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锥编》读书笔记毛主席与钱钟书的师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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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此则《管锥编》先引苏秦之语：

蘇秦《上書説秦惠王》：“夫徒處而致利，安坐而廣地，雖古五帝、三王、五伯、明主賢君常欲坐而致之，其勢不能，故以戰續之。”

苏秦这封信，出自《战国策》，以上所引几句的大致意思就是说，想要光呆着就得到好处，光坐着就扩大地盘，即使古代的三王五帝、明君贤臣都不行，所以要靠战争来扩大势力范围。

苏秦的本意是想劝秦惠王用兵，结果，秦惠王脸上笑嘻嘻，心里则毫无波澜，然后告诉他改天吧！生活经验告诉我们，改天就是星期八了。

与现在那些放弃外国高薪聘请，毅然回国的海归精英不同，苏秦黑貂皮大衣穿破了，随身带的盘缠也一点也不剩，没有秦国高薪聘请，只好黯然回国。

到家后，老婆、嫂子、父母都该干嘛干嘛，别说吃饭了，连口热矿泉水都没。此情此景，苏秦诗兴大发，说出了那句流传千古的感慨：

妻不以我为夫，嫂不以我为叔，父母不以我为子，是皆秦之罪也！

自己的老婆不拿我当丈夫，子不把我当丈夫，嫂子不把我当小叔，父母不把我当儿子，这都是我自己的过错啊！这里的“行有不得，反求诸己”还是很值得学习的！

认识到社会的残酷，后苏秦发愤苦读，读累了想睡觉，就“引锥自刺其股，血流至足。”最后终于逆袭。

然后父母、妻子、嫂子等对他的态度都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苏秦还得意的问他嫂子：“何“嫂何前倨而后卑也？”嫂子为什么前面对我爱答不理而后面这么谦卑？

嫂子也是个实诚的人，老老实实回答：“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因为你钱多。

之后，苏秦就发出了另一句感慨“嗟呼！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人生世上，势位富厚，盖可以忽乎哉？” 一叹。

严格来说，以上都属于跑题了。但是这个故事还是很值得细品，也不算浪费时间。接下来，让我们回到钱钟书先生的解说。

对于苏秦《上书说秦惠王》中的那句话，钱先生重点解释了其中的“续”字：

按“續”如“貂不足，狗尾續”之“續”，完成之、補足之也。

钱先生认为这里的“续”和狗尾“续”貂的“续”意思一样，都是接续的意思。

接下来钱先生引用了东汉高诱的注释：

《戰國策·秦策》一此節高誘註：“‘續’猶備其勢也。”

高诱认为“续”在这里的意思是“备其势”，即使得其势完备。随后顺手反驳了清代训诂学大家孙诒让对高诱的反驳：

孫詒讓《札迻》卷三云：“《説文·系部》：續、古文作‘賡’，古與‘庚’通，《月令》鄭註云：‘庚之言更也’，言以戰更之也。高註未允”；似屬多事。

孙大师认为“续”在古文里写作“赓”，与“庚”字相通，意思是更换的更，高诱的注释不够准确。

钱先生给了四个字的评价“似属多事”。很明显，钱钟书先生是站高诱一边的，这里和上上上则推送陈寅恪先生论古籍的解释时所说的：

夫解釋古書，其謹嚴方法，在不改原有之字，仍用習見之義。故解釋之愈簡易者，亦愈近真諦。

显然在精神是一致。

随后钱钟书先生对高诱的注作了进一步说明：

“備”非“預備”之“備”，乃“完備”之“備”，謂全局可結，非謂先事以籌。

高诱解释“续”是“备其势”，这里的“备”不是预备的备，而是完备的备，并不是说事先筹划。

三

近世德國兵家言：“戰争乃政治之繼續而别出手法者”，正是“以戰續之”之旨。

更端以説，翩其反而，苟謂政治爲戰争之續，同歸而殊塗，似無不可。直所從言之異路耳。

值得一提的是，翟某人现在也正在连夜写这则推送，一个小时之内完不成的话，就要断更了。写到这里，想到我和主席竟然有相似的经历，不禁备受鼓舞。

五

对，同志们，买它，有中间商赚差价，就是我！

接下来，我提一个问题，以博学而著称的钱钟书先生到底有没有读过克劳塞维茨《战争论》呢？如果有钱钟书先生的外文笔记，应该可以查看一下是否有相关记录。巧合的是，我没有。但是，这并不可惜，也不遗憾，因为有了我也看不懂！

这里，我想提一个猜想。那就是，钱先生并没有读过《战争论》，而是五十年代参与翻译毛选，从而看到了这句话。读到苏秦的话，恰好联想到了这句话，于是便找来了德文，并翻译为了德文版。

当然，“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猜想当然也不是乱想。我的证据就是，在第四则，也就是这一则的前两则，周振甫先生的审读意见谓：

“围师必缺”的是一方面，歼灭战所谓的“十则围之”是另一方面，要不要点一下？

钱先生批复：

此节仅扣孙子语，不敢僭越妄谈兵。主席弘文具在，有余师矣。

从此则可见，钱先生自认对兵法不是很在行，而毛主席可以当他老师了。没想到，毛主席与钱钟书先生还有这么一段师徒渊源。哈哈哈······

所以，钱钟书先生与毛泽东主席之论英雄所见略同，到底是无心之暗合，抑或张胆之豪夺，则尚需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