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光乍现

人们在做某件事情之前总是在想,我该怎么做,我做了可能会有什么后果,我做的时候条件如何,甚至会想在这件事中会发生怎样复杂的过程,其中是不是会有某些隐秘的我没注意到的东西而值得我去提前思考,提前避免呢?

瞻前顾后。

人们总是试图在行动之前就能构建出(希望)关于这一行动的全部理论,全部可能性并挑选那个“最好的”可能性。可是,没有发生的事,怎么可能知道呢?我们对未来实际上一无所知,对于未来,我们的一切都是猜测,哪怕是再科学的论断和预测,也仅仅是一种猜测。我所要强调的是,不要做梦了,理论与行动之间有一条无底的深渊,不论你在行动之前如何幻想、预测、思考,直到你筋疲力竭、焦头烂额的时候,你都无法得到任何和这件事情真正有关的、有意义的东西。

因为理论是回溯性的,不要指望用某种“科学的、完全正确、完全预测性的”理论来计划你的行动,理论永远是基于对未来的态度构成的对过去的符号化解释。也就是说,你不可能有一个关于未来的理论,你只能有一个关于未来的态度。所以理论是不可能被驳倒的,因为理论总是随着实践的发展而发展,理论的真正意义不在于那些用来表述它的符号,而在于其背后的主体态度,在于其为什么样的结构辩护。

所以我们不应该纠结行动中的一切可能,我们要做的是明白自己的态度是什么,我们要做的是行动。

纠结于理论的人总是会问:我思考了很多了,越来越混乱。或者是那些在生活中遇到困难的人,他们会成天思考怎么办;他们会去做一些对事态没什么影响的事情,浪费时间,如果你问他你为什么还不行动呢,他会说——我还没想好怎么办。他并不是没想好,他就是压根没想。最终这些思考不出任何对策的人会得到一个结论——那我怎么才能从思考进入行动呢?我思考到什么程度我才会行动呢?错了!思考和行动是两回事,他们不仅是两回事,而且他们毫无联系。

以前看到有人在《如何阅读一本书》的评论中开玩笑——那么在看这本书之前,我们只好假设自己是不会阅读的,那么如何阅读《如何阅读一本书呢》。这个玩笑揭示了我们的困境,作为一个玩笑,打个哈哈就过去了。但是问题仍然在那里,我的回答是,我们从来不能指望任何一本书教会我们什么东西,书是一个中介,是一面镜子,它的确是很重要的,但那些“知识”、“技能”都不是书的产物,而是我们自己的产物,是我们自己在生产自己,书只是一个中介,就好像对于劳动者而言,最终生产产品的是我们人(产品凝结着的是人的劳动),而不是生产工具(的劳动)。我们不应该假设我们的一切(技能/产品)是由某种他者(书籍/工具)给予的,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依附于他者,是他者的奴仆,我们忽略了自身的主体性,我们应该发现这个隐藏的主体,他者是主体回到自身的中介。

这个玩笑反映了人们只是把自己降低到奴隶的位置去侍奉书,所以人们总是要求他者给我们一个答案,我们总是要求他者告诉我们——如何行动?!这就是为什么理论永远无法通向行动。这就是为什么这样在思维中无穷后退而永不通向行动的人总是那些在一定程度上被给予了自由的人。

进入这个符号系统的人们,总是被各种他者深深地阉割。他们看起来有两种选择,要么遵循着他者的态度——失去主体的自由,但是不会陷入精痛苦。要么拒绝他者的态度——保有自己的自由,但是他们会陷入迷茫——这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与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作为一个奴隶的身份,但又被主人给予了自由,于是他们既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于是有人不愿忍受迷茫,索性又戴上锁链寻找主人,一生按照“常人”生活,随波逐流,而那些希望留有自由的人,又陷入困惑,尽管他们已经自由,但是他们却保存着奴仆的精神,他们既期待着像曾经的主人一样支配别人、自由自在,并厌恶着奴仆的生活,又期待着一个主人告诉他们一切答案,说白了,主体的身体自由了,精神却还渴望着曾经的主人,讽刺的是,这种自由就是他曾无数次渴望得来的东西,现在却成为他痛苦的根源。

对于这些人而言,他们无数次从精神中搜索那个他者,因为曾经的他者不再,他们便崇拜于一个新的他者,比如知识、书本、教授、专家、领导、家长、某种流行趋势、某种理论等等。实际上仍然是在维持奴隶的身份,但在复杂的生活中,对真正主体性自由的追求将使他们将很快发现这种他者的不适用,因而他们痛苦着理论(他者)永远无法通向行动,并且最后他们需要有足够的勇气意识到未来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他者可以反映自身却不能代替自身。

因而行动就是行动,别无他物。行动就是主体的“被抛”,主体通过行动把自己抛入某种境遇,取代了曾经犹犹豫豫害怕行动、寻找完美他者、但又害怕失去自由的主体。从这一意义上说,行动就是鲁莽的,我不是说行动者不能有思维,当然可以,他当然可以想一想某些具体问题应该怎么办——或者说他应当发掘自己的意识,他应当认识到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而怎么做能不后悔。但是当主体开始摇摆并试图寻找依靠的时候,他就应该鲁莽一些,抛却一切想法了。

理论在这边,行动在那边。即使在理论的路上走得再久也到达不了深渊的另一侧。但是一旦主体从这一侧迈步向另一侧,他看起来堕入了某种有限性,看起来失去了某种自由,但正是这种有限和不自由确证了他的心心念念的自由,确证了他的无限性,确证了他不再是他者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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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理论和行动毫无联系发布于2024-04-08 11:3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