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日,宗元白:两月来,三辱生书,书皆逾千言,意若相望仆以不对答引誉者。然仆诚过也。而生与吾文又十卷,噫!亦多矣。文多而书频,吾不对答而引誉,宜可自反。而来征不肯相见,亟拜亟问,其得终无辞乎?


凡生十卷之文,吾已略规之矣。吾性騃滞,多所未甚谕,安敢悬断是且非耶?书抵吾必曰周孔,周孔安可当也?拟人必于其伦,生以直躬见抵,宜无所谀,而不幸乃曰周孔吾,吾岂得无骇怪?且疑生悖乱浮诞,无所取幅尺,以故愈不对答。来柳州,见一刺史,即周孔之;今而去吾,道连而谒于潮,之二邦,又得二周孔;去之京师,京师显人为文词、立声名以千数,又宜得周孔千百。何吾生胸中扰扰焉多周孔哉!


吾虽少为文,不能自雕斫,引笔行墨,快意累累,意尽便止,亦何所师法?立言状物,未尝求过人,亦不能明辨生之才致。但见生用助字不当律令,唯以此奉答。所谓乎、欤、耶、哉、夫者,疑辞也;矣、耳、焉、也者,决辞也。今生则一之。宜考前闻人所使用,与吾言类且异,慎思之则一益也。庚桑子言藿蠋鹄卵者,吾取焉。道连而谒于潮,其卒可化乎?然世之求知音者,一遇其人,或为十数文,即务往京师,急日月,犯风雨,走谒门户,以冀苟得。今生年非甚少,而自荆来柳,自柳将道连而谒于潮,途远而深矣,则其志果有异乎?又状貌嶷然类丈夫,视端形直,心无歧径,其质气诚可也,独要谨充之尔。谨充之,则非吾独能,生勿怨。亟之二邦以取法,时思吾言,非固拒生者。孟子曰:“予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而已矣。”宗元白。

译文

二十五日,柳宗元敬白:两个月来,承蒙您三次来信,每次辩信都洋洋一千多字,您是有些埋怨我不回信称赞您吧。这确实轰我的过错。而您又寄给我十卷您的文章,噫,真是够多的。您给我看的文章较多,书信又频繁,我老是不回信称赞您,您应该刁再理我。没想到您向问我不肯相见的理由,多次拜访垂问,我哪能始终不说话呢?


您的十卷文章,我已大略看过一遍。我生性愚钝,有许多文字都没理解,又哪能妄断是非呢?您来信中总把我说成是周、孔一类人,周、孔二位,我哪敢承担起呢?划分人要以类而分,您是个直正坦荡的人,应该不是阿谀奉承,但您不幸把我比作周、孔等人,我哪能不感到震惊呢?我怀疑您胡言乱语,书信中无可取之处,所以就更不想回信。您来到柳州,见到一个刺史,就硬比作周、孔;现在离开我,路过连州,到潮州去拜访,在这两个地方,又得到二个周、孔;离开这些地方回到京城,京城中写文章有名气的人多以千计,这又是干百个周、孔,为什么您心中纷纷攘攘的那么多周、孔呢。

我虽然自小便写文章,但不刻意雕琢,行文运笔,意到笔到,意尽就止,又是取法准呢?我著文状物,也没想着一心要超过别人,因此也不能明辨您的才学。但是我看您所用的助词,不符合文法。我就据此来回答您。乎、欤、耶、哉、夫这五个字,表达的是疑问的语气;矣、耳、焉,也这四个词,表达的是肯定的语气。现在您却把它们混为一体。您应该考察一下前代名人怎么使用的,结合我所讲的同和不同处,认真地思考,就会有收获。庚桑子所讲的藿蝎鹄卵的话,我很赞同。您经过连州。到潮州拜访,最终又有什么收获呢?但是世上那些寻求知音的人,一遇到要找的人,有的人就拿着几十篇文章,一定要到京城,披星戴月,迎风冒雨,登门拜户,以求有所收获。现在您年纪也不是很小了,而且从荆州来到柳州,又从柳州途经连州到潮州拜访,路很远,您真的有什么不同的志向吗?您的形貌仪表堂堂,像个大丈夫,品行端正,心无邪念,品性确实不错,只是要小心谨慎。小心谨慎,这并非只有我才做得到,您不要埋怨。到连、潮二州学习,要时常记着我说的话,这并非我一定要拒绝您。孟子曾说过:“我不去直接进行教诲,也是教诲的一种方法啊。”柳宗元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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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古文阅读-复杜温夫书(柳宗元)发布于2021-06-21 22:5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