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尊宁提·大圆满精华醍醐（下）

 

 

 

图一 不同时期的杰尊宁提皈依境

 

国际喜马拉雅艺术数据库（HAR）共收录有两幅杰尊宁提的皈依境唐卡。左图（NO.73402）绘制于19世纪，右图（NO.102254）绘制于当代。这两幅唐卡构图虽然接近，但左图的人物信息要远大于右图，是目前见到最早的该题材画作，通过分析这幅较早年代的唐卡，可以更加直观、准确、完整的提升我们对杰尊宁提教法的认识。

 

图二 唐卡采用中央对称式构图

 

这幅唐卡采用非常标准的对称式构图，以中心人物为基点，上下对称，左右对称，用色清雅，留白较多。主尊背后有半透明的粉红色背光，背光之中盛开着鲜艳的花朵和繁茂的枝叶。主尊上方诸佛和历代祖师安坐在平直的云端，主尊两侧和下方有绿色圆锥状绵延不绝的山体。这种绘画方式明显受到了八蚌司徒画派的影响，又具有19世纪后期德格-白玉一带的地方特征，而这正是杰尊宁提教法流传较广的区域。

 

图三 大圆满教法的“诸佛密意传承”

 

唐卡的最上方中间是通体赤裸，双身交抱的普贤王如来，这是大圆满教法中的本初佛，超越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双身表明空不二，赤裸表本来清净。普贤王如来左下是怀抱红色佛母的遍主金刚持。右下一位身紫红色，黑如噶装束，根据其所处的位置，可能是“大圆满十二本师”中的一位，也可能是在燃火山尸林为嘎绕多杰传授大圆满的金刚手。普贤王如来下方是手持铃杵的双身金刚萨埵。这四位代表大圆满教法的“诸佛密意传承”。

 

图四 大圆满教法的“持明表示传承”（a）

 

唐卡的左上角绘有三位祖师：右边第一位身色洁白，右手持金刚杵，左手托颅器于脐间，是大圆满在人间的第一位祖师嘎绕多杰（极喜金刚）；中间一位身着班智达装束，双手定印托甘露颅器，是布玛拉密扎（无垢友）；左边一位身色紫红，右手以期克印指天，左手托颅器于髋部，是悉日桑哈（吉祥狮子）。他们代表大圆满教法中的“持明表示传承”。

 

图五 大圆满教法的“持明表示传承”（b）

 

唐卡的右上角也画有三位祖师：右边第一位肤色深红，黑如噶装束，右手持鼗鼓上扬，左手持金刚铃于胸前，是加纳思扎（智经）；中间一位是莲花生大士；左边一位也是班智达装束，右手当胸，左手托颅器于脐间，是绛华西宁（文殊友）尊者。这三位是大圆满教法“持明表示传承”中的另三位祖师。

 

 

图六 大圆满教法的“补特伽罗耳传”

 

金刚萨埵的左下方是秋吉林巴尊者，右下方是蒋扬钦哲旺波尊者，这两位都是利美运动的重要人物。再往下有一位身型较大的布玛拉密扎尊者，他在唐卡中出现了两次。布玛拉密扎的左边是遍知龙钦巴，右边是吉美林巴。这几位代表了大圆满教法“补特伽罗耳传”中的“远传”、“近传”、“极近传”三种形式。

 

以上的“诸佛密意传承”、“持明表示传承”、“补特伽罗耳传”三组人物呈现的是“三根本”中的“上师”部分。

 

图七 大殊胜黑如噶和黑忿怒母

 

唐卡的上部两侧还绘有两位本尊，左边一位肤色深红，三面六臂，背有刀翅，神情忿怒，胸前拥抱佛母，三只手同时拿金刚杵，另三只手拿颅器，这是宁玛派历史比较久远的大殊胜黑如噶；

 

右边一位肤色蓝黑，身着骨饰庄严，右手执钺刀上扬，左手托颅器，肋倚天杖，以舞蹈姿立于莲花日轮之上。这种黑忿怒母在宁玛派教法上占有重要地位，既有来自印度的古传续部传承，也有不同上师的伏藏传承。

 

大殊胜黑如噶和黑忿怒母代表的是三根本中的“本尊”和“空行”部分。

 

图八 唐卡和仪轨中的金刚萨埵肤色不同

 

值得一提的是，本幅唐卡中的金刚萨埵肤色洁白，佛母略红。而在阿宗珠巴所做的《杰尊前行课颂·本智妙道》中，明确写到上师金刚萨埵身体红色，佛母肤色浅红，这是两者差异较大的地方。原因可能是唐卡绘制于阿宗珠巴撰写《本智妙道》之前，当时金刚萨埵的肤色并未明确。

 

图九 杰尊僧格旺秋尊者

 

唐卡的正中间，是瑜伽士装束的杰尊僧格旺秋尊者。他坐在狮子、莲花、日轮所成的宝座之上，身体端直，具备“身气不二”的要点。肤色紫红，双足跏趺，双手结定印，面具嬉笑、威赫、娇媚、勇猛、悲悯、平和等诸种神情于一体。这诸种神情代表了众生百态，是续部里对黑如噶本尊的描绘。能以绘画的形式准确的再现这些复杂的神情于一体是非常困难的，画师必须要深度理解密续的精神，而不是仅仅流于形式。

 

在修行杰尊宁提的时候，唐卡中的杰尊僧格旺秋不是别人，正是修行者自己。他的身为毗卢七支，牙关轻合，断一切言说气息造作，双目瞠然，心不散逸，具备大圆满正行中“如山全放、如海全放、本明全放”的身、语、意要点。

 

图十 唐卡右下方的蒋贡康楚仁波切

 

唐卡的右下方有一位祖师，头戴班智达帽，身着僧衣，右手持莲花，莲花之上有文殊慧剑和经函，左手捧宝瓶，其图像特征与蒋贡康楚仁波切基本一致。他并没有和别的祖师们画在一起，而是处在较低的位置，所以笔者认为这幅唐卡应该绘制于蒋贡康楚仁波切圆寂（1899）之前。一些地位特别崇高的上师，在世的时候偶尔也会有这种坐在莲花之上的形象。

 

图十一 同一位置的人物不同

 

而在当代绘制的杰尊宁提唐卡上，相同位置的喇嘛却变成了蒋扬钦哲旺波。蒋贡康楚和蒋扬钦哲旺波两位尊者的手执看起来大致相同，仔细观察却有差别。蒋贡康楚大多数是右手捻莲花、经书、慧剑，蒋扬钦哲旺波却是在左手。有的唐卡还会在蒋贡康楚仁波切所持的宝瓶之上画一个雍仲符号“卍”，因为他出身苯教家庭的缘故。

 

 

图十二 杰尊宁提的护法神体系

 

唐卡的下方描绘有很多护法神。从左到右分别是司命主（仙巴）、寒林母、魔怙大黑天（扎谢）、一髻佛母、吉祥天母、曜王热赫拉、骑羊的单坚护法。魔怙大黑天和骑羊的单坚都是蒋贡康楚仁波切所在的噶玛噶举派注重的护法神，这也能佐证唐卡的绘制年代。

 

在阿宗珠巴所做的《杰尊宁提教敕护法日常食子供养事业无碍》中，提到了一髻佛母、仙巴、热赫拉、骑狮的单坚、傲慢八部。可以发现两者存在一些差异。

 

在当代绘画的杰尊宁提唐卡中，护法神只剩下了三位，一髻佛母、热赫拉、骑狮单坚，即今天常说的“大圆满三大护法”。其实“三大护法”的概念成型是很晚的事情，很多宁玛派的古代唐卡可以证实这一点。

 

结语

 

以上通过解析这幅绘制于第一世蒋贡康楚仁波切圆寂之前的唐卡，我们可以了解到杰尊大圆满的传承体系、教法结构、护法神系统、甚至实修的要点，当然这也是一幅题材独特的唐卡佳作，它在艺术上的造诣同样令人称道。不过，我们研究古代喜马拉雅绘画并不能局限于构图严谨、色彩鲜艳、线条流畅这些粗浅的方面，艺术品的时代背景和蕴含的地域文化同样重要，它会深化我们对艺术品的理解，提升我们的艺术修养。

 

蒋扬钦哲旺波尊者出身于萨迦派，蒋贡康楚仁波切是噶玛噶举派地位举足轻重的大师，他们都是利美（不分宗派）运动的核心领导者，也都对宁玛派大圆满教法的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杰尊宁提是利美运动各位大师共同筑建的教法结晶，它是利美运动的重要成果。

 

另外，蒋扬钦哲旺波尊者在大圆满方面的代表作是发掘了杰尊宁提，同时他还是近代那若空行母教法的源头。杰尊宁提和那若空行母，这两个系统的传承不同、本尊形象不同、真言不同、观修的细节也有差异，但两者在理论和实修框架上都可归结为“前行净治脉道-正行直指不可思议光明，以气入中脉入真如三摩地”。毕竟它们都跟蒋扬钦哲旺波这位宗师巨擘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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