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不中书，唐.韩愈《韩昌黎文集.毛颖传》，“韩愈”

老不中书

《韩昌黎文集.毛颖传》

颖为人强记而便敏，自结绳之代以及秦事，无不篡录；

阴阳！卜筮、占相、医方、族氏、山经、地志、字书、图画、九流、百家、天人之书，及至浮图老子、外国之说，皆所详悉；

又通于当代之务，官府簿书，市井货钱注记，唯上所使自秦始皇帝及太子扶苏、胡亥、丞相斯、中车府令高，下及国人，无不爱重。

又善随人意，正直、邪曲、巧拙、一随其人。

虽见废弃，终默不泄。

惟不喜武士，然见请亦时往。

累拜中书令，与上益狎，上尝呼为中书君。

上亲决事，以衡石自程，虽宫人不得立左右，独颖与执烛者常侍，上休方罢。

颖与绛人陈玄、弘农陶泓及会稽褚先生友善，相推至，其出处必偕。

上召颖三人者，不待诏，辄俱往，上未尝怪焉。

后因进见，上将有任使，佛试之，因免冠谢。

上见其发秃，又所摹画不能称上意，上嘻笑曰：“中书君，老而秃，不任吾用！吾尝谓君中书，君今不中书邪！”

对曰：“臣所谓尽心者。”

因不复召。归封邑终于管城。

【今译】

毛颖先生博闻强记，而且机敏灵活。

从结绳记事的上古时代到秦氏王朝的历代史事，他没有一件不记载。

诸如阴阳、卜筮、相术、医药、姓族、山河地理、字书图画、九流百家、天道人事，以及佛教道家、国外传闻，他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而且他还精通当今的事务，凡官府文书、店栈账纸，都听凭人们使用，难不倒他。

上自秦始皇、太子扶苏、世子胡亥、丞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下至平民百姓，都很爱宠他。

毛颖先生还善于随附人的意愿，不管正直，奸邪、圆滑、笨拙的人，一概听凭使唤。

有时虽被废弃，也默不作声。

他唯独不爱舞枪弄棒的武士，但如果被这些人邀请，他也肯前往。

毛颖先生后来升官做了中书令，更接近了皇上，与皇上更加亲近，皇上亲昵地称呼他为中书君。

皇上每天都要亲自处理大量的奏章，即使宫人都不准站立左右，而唯有毛颖先生和持蜡烛的侍者经常在旁边、跟前侍候，直到皇上休息为止。

毛颖先生和绛州陈玄、弘农陶泓、会稽褚先生最为友好，彼此推心置腹，形影不离。

毛颖先生和他的三位好友，有时不等皇帝诏令，就一齐前往，皇上也不怪罪他们。

后来一次皇上召见，准备用他，毛颖先生脱帽谢恩。

皇上发现他发疏头秃，头发稀少而且还秃顶，所书写的字画也不称心如意，便取笑他说：“中书君，您年老头秃，已经不胜任了！从前我曾称您中书，而您现在却不中书了！”

毛颖先生答辩说：“我算得上是尽心竭力的臣子啊！”

但皇上从此便不再召用他了。

毛颖先生只好回到自己的封地，直至终老，老死在了管城。

【赏析】

后人用“老不中书”这个典故，揭露最高封建统治者的冷酷无情，用人时朝前，不用时朝后，需要时则加官晋爵，不用时则一脚踢开。

韩愈（768 ～ 824）

唐代著名的文学家。

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省孟县）人。

幼年好学，二十五岁中进士，二十九岁以后开始做官。

曾多次上疏指陈时弊。

任监察御史时，为替关中灾民请求减免赋役，被贬为阳山令。

后随裴度平淮西，升为刑部侍郎。

又因谏阻宪宗迎拜佛骨，被贬为潮州刺史。

后官至吏部侍郎，世称“韩吏部”，又因其郡望在昌黎，称“韩昌黎”。

韩愈与柳宗元一道，领导了唐代古文运动，反对六朝以来占主要地位的骈俪淫靡文风，提倡散体。

他主张文章要表现儒家的道统，要文从字顺，务去陈言。

是“唐宋八大家之首”。

著有《昌黎先生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