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三垟公园北门有一座质朴而沉默的石桥,桥上往来熙攘,路人形色匆匆。这桥的外形并不特殊出众,桥上也没有繁琐细腻的纹饰,只在两边围了石制的栏杆,上面磨出几朵祥云的图案。像温州城内到处横跨着的那些普普通通的桥一样, 石桥两侧的围栏中央用繁体简单却清晰地镌刻着它的名字:张家桥。

张家桥,顾名思义,便是张家的桥了。三垟张姓人家不少,可寻根溯源,却大多同是北宋忠惠侯张理的子嗣。要说这张理,其实还是北方人氏,正是千年之前东南一带的一场战乱使他们家族温州这座小城结下了深厚的渊源。

那时正值北宋末年,内忧外患纷扰,战火四起,国家陷入一片风雨飘摇之中:北有辽、金铁骑虎视眈眈, 频频骚扰,东南一带则贼寇流窜,鸡犬不宁。三面环山、一面靠海的温州城在享受了几百年宁静后终于被卷入其中。面对着流寇来势汹汹的进犯, 守城将领勉力支撑了两年之后独自逃走,只留下一支临时集结的义军暂时接手城防。温州告急的消息被迅速传递到了都城,朝廷很快便命令张理带领着自己的部队前来支援。随着张理一部的驰援,原本一度摇摇欲坠的战局又重新令人燃起了些许希望,而这希望在不久他率兵连胜几场后愈发清晰明朗了起来。

然而此时,周边的乐清等地早已被敌人攻克,两军隔江隐隐成对峙之势。敌方首领俞安在乐清大肆招兵买马,整顿先前几仗后元气大伤的军队,又训练新募士兵作为接应,大大地扩充了自己的实力。张理则和部下在城中稍作休整,等待着下一场恶战的到来。

这样微妙的和平总是短暂而又脆弱的。果然,没过几日,先前派出的探子便回报说,敌方大大小小的战船开始在湾停泊聚集,做好了再度攻城的准备。听到这虽是意料之中却仍显得有些突如其来的消息,张理在衙内背着手独自踱步,焦灼地思索着下一步计划。直到士卒敲门来报,说统制郭仲荀召集一众将领在堂内商议对策,他才重又走出房门,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走进统制大堂,果见众人分立两侧,色凝重,忧心于即将面对却又不知小城能否承受得了的残酷战事。看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张理缓步出列,神情坚毅决绝,向坐在堂上的统制请战:“某愿先行出战,试探敌军虚实!”统制大喜,忙说:“那便交给你了!只是有一点,前几天城外八字桥处动静不小,今日敌寇又至城楼下肆意挑衅邀战,我恐其中有诈,切记小心埋伏!”张理朝统制大人慨然道:“大人不必太过担忧,张某心中自有考量!”

这一次交战似乎就像前几次战斗一样顺利。张理亲自率领一队将士作为先锋,出城迎敌。他纵马飞驰于敌阵之中,几入几出,纵横自如。他攻到何处,战旗便飘到何处,战到性起,张理不禁大声呼喝:“兄弟们,敌人不过乌合之众,随我杀!”众将士顿时精神为之大振,个个奋不顾身,跟着身先士卒的张理潮水般冲向敌阵。敌军怯于这勇武豪壮的气势连连后退,眼看着就要露出败相。看到这样的情势,张理与将士们愈发奋勇起来,将敌军慢慢逼到了八字桥上,很快,敌我双方在桥面上激烈缠斗起来,一时间,喊杀声、兵刃格击声、濒死的呼号声响成一片,连城内也听得清清楚楚,令人分外惊心。双方正在酣战,突然,只听“喀啦”一声巨响,八字桥的桥墩竟然轰然倒塌——原来,早在战事爆发的前几天晚上,敌军便悄悄在此动了手脚:使重力撞歪桥墩,于是这桥虽然从表面看去并无不妥,但等到大军于此激烈交战之时,桥墩便再也承载不住沉重的担负,猛然塌落,连带着桥板、桥板上无数的人马一同跌入河底。显然,敌人不惜牺牲自己的士兵也要伏杀他们的心头大患——张理。

桥上力战正酣的士卒们悉数落入水中,将士们的手忙脚乱与敌军的有备而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战局陡然逆转。张理本人也从桥上落水,在浪花之中呼救挣扎。然而他毕竟不同于那些打小在河边成长的水乡居民,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北方人,不识水性的他没能坚持多久就在这冰冷深邃的河中溺水身亡。

这一场大战重创了城内守军,然而张理等人的死却愈发激起了城中百姓和一众将士的斗志,城池被防守得固若金汤,敌人见实在无懈可击就狼狈地退走了。不久之后,战乱终于平息,温州城很快又恢复到以往安宁祥和的气氛中。感念于张公张理守城时的勇武奋发,知府将他的英勇豪迈之姿和奋不顾身之举一五一十地上报朝廷,替他请求封赏。皇帝的诏书很快下达,追封他为忠惠侯,并在巽山北面立庙祭祀。市民们感激他的拼死奋战,动容于他的壮烈牺牲,纷纷前去祭拜, 庙内火萦绕,终年不绝。

而他的后人也就这么在温州这座算不上繁华热闹的小城里安居下来:起初是为了操持牺牲于此的先人的祭祀,打理供奉先祖的庙宇和墓地,渐渐地,也喜欢上了小城安逸闲适的生活。于是他们就这样慢慢融入了水乡,于此繁衍生息。时光流逝,几百年后张理的血脉传承到了张珍这一辈,此时的张家已不再有官宦之后的光环,成了温州城内普普通通的一个家庭

或许是厌倦了城市里复杂琐碎的交际应酬,或许是向往于乡村悠远秀美的自然风光,张珍携妻带子离开了渐渐喧嚣热闹起来的温州城。一家人被小城东南边那一片安宁开阔的世外桃源所吸引,于是就在三垟这一片苍苍茫茫的水乡的旷野里寻了一处僻静幽美的小岛安顿了下来。他们临着水建房造屋,又在屋后开辟了一大块田地,饲养上几只鸡鸭水牛,就此隐居下来。日出而作,日落而休,张珍一家过着辛劳却又惬意的生活。农闲时,张珍会呆在家中带着几个孩子读书写字,偶尔自己也写几篇诗歌短文,然后在落款处题上新近自起的号“隐耕”,嘴角微微露出满足的笑意。

三垟水网密布,散落各处的岛屿隔水遥遥相望,往来交通只能依靠农家一艘小小的船。一家人的新居由此便显得更清幽宁静。然而, 小岛幽静是幽静,偌大的地方却只有三五家人与零星好友往来其间, 不免很有几分孤独之意。于是,作为一家之主的张珍便开始认真琢磨起造桥这一件事儿来。他先是和家人在劳作之余仔仔细细绕小岛几圈勘测地形,初步圈定几处后,又专程跑回城内向相识的老工匠请教。两人对着张珍自己勾勒出的草图争论半晌,这才大致确定下桥的地点、材质与形态。在老工匠的帮助下,张珍将他们一下午的讨论成果大致整理成了一张新的蓝图。有了具体的方向和计划,小桥不久后就动工了。张珍带着自己的长子撑船在河上打桩砌墩,时不时停下来擦一把汗、喘一口气;年纪稍幼的孩子们则包揽了运送石料的任务,逮着空儿就在工地边打闹嬉戏,欢声笑语,好不热闹。而除却照看家禽牲畜一类简单的农活,几个女孩和张珍的妻子还负责起了所有人的日常饮食,一到饭点她们便将精心准备的饭菜小心翼翼地放入大大小小的食盒,提着它们出现在河边。于是,每当正午或者黄昏时分,一家人总是围坐在渐渐“长大”起来了的小桥旁边吃饭,看着周遭的水光山色和遥远岛屿上缓缓飘散的炊烟,听着兴奋的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分享着今天的见闻趣事,或是张珍有关小桥建成后的畅想和调侃,其乐融融,简直羡煞了旁人。

张珍和他的孩子们在河道上干得热火朝天,不知不觉吸引了不少撑船途经和岸边路过的行人的目光。一传十,十传百,从城中刚刚乔迁至此的书生正兴造一座石桥来连通小岛和对岸的消息很快就在临水的人家中不胫而走。好奇的邻居们三三两两闻讯而来,和忙得正欢的张珍搭讪几句,或是问候几声妻子儿女的近况, 或是简单聊几句最近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每每寒暄完毕,临走前再装作不经意地顺口提上一句:“看你在这儿忙了好些天了,这桥建成后一定会很气派吧!”闻言张珍总是轻笑起来,拱手道一句“承你言”,和邻人分了手,张珍这才拾起先前的活计,又重埋首在繁重的工事里。也有人恰逢闲暇,注意到这样一个工程对张珍一家来说还是颇有些力不从心,就干脆留下来搭一把手,张珍感激之余便邀请他们和自己家人一道用餐。一来二去,张珍一家很快就与周围的邻居们熟络了起来。

有了邻人的帮助,石桥比张珍料想的更好更快地建成了。而经此一事,来张家走动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繁忙时在田间水上相遇便遥遥问一声好,农闲时就选一处凑在一起谈天说笑,兴尽而归;清晨出门常有人顺道拐到桥上寒暄问候,夏日的傍晚更干脆一大群人聚集在石桥上赏景乘凉。相互往来得多了,小桥一直没个名字也总有些不方便。大伙儿凑在一起想了半天也拿不出个满意的答案来, 不是嫌这个名字太过繁琐拗口,就是说那个名字不够独特亲切。有人忽随口提议说:“既然这桥是张珍张先生亲自动手设计建造的,就干脆叫它张家桥吧!”大家一听,都觉得这名字既简单好记,又亲昵可爱,纷纷赞许,于是,“张家桥”,就这么传叫了开来。

而今沧海桑田,转眼张珍的子嗣也早已遍布那片美丽湿地的各个角落,在这秀丽宁静的水乡之中繁衍生息。当年张珍一家耕作生活的屋舍早已不在,只有那一座小小石桥依然沉默地寂静地横跨在那里,带着沉淀了几百年的故事和遐思安安静静地迎接下一个百年的到来。 

(撰写者:俞雨粟

原标题:瓯海地名故事之四十五:张家桥

来源:温州日报瓯网。《三垟张家桥的来历》,张钜林。原字数:1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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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张家人修了一座张家桥:如今仍是瓯海一景!发布于2023-03-04 22:49: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