫峡,纠合同志,北定神州,戮为虎作伥煮豆燃萁之枭獍,拔面奉心,图欲取姑与之英杰,待舟楫一备,粮械已整。出东路者,由巴陵以洗荆州之狐穴,然后通徐、沛,以过开、洛,捣幽、燕,以系单于之颈,责彼偿我扬州、嘉定千百万之生命,平朔漠而擒颉利之渠,责其偿彼坐 食安享数百年之奉养。明祖下燕之檄日:为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陷于夷狄。今日之事,内地之驻防,必诛戮净尽,以绝后日夷狄窥间视觎之心;塞外之孽,宜略从宽大,以示中华天地覆载生成之量。檄到之地,我同胞其投袂而起,共复中原,用成我新中华大帝国,不亦休乎!


中华民国军政府布告全国电:


粤惟我祖轩辕,肇开疆土,奄有中夏,经历代圣哲贤豪之缔造,成兹文明古国。凡吾族今日所依止之河山,所被服之礼教,所享受之文物,何一非我先人心血颈血之所遗留?故睹城邑室宫,则思古人开土殖民之惠;睹干戈戎马,则思古人保种敌忾之勤;睹典章法制,则思古人贻谋教诫之殷。骏誉华声,世世相承,如一家然。父传之子,祖衍之孙,断不容他族干其职姓。何物满人,敢乱天纪,挽弓介马,竟履神皋。始则寇边抄掳,盗我财物,继则羡我膏腴,耽我文绣,利我国土,遂窥神器。惟野蛮之不能统文明,戎狄之不能统华夏,少数之不能统多数,故入关之初,极肆凶威,以为恐吓之计。我十八行省之父老兄弟诸姑姊妹,莫不遭逢淫杀,靡有焜遗。若扬州,若江阴,若嘉定,屠戮之惨,纪载可稽。又复变法易服,使神明衣冠,沦于禽兽,而历代相传之文教礼俗,扫地尽矣。乃其焚毁书籍,改窜典册,兴文字狱,罗致无辜,秽词妖言,尊曰圣谕,戴仇养贼,谬曰正经,务使人人数典而妄其祖,是其害乃中于人心风俗,不但诛杀已也。呜呼同胞!谁无心知,即不能忆父老之遗闻,且请观于各省驻防之谁属,重要职权之谁掌,其用意可揣知矣。二百六十年,奸淫苛忍之术,言之已不胜言。

至今日则发之愈迟,而出之愈刻也。今日者海陆交通,外侮日急,亦有家室,谁不图存。彼以利害相反,不惜倒行逆施,故开知识,则为破其法律,尚武技,则为扰其治安,于是百术欺愚,一意压制。假立宪之美名,行中央集权之势;借举行新政之虚说,以为搜括聚敛之端。而乃日修园陵,治宫寝,赉嬖佞,赏民贼,何一非吾民之膏血。饥民遍野,呼吁弗灵,哀鸿嗷嗷,是谁夺其生产而置之死地?且矜其宁送友邦,弗与会族之谬见,今日献一地,明日割一城,今日卖矿,明日卖路,吾民或争持,则曰干预政权,曰格杀勿论。甚且举吾民自办之路,自筹之款,一网而归之官。呜呼!谁无生命,谁无财产,而曰托诸危疑之地,其谁堪之?夫政府本以保民,而反得其害,则奚用此政府为!况乃淫德城类,有玷声华者耶!本政府用是首举义旗,万众一心,天人共愤,白魔所指,瓦裂山崩,故一二日间湘噪声赣粤同时并举,皖宁豫陕亦一律响应,而西则巴蜀,已先克复,东南半壁,指顾告成。是所深望于十八行省父老兄弟,戮力共进,相与同仇,还我邦基,雪我国耻,永远建立共和政体,与世界列强,并峙于太平洋之上,而共享万国和平之福。此又非但宏我汉京而已,将推此赤心,振扶同病,凡文明之族,降在水火,皆为我同胞之所必怜而救之者。呜呼!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想我神明各族,不乏英杰挺生之士,曷勿执竿起义,共建洪勋,期于直抵黄龙,叙勋痛饮,则我汉族,万万世之光荣矣。我十八行省父老兄弟其共勉之。


黎都督布告海内人士电:


今日是我汉人脱离地狱更生之秋,满奴恶孽贯盈之日矣,今元洪用十八年之心力,为十八省亲爱父老兄弟诸姑姊妹报二百六十年之仇,雪二百六十年之耻。想我同胞忆昔我祖宗被其淫杀,遗其苛虑,盗我财物,啜我心血,种种被害之情形,能勿切齿。想我汉人,在汉唐时代,若何荣誉,奈何为奴二百六十年,奇哉奇哉!岂吾汉人都不复有羞耻之天良耶?虽然,元洪起事之日,观民心之乐从,兵心之附合,可见当时之甘心为牛马者,亦出于不得已耳。英雄!英雄!此时不挺身而起,尚待何日?念元洪一片之苦心,我汉人四万万之生命,死活在此一举。成则与十八省亲爱父老兄弟诸姑姊妹再享万万世世之福,否则堕于地狱中永无超生之日矣。英雄!英雄!迅速奋兴,万不可失此机会也。虽然,还有吾半反对之当道的英雄,谅为富贵利禄所牵累,有骑虎难下之势。黎元洪画虎不成反类狗耳,此则大谬之见也。 盖元洪今日之举,是合十八行省诸英雄倡此义举,与同胞复仇,天下 先得我心之同者,非止鄂省一处也。十余年卧薪尝胆,今日始举,岂可等于草莽寇盗辈,徒逞一己之私同日而语哉?呜呼!吾海内诸英雄,其速起哉,何尚恋恋不舍,或且殉满人之节乎?元洪今日所痛告者,念诸英雄皆怀经世之才,此时正可同扶汉族以救同胞,何尚观望如此?若虑元洪之无成,财命之难保,此则非识时务者耳,吾海内诸英雄,其勿以吾言为河汉。


黎都督谕湖北各府州县政务及自治公所电:照得军政府愤满清政府占据中华,政治昏乱,丧失主权,暴敛横征,胶削脂膏,强夺吾民已成之公共财产,钳吾民之热心义举,斥志士为乱党,目公论为嚣张,逮捕株连,杀人无算。本军奉军政府命,特于八月十九日倡义,征讨民贼,驱逐满清贪污残酷官吏瑞徵、连甲等,克复武昌、汉阳等处地方。元洪不德,谬膺推举为中华民国军政府鄂军都督,勉图报称,光复旧物。查旧日满清流毒之由,在于政体专制太甚,民气不扬,以致利无由兴,弊无自除……


檄各督抚文 (1911年10月12日):黄汉与满贼不两立,吾不杀彼,彼必杀吾。本政府爰起义旗,剿除满贼。军兴以来,义声所播,万姓欢迎。贵大臣亦黄帝子孙, 虽暂任封疆,未必不见疑于靼丑。观岑袁已事,可以明矣。而岑之此次赴川,主和平办理,已不容于满贼。故今日派袁,无非使吾自戕同类,而满贼坐享其成耳。贵大臣深明大义,洞烛奸谋,此中利害,当已尽知。即不为一身计,何独不为子孙一计之乎?华族兴亡,在此一举。幸贵大臣勿拘君臣小节,而贻万世殷忧。 盍归乎来!共襄汉室,拯同胞于水火,复大汉之山河。为此檄告。

代中华民国军政府鄂军都督黎檄各府州县文 :吴天不吊,汉祚中衰。山鬼潜号,中华让渡。从此胡清窃据,逾二百六十余年。统系相传,几十余世。窥窃我神器,诛锄我人民,奸庐我妇女,揽摄我政权,变乱我礼俗,侵夺我膏腴。直使神圣冠裳,沦于牛马。馨香俎豆。污于腥膻。满汉之界限于以分,狠毒之行为逐日炽。狱成文字,累及无辜。锄绝根株,不留余种。故扬州之杀,江阴之屠, 嘉定之伤,嘉兴之惨,金华之变,广州之危,此皆天地所不容,人神所公愤。现今时局艰难,而彼则深宫晏乐;强邻逼迫,而彼则高处嬉娱;名藉改良,假称变法。政虽立宪,实欲集权。不急新政之振兴。惟事寝 园之修补;不问民间之疾苦,惟思财政之搜寻;不畏外侮之频陵,恒恐内乱之奋起。所以各处驻防也,以清贼守之。内外重权也,以清贼握之。男不耕而食,女不织而衣。直以国家为其私产,以人民为其奴隶。铁路经营,统归国有。河山锦绣,认作家私。四万万罹于强迫手段之 中,数百年伏于专制政体之下。呜呼同胞!能不抚心跄地,疾首呼天哉?本军政府痛彼尤之无状,哀汉胄之式微,特举义旗,振此困厄。白麾指去,群丑倒戈。黄钺挥来,罪魁远窜。一鸣惊人,四方响应。湘鄂皖豫,不约而同。粵贛陕黔,不谋而合。其余诸省,均有同心。此诚天亡清贼之关头,使汉族吐气之机会也。尔府厅州县,各尽其职,无事仓皇。士农工商,各守其常,无容惊畏。其余军、学、农、工各界,应知敌忾,雪耻复仇,共播神威,洗冤雪恨。已克者竭力守成,未克者竭力进取。告宗敬祖,为我汉族增辉。建业立功,为我河山生色。时不可失,一刻千金。愿我族协力同心,复黄帝衣冠之旧。执戈起义,启中华礼教之源。我同胞其勉旃。


黎都督宣布满清政府罪状檄(1911年10月12日) :为吊民伐罪,誓众出师,昭告于天下曰:鸣呼!皇天不造, 降乱中邦,满清以塞外胡种,溷据神皋,越二百六十有七年。 覆我宗社,乱我陵寝,杀戮我父母,臣妾我兄妹。丧昧人道,罔有有天日。九万里宗邦,久沦伤心惨目之境;五百兆臣庶,不共戴天履地之仇。阅及近兹,益逞凶悍,毒屠诛杀,不遗余力。举天下之膏血,尽贶四邻;割神州之要区,归之万国。淫凶酷虐,炽于其前;刀锯鼎镬,随于其后。立足无地,偷生何从。罪恶滔天,奇仇不赦。普天同愤,草木皆兴问罪之师;动地兴悲,鱼龙亦感风云之会。况复黄炎神胄,忍堕狱城;爱举国民义兵,歼除大盗。 择日出师,当天誓众。铙歌初唱,汉帜齐张。河南既克,两粤旋恢。义师已据武昌,南军直来湖上。戈矛十万,同挥贱虏之头;子弟八千,共啖胡王之血。山河依旧,先人之庐墓可亲;冠带奚存,九世之仇雠宜复。凡我同志,努力前驱。挥日扬鞭,一荡中原之腥秽;擒王克敌,重瞻上国之衣冠。驱胡群于关外,定霸图于亚洲。内洗三百年灭国之辱,外当六十国逐鹿之冲。义戈所指,天地廓清,民命堪怜,秋毫无犯。须知为国复仇,并非许民作乱。 守万国公同之约,勿害邦交;值六雄并峙之秋,各尽天职。鸣呼!黄冠草履之民,谁无尊亲之血气;四海九州之内,何非故国之山河。秉尔白矛,报尔先德;重新九鼎,再奠神京。灭此朝食,与诸君同为黄龙之饮;建兹民国,俾万邦共睹赤日之光。一念血诚,千秋伟业。传檄天下,用布皇言。 ……


鄂军都督满清政府电 :


满政府诸执事公鉴。迩来军务倥偬,未遑肃启候祉。临风怀想,惶愧莫各。特诸执事视明听聪,谅必洞悉本都督起义之苦衷,不我峻责也。


夫兵凶战危,古训昭昭。本都督才虽不敏,曷尝罔知?然所以如此披甲厉兵、枕戈饮血者,非好为首先发难,徒负光复汉家之虚誉,实以祖仇所在,人心所趋,事势有不得不然耳。


夫中原之土地,皆我汉族祖宗暴霜露、斩荆棘以有此神州大陆也。中原之人民,皆我黄帝之苗裔,万世一系之血统也。中原之政教礼俗、衣冠文物制度,皆我圣哲贤豪之脑力之心血所组织之而庄严之者也,历代相承,未之或易。虽中间蒙古以夷猾夏,不百年而朱明即起而攘复之,降及末业,闯贼篡窃,伪朝假应援之美名,标讨贼之大义,破走闯贼,遂据燕都,于是衣冠文物之邦沦于胡虏,华夏神明之胄陷于腥膻矣。本都督每读史至此,未尝不掩卷太息,椎心泣血也。及观多尔衮《与史可法》一书,犹云我朝抚有燕京,得之于闯贼,非取之于明朝。


噫,斯言也,将谁欺?欺天乎?譬之一室之内有家贼盗窃,主人不能钳制之,同里之人起而援助,未始非为义勇,及入其室,家贼甫除,旋乘其隙而驱逐其主人,盘据其家室,攘夺其财产,其为害也较家贼有什百千万者,而犹曰:“我得之于盗贼,非取之于汝家。”有是说乎?伪朝之盗窃中原,得毋类是也耶!


呜呼!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春秋之义,有死无二。我汉族痛念祖国沦亡,欲光复旧物,无奈天不祚汉,卒致许多忠臣烈士流涕顿足,一死以报国。若文天祥、史可法、黄道周辈,不亦大可哀乎?他若顾亭林、黄黎洲、王夫之三先生,皆以明末大儒,怀复仇之大义,转徙流离,一不得遂,卒窜于穷山荒谷间,著书立说,以终其生,盖亦足悲矣。

夫《春秋》一书,内中国而外夷狄,所以严夷夏之防也。伪朝以夷乱华,盗窃神器,纵能一视同仁,勿分畛域。而我炎黄帝胄,尚欲复仇雪耻,殄彼胡虏,况乃假袭其政教,更易其衣冠,变乱其礼俗文物制度,各省要隘遍设驻防,文字兴狱,株连无罪。其任宫也,内而阁部,满奴十居八九;外而督抚,汉族十仅二三。其收赋也,汉族抽捐纳粮,取尽锱铢;满奴坐食公饷,用如泥沙。其定制也,满汉显分畛域,无通九婚之典。其颁律也,满杀汉族,罚金二十四两;汉伤满奴,赔抵殃及妻孥。诸如此类之不平等,屈指而计,不可胜数,此仁人志士所以益愤惋而不平者也。


犹幸洪、杨起义,志在恢复,东南半壁,无复贼有,汉家山河,将复我旧。讵料曾、左、李、骆诸巨奸,不辨救民爱国之义,误解食毛践土之言,群为伪朝效走狗竞先驱,出死力以战胜疆场,自残种族,大江南北,蹂躏何堪设想。湘楚军弁,死亡不胜枚计。血流漂杵,肝脑涂地,戕同胞以媚异族,久为天下讥讪。此凡有血气之伦,每一念及,莫不发眦皆裂,引为深恨者也。


厥后胡后垂帘,秽乱宫禁。奕劻专权,鬻卖爵位。英明贤哲之 士,党锢海外。卑污恶劣之徒,弹冠朝中。犹复标榜维新,大肆搜刮,敛民膏而侈修宫苑,借外债而抵卖路矿,虐政密如蛛网,生民坠于涂炭。人神同嫉,天地不容,以致水旱迭臻,彗星示警,祸乱无已,盗贼纵横。天人之向背,不待智者而后辨也。


是故慷慨激昂之士,仰观天象,俯察人事,咸欲殄灭满族,以雪乃祖乃宗之耻辱;诛戮汉奸,以登亿万生灵于袵席。吴樾、徐锡麟、史坚如、温生才、汪兆铭之暗杀尚已。广州今年三月二十九日,我同胞志士,爰举义旗,轰击奴酋,事虽未成,其精忠义气震烁乎天地,昭耀示日月。未几川人反对路归国有,乃爱国之愚衷,诸执事茫焉不察,一则日格杀勿论,再则日民气器张。其尤奇者,昏庸贪狠之瑞澄,竞声言鄂军悉不足待,勒缴枪弹,转给旗兵,昼夜防禁,如临大敌。本无事也,而彼故为惊张以震骇耳目,人心为之大愤,加以网罗无辜,立予极刑。


我同胞素怀光复之志,值此残恶不仁之秋,振臂一呼,弹如雨注,义旗以立,而满奴以窜,而汉奸渠魁以潜逃,时八月十九日事也。此固我汉族之义勇奋发有以致之,要亦见伪朝命运之已尽也。当此之时,天地为之开颜,山河为之含笑。野叟老妪、庸人孺子为之踊跃欢呼,声闻数十里。天心与人事相倚伏,人事与天心相感召。天与人归,千载一时。我祖若宗含垢忍辱屡欲报复之而不遂者,今乃始得见之矣。


本都督既承同胞推举,不能不和衷体国,以坚同仇之志,伸讨贼苹之义,颠覆恶劣政府,建立共和国家,上为祖宗雪耻,下为生民请命, 命各省檄文未传,而群率响应。列强通告甫至,即默认战团,我军士气愤风云,勇撼山岳。天堑不难飞渡,投鞭足以断流。驱逐小丑,人自为战。逐北军前,所向无敌。现在军气愤勇,竭力备战,迭请北渡黄河,直捣燕京。本都督默念伪朝,亦属人类,岂忍大加诛戮。无奈众军士深恨胡虏非我族类,势必殄灭无遗,且已窃据中原几三百年,坐享福禄已十一世,诸执事倘笃念种族,厚爱逆竖,宜劝令削号归藩,称臣纳币, 则满洲之老巢犹存,附庸之保护仍旧,诸执事庶可免灭族之惨,本都督亦不居屠杀之名。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栈豆,汽笛一声,大军瞬息云集。天戈所指,丑族必无噍类。胜负之数,无待著龟,惟诸执事实利图之。诸执事服政有年,主持至计,必能深维利害。宁忍随俗浮沉,去就从违,应早审定。种族存亡,在此一举。本都督誓师宣志,有进无退。众军士破釜沉舟,前仆后继。愿诸执事急以保种为心,毋贪个人富贵之利,而重种族绝灭之祸,本都督有厚望焉。云天写阔,延企为劳,书不宣意。

黄帝四千六百零九年八月二十一日


黎都督祭天文

黄帝四千六百零九年,仲秋下浣之六日,曾孙黎率国民军用牲洁 酒,敢昭告于天地山川河海与我汉族祖宗之前曰:惟我汉族神明之裔, 沦于胡羯。二百余年,汉人实耕,满奴食之;汉人实织,满奴衣之。以四百万犬羊之种,凌驾于四百兆主人之上。缚我手足,服以胡服,而令我跪拜俯伏以供犬马奴隶之役。吸我膏血,藏之私库,而纵其骄淫嗜欲,以筑宫室池台之游。私河山为自有,取财赋若家珍,罪大恶极,擢发难数。缅维我祖,或教稼穑,或制衣裳,或平水土,或定礼乐,艰难缔造,四千余年。彼沙漠小丑,饮酪卧毡,乃敢盗窃神器,肆虐滔天,此天地山川河海与我祖宗之灵所共照也。自庚子以来,天诱民衷,祖宗来格,义旗屡举,未奏肤功,盖其积恶未稔,则删除难尽也。兹湖北伪 督瑞澄,收我汉族军械,欲以满奴之百人歼我国民全军,义声一动,万众同心,兵不血刃,克复武昌。我天地山川河海祖宗之灵实凭临之,元洪投袂而起,以承天休,以数十年群策群力呼号流血所不得者,得于一旦,此岂人力所能及哉?日来搜集整备,即当传檄四方,长驱漠北,吊我汉族,歼彼满夷,以与五洲各国立于同等,用顺天心,建设共和大 业。凡我汉族,一德一心,今当誓师命众,日朗云空,天容如笑,江清波静,山川有光,伏维歆享,不尽血诚,谨告。


黎都督祭黄帝文:

维我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九年八月二十有六日。代表鄂军都督黎元洪,率同全军人谨以太牢玄酒之仪,恭奠于先黄帝在天之灵,伏以黄帝接中华文明之国,演神明奕裸之祚,绵衍至今,越四千余载,四百兆子孙。圣神功德,不著寰宇。崇报盼飨,自表同情。惟是满奴入 关,横侵政权,二百年来,我族痛心疾首,久思光复故物,克缴先烈,卧薪尝胆,匪伊朝夕。兹幸义旗一举,不崇朝而克复全鄂。邻疆响应, 不自日而抵定东南。众志一心,务以歼除满酋,恢复神州为目的。元洪德薄智浅,仰托先皇灵爽之凭依,赖同志进行之锐,誓必达到目的而后已。循序布宪,足与襄球各国并驾齐驱,使我五千年文明古国历史上发 异常光彩,子子孙孙永保幸福,惟我先黄帝实式鉴之。尚飨。


黎都督誓师词:维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九年八月二十六日。鄂军都督黎谨以牺牛醇酒昭告皇天后土而誓于师日:“我祖黄帝建邦于中土,世世先哲明王,缵衍厥绪,爰迄有明,不康于政,遂丧厥宗主,馳彼满清,辱我二百余年。先祖先宗,礼乐文教,靡有遗存。钦尔有众,克振义军,丕扬我大汉之天声,光复土宇。予小子实有惭德,辱在推戴,敢用玄牡, 昭告于皇天后土,与尔军士庶民,戮力协心,殄此寇仇,建立共和政 体。尔惟克奋英烈,实乃无疆之休,予亦报于汝功,其或不达而有后 至,予亦汝罚。嗟尔有众,尚钦念哉,决不食言。


齐宝堂代黎元洪致张彪书:虎臣仁兄如握。同寅有年,相知以心。相知既久,而忽相仇,余心甚为歉然。惟是种族之界,严于君臣。大义之行,可灭亲友。弟秉大义,别种界。万众一心,军民同愤。满奴气尽,昭然人目。近日之战,可概见矣。仁兄素明事体,顺逆之理,胜败之数,谅计之已熟,何事以痛哭流 虎口余生,东逃西窜,辅不足以有为之满奴,以残我同胞?仁兄犹是黄帝之子孙,独不欲雪祖宗二百六十余年亡国之耻乎?清夜以思,当亦废然自返矣。用敢遣贵亲信齐君宝堂邀迎仁兄,助我同胞,救出水火。大事业告成,虚位以待,铭勋于册,铸像于铜。将见地球各国呼仁兄为黄帝之肖子,复汉之伟人,与法拿破仑、美华盛顿争烈矣。如欲以逃窜小丑,乌合流氓,与大汉百战百胜之雄师相见以戎衣,是以卵投石也。生为鼠子,死作妖魔,不亦悲乎?弟赤心待人,决不妄言。谨率同胞欢迎江上,仁兄当有以教我也。军事匆匆,不尽欲言,草此敬请公安。黎元洪顿首。


黎都督致各省上级军官照会 (1911年10月20日) 为照会事:照得满贼窃踞中原二百余年于兹,以腥膻之族类,坏华胄之文物。鬻官卖爵,姑恶肆威。田赋不增,阳窃以仁恕宽厚之名;局卡遍设,阴行其头会聚敛之实。彩票归部,与民争利;首相必满,畏汉夺权。凡我同胞,涂炭久矣;手无斧柯,徒唤奈何。本军不忍坐视,乃体同胞之心为心,爰举义旗,驱除丑类,幸同胞响应,遐迩云集,鄂境底奠,湘粤赣豫,亦先后遣军起义,东南大局,计已在指顾间。此诚我汉族同仇敌忾、拨乱反正之秋也。贵大义克明,久深仰佩。希即投袂而起,共成大业,光复旧物,以谢同胞,我华幸甚。须至照会者。


中华民国军政府革命军鄂军都督黎示(1911年10月21日): 今奉军政府命,告吾国民知之()本督所持宗旨,排满复汉四字,先得鄂省根据,北上破竹如乘势。凡吾义兵到处,尔等勿用惊疑,本督为民除害,用特先举义旗。须知堂堂大汉,何颜屈膝满夷,请读明末历史,无不血泪沾衣:扬州屠城十日,嘉定杀尽[戮]孩提,此外十八行省,到处血肉横飞。兹仇兹恨未雪,中心一日不离;彼昔食吾之肉,吾今寝彼之皮。告我父老伯叔,同胞姊妹兄弟,皆当毅心协力,恢复吾汉土地。 ……

联合东南进讨满奴檄 (1911年10月23日) :为传檄事:满洲鞑子盗我华夏于今二百六十年,毁我冠裳,化为编发左衽之国。窃我大宝,屠戮我生灵。扬州十日,嘉定屠城,史册昭然,言之隐痛。薙发之令下,杀我同胞之祖先数百万人;毁谤之狱兴。毁我前哲之书籍数千万卷。“男降女不降,生降死不降”之遗谚,至今留在民间。自古大盗窃国,蛮夷猾夏,未有惨酷如满虏之甚者也。而彼继世遗孽,玄烨弘历,狡黠尤桀,涂抹我先圣之遗经,易以颁定之谬说,灭夷夏之大防,妄谓有君臣之义。既夺我神圣自由之人权,复铜我秉彝共有之心性。使我神明华胄,受其欺罔,屈服于犬羊之庭,尽瘁于腥膻之族。此其罪一也。非我族类,残忍性成,曾无君人之心,惟执种族之见。自处于尊荣安富,而视吾民牛马犬豕之不如。发肤受之父母,不削发者则杀之。手足亦本天生,不放足者不加惩,以便其满汉不通婚姻之私计。其罪二也。时文取士,以柔我汉人,而彼族则斥不许为,以保其獠悍凶狡之旧俗。其罪三也。各省驻防,则满人守之,政事大权,则满人握之,以便镇压我民肆其残暴。其罪四也。 吾民终岁勤动,不获一饱。而彼八旗子弟,生而授精。满域废为丘墟,吾民供其刀俎。其罪五也。盐本天生,谬称官产,厘金关卡密布如针,虽属空船挑担,亦纳租钱契纸,米盐逐年增税,会箕敛,财匮力尽,使我民不聊生,哭天无路。其罪六也。卖官鬻爵,官场变为市场,多纵贪污之吏,盘剥我百姓,其罪七也。修圆明园,以供西人之一炬;筑颐和园,以纵牝鸡之荒淫, 妲己鹿台,无此昏暴。其罪八也。土地则日削月蹙,谓宁送于友邦、赔款则日积月多,重吾民之负债。甚至铁路矿产一切利 权,所有皆不惜举而赠之于人。其罪九也。今则举吾民赎回自办之铁路、自集之股本,皆欲归诸官有,以遂其送权利防家贼之奸谋。其罪十也。吾民据前虏谕旨,争回商办股本,乃日格杀勿论。此则逆天虐民,罪恶尤著。其他腥闻秽行、暴戾恣睢、毒痛于四海者,擢发不能尽数也。诛其心,则宁使汉族永底于沉论,而断不使彼满人稍失其权利。是不独不能保我国土,实且戕害我同胞,夺我财产,累我生命,陵夷我族类。是则神人之所共愤,天地之所不容!凡我中华血性男子,所当戮力同心,共除残贼。昔汤武吊民伐罪,万事称之;齐桓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此乃天地之常经,古今之公义也。在昔蒙古盗我区夏,不过数十年,义兵一呼,狼狈却走。今此满虏羯运,既终数过时,可我国民军起义,克复武昌汉阳。只数日间,东南十数行省,同声响应,宣布独 立。光复旧邦,事在旦夕。而彼丑虏不安义命,犹持爝火微明, 抵抗我鄂大军。我鄂大军万众一一心,既已三战三捷,歼除殆尽, 天心相助,人事协和,义旗所指,何难朝夕殄此余孽。我湘军之起义也,事不移晷,兵不血刃,拨乱反正之功,古无其匹。非我军民同心一德,顺天应人,曷著斯效?是用传檄远近,咸使闻知。倘有同志之士,号召义旅,助我驱除,仗义仁人,捐银助饷,尽忠报国,本军政府皆延为上客,同定大献。若有守土之官,误受虏廷污职,翻然觉悟,率兵反正,尤为补过之男儿,不愧爱国之义士,本军政府一体优遇,共表赤诚。指日恢复神州,与我父老英彦永建民主自治联邦共和国……

黎都督檄湖南文 (1911年10月) :满清入关而后,盘踞我神州,虔刘我汉族,扬州十日,历代亡国之惨,莫过于是。及其混一区宇,自以为君临天下,敲皮剥骨,任其恣肆,汉民无可谁何。三百年来,学士有倡新说,则曰大逆不道;舆论稍涉政权,则日格杀勿论。财用不足,继之以卖官;卖官不足,继之以榷酤、榷酤犹不足,继之以卖矿;卖矿犹不足,继之以借款。国益以贫,民益以病。旋以酿成戊成、庚子 之乱,屈膝割地而不以为耻。至于时危势迫,始假维新以号召天下。然其学堂犹是科举也,立宪犹是专制也。括数百万民膏民脂赎回之铁路,犹强归国有也,胡虏其有心肝乎!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足怪也。书曰:“抚我则后,虐我则仇。”即不待民族主义之昌明,已为天下所不容矣。嗟乎!汤武不作,谁与吊民以伐暴?秦皇汉武,兵威不振,谁与保种以图存?今幸天心厌乱,胡运已终,爰举义师,克复武汉,以为天下倡。夫鄂湘犬牙相错。于势则为比邻,于谊则属一家。地居上游,足以壮鄂之声援者,湘也。粟富敖仓,足以济鄂之粮糈者,湘也。呼吸灵而势若指臂,足以与鄂克复大业者,湘也。四川下矣,广东举矣,江南凯旋,又纷纷电告矣,而素所称开通之湖南,诚不解徘徊观望者何居?且湖南自曾、左反戈相残,助贼为虐,污秽历史,为世界公论所不与,湘人士早引为大耻。谭嗣同、唐才常诸公倡始于前,陈天华、姚洪业、禹之谟、杨笃生接踵于后,或骈首受诛,或蹈海而死,义声震天地,皆不惜一身以救同胞,而洗从前之耻也。岳山之灵,湘水之秀,安可任异族鼾睡,而不还我汉族乎?湘士同胞,务宜激发义风,匡复汉业,以清三百余载之胡氛,是汉家土地,仍归汉人,炎帝子孙,仍保炎祚。檄到,望无眷恋仇雠,坐失机宜,以为天下笑。


肖湘《聚奎学校为白沙首义布告全川父老文》:盖闻普天公义,在明顺逆。英雄首选,在识时务。满州女真遗丑,乘机入关,盗窃神二百有六十年。子女玉帛,肆行屠拢,典章文献,恣意颠秽,腥膻淫德,昭播寰瀛。天人共迩来,外海狱沓,危迫朝露。人怀奋拔,思图生存。而彼骙翟奔触肠睒酣嬉。鼯鼠技穷,狼犭荒性犷。尸居大宝,索断焦梨。四布周阹,鉏我秀桀。百计欺骗,塞我聪明。皮傅立宪,督乱新政。假途仁义,实行括搜。疮痍遍野,彼则培园林,崇宫寝,竭脂膏于髑髅。灾异频年,彼则掷金钱,恤邻封,倾珠玉于沧海。老弱罢于转饷,盗贼满于山。彼则赔款割地,售矿贡路。沥汉族之血液,续狐尾之羁魂。更或举吾人汗血筹办之路,涓滴凑集之款,私行抵押,网罗入宫,塞口防川,强力压制。如今日川汉、粤汉铁路收归国有之甚者。嗟我同胞,生命几何?财产几何?日割月烹,谁堪兹痛。而谐臣媚子,社鼠城狐,犹且盲不知天,孽同捣鬼,各出狡狯,争相维娄。剔肉剜心,鬼魔互媚。若盛贼之为汉奸,其罪诚不足数。若赵贼之作虎伥,其肉真不足食哉。吾蜀以保路故,联合同志为极和平之要求。盛赵二贼,狼狈为奸,代虏弹压,禁锢蒲罗诸英,钩沈宝印,装绘盟书。诱夺戈矛,乾没首级。饰词诬陷,诡计调兵。为一网打尽之虞机,置同胞生命于沸釜。吾民意图保路,不忍为激烈手段,破坏秩序团体,犹复扶老携幼,涕血辕门,请诉呼抢,蒲伏衢市。而赵贼悍然不顾,始则背理伤天,开炮轰击;续则惊魂裂魄,设守闭城。假图谋不轨之烂言,藉巡防伪军为鹰犬。淫威所逞,妇孺不留。妖氛所加,鸡犬无类。纵兵四掠,城市丘墟。新温一带,尸山血海。兵燹之场,尽是赵贼弹雨马泥蹂躏之地。此真扬州十日未有之奇灾,嘉定屠戮未尽之遗毒也。本会迫于公愤,大起义师。远近闻风,争先投效。旗下遗孽,只用鞭笞。绝塞旋风,不待鞭打。义旗既举,天日为开。不一日间,滇湘赣粤,同挥反日之戈。苏皖豫陕,共舞降魔之杵。黔晋并兴,浙陇遥应,而武汉光复,尤在一昼夜间,全鄂旧用之铃印,尽颁新换之关防。父老扶杖,重赌汉旌。动色欢呼,飞腾霄汉。天心人事,概可推知。而本会原为各省之先驱,今反濡滞其骏步。不特有惭于汉关秦月,亦且贻羞于锦水巴山。用是再接再厉,大声疾呼,气勇如山,风云变色。誓扫奸醜,不共日天,戮力同心,分途并进。直捣成都,以为根据之雄镇。分领夔渝,以联川汉之声威。勖哉同胞,共兹义愤。成败之机,决于一朝。披发叫矢,齐拼死战。沉舟破釜,誓无还心。纷草木以皆兵,挟风雷而并起。东南半壁,指顾肃清。大集义府,直指燕云。喋血伪都,扬旌寰海。倾渤海以灌萤,捧昆仑而压卵,无坚不破,有札皆穿。日月重光,山川再秀。荐勋汉祖,告类帝天。然后隆四千年之汉胤于九天,济四百兆之同胞于平等。呜呼!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凡我神胄,不乏人豪。丁此时艰,当同义愤,胡弗乘机早出,共建洪勋。即或已入仕途,苟能翻然悔悟,弃暗投明,或任原官,或与超擢,亦无不量才受事,置腹推心。唐太宗削平胡虏,明太祖重建汉族,炮尽雷轰,人皆虎贲。蚊龙乘春而起蛰,虎豹傅翼以生威。诸父老共处川中,探明大义,投袂而起,仗策来归。勇跃用兵,同仇敌忾。本会当立马以待。

陈炯明《宣告北伐志愿书》:满胡非我族类,窃据中国,逞狼子野心,制我汉族,无害弗恣。炯明痛之恨之,誓志灭胡。曾经海内外同胞奔走号告,时图大举,去年新军之役,今年三月之役,身在行间,襄助一切,惜以事机不密,功败垂成。今年黎、黄诸公首将武汉恢复,海内宏达亦相继而起。炯明严举义师,于前月三十日由使水避发所部专卒,争热效命,乡民响应,血战六昼夜,遂下归、博二城,同时派遣偏师,略定增城、河源、海丰等处,清提督秦炳直自翎不 敌,率其全部开城迎降,既将惠郡光复,本拟督师西上,直抵省垣,以与我伯叔昆季姑姊妹相见。……


吴介璋讨满檄:满洲自入关以来,占住我土地,蹂躏我人民,攘夺我主权,莽莽神州,沦为夷虏。往者文字之狱,骈诛及于清流;扬州之役,淫凶施于妇孺。凡我汉人父老子弟、诸姑姐妹,莫不切齿痛心,衔辱饮恨二百馀年于兹矣。乃迩者以无法律之政府,行假立宪之政体,行假立宪之政策,事事专制,事事失信,置我汉人生命财产于不顾。驯致民不聊生,辛苦愁怨之声遍二十二行省,势必至于灭种而后已。我汉人智虑大开,顾虑及此。鄂省首举义旗,光复武汉。现在迭次开仗,满军全覆。长沙、安庆以次响应,九江扼要亦归我有,克日直捣幽燕,犁庭扫穴。 ……


《北伐联军总部宣言书》:自武汉起义,东南各省响应,吾汉族得脱异族之羁绊者,已十之七八。此虽天牖其衷,抑亦我同胞晓然于天经地义,族性种魂,万折不挠之所致也。顾张勋负固,已归歼灭。而袁贼大怒,外假满虏之淫威,内怀搅权之阴谋;豺狼成性,诡谲为心。不惜糜烂中原, 惟图拥护异种;横行阔步,高蹠远掌;践蹴人道,蹂蹦公理;背祖蔑宗,罪大恶极:汉口屠戮之不已,继之以汉阳;犹复使张怀芝下浦口。不思爝火之余光,妄起薰天之炽焰,春秋九世仇,汉族一分子,何者妖孽,竟若昧而若忘。呜呼!我同胞若不趁此时分道北伐,大张天讨之师;直捣幽燕,痛剿黄龙之窟;攘除奸凶,歼灭丑类,恐我汉族无安枕之日也。蝼蚁之微,足隳大堤;萤火之细,足以燎原。矧袁贼植党营私,羽翼丰满,其流毒奚止蝼萤之比耶。我各省光复诸同胞,虽举义未有一致,而锄非种,彰人道,除秕政,谋幸福,宅心实无杂念。徒以交通阻阂,地域辽阔,内政丛杂,事务错 综,一时未建设联合统一之机关。以致志切北上者,力薄失援。欲谋远征者,观望不进。若能振臂一呼,安知不六合皆应耶。本部义切同仇,志伸天讨。不揣绵力,惟矢丹忱。用敢号召我四百兆大众,爰整其族,以会猎于爱新觉罗氏之伪都;张我独立之旗,丧彼独夫之胆。天兵一临,灭此朝食,直指顾间事耳。……


拟代黎元洪复梁鼎芬书(1911年12月7---8日):节庵仁兄左右:久未聆教,怅念奚似。昨奉大札,读阅之下,不禁叹阁下见识之陋、阅历之浅也。鸣呼!自由奴隶,孰优孰劣,虽愚夫愚妇亦尚能辨之,况阁下哉?阁下甘为满奴,当我大汉光复神州之时,不知来汉,共襄义举,反欲诱鄙人归顺,以邀虏欢,是虎狼之所不忍为者,而阁下竟毅然为之。嗟乎,节庵儒士也,又高官也,幼承廷训,诵孔孟之书,岂不知此次之起义,为救大汉同胞计,为雪二百六十年之深耻乎?阁下应若何从义,不图来书责鄙人非忠非孝,此鄙人之所甚惑而不能解者一也。鄙 人此举,正欲为我鄂省陆军争荣光,而阁下则责以背上殃民者湖北陆军也,此鄙人之所以甚惑而不能解者二也。鄙人初起义 时,对于我黄帝子孙竭力设法招抚,彼甘为满奴走狗以残我同胞者,鄙人为公众起见,不得不用兵力以剿之,虽云自相残杀,皆由于彼等之不识时审势故。而阁下则责以湖北人杀湖北人,黄帝以来少见其事,此鄙人之所甚惑而不能解者三也。鄙人起义,首以保全人民生命财产,甚至巨大店铺,鄙人恐土匪乘机掠劫,派 兵往护。彼庸人自扰,致市面一败而不振,非鄙人之过。而阁下则责以中国精华,忽然立涸,此鄙人之所甚惑而不能解者四也。

来函云:“武昌旗人杀尽,万国兵祸无此惨酷。”况武昌旗人之被杀者,皆由于彼等之不愿归顺。而阁下则谓万国兵祸无此惨酷。试问扬州十日,嘉定屠城,今年荆州汉人屠尽,则万国兵祸有此惨酷耶?此鄙人之所甚惑而不能解者五也。满奴待我汉人之酷,不待言而已知。此次起义,乃天厌丧乱,假手于鄙人者也。而阁下则谓“满奴为异种,西人独同种乎?”鄙人以西人皆严守中立,实属可敬,所以待之以礼,盖恐其干涉而欲瓜分中国,岂阁下竟愿见中国之被分耶?此鄙人之所甚惑而不能解者六也。清国政府失信于民,已非一朝矣。德宗下预备立宪诏,曰庶政公诸舆论。报馆为舆论之代表,因触当道而被封者不知凡几,其失信一也。铁路商办,明明见诸诏中,而一旦收为国有,其失信二也。宪法皇族不能干预政事,今则亲贵皆揽要政,其失信三也。今见天下大势已去,乃下罪已己之诏。明明以纸上空言诈我汉民,而阁下则谓天下读者皆流涕,此鄙人之所甚惑而不能解者七也。有以上之七端,鄙人之所以不敢以阁下之言为信也。不为兴汉豪杰, 甘作亡清奴隶,鄙人为阁下叹!鄙人素昧于兵略,若云为大清第 一忠臣,练兵强国,威名将略为天下冠,鄙人敢以阁下及汉贼袁 世凯、冯国璋、张怀芝、姜桂题辈以自荐鄙人与阁下相交有 年,鄙人之志阁下亦所深知。鸣呼!头可断,而志则不可移,大丈夫方针所向岂能轻易更改耶?鄙人虽不才,归顺一节,究非鄙人所为,阁下知我,或有以鉴我也。时值严寒,务望努力自爱。 此复。既请崇安。大汉中华民国鄂省都督黎元洪顿首。


全鄂人民致袁世凯书:慨自李闯构乱,明社乃屋,满清乘衅,阑入中原;衣冠变为犬羊,江山沦于夷狄。凡有血气,未有不腐心切齿思光复者也。二百年来,汉人之遭其蹂躏,匪可言尽,特以事机未至,无如之何。今则天道好还,人心思汉,义兵一举, 全鄂服心。时势至今,满汉之界已划,非满人亡即汉人灭。自残 同胞,西人引为大耻。为阁下计,亦必不甘冒此不题,为满延作虎伥也。

乃近阅上海各报,皆谓阁下已受满延简为鄂督,偕荫昌督军前 来,心窃怪之。嗟乎!阁下非汉人乎?胡一旦味心至此也?阁下尚忆载沣初年摄政,即逐公于国门之外时乎?阁下未被刑戮,幸耳!今情势危迫,复以艰巨负之阁下,是盖行煮豆燃箕之故智,而中即覆以兔死狗烹之危机也。阁下亦知之否?阁下之为人,沉雄机警,固我等所知也。今虏廷自载活短折,溥仪继立,所云主少国疑者,此其时矣;旗党分权,离叛叠见,所云将骄兵懦者, 又其时矣,且灾异非常,征科繁急,所云人怨天怒者,又其时矣。阁下诚能因时势所趋,体士民之意,率部下健儿,回旗北向,犁扫虏廷,为汉族争百尺光,我等全鄂士民,当肩耰手锄,甘胃矢石,为阁下作前驱。若守那拉氏之私惠,甘以毒手残害吾鄂四千五百万同胞,鄂人苟有一人未诛者,亦必以恣害之手段加之阁下, 世世子孙,传为大仇。阁下纵不为身计, 得不为子孙计乎?即不为子孙计,独不为千载以下史家之唾骂计乎?阁下当不若是之愚也。况今日之革命,种族上起点也,天经地义,华夏之辨至明;木本水源,忠孝之心俱在。阁下纵一身甘为满奴,阁下之所部皆汉人,能保其皆甘为满奴乎?语云:“与众同欲者罔不兴,与众异欲者罔不败。”为阁下目前计,兵情将意,先多疑畏,君臣之间, 素有隔阂,且有一尸居余气之荫昌掣肘于旁,阁下能操全算乎? 阁下固知其必不能也。既知其不能,则何不以迅雷之势,建不世之业?汉族之华盛顿,惟阁下之是望。嗟乎!阁下非汉人乎?一身祸福,系之毫芒;千古勋名,争在顷刻。时乎时乎不再来,幸阁下三思之!

黎元洪等复袁世凯书:迩者蔡、刘两君来,备述德意,具见执事俯念汉族同胞,不忍自相残 害,令我佩佩。前承开示四条,果能如约照办,则是满清幸福。特汉族之受专制,已二百六十余年,自成成政变以还,曰改革专制,曰预备立宪,曰缩短国会期限,何一非国民之铁血威逼而来?徐锡麟也,安庆兵变也,孚琦炸弹也,广州督署轰击也,满清之胆早经破裂。然逐次之伪谕,纯系牢笼汉人之诈术,并无改革政治之真心,故内而各部长官,外而各省督抚,满汉比较,汉人之掌握政权者几何人?兵权财权,为立国之命脉,非毫无智识之奴 才,即乳臭未千之亲贵。 四万万汉人之财产生命,皆将断送于少数满贼之手,是而可忍,孰不可忍!即如执事,岂非我汉族中之最有声望、最有能力之人,何以一削兵权于北洋,再夺政柄于枢府?若非稍有忌惮汉族之心,己酉解职之候,险有生命之虞。他人或有不知,执事岂竟忘之?自鄂军倡义,四方响应,举朝震恐, 无法支持,始出其咸同故技,以“汉人杀汉人”之政策,执事果为此而出,可谓忍矣。嗣又奉读条件,谆谆以立宪为言,时至二十世纪,无论君主国、民主国、君民共主国,皆莫不有宪法,特其性质稍有差异,然均谓之“立宪”。将来各省派员会议,视其程度如何,当采择何等政体,其结果自不外“立宪”二字,特换诸舆情,满清恐难参与其间耳。即论清政府叠次上谕所云,试问鄂军起义之力,彰德高卧之力乎?鄂军倘允休兵,满廷反讦,执事究有何力以为后盾?今不见起义只匝月,而响应宣告独立者,有滇、黔、 湘、蜀、赣、皖、苏、杭、闽、粤、桂、秦、晋,沪上归并之兵 轮及鱼雷艇,共有八艘,其所以光复之速而广者,实非人力之所能为也。我军进攻,窃料满清实无抵抗之能力,其稍能抵拒者,惟有执事,然则执事一身系汉族及中国之存亡,不綦重哉!设执事真能知有汉族,真能系念汉人,则何不趁此机会,揽握兵权,反手王齐,匪异人任;即不然,亦当起中州健儿,直捣幽燕。 苟执事真热心满清功名也,亦当日夜祷祝我军速指黄河以北,则我军声势日大一日,执事爵位日高一日。倘鄂军屈服于满清,恐不数月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矣。执事犯功高震主之嫌,虽再欲伏隐彰德,而不可得也。隆裕有生一日,戊戌之事,一日不可忘也。执事之于满清,其感情之美恶如何,执事当自知之,不必局外人为之代谋。同志人等,皆能自树汉族勋业,不愿再受满人羁绊,勿劳锦注。


黎元洪关于中央政府吏治致袁大总统等电 (1912年4月14日) :北京袁大总统、各部总长、上海唐总理,南京黄留守、名省都督、各埠报馆公鉴:国家兴亡,视乎政治,政治隆替,视乎官制。慨自东胡滑夏,宵小充廷。以嬉婀为忠诚,以模棱为明哲, 迁流所极,贤者亦无可如何。然资格绳于前,清议持于后,犹不敢昌言运动,显事钻营。自新政繁兴,后生辈出,高车驷马,焜耀塞途。白璧黄金,联翩填巷。魏阉门下,儿孙为献媚之名;贾相堂前,妻妾为买欢之具。朱温四镇,荀彧三公,朝被布衣,暮纾金紫。宗旨游移,廉耻泊丧;惟利是鹜,焉知其他!狂潮所倾,大陆为没。言念及此,可为寒心。前南中诸公,反对建都北京之议,亦以腥风久煽,狡窟难除,欲造新邦,涤瑕荡秽。……

望帝《四川讨满洲檄》:东胡猾夏,于兹二百六十有余年矣!虏恶贯盈,人思致讨,我蜀亦惟后之是惧。用述彼虏之残我蜀,与蜀之所与于恢复之责者,以诏我华土遗众,俾吾蜀亦有所励焉。我昆弟亦知蜀为吾汉族最后喘息之地乎?世之论满洲灭汉者,多断自甲申。夫甲申之亡,不过覆明之宗社;蜀之亡,乃绝吾汉族之自由,故汉族无复寸土,自亡蜀始。蜀之抗满为最久,虏酋僭号之三年始寇蜀,十五年定川北, 十六年定川西,十七年定川南……至康熙三年,李来亨死,始定川东。中间几二十年,皆吾蜀人喋血饮泣之时也。虏始终据川北,张其凶毒,川南、川西、川东,攫而复失者再。顺治十五年,虏臣吴三桂, 由保宁趋遵义,遂犯桂王于滇,薄走缅甸;贼臣更唆教之,王以不免。王灭后,凡三年,十三家营尚分据夔、巫之间,天未悔祸,乃底于亡。当是时神都皋宇,东南半壁,禾黍离离,悉已数稔。即秦 陇为蜀之头项,楚汉为蜀之唇齿,黔滇为蜀之腰膂,彼虏亦迂绕而收之。环蜀而峙者,皆为虏没,蜂集以攻蜀,蜀不亡何待?嗟乎! 碧出苌弘之血,鸟生杜宇之魂,我蜀非甘屈于虏也,徒以矢尽援绝, 孤立重围而至亡;虽亡,犹耿耿滋余恨已。方蜀之未亡也,王应熊、 王祥在遵义,马乾、曹英在重庆,范文光、曹勋在洪稚,詹天颜在 松茂,谭宏、谭诣在夔万,樊一蘅在纳溪,谭文在忠涪,刘文秀、 郝承商在建昌、雅州,李来享在夔归房竹,罔不受永历封爵,他省兵力,未尝如斯之盛也。外则有何胜蛟、瞿式耜、郑成功、张名振、 孙可望、李成栋、金声桓、姜琅、李锦之俦,奋斗于云、贵、山、陕、闽、浙、两广、江西、湖南十省之地,天下事大有可为。向使诸将翕然纵出,分檄邻封,并力北向,扫清河洛,直抗幽燕,将使唐玄宗还幸之举,再见于成都。顾往事已矣,一二佥壬,弗征于势,拥师自固,不以驱除,而重假之以自残。虏本以不正取天下者也,挟其窃据燕京之故智,得陵于蜀。观刘进忠之背张献忠,而失顺庆、成都;卢名臣之逐李占春,而失嘉定;谭宏、谭诣之杀谭文,而失叙州;何一而非诊阅之为,其于吾蜀之罪大矣?然满虏入关以来, 中原士大夫望风溃降者,何可胜数!李来亨、刘体纯辈,仅流寇之余,当王气已终,天下荡然,以蜀东一隅,合十三家之烬,抑三省会剿之师,背城一战,不屈而死,亦足以见列祖列宗于地下矣!此吾蜀人所当勿忘当日之劲烈,而急欲有以报也。康熙十二年,滇南有吴三桂之变,距蜀亡不过数年,疮痍犹未复也,一闻讨虏, 无不扶伤裹创,赢粮景从,八载之久,皆吾蜀供滇之饷赋。 至十九年,虏复有全川,谭洪弗忍,复反于正,与吴、耿二氏 相终始。伤哉蜀人!吾祖宗岂甘心事虏,而不望子孙报哉?……迄今雍、乾之际,动召边衅,大苦我蜀。以蜀而征藏、征苗、征蛮、征廓尔喀、征大小金川,虏固自夸为前代未有之功,而我蜀 所受亦前代未有之祸也。当时惨状,虽无敢存南史之笔;即据王昶《蜀徽纪闻》所载,师行运饷,日征万余人,商民苦之,请雇役以代。以日征万余人计之,行一日需万余人,经数十州县,必有数十万人为之轮代;承运者旷数十寒暑,必有数百万人为之转输弗遑者: 其他远征近赋之人,又数倍之。幸而数定,贡使之骚扰,节臣之雷索(今历联豫赴藏,途中情形当犹在耳),遇有婪更责赂,则番民犯边,且掠数千百家(去年春巴塘事急,提督马维祺率师往征,未至而该地喇嘛先自焚其寺院,屠杀汉民百余家,而逃之三岩地方)。及今百余年,而日蒙其害。


庞树柏《北伐宣言》:今者复仇九世,绎大义于春秋;振臂一呼,唱先声于荆楚。全军气壮,四海景从。三秦旧部,编师早渡潼关;百粤远方。援旅已来鄂渚。至彼冯逆逞凶。张贼负国,亦并洗其巢穴,驱厥渠魁,江声夜吼,怒走鱼龙;羽檄震驰,欢腾士卒。三色旌旗。跃黄楼之绀采;千重壁垒。占白下之青山。若吾沪军。屯兹海上,淞浦潮来,磨古盾而草檄;芦城月冷,闻清笳而拔营,洵足震威名于八荒,快国仇于万一矣!惟是藐兹小丑,犹据我神京。蠢尔巨奸,复助其残虐,毒焰未熄。后患堪虞,汉贼势非两立,故涕泣而出师;人民义切同仇,当慷慨而杀敌。本都督因是重整义旗,竞日北征。抱破釜沉舟之志,争还故国河山;聚卧薪尝胆之心,援出斯民于水火。将见痛饮黄龙,和以匈奴之血;高摇白旆,悬以郅支之头。功期速成,时乎难再,未唱金台之铙吹,誓不生还,请听渔阳之颦鼓,灭此朝食!


叶楚伧《北伐出师文》:惟黄帝四千六百零九年十月二十五日,雨平等奉大义,北征虏巢,谨操师旅以誓于尔有众曰:

吁戏!武哉!粤军人。洪军搴帜,蔚郁风云,赤符北指。涤荡胡氛。衣冠文物,开十三年汉家陵阙之金陵,越五十年,广惠钦廉。海波茫淼,皇通遐天,洎夫新军倡义,春茁继葩;血埋碧草,魂祀黄花。俦非吾粤英雄之陈迹,为吾诸将士烈所必继,仇所必报者哉!今江汉炳灵。义师四举,一战而戮荫昌之尸。再战而尽张铁之众,金陵艏舳,重建降旃;万里长江,还于故主,回天告庙之日,去今非遥……然北未捣幽燕之巢,南末歼汉襄之贼。吾将士岂能戢矢镝剑,不与中原豪杰共竞斯功耶!雨平等猥荷司令,《传》曰:“师克在和。不在众。”庄子曰:“两军相遇,哀者胜矣!”吾将士上庇黄帝之灵,下集风云之佐,愿共敦勉之!


陈婉衍《女子北伐队宣言》:……枕戈待旦,健男儿既奏殊勋;市鞍从军,众姊妹宜申义愤。不见夫法兰西牧羊少女,力却英兵;吴宫中学战美人,气吞楚国。从知奋身不顾,小娘子不让须眉;乘质为荣,大国民休轻脂粉。于是,倾奁倒箧,大集军资,扫穴犁庭,共除虏虐,乃看革命成功,克奏罗兰伟业;待到共和局定,聊慰秋瑾幽魂,斯吾汉族之荣光,岂第女同胞之幸福哉!


青年北伐团宣言:风起矣,水涌矣,憾雷一声,天地震动,三楚健儿倾其心血、颈血、脑血以组织庄严优美之中华民国于方城汉水之间,此吾同胞所馨香而祝颂者也。然非种固为必锄,而除恶尤须务尽,今者群丑虽歼。而元凶未戮,犬羊异族之酋。犹发政施令于北方。是亦吾同胞所当引为深耻者也,是以国人联合学界,组成一队,誓期北伐。犁其庭而扫其穴,使神州大地。永绝腥膻。想我爱国健儿必有投袂而起者矣。呜呼!三户亡秦,廿年兴越,我江东八千子弟。讵不足乃灭彼奴乎!国人当厉吾兵秣马,以与我学界青年相见于三色旗下!


鲁迅《病后杂谈之余》:文字狱的血迹已经消失,满洲人的凶焰已经缓和,愚民政策早已集了大成,剩下的就只有“功德”了。那时的禁书,我想他都未必看见。现在不说别的,单看雍正乾隆两朝的对于中国人著作的手段,就足够令人惊心动魄。全毁,抽毁,剜去之类也且不说,最阴险的是删改了古书的内容。乾隆朝的纂修《四库全书》,是许多人颂为一代之盛业的,但他们却不但捣乱了古书的格式,还修改了古人的文章;不但藏之内廷,还颁之文风较盛之处,使天下士子阅读,永不会觉得我们中国的作者里面,也曾经有过很有些骨气的人。 


鲁迅《买<小学大全>记》:清的康熙,雍正和乾隆三个,尤其是后两个皇帝,对于“文艺·政策”或说得较大一点的“文化统制”,却真尽了很大的努力的。文字狱不过是消极的一方面,积极的一面,则如钦定四库全书,于汉人的著作,无不加以取舍,所取的书,凡有涉及金元之处者,又大抵加以修改,作为定本。此外,对于“七经”,“二十四史”,《通鉴》,文士的诗文,和尚的语录,也都不肯放过,不是鉴定,便是评选,文苑中实在没有不被蹂躏的处所了。而且他们是深通汉文的异族的君主,以胜者的看法,来批评被征服的汉族的文化和人情,也鄙夷,但也恐惧,有苛论,但也有确评,文字狱只是由此而来的辣手的一种,那成果,由满洲这方面言,是的确不能说它没有效的。现在这影响好像是淡下去了,遗老们的重刻《小学大全》,就是一个证据,但也可见被愚弄了的性灵,又终于并不清醒过来。近来明人小品,清代禁书,市价之高,决非穷读书人所敢窥覗,但《东华录》,《御批通鉴辑览》,《上谕八旗》,《雍正朱批谕旨》等,却好像无人过问,其低廉为别的一切大部书所不及。倘有有心人加以收集,一一钩稽,将其中的关于驾御汉人,批评文化,利用文艺之处,分别排比,辑成一书,我想,我们不但可以看见那策略的博大和恶辣,并且还能够明白我们怎样受异族主子的驯扰,以及遗留至今的奴性的由来的罢。


鲁迅《无声的中国》:这不能说话的毛病,在明朝是还没有这样厉害的;他们还比较地能够说些要说的话。待到满洲人以异族侵入中国,讲历史的,尤其是讲宋末的事情的人被杀害了,讲时事的自然也被杀害了。所以,到乾隆年间,人民大家便更不敢用文章来说话了,人是有的,没有声音,寂寞得很。——人会没有声音的么?没有,可以说,是死了。倘要说得客气一点,那就是:已经哑了。


钱穆《国史大纲》:清室对待汉人,无论其为怀柔或高压,要之十分防猜。努尔哈赤极端排汉。得汉人,分赐满人为奴隶,壮丁十三名为一庄,按满官阶级分与。得儒生,则杀。是其时尚无野心。太宗则改用怀柔政策。满、汉分居,设官治理。天聪三年,许儒生经考试免徭役。对汉奸尤刻意利用。……至乾隆朝,清室已臻全盛,汉人反动心理,殆亦消失净尽,清廷乃益肆高压,达于极点。

乾隆六十年中,大学士、尚侍、供奉诸大员,无一人不遭黜辱。满人对王室自称“奴才”,本欲以教汉人之顺。及汉人愈不反抗,则满人愈无顾忌。其时尚有文字狱,如胡中藻坚磨生诗,有“一把心肠论浊清”;徐述夔一柱楼诗咏正德杯,有“大明天子重相见,且把壶儿搁半边”,及“明朝期振翮(he,2)一举去清都”语;均得罪,较之雍正朝狱益琐细。又创编四库全书,自三十八年至四十七年,藉征书之名,烧毁犯禁书籍共二十四次,五百三十八种,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二部。直至五十三年,尚有严谕禁书,谓:“东南诸省,尚未禁绝。”无论明清之际事,即上至关涉辽金事,亦多所更易。即一字一语,亦不放松。用意深刻,前无伦比。


清代政制,沿明代不设宰相,以大学士理国政,以便君主独裁。乾隆书程颐经筵劄子后,谓:“为宰相者,居然以天下之治乱为己任,至目无其君,此尤大不可。”


命官则沿元代,满、汉分别,如内阁大学士,满、汉各二人,协办大学士,满、汉各一人。余仿此。而实权多在满臣。


且满洲、蒙古无微员,从六品首领、佐二以下官,不以授满洲、蒙古。宗室无外任。外任道以下官不以授宗室。其督、抚、藩、臬(nie,4)、由特旨简放者,不在此例。


钱穆《中国历代政治得失》:满洲军队称八旗兵,为国家武力主干,全国各军事要地,都派八旗兵驻防。下面的绿营,说是中国军队,实际上率领绿营的将领还都是满洲人。这两种军队,饷给是显分高下的。各省总督、巡抚,差不多在原则上也只用满洲人。中国人做到总督、巡抚封疆大吏的,虽也有,却不多。至于中国人带满洲兵做大将军的,二百多年间,只有一个岳钟麟。到了太平天国之役,满洲人自己实在没办法,曾左胡李,替满洲人再造中兴,从此封疆大吏,才始大部分转到中国人手里。然而甲午战争失败前后,封疆大吏,又都启用满洲人,中国人又转居少数了。这可以说明清代政治,完全是一种军事统制,而这种军事统制,又完全是一种部族统制,因为兵权是该完全归于这个部族的。


在这种私制度之下,最坏的还是他们自己心虚,要替自己留一个退步。这个退步,就留在关东三省。清政府把关东三省划成禁地,不许中国人出关。我们已讲过:满洲人是吉林长白山外松花江畔很小的一个小部族,满洲并不就是东三省。辽河东西两岸,秦以前就是中国的土地。战国时代属于燕。秦始皇筑万里长城,东边直到大同江。无论如何,清代奉天一省,两千年前,早就是中国的。两千年来,也一向是中国的。清代把它划出去,做他们的禁地,不许中国人出关。直到光绪末年,河北、山东人才可以出关开垦。当时的台湾,也划为禁地。因为台湾由郑成功经营以后,还不断有人造反,因此不许福建人私渡。这是为了管理不易,和关东三省的留作退步者不同。以上两个禁地外,第三个禁地是今天的察哈尔和绥远。这也是中国地方,清朝又把它划成为禁地,不许添住一户家,也不许多垦一亩地。因为这些地方接近蒙古,他们的目的,要把蒙古人和汉人隔开,不使相接触。这也到了光绪末年才开禁。第四个禁地是新疆。因此地土壤肥沃,尚未开辟,他们要留作满洲人的衣食之地,希望满洲人能到那里去,故不许中国人前往。直到左宗棠平定回乱以后,禁令始弛,汉人才能随便去新疆。因于满洲人这些私心的法术,在中国境内无端划出许多处禁地,形成许多特殊区域。所以这些地方,有的是荒落了,有的则开发的特别迟。而中国人也认为所谓中国者,则只是当时的本部十八省。其实就传统历史范围言,则全不是这回事。


……

再说满洲人跑进中国,他是先打下了蒙古,才到中国的。因此他对蒙古和西藏,却特别怀柔。尤其对蒙古人,更是刻意拉拢。至于朝鲜,则因他们一向很忠诚于明室,所以满洲人对朝鲜人很歧视。蒙古人多封贝子、贝勒、亲王之类,成为满洲之亲族。当时是满洲人第一,蒙古人第二,在下始轮到中国人。满清皇帝又特别信奉喇嘛教,像北平雍和宫,便是喇嘛庙。这是他们想借宗教来羁縻蒙古与西藏。宗教在满洲人运用下,也成为一种法术了。所以他们尽管可以同时信崇孔子又礼拜喇嘛。这都不是信仰,也都是法术。他们要统治中国,唯恐自己力量不够,再拉上蒙古,蒙古原先也曾打进中国的。所以满洲人优待他们像亲兄弟般。同时又禁止他们和中国人通商。他统制这些地方,特设一个理藩院,略如现在的外交部。理藩院是不用汉人的,理藩院管理院务的是满洲人,下面有蒙古人,满蒙混合,却不许中国人预闻。他这种存心,现在讲来,十足是一个帝国主义者。帝国主义这名词原起于西方,中国则向来没有。由秦汉到明代,中国向不成为一帝国。帝国必然有他的征服地,征服地不蒙本国政府平等的统治。譬如英国在香港,以前在印度,都是派总督,法国在安南也是派总督,对这些征服地另外管理。这才叫帝国主义。美国人不愿菲律宾加入联邦,但亦不愿派总督去统治,因派总督就变成为帝国了。香港印度的总督,名义上由英王派,不由内阁派。它本国的政治是民主的,但其殖民地则是附属于帝国,不许有民主。若美国在菲律宾亦派总督去管理,是不是美国大总统就要等于英国的皇帝呢?这违背美国立国的精神。美国人不肯这样做,又不愿菲律宾加入联邦,才让他独立。这就因一个国家有一个国家的规模,有一个国家的体制,有其立国精神与传统历史,不能随便改。美国人尽管看重东方的商业,但他只可想旁的方法,不能派一总督来管理菲律宾,而把他们开国以来全部历史精神推翻了。所以今天苏维埃说美国帝国主义,其实是名实不相符。但若说英国对香港是一种帝国主义,这是百辩难逃的。因他把全国家分成了两部分,一部是本国,一部是征服地。这才始得叫帝国。清代有所谓本部十八省,外边又有藩属,故说它像西方的帝国,但细辩又不同。因请人待蒙古,比待中国本部的人还要好,蒙古人得封亲王,中国人是没有的。英国人断不能代香港人比待他本国的人好,可见就算清代也是帝国,还是东西巧妙不同的。


钱穆《中国近四百年学术史序》:尝试论之。中华之受制于异族,有三期焉:一曰五胡元魏,再曰辽金元,三则满清。当元嘉之末运,一时名流胜望,相继南迁,其留而在北者,犹守旧辙,务经学,上承两汉之遗,皆南士清玄之所鄙吐而不道者。然而胡姓之贵,受其熏陶,绵缀不绝,卒成周隋之治,下开唐基,此一期也。辽金用汉人,仅保所掠而已。元人挟其武强,最鄙汉化为不足尊,其治无可言。时则中华之文运几辍,然譬如严冬雪虐,枝叶虽辞,根荄无伤也。故明人之学,犹足继宋而起。满清最狡险,入室操戈,深知中华学术深浅而自以利害为之择,从我者尊,逆我者贱,治学者皆不敢以天下治乱为心,而相率逃于故纸丛碎中,其为人高下深浅不一,而皆足以壤学术、毁风俗而贼人才。故以玄烨、胤禛、弘历踞其上,则幸而差安,以颙琰、旻宁、奕詝、载湉、载淤为之主,则终不免于大乱。而说者犹谓满族入关,卒为我所同化,政权虽移,中华之文运依然,诚浅之乎其为论也。

吕思勉《中国通史》:清朝的猾夏,是远较辽、金、元为甚的。这是因为女真民族,在渤海和金朝时,业已经过两度的开化,所以清朝初兴时,较诸辽、金、元,其程度已觉稍高了。当太宗时,已能任用汉人,且能译读《金世宗本纪》,戒谕臣下,勿得沾染华风。入关之后,圈占民地,给旗人住居,这也和金朝将猛安谋克户迁入中原,是一样的政策。他又命旗兵驻防各省,但多和汉人分城而居,一以免其倚势欺陵,挑起汉人的恶感,一亦防其与汉人同化。其尤较金人为刻毒的,则为把关东三省都封锁起来,禁止汉人移殖。他又和蒙古人结婚姻,而且表面上装作信奉喇嘛教,以联络蒙古的感情,而把蒙古也封锁起来,不许汉人移殖,这可称之为“联蒙制汉”政策。他的对待汉人,为前代异族所不敢行的,则为明目张胆,摧折汉人的民族性。从来开国的君主,对于前代的叛臣投降自己的,虽明知其为不忠不义之徒,然大抵把这一层抹杀不提,甚且还用些能知天命,志在救民等好看的话头,替他掩饰,这个可说是替降顺自己的人留些面子。清朝则不然。对于投顺他的人,特立贰臣的名目,把他的假面具都剥光了。康、雍、乾三朝,大兴文字之狱,以摧挫士气。乾隆时开四库馆,编辑四库全书,却借此大烧其书。从公元1763到1782二十年之中,共烧书24次,被烧掉的书有538种,13862部之多。不但关涉清朝的,即和辽、金、元等有关涉的,亦莫不加以毁灭。其不能毁灭的,则加以改窜。他岂不知一手不能掩尽天下目?他所造作的东西,并不能使人相信?此等行为,更不能使人心服?不过肆其狠毒之气,一意孤行罢了。他又开博学鸿词科,设明史馆,以冀网罗明季的遗民。然被其招致的,全是二等以下的人物,真正有志节的,并没有入他彀中的啊!


吕思勉《中国民族在近代所受的创痛为怎样》:他(满洲)的文化,又较金人为高。所以其猾夏。亦更甚。当其未入关时,即能译读汉文。太宗崇德元年,曾集诸王、贝勒、大臣,命弘文院官读《金史·世宗本纪》,谕以勿忘旧俗。入关以后,康、雍、干诸朝,还很兢兢于此。其尤甚的,则强迫汉人,悉数蓠变易服。这是辽、金、元等历代异族,所不敢行的。因此引起江南民兵的反抗,死者无算。他当人关以后,即圈占汉人的田地,以给旗人。又令八旗军兵,驻防各省;这也和金、元两朝所为无异。其深谋远虑,为前此异族所想不到的:则为大兴文字之狱,焚毁书籍,以消灭汉人的民族思想。(二)封锁满、蒙,不但关东三省,不许汉人移殖,即蒙古亦在禁止之列,而自已则和蒙古王公,结为婚姻;且阳为崇信喇嘛教,以结其欢心。如此,一方可防其本族人同化于汉人;一方可保守其故土;并可联合蒙古,以制汉人。这种深谋远虑,真是前此的异族,所萝想不到的。


牟宗三《中国哲学十九讲》:中国亡于满清,满清的统治是军事统治、异族统治,它不能继承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所以知识分子完全变了。这一变,影响就很大。所以我们讲中国的学问,讲到明朝以后,就毫无兴趣了。这三百年间的学问我们简直不愿讲,看了令人讨厌。尤其生在这个时代,中华民族发展至今,实在令人讨厌,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说中国的生命学问传统早已断绝。断绝于何时?曰断绝于明亡。清入主中国,是民族生命一大曲折,同时亦是文化生命一大曲折。今之陋习,是清三百年恶劣曲折之遗毒。晚明诸大儒,顾黄王之心志,是因满清之歪曲而畅通不下来。他们都是继承中国的生命学问传统而重新反省秦汉以降的政体与制度的,他们都是要求自内圣向外开以重建其外王之道的。他们都痛斥“孤秦陋宋”,以明中国何以遭夷狄之祸。对家天下之私之政体以及随之而来的所谓家法与制度,不能不有一彻底之反省与改变。他们的心志,大体上说,是与西方的十七八世纪的方向并无二致。他们所处的时代亦正当西方十七八世纪之时。然而在西方,却正是一帆风顺,向近代化而趋,而他们的心志,却遭遇清之歪曲,而继续不下来,因而并未形成与西方相平行之发展。平常说中国落后了三百年,其实不是落后,乃是歪曲了三百年。

古文字古文运动文言文阅读文言文翻译儒学经典汉代儒学

版权声明:本站部分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文章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拨打网站电话或发送邮件至1330763388@qq.com 反馈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

文章标题:陶扬鸿汇编历来攘斥鞑清言论(十八万五千多字)发布于2021-07-06 09:57:5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