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茂：基层官员谈灰色收入 扯资治通鉴132

 

卓茂是个官二代+学霸，爷爷、父亲都是部级高官，自己又是太学优秀毕业生（究极师法，称为通儒），但他出了名的好脾气。

 

西汉末年，卓茂在丞相府当科长时，有一次坐马车出门。有人拦住他，非说那匹拉车的马是自己的。卓茂了解情况后，知道对方认错了马，但依然把马给了对方，说“哪天找到你的马了，记得把我的马还给我”。后来，那人果然找到了自己的马，然后亲自登门还马，向卓茂赔礼道歉。

 

（时尝出行，有人认其马。茂问曰：“子亡马几何时？”对曰：“月余日矣。”茂有马数年，心知其谬，嘿解与之，挽车而去，顾曰：“若非公马，幸至丞相府归我。”他日，马主别得亡者，乃诸府送马，叩头谢之。）

 

这好脾气，也就称帝前的王莽有得一拼。

 

后来，卓茂到地方任职，当密县（今河南新密）县令，又是个出了名的好脾气的一把手。

 

西汉以来，尤其是王莽执政时期，法律之严密繁苛到了极致，不管干部还是百姓，都深受其害，动辄得咎（愁法禁烦苛，不得举手）。当然，百姓是最大的受害者，因为官员会把损失和伤害转嫁给老百姓（详见《王莽：害人的好政策》）。

 

但卓茂是个例外，因为他不爱讲法律，爱讲道理。

 

 

有一次，一个老百姓来告状，举报当地某派出所所长（亭长）受贿，收了自己几袋米、几斤肉。

 

（民尝有言部亭长受其米肉遗者。）

 

卓茂：这些米和肉，是他勒索你的，还是你主动送的？

 

（茂曰：亭长为从汝求乎，为汝有事嘱之而受乎，将平居自以恩意遗之乎？）

 

老百姓：我主动送的。

 

（民曰：往遗之耳。）

 

卓茂：那你还告个什么状？

 

（茂曰：遗之而受，何故言邪？）

 

老百姓：我听说好的政府，就是要让老百姓不害怕官员，官员不敢拿老百姓的东西。虽然是我主动送的，但我是因为害怕他，才送礼讨好他。他收了我的礼，就是受贿。所以，我来告他。

 

（民曰：窃闻贤明之君，使民不畏吏，吏不取民。今我畏吏，是以遗之；吏既卒受，故来言耳。）

 

卓茂：你还真是个刁民。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知道互相尊重。你真当自己是个外星人呀。官员当然不能勒索百姓，但那个所长我了解，是个好官。你逢年过节拎点东西去看望一下，也算符合礼节。

 

（茂曰：汝为敝民矣！凡人所以群居不乱，异于禽兽者，以有仁爱礼义，知相敬事也。汝独不欲修之，宁能高飞远走，不在人间邪！吏顾不当乘威力强请求耳。亭长素善吏，岁时遗之，礼也。）

 

老百姓：照你这么说，那法律为什么禁止官员收礼？

 

（民曰：苟如此，律何故禁之？）

 

卓茂笑着说：法律是惩治罪行的，礼节则要顺应人情。我为啥和你讲礼节？因为我如果和你讲法律，你们家就没有无罪之人，轻则拘留，重则杀头。你回家好好琢磨琢磨吧。

（茂笑曰：律设大法，礼顺人情。今我以礼教汝，汝必无怨恶；以律治汝，汝何所措其手足乎！一门之内，小者可论，大者可杀也。且归念之。）

 

这就是卓茂，汉代官场的另类。

 

所以，他刚当密县县令时，从上到下都看不起他。群众当他是个笑话（吏民笑之），同事当他是个傻叉（邻城闻者皆蚩其不能）；领导更不放心，直接又委派了一个密县县令来看着他（河南郡为置守令）。

 

卓茂无所谓，该干嘛干嘛（茂不为嫌，治事自若）。

 

因为，他虽然好脾气，但不是老好人。他不装叉、不较劲，不讨好、不放弃。

 

几年后，密县成为西汉的模范县，百姓安居乐业，官员爱岗敬业，经济社会健康发展。

 

（数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遗。）

 

卓茂的好脾气，其实是一种人性化的、非常务实的治理理念。

 

刘秀称帝后，非常需要这种润滑剂型官员。因为他要的不仅是开疆拓土，还有长治久安。

 

 

 

提拔卓茂，首先是为了争取官心。

 

卓茂代表的是广大的前朝官员（西汉、王莽、更始政权），这个时代最主流的社会精英。有了他们，刘秀的东汉政权才能发展壮大。有人说，刘秀提拔卓茂和当年燕昭王千金市骨是一个道理（详见《和领导提升职加薪，他是教科书》）。

 

提拔卓茂，也是为了争取民心。

 

刘秀通过提拔卓茂告诉全世界：我的新政权就是要踏踏实实为广大干部群众谋福利的，不喊口号，不做表面文章。

 

当然，提拔卓茂，刘秀还有一个无法摆到桌面的理由：压制日益膨胀的开国功臣们。

 

这帮大爷，实在让刘秀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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