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儒王船山痛于满洲建虏之祸,反思历史,得出教训,认为中国对夷狄不必讲仁义,可以凌厉地惩罚,可以不择手段地攻击:

       中国之于狄,胁之不为不忠,乘之不为不义,迫以凌之不为不仁,狄之与禽无几也。伏羲氏作为网罟,以佃以渔,盖取诸《离》。离,明也,明于其义,是故可掩可杀,可诱可乘,以致养于人而远人害。岂与夫释氏之冥行,有所忍辱,无辱不忍,有所护生,无生不护者哉!


      中国之于夷狄,殄之不为不仁,欺之不为不信,斥其土,夺其资不为不义。苟与战而必败之也。殄之以全吾民之谓仁;欺以诚,行其所必恶之谓信;斥其土则以文教移其俗,夺其资以宽吾民之力之谓义。仁信以义,王伯之所以治天下匡人也。


      狄祸之中于郑、卫、齐、杞也百年,而其于晋尤不两立也。灭其族种,俘其君,于是乎尽春秋而冀、豫、 青、兖无狄患,垂至于七国而犹晏然。故若狄者,殄之而不为不仁,俘之而不为无礼,以谋胜之不为无信,乘其危而并之不为不义……

(《春秋家说》)



       人与人相于,信义而已矣;信义之施,人与人之相于而已矣;未闻以信义施之虎狼与蠭虿也。楚固祝融氏之苗裔,而周先王所封建者也。宋襄公奉信义以与楚盟,秉信义以与楚战,兵败身伤而为中国羞。于楚且然,况其与狄为徒,而螫嘬及人者乎!……夷狄者,歼之不为不仁,夺之不为不义,诱之不为不信。何也?信义者,人与人相于之道,非以施之非人者也。


       以帝王之惇信义也,三苗来格矣,舜必分北之;昆夷可事矣,文王必拒駾之;东夷既服矣,周公必兼并之;未尝恃硁硁以姑纵也。晋文公弃楚之小惠,败之于城濮,而春秋大之,宗周以安,宋、郑以全,所繇异于宋襄远矣。故曰:夷狄者,欺之而不为不信,杀之而不为不仁,夺之而不为不义者也。(《读通鉴论》)






       船山这里反复论待夷狄无须仁义,歼灭他们不为不仁。船山之意第一段是中国对于夷狄,胁持他们不为不忠,趁其危而击之不为不义,压迫欺凌他们不为不仁,因为夷狄与禽兽相差无几。大圣人伏羲网罟,以佃以渔,明于其义,则可掩可杀,可诱可乘,以养人而除人害,攘除夷狄而除华夏之害,岂同教说要兼爱众生,有所忍辱,什么耻辱都忍;有所护生,什么生类都去爱护呢?

      第二段是中国对于夷狄,歼灭他们不为不仁,欺诈他们不为不信,夺取他们的资产不为不义。如果和他们打仗,一定要打败他们。消灭他们,保全我们华夏的人民,这就是仁!诚心欺他,行其所必恶,就是信!纳其领土入我华夏版图,用文化教育给他们移风俗,夺取其资产以减轻我们人民的劳力就是义!

      第三段意思是狄祸中于郑、卫、齐、杞等国百年,而与晋国更是势不两立,所以晋灭狄国种族,俘虏其君主,使在春秋时代冀、豫、青州等北方地区无夷狄之患,至于战国七雄时代,亦安然无忧。所以对如夷狄者,消灭他们不为不仁,俘虏他们君主不为不礼,用计谋取胜不为不信,乘他们危难时兼并他们国家不为不义。


      第三段意思是狄祸中于郑、卫、齐、杞等国百年,而与晋国更是势不两立,所以晋灭狄国种族,俘虏其君主,使在春秋时代冀、豫、青州等北方地区无夷狄之患,至于战国七雄时代,亦安然无忧。所以对如夷狄者,消灭他们不为不仁,俘虏他们君主不为不礼,用计谋取胜不为不信,乘他们危难时兼并他们国家不为不义。


      第四段意思是人和人相处,无非信义二字,信义是人对人施与而已,没听说以信义对待虎狼蜂虿之辈。楚国是祝融氏后裔,亦属华夏,是周朝封的国,宋襄公秉持信义与楚斩战,兵败且为中国所羞,于楚都是这样,何况对夷狄?不小心就会反咬你的夷狄?戎狄豺狼,何以信义待之?夷狄者,歼灭他们不为不仁,夺取他们东西不为不义,诱算他们不为不信。为什么这么说,信义是人与人相处之道,未闻施与非人,夷狄非人也。

      第五段是船山从历史经验来说,古代的圣王,以仁义称,而对待夷狄,未如我们想象的那么温和。三苗来归服了,舜帝必要分化他们;昆夷可以作为仆从事奉周了,文王必要拒駾他们;东夷征服了,周公必要兼并他们。这些圣人未尝守硁硁之信而姑息夷狄。晋文公弃楚王小惠,败之于城濮,而春秋大之,周朝因此得安,异于宋襄公远矣。船山曰:“所恶于楚者,为其变夷也,而狄尤非我类也。非我类者不入我伦,殄之非不仁,乘之非不义。”之所以恶楚,因为楚是变夷,变于夷狄,而夷狄更非我族类,非我族类者和我们人的对待不同。消灭他们不为不仁,乘而击之不为不义。


      船山又在《读通鉴论》中批评驳斥西汉大臣萧望之对夷狄用春秋礼义曰:“萧望之曰:‘恩足以服孝子,谊足以动诸侯,故春秋大士匄之不伐丧。’遂欲辅匈奴之微弱,救其灾患,使贵中国之仁义,亦奚可哉?恩足以服孝子,非可以服夷狄者也;谊足以动诸侯,非可以动夷狄者也。梁武拯侯景于穷归,而死于台城;宋徽结女直于初起,而囚于五国。辅其弱而彊之,彊而弗可制也;救其患而安之,安而不可复摇也。汉之于匈奴,岂晋之于齐、均为昏姻盟会之友邦哉?望之之说春秋也,失之矣。”
      对待蛮狠贪残夷狄可以恩怀义动吗?仁义道德是对孝子,君子,诸侯,不是对夷狄。看看历史,梁武帝拯侯景于危难之时,好心收留他们,不可谓无恩,后却为侯景逼困,饿死于台城,宋徽宗结女真于初起之时,后却为女真俘虏,百般辱虐。这些夷狄大多忘恩反复,在他们弱的时候扶持他们,等他们强大了,就难以复制;救他们于灾患,等他们安定了,就难以再摇动他们。历史教训,不可不知,华夷大防,岂可不辨!
      对于傅介子用威胁手段斩杀楼兰王,王船山赞赏道:“楼兰王阳事汉而阴为匈奴间,傅介子奉诏以责而服罪。夷狄不知有耻,何惜于一服,未几而匈奴之使在其国矣。信其服而推诚以待之,必受其诈;疑其不服而兴大师以讨之,既劳师绝域以疲中国,且挟匈奴以相抗,兵挫于坚城之下,殆犹夫宋公之自衄于泓也。傅介子诱其主而斩之,以夺其魄,而寒匈奴之胆,讵不伟哉!”楼兰表面事汉,而暗地帮助匈奴,夷狄不知有耻,何惜一服?信其服而推诚以待之,必受他们欺诈,怀疑他们不服,而大兴师讨伐他们,又劳师动众,且挟匈奴之势对抗中国,不容易对付,傅介子诱其主而斩之,杀其王而震慑楼兰,亦夺匈奴之胆,真是做得好啊!

      王船山严华夷之辨,十分讲究正名,亦严厉批判明初君臣对蒙元的姑息。船山认为唐宋以后“乱日生而盗夷交起,盖暴行之殃民者浅,而邪说之殄民者深也。名之不正,邪说之所由生也。”因此他提到“蒙古之不仁而毒天下之生灵,亦如纣而已矣。而揆诸天地之义,率天下而禽之,亘古所未有也。洪武之治,以实论之,非贞观、建隆之不可企及者。所为卓绝古今,功轶于三代,拔人禽而昭苏之,名莫有丧焉。”以为“修其实以得其名者,君之道也;显其名以昭其实者,臣之职也。故汤忧口实而仲虺作诰,武末受命而周公赋《雅》,喻后志以靖民心,商、 周之王业光,而千秋之分义定。虽桀、纣以禹、汤明德之裔胤为天下君者,且显黜之,以夺其元后之尊,而正名之曰“独夫”, 无务包荒以疑天下之耳目,何赫赫也!”

      桀纣圣王之裔,且夺其元后之尊,名之曰独夫,蒙元之不仁,非但如纣,而又为夷狄猾夏,窃据中国百年,当更显黜之,名之曰夷虏窃国,然而明初君臣太让人失望了:“鄙哉青田、金华之为臣乎!始昧卷怀之义,后矜姑息之仁,徇流俗之浮言,悖光昭之大志,乃锡妥灌以美谥,奖余阙之怙终,列薛于祀典,假买的以侯封,犬豕厕于羲、农,匹雏混于三恪,褒飞廉之就戮,等张、许之孤忠,奖狐之昼奔,为纪侯之大去。其尤悖者,修《元史》以继《唐》、《宋》之书,存辽、金以仍脱脱之僭,使获麟之后,步后尘者为蜗诞之。顾区区以馘友谅,存士诚,侈荡定之勋,而掩其补天浴日之显功,不已陋与!”感叹:“弗望其为仲虺、周公也,使得如陆贾、班彪之知逆顺,扬涤除之鸿规,斥犬羊之腥闻,庶几哉?天下之视听清,万世之纲维定,又何至旋踵而陷弱宋之祸哉!天地闭,贤人隐,当利见在田之时,而括囊无誉,亦可伤也。”愿“后之君子,其有鉴于斯乎!” 

      青田就是刘基、金华就是宋濂,船山很鄙视他们,辅佐明太祖,不能正名,黜蒙元以明攘夷之义。反而尊蒙元为正朔以继唐宋之统,列忽必烈之主与羲农并祀,存辽金与宋并立,乱夷夏之防。对助虏,为虏效忠的汉奸屠夫被戮却等之为张巡、许远一样的忠臣,只重君臣,而不顾华夷之义。还封其宗孙为侯,待以三恪之礼。这里暗地里也批评了明太祖。使元之亡如无罪而亡,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之义没有了,甚至连推翻暴政之义都没了,对于陈友谅、张士诚等群雄的荡平却大力张扬,而没其反元复汉之显功,而太祖自称“取天下于群雄之手,非于元手”,这不是自己否定自己的驱虏之功吗?驱逐胡虏不比荡平群雄更伟大吗?这真是咄咄怪事!

      真是,不望其为仲虺、周公,使刘基、宋濂能如陆贾、班彪之知逆顺,宣扬荡除胡虏之伟业,声斥犬羊的恶名,也好啊,天下的视听清楚了,知道蒙元是个什么祸,是祸害中华的仇敌,是恶毒过于刘石的夷狄,万世之纲维定,案船山《黄书》曰:“华夏之於夷狄,骸窍均也,聚析均也,而不能绝乎夷狄。所以然者何也?人不自畛以绝物,则天维裂矣。华夏不自畛以绝夷,则地维裂矣。天地制人以畛,人不能自畛以绝其党,则人维裂矣。是故三维者,三极之大司也。”这个纲维就是华夷这个地维,地维定,人人都知华夷之辨,耻以夷狄为君,知戴非类之为无义,何至再次陷于弱宋之祸,亡于建虏满洲这个夷狄呢?华夷倒置,天地反覆,真是令人伤心啊!这是明初对蒙元姑息,尊蒙元为正统的恶果!史观不正,其害如此!史观影响风俗人心啊!船山因此叫后人以此为鉴,不要再尊元清为正统啊,当正名,名其为夷狄猾夏,夷狄窃国!

      王船山之言致意华夷者颇深,从物质上绝对地要攘夷,就是主动攻击夷狄亦无损于仁义,在精神上也要彻底否定胡朝,明天地华夷之义。


       在《读通鉴论》中,王船山也严厉批判宋濂。王船山称崔浩直笔书北魏鲜卑人的历史,对索虏的罪恶无所隐讳,有功人极:“于崔浩以史被杀,而重有感焉。浩以不周身之智,为索虏用,乃欲伸直笔于狼子野心之廷,以速其死,其愚固矣。然浩死而后世之史益秽,则浩存直笔于天壤,亦未可没也。直道之行于斯民者,五帝、三王之法也,圣人之教也,礼乐刑政之兴废,荒隅盗贼之缘起,皆于史乎征之,即有不典,而固可征也。若浩者,仕于魏而为魏史,然能存拓拔氏之所由来,详著其不可为君师之实,与其乘间以入中国之祸始,俾后之王者鉴而知惧,以制之于早,后世之士民知愧而不屑戴之为君,则浩之为功于人极者亦伟矣。”
      崔浩身为魏臣,而还能直书魏史,详细书写他们的由来,以明其不可为君,就是清楚他们乃腥膻夷狄之种,不可为中国之君,还有他们如何入寇并占领华夏之祸始,让光复后的君主引以为鉴,吸取教训,防之于早,以不重蹈昔日覆辙,再被夷狄入主,让后世的士民引以为耻,而不屑戴此夷狄丑类为君,所以崔浩是有功人极,有功于华夷之防。
      而宋濂和崔浩差远了:“宋濂中华之士,与闻君子之教,佐兴王以复中华者也,非有崔浩族诛之恐。而修蒙古之史,隐其恶,扬其美,其兴也,若列之汉、唐、宋开国之君而有余休;其亡也,则若无罪于天下而不幸以亡也。濓史成,而天下之直道永绝于人心矣。濂其能无愧于浩乎?浩以赤族而不恤,濂以曲徇虞集、危素而为蒙古掩其腥秽,使后王无所惩以厚其防,后人无所卫以洁其身。人之度量相越,有如此哉!后之作者,虽欲正之,无征而正之,濂之罪,延于终古矣。”
       宋濂是中华的士人,他不是蒙元之臣,他是读过圣贤书的,华夷之辨不是不知,他还是辅佐明太祖光复华夏的名臣,他没有崔浩直书会灭族之恐,然而宋濂修元史,让人大跌眼镜,他隐讳了蒙元很多罪恶,对蒙元的一些小恩小惠则多有溢美。让人感到蒙古的兴起,可以与汉唐宋并列而更有余美,而元之亡,好像无罪于天下而不幸灭亡的。宋濂的元史修成,史家直道是永远绝于人心,其毒其祸太深了!濂真是有愧于浩啊!崔浩不怕灭族之祸,而直书魏史,宋濂则为了曲徇其师虞集、危素而为蒙古掩盖他们的出身,肮脏罪恶,使后来君主不知教训而厚防于夷,后人不知自卫而洁其身,失节降夷,明末有很多士人失节降清虏,甚乃导虏以内侵,让船山很感慨,按元史笔法,元虏可主中国,则清虏亦可主中国,真是客观上培养了后世的汉奸,种下夷狄再次寇据华夏的恶果。因此船山说宋濂的罪,真是大,真是深,流毒久远。历史不正,则价值不正,价值不正,则是民族的灾祸。船山批判反思物质养胡,精神养胡之弊。承认元清,还给这些虏君立庙,就是精神养胡,其毒其祸更甚于物质养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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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明末大儒王船山:对待夷狄无须仁义,可以凌厉地惩罚攻击发布于2021-07-06 10:2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