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卦

坎为水

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经传释义】

坎卦的上下卦都是坎水。八纯卦都上下一体，只有坎卦加一个“习”字。“习”字有两层意思：一是练习，即“学而时习之”的“习”，指坎险难以涉越，指坎必须娴习谙练才行；一是重习，指上下卦都是坎，取重叠的意思。坎中一画就是乾阳，乾阳刚正，象征诚实而居中位，故说“有孚”。

一个阳爻在中位，象征心而元阳开通，故说“维心亨”。“心亨”也从乾卦的“元亨”而来。凭这而行险就诚孚而无不通达了，所以说“行有尚”。

彖辞：习坎，重险也。水流而不盈，行险而不是其信。“维心亨”，乃以刚中也。“行有尚”，往有功也。天险，不可升也；地险，山川丘陵也。王公设险以守其国，险之时用大矣哉！

“习坎”，习是重复的意思，坎指危险。危险不一，故说“重险”。习”字从“羽”从“白”，注释说鸟反复飞翔。鸟反复飞翔，能避开罗网的危险，所以坎卦说“习坎”，也取可以避开危险的意思。

坎水流淌不停，一边流淌一边前进，不见盈满。水随着月亮而盈虚，朝夕都有潮水，涨落有一定规律，从来不失时宜。二五两爻以乾为体，都坚实而在中位。中象征心，因为中实オ“有孚”，也因为中实オ亨通。

心的亨通是由于刚中，中位有刚心中就泰然，心中泰然精神就旺盛，精神旺盛就可以一往无前，成就事功，这样的行为是可嘉的。

天下事处顺境容易，处逆境难。孔子论仁，强调造次颠沛中的持守；《中庸》论道，推极到行于夷狄和患难。艰险的地方，没有相当的见识和定力的人不敢去，而鲁莽行动的人又极少成功。

八卦的品德美好而又多吉，只有坎卦象征险难而多凶。人们都把危险看得可怕，而坎卦竟然运用危险。天以危险而成就它的高明，地以危险而成就它的博厚，国家以危险而成就它的强大，危险的用处很大。知道危险的用处，就可以知道坎卦的用处了。

以这一卦比拟人事，《彖传》说“重险”，是为了说明危险不一。卦体上下虚而中间实，虚的是水，中间实的是土；同时虚处为四陷，而中实为诚孚。什么叫孚？就是以心相感通。人能以心相感通，他的心自然享通，所谓“忠信可涉波涛”，就是这个道理。

最初涉险的人，往往临险而却步，但是万里的风帆，客商频频行走而不惧怕；千重绝壑，樵夫徒步攀登而忘记了危险，因为他们习惯了，也熟练了。坎卦加一个“习”字，正是为了勉励人习惯和熟悉危险，而不要忽视它。

水的流动依时往来，从不违背时宜，这是它的信；水的运行注入河川，自然流通，这是它的功能。人都以为水性阴柔，却不知道水有刚中的品德；正因为刚中，所以亨通。

人如果执着于它的阴柔，一定会迁滞，这样怎么能亨通呢？又怎么能行动呢？知道它的刚中，通过练习而涉越它，就会把大川看得和平地一样而所向成功，就确实是可嘉可尚的了。

观察天的悬邈高远，它的危险不可攀登；观察地上的深山大泽，它们的危险各自不同；观察国家的雄关城防，它们的危险有必争的道理。说危险可以用，但有时也不可用；不是危险不可用，而是要用得合乎时宜。所以不说危险的用大，而说“险之时用大矣哉”。

以这一卦比拟国家，坎卦两个阳爻四个阴爻，其中二五爻两个君臣的位置，都陷在阴爻所象征的危险中。朝政亲乱，百姓心志嚣张，加上气候失去节度，五谷不丰登，正值天时和人事穷困的时候，因而成为坎险的世道。

内卦初爻为坎的开始，是国家初值险难，失道就凶了。三爻象征一个危险没有平定，另一个危险又到了，国家已经濒危了。二爻虽然秉有阳刚的品德而力求度过险难，无奈两个坎卦相连，陷溺已经太深，只能能有小的成效了。

外卦的六四以阴爻居阴位，处在重险多惧的位置，以“樽酒簋二”象征险难的重叠，属于国家危急存亡之际。上六与初爻互为首尾，初爻为险难的开始，上爻为险难的终结。初爻还可以说没有经历过，上爻则玩忽惯了，不可理喻了。

九五为卦主，以阳刚总揽一切，与九二相应。九二能操心虑患，日夜恭谨地辅佐九五君王，以拨正天下的混乱，平定国家的危难。这样上下相孚，治道才能亨通，前往才能有功，怎么能被险难吞没呢?

圣人对于坎险，勉励人去习练和熟悉它，告诚人警惕它的重复出现，于“流而不盈”说水的渊深，于行而有信检验人的诚信，这样坎险就可以涉越了。君子要“常德行，习教事”，就是这个道理。

天之所以高，地之所以厚，王公之所以立国，都是险的作用。如坎、睽、蹇卦，都不是理想的事，但圣人有时运用它们，所以都赞叹说“时用大矣哉”。这个道理不可以不知道。

通观全卦，前进固然有危险，但后退也有危险，叫做重险，是困上加困之象。彖辞说君子处于险难，爻辞说小人处于险难，以指示脱离险难的方法。处于险难而能动于心、忍于性的是君子，处于险难而失去节操的是小人。

虽然人生在世没有不遇到坎险的，但防止坎险也有一定的办法，所以彖辞首先勉励说习，继而警戒说孚，而最终肯定地说亨。就是说，水这种东西，流行才没有涨满盈溢的灾祸，而滞塞则必定盈溢。所以行险的人只要谨慎恐惧而不失信义，就能最终得到成功。

考察六爻的情状，同样处于险境，却各有吉凶。

初六象征涉险的开始，练习而没有精熟，于是陷入深坑，既不能自己涉越，外卦没有应援，所以凶险。

九二阳刚而得中，谋求而有所得，这样险难就不成其为险难，人虽然在险难中，亨通却在心中，所以说“未出中也”。

六三值两个坎相接，象征进入险难已经很深，本身又阴柔不正，无法出离险难，所以“终无功”。

六四虽然怀着忠贞的心，但器量狭隘，自然缺乏救险的能力，只有祈祷鬼神，上承九五阳刚而得以脱险，所以说“刚柔际也”。

九五阳刚中正，高居君位，为全卦的主爻，《彖传》所谓“水流而不盈”，只有五爻足以承当。水的好处在于平，能平，险难就不成其为险难，所以说“无咎”。

上六居坎的极位，坎为狱，象征陷于险难而进入了监狱。初爻的失道还有可原谅，上爻的失道不可原谅。用三年的关押来惩处，希望它悔改，所以有三年凶险。

人的涉世像坎水的流动一样，时时都有险难，处处都有缺陷。庸人处于坎险中，举步就是荆棘；君子行走在坎险中，令人生畏的路也会成为康庄大道。因为君子习惯而谙练，而庸人生疏，这就是坎为什么以习为贵。

象辞：水洊至，习坎，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

坎为水，水性本来最平，可以作为平的准则，所以坎为通，为平，为中实的诚信。洊，重袭的意思。就雷说洊，是因为声音相续；就水说洊，是因为水流相续。

常指终始如一，习指一再不止。君子效法水的洊而日日更新自己的品德，效法坎的习而不厌倦教导，使品德有恒不变，教导因为练习而不停止。

内卦三爻为自己，用来修养自己；外卦三爻为他人，用来教导他人。修明已成的方面，勉励未成的方面，君子平定险难的功用就在这里。

【一辞多断】

问征战：有敌兵频繁侵袭之象，应该时刻防备。

问功名：有逐步升腾之象。

问营商：财如流水，源源而来，商运亨通，可以持久而盛大。 

问家宅：住宅外北面必定有坑陷，泉流不息。坎卦于十二辰在子，子上值虚危二宿，危主盖屋，恐怕邻居有修造房屋，以致影响此宅风水。

问疾病：防是水泻的病症，很久没有痊愈，应该取“樽酒簋二”的意思加以祷告。

问婚嫁：必定是亲上加亲，有重复联姻之象。

问胎孕：生男孩。

初六：习坎，入于坎窞（dàn），凶。

象辞：习坎入坎，失道凶也。

【经传释义】

习是重复和惯习的意思，窞是坎中小穴。初爻是一卦的开始，也是坎险的开始。《列子》说:有人滨河而居，习于水性，勇于泅水。即所谓“善泅者不溺”。

初爻练习得不够精熟，所以无法出离坎险，反而“入于坎窞”。窞是小坎，入于小坎就会越陷越深而难以脱险，所以凶。

《象传》说“习坎入坎”，指习坎本来是为了出坎，入坎不是由于习坎，而是由于习坎失去了正道，所以说“失道凶”。

【一辞多断】

问征战：虽有设计或埋伏，却因而陷入了敌人的老计谋，这是凶险的做法。

问功名：有侥幸求名而反遭侮辱之象，无益而有害。

问经商：因为贩货失利而转运到别处，到货后市面更小，无法销售。

问疾病：求医治病，医治不得法，病症更加危险。

问婚姻：恐怕陷入骗局，一定不是明媒正娶。

问胎孕：防生产有危难。

九二：坎有险，求小得。

象辞：“求小得”，未出中也。

【经传释义】

上坎为穴，下坎为险。“有险”指前后左右都是危险。九二以一个阳爻陷在两个阴爻中，又没有应援，固然不能一下子出离坎险，但因为它有刚中的品德，能够坚忍地困守，这样就算赶不上五爻的不盈而平，也可以免于灾咎；而不停地谋求，也不至于得不到一点好处，所以说“求小得”。

《象传》说“未出中也”，可知亨通就在其中。

【一辞多断】

问征战：可以暗中挖通隧道，用来袭击敌营，虽然无法取得大捷，但一定有小的胜利。

问经商：小利可以谋求。

问功名：小试一下，必定有利。

问家宅：宅外恐怕有河岸崩塌，应该加以修治。

问疾病：一定是疮疡等症，请医生治疗，应当小有疗效，难以期望完全康复。

问胎孕：生男孩。

六三：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

象辞：“来之坎坎”，终无功也。

【经传释义】

六三以阴爻居阳位，不中不正，オ干柔弱而志气刚强，在两个坎体之间而全无应援。要涉越险难而前行，有上卦坎险的阻止；要避险而去别处，又有下卦坎险的阻拦。

本位既不能安居，前后左右又无不是坎险，所以说“来之坎坎”。枕，止的意思，安的意思，指暂且休息，虽然一时无法脱险，却也不至于陷溺得更深。倘若不肯休息而勉强力争，必定“入于坎”，那样就无法挽救了。

窞，《说文解字》说是坎中的小坎，虞翻说是坎中的小穴。初三两爻都属阴，象征空穴，所以都称窞。《象传》说“终无功也”，指豪杰从来都是从困苦中磨砺而成的，坎险足以困厄人，也同样足以成就人。如果遇到坎险而只知道荷且偷安，就失去坎险的时用了，所以说“终无功”。

另外，“险且枕”，费直古文易作“检且沉”。检是检押，指筑堤防水。沉，川祭的名称。《礼记》说“祭川沉”，指分裂牲体祭祀河川。

治水只有顺着水性加以引导才行，倘若只用堤防，那么水势就会越壅越猛，一旦冲决堤岸，损失就更大了，这样即使沉牺牲祭祀，又有什么用呢？所以爻辞以“勿用”来戒止，《象传》以“无功”来解释。这又是一种说法，似乎比训“枕”为安为止，义理更为精当。

【一辞多断】

问征战：卦象象征营垒的四面都临坎险，进退两难。应该枕着戈矛暂时休息，以等待援军。

问经商：观察爻象，是海运生意；船在航行中受到阻碍，应该人港，暂时静心等候。

问功名：从爻象看，正值万般困厄，是“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时候。目前不成功，以后可以实现愿望。

问家宅：住宅水法错乱，有杀气，多凶险。屋北有一个坎窞（dan），应该赶快填满。

问婚嫁：坎为男，象征男家求婚。爻辞说“勿用”，一定不成。

问胎孕：生男孩。

六四：樽酒簋（gui）贰，用缶（fou）， 纳约自牖（yǒu），终无咎。

象辞：“樽酒簋贰”，刚柔际也。

【经传释义】

樽是酒樽，簋是盛黍稷器物，贰即副。礼有副樽，《周礼》说大祭三副，中祭两副，小祭一副，指从三副酒樽开始增加。缶又叫盎，是瓦器。

六四爻辰在丑，丑上值斗宿，可以斟，象征樽；又有建星，形状像簋；建星上有弁星，形状也像簋，所以六四取这样的形象。

约，俭约的意思。用“贰”来体现礼的隆重，用缶来注明所用的节俭。牖，屋中的通明处。坎为纳。《诗?采苹》说“于以莫之，宗室牖下”，“纳约自牖”就取这个意思。

六四以阴爻处阴位，本来容易有灾咎，而四爻能以“樽酒簋二”这样的俭约，而从窗牖纳入，既可以献给王公，也可以祭祀宗庙，所以最终得以“无咎”。

《象传》说“刚柔际也”，指上下两卦两个刚爻说柔之际。两个坎相重叠，樽簋的成副，体现了祭仪的庄重，意思是说处在刚柔之交，能以樽簋自牖纳入，也足以昭示它的虔诚，所以说“无咎”。

【一辞多断】

 问征战：行军以粮饷为重，即所谓 “足兵首在足食”。“纳约自牖”，窗牖不是纳入食物的地方，犹如说应该暗中运饷，以防敌兵劫夺。

问经商：坎为酒，想来属于造酒业。

问功名：想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宴乐嘉宾，可喜可贺。

问疾病：应该祈祷。

问婚姻：吉。

九五：坎不盈。祗（zhi）既平，无咎。

象辞：“坎不盈”，中未大也。

【经传释义】

九五以阳爻居阳位，得中得正，为坎卦的主爻。《彖传》所谓“水流而不盈”，只有九五足以承当。水的品德是平，平了危险就不成危险了。

“既平”指刚好得平。坎为穴，穴中的水不是盈就是平，盈则泛滥横流，有冲决的忧患。天下事多数是由盈满招致灾祸，水也是这样，只因为不盈而平オ“无咎”。

《象传》说“中未大也”，大犹如满，水流不大才能平稳而没有危险，否则大水造成灾害，又有什么可取呢?

坎险之类危险处本来不好，五爻的“不盈”虽然属于善处险境，但也只说“无咎”罢了，不足以称吉。

【一辞多断】

问征战：为将之道，最忌仗恃功劳而骄傲，以致众人心中不平，是自取失败之道，即使孙武和吴起再生也无法成功。

问经商：不贪一时的和意外的利益，一定要酌量物价的平衡而作长久打算，属于善于作生意的人。

问功名：名誉和地位不高。

问时运：“满招损，谦受益”，可以终身吟诵。

问家宅：宅外有一小片地，水流清浅；又有一个平坡，风景很好。无害。

问婚姻：两家门户相当，吉。

上六：系用徽纆（huī mò），寘（zhì）于丛棘，三岁不得，凶。

象辞：上六失道，凶三岁也。

【经传释义】

上六以阴爻居阴位，象征居坎险的终极而不知悔悟。初爻的失道，还可以说是由于没有经验，上爻的失道则属于玩忽惯了，不可理喻了，只好绳之以法。

坎为罪，为狱，为丛棘。“徽纆”是绳索，“丛棘”是监狱的墙。用徽纆捆缚，放在丛棘当中，是为了治罪而使人悔悟。

坎为三岁，所以禁锢三年，即法律所谓“上罪三年而舍”。三年后悔过迁善，就返回正道了；如果三年还不改，就将终身失道了，所以《象传》说失道凶。

圣人对恶的惩处，开始是加以严惩，最终必定要宽宥，对于长久不改悔的，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由此可知，圣人是不轻易放弃人的。

【一辞多断】

 问征战：有劳军队去远方征伐，很久也不归来的忧虑。

问营商：想是采办蚕丝生意，三年后才可以获利。

问功名：恐怕有意外灾难，不但功名不成，还要防止牢狱之灾。凶。

问婚姻：红丝系足，婚姻是前生注定的，但良缘还没到，要等待三年才能成就。

问胎孕：得儿子将迟晚。

问家宅：住宅不知为什么荒废了，墙围到处生长藤蔓，应该加以修葺。以前住的人不利，以后住的人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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