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法三章，西汉·司马迁《史记·高祖本纪》

汉三章

约法三章

刘邦先入咸阳

素车白马

案堵如故

      西汉·司马迁《史记·高祖本纪》

【原文】

汉元年十月，沛公兵遂先诸侯至灞上。

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封皇帝玺符节，降轵道旁。

诸将或言诛秦王。

沛公曰：“始怀王遣我，固以能宽容；且人已服降，又杀之，不祥。”

乃以秦王属吏，遂西入咸阳。

欲止宫休舍，樊哙、张良谏，乃封秦重宝财物府库，还军灞上。

召诸县父老豪桀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诽谤者族，偶语者弃市。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诸吏人皆案堵如故。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恐！且吾所以还军灞上，待诸侯至而定约束耳。”

乃使人与秦吏行县乡邑，告谕之。

秦人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飨军士。

沛公又让不受，曰：“仓粟多，非乏，不欲费人。”

人又益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今译】

汉元年（前206）十月，沛公刘邦的军队比项羽及其他各路诸侯早到了咸阳附近的灞上（今陕西西安附近），刘邦最先到达灞上。

秦王子婴乘着白车，素车白马，用丝绳系着脖子，封好皇帝的印信（御玺和符节），在轵（zhǐ，亭名，在今陕西西安东北）道旁前来向刘邦投降，秦亡。

（玺，印章，古代所有人用的印章都称为玺。秦汉以后，只有皇帝用的印章才能称为玺。

符节：古代朝廷用作凭证的信物。）

刘邦的将领中有人主张处死秦王子婴，说应该杀掉秦王。

刘邦不同意，说：“当初怀王派我西进攻关中，攻秦，而不派项羽，本来是认为我能够宽大对人；况且秦王已经投降了，又杀掉人家，杀投降的人这么做不吉利。”

于是把秦王交给主管官吏看押，随后自己率军向西进入了咸阳。

沛公走进秦王的宫殿，看见宫室美轮美奂，帷帐华丽，又有美丽的女人，刘邦想住在秦宫中休息。

樊哙、张良都劝阻刘邦不要留恋宫室、美女，于是刘邦这才下令秋毫无犯地把秦宫中储存贵重宝器、财物、兵甲的仓库保护、封好，然后回师，将大军撤驻扎在城外灞上。

为取民心，随后，沛公邀集关中各县乡里中管理公共事务的有声望的老人和才德出众的人，对他们说：“父老乡亲们，你们受秦朝的严刑峻法所苦已经很久了，暴虐的秦王使你们受苦了，过去你们毫无说话的自由，稍微批评国家政策，敢于说秦王坏话都要灭族 （封建社会将犯罪者整个家族的人都处死的酷刑）；几人相聚谈些话、私语几句也要被认为谋反，就要在街上处斩，在闹市执行死刑，并陈尸街头示众。

“事先我和诸侯们约定，谁最先进入关中就在关中称王，所以我现在应当为关中王了。

“今天我和关中百姓订约，今后国家大法只有三条（约法三章）：杀人的处死刑；伤人和抢劫的按各自所犯罪行依法治罪。其余所有的秦朝的法律条文一概废除。官吏和百姓都象往常一样，照常做自己的事，安守本业，所有秦廷官吏都同以前一样照任原职（案堵如故），百姓平安无事，过自己的生活。

“我之所以到这里来，就是要替百姓们除暴，不是来打扰你们，不会对你们有任何侵害，请你们放心。

“而且，我之所以不住在咸阳宫中，把军队调回灞上，是为了等待各路诸侯到来会师咸阳，而共同制定大家一起遵守的规约。”

接下来，刘邦还派出人员会同秦朝原来的地方官吏一起到关中各县、镇、乡村去巡视，遍地宣传，把沛公的话告谕各地百姓，向民众讲明情况。

关中的百姓都非常喜悦，争着拿来牛羊酒食，进献和犒劳沛公的军队。

沛公又推让不肯接受，说：“我们军中仓库里的粮食很多，士兵们并没有挨饿，我不想再给父老乡亲们添麻烦，让大家破费财物了。但我非常感谢你们的盛情，心愿领了。”

这和秦军搜刮民脂民膏唯恐不尽的作风完全相反，人们听到刘邦这番体贴人心的话，更加欢天喜地，唯恐沛公不在关中当关中王。

刘邦由此逐渐得到关中百姓的拥护，声望越来越高，最后在楚汉战争中取得胜利。

【赏析】

在秦朝末年的战争中，刘邦带领汉军首先攻破了秦王朝的都城咸阳，秦朝灭亡。在推翻秦朝的残暴统治之后，宣布废除其严酷苛刻的法律制度，实现宽厚简约的政治政策，安定秩序、收拢人心，实在是当务之急。

刘邦“约法三章”约定三条法律：杀人者偿命，伤人者治罪，抢劫者惩处。

“得人心者得天下”，刘邦重视民心向背，取信于民，在这里，刘邦已经在用令人佩服的大手笔，描绘着汉朝建国的蓝图了。

“大道至简”一个社会法令越多，犯法的人就越多；法令规定越繁，空隙漏洞毛病越大。

按照道家的哲学，好的朝廷不要多管事，而要尽量少管事。

法三章：指约法三章。

后用“约法三章”、“汉三章”泛指订立简明扼要的条款，simple agreement，相约大家共同遵守，简明易行。或公开讲定条件，严格遵照执行。或对现有法律的除旧布新。

素车，指用白布蒙饰的车子。

“素车白马”古时半丧事的车马，秦王子婴用它表示已服罪。

后用“素车白马”表示已经亡国而投降。

案堵：同“安堵”，安定、安居。

“案堵如故”指一切安定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