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陌上--寅午文化

夏日的午后，片刻之前仍是艳阳高悬，须臾之间遍下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啪啪作响，仔细一算，向晚已有四年未见清源。四年前向奶奶过世，据父亲说弥留之际仿佛仍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是非常不甘心地咽气的。

祖辈的故事，向晚从小就不爱听，倒来倒去都是苦水，要是不陪着好好难过一番，又得被指认无情，着实很不好办。但除此之外，奶奶对他这个孙儿倒还不错。深夜跪在灵堂前的时候，济灵趁着其他人架不住都回房睡觉了，不知从哪个角落现身，告诉少年，他可以复活老人。

向晚吓得不轻，他有想过这位怪叔叔有点神秘的由头，但总不至于有这样天大的本事。看着对方言之凿凿，要他认真考虑下的神情，向晚有些拿不定主意。复活之后，会惹出多少麻烦呢？奶奶又从棺材里爬出来，大家都要失心疯了！活着的人对死者总是表现出无限的挂念，但又真的再回到身边，会不会又像以前一样，各家叔伯又时常嫌弃老人呢？

第二天清晨，他陪着母亲去难行寺上香祷告。趁着母亲与老和尚攀扯，向晚溜到后院厢房，瞧见清源正在打包行李。四年时间，两个孩子都已拔高不少，昔日的小光头出落得丰神俊朗，头发也已蓄起来。向晚早听说了，清源不会一直做和尚，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他这就要出远门学画去了。

“我要是今天没来，你小子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要溜了是不是？”向晚作势要锤他一顿。清源不闪不避，从包裹里掏出一封信来，“喏，本来这是要等你哪天想起来到寺里的时候，我会让师傅转交给你的，正好今天当面给你。你看起来…有心事啊？”

向晚躺倒在床榻上，翘着腿，两眼无神地盯着蚊帐。清源自顾自地整理，他明白向晚想讲的时候总会讲的。

“小源儿，你说，要是人死了还能复活，会是一副怎样的情景？欸，那个，我就是做梦梦到我奶奶又活过来了，感觉……怪怪的。”

清源停顿了一会，放下行李箱，走出了厢房。这小子怎么回事，这个问题会让人这么尴尬吗？片刻门又被推开，清源抱着心爱的剑兰放在书桌前。

“唔，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那盆吗？原来开花的样子，这么好看。”向晚从床上爬起来，想凑近些仔细瞅瞅，谁知清源拿起剪刀就把花穗剪了下来。他呆立在床前，平时碰都不让碰的剑兰，说剪就剪了，眼前的清源还是他认识的那个？

“我把它剪下来，现在告诉你，拼回去它还能开花，你会这么做的吧？”向晚想了想，木木地点了点头。“那要是等到花期过了，比如到了深秋，把凋零的花再装回去，它也能活，你要继续试试吗？”

“这样，会有点奇怪吧。如果深秋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人那么想看剑兰盛开。”

清源拍了拍向晚的肩膀，少年的眼神仍有点迷惑：“这就是我的答案，现在我该走了，想我的话，这封信里有我的联系地址。还有，这盆剑兰拜托你照顾了。”

太阳升得老高了，东厢房里开始热气蒸腾，令人有些胸闷。向晚抱着那盆丢了一支花穗的剑兰，一手推开房门，默默注视着清源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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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本次公交终点站盘龙西街到了，请乘客有序下车，欢迎……”济灵推了一把走神中的向晚，终点都到了，发呆这么迷糊。

不知是城东到城西相距太远，还是雨下够了，总之这会儿又恢复到艳阳天。下了车，向晚拉开书包，仔细检查了那盆剑兰，再过段时间它又该开花了。

济灵眯着眼，这鬼地方够偏僻，向晚还在辨认方位，他却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那个道观还有多远，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见见你那位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了。”

“你是不会讲人话还是故意胡扯，青梅你个猪头。等会你不准对清源动手动脚。”呵呵，济灵心中一阵冷笑，总算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原以为向晚很快就会许完八个愿望，拖到今天才搞定两个，等会要怎么收拾他呢？

“喂，你怎么走路老挤人？你有意见是不是？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成天问东问西，催着要替我实现各种愿望。我哪有那么多愿望想实现的！我先警告你，我是有听清源的话，没有找你帮忙，但他是个很不错的人。你脾气这么坏，不准欺负他。”

济灵不知从哪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嘴里，咧着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差横着走了，他到底有没听进去啊？盘龙西街很快就走穿了，眼前是一片原生态的农田，沿着田埂越过这片稻田，就是上盘龙山的路了。

济灵一路都没怎么讲话，也许不该把清源的事告诉他吧。从清源离开之后，向晚没再动过要找济灵的心思，他也没再出现过。等他再一次现身，已经是一年前了。向晚这孩子从小就不那么聪明的样子，念书还算用心，成绩却没拔过尖，总是在中端游走。这样下去，向晚也知道即便自己考到泽城，也不会是什么好的学校，到时候遇到清源会被嘲讽吧？

然后，济灵就是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那个高三的午后，离考试已经很近，向晚饭后想到前不久的模拟考搞砸了，心情糟到不想回宿舍午休。躺在草坪上，望着悠悠的蓝天，几个月后万一也是这种表现的话，大概就没法去泽城了。

在他睡到将醒未醒时，是一串靠近的脚步声催着向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正在他上方打量着他。等等，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哇，怪叔叔你好变态，居然穿高中生的衣服来扮嫩。”来人正是济灵，只是看起来除了穿上了高中制服，还年轻了许多。他没想向晚脱口而出的会是这句话，有些气恼，骑到他身上捂住他的嘴：“变态叔叔现在要把你脖子抹了，扔在这里，我看你怕不怕！”

济灵是听到向晚的愿望再次出现的，其实他一直都跟在向晚身边，只因契约之力太过微薄，无法现出实体。后来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向晚再次见证了济灵的神奇魔力——高考状元，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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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灵，你……”向晚背着大书包，在田间穿行，济灵大摇大摆走在前头，听到对方喊他，头也不回地迅速作答，“是神仙，上辈子欠的，杀人越货什么都能干。”

……“不是，我是想说你鞋带散了。”济灵拔下嘴里的狗尾巴草，对着脚上鞋子比划两下，鞋带顺从地打了个漂亮的结，而且还是狠狠地压实了两回。

算了，来路不明就来路不明吧，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这副幼稚的样子，大概真是那种还没修行到家的小神仙。一会见到清源，要怎么介绍这个无法解释的存在呢？还是就一笔带过，普通朋友而已，这样比较简单。

不知不觉中这片稻田走穿了，两人已经到了盘龙山一处山脚。一路背着盆剑兰，还真有点累。向晚放下包，坐在树荫下休息，济灵还伫立在田埂上眺望着远方。在这个角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们走过的田埂间，原来随地长满某种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突然好想睡觉啊，让我先，打个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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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第五章陌上发布于2021-12-01 14:40:58

第五章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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