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1544——在错误的时机做正确的事

原文：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中太元五年（公元380年）

朝廷以秦兵之退为谢安、桓冲之功，拜安卫将军，与冲皆开府仪同三司。

秦王坚召阳平公融为侍中、中书监、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以征南大将军、守尚书令长乐公丕为都督关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冀州牧。坚以诸氐种类繁滋，秋，七月，分三原、九嵕、武都、汧、雍氐十五万户，使诸宗亲各领之，散居方镇，如古诸侯。长乐公丕领氐三千户，以仇池氐酋射声校尉杨膺为征东左司马，九嵕氐酋长水校尉齐午为右司马，各领一千五百户，为长乐世卿。长乐国郎中令略阳垣敞为录事参军，侍讲扶风韦干为参军事，申绍为别驾。膺，丕之妃兄也；午，膺之妻父也。八月，分幽州置平州，以石越为平州刺史，镇龙城。中书令梁谠为幽州刺史，镇蓟城。抚军将军毛兴为都督河、秦二州诸军事、河州刺史，镇枹罕。长水校尉王腾为并州刺史，镇晋阳。河、并二州各配氐户三千。兴、腾并苻氏婚姻，氐之崇望也。平原公晖为都督豫、洛、荆、南兗、东豫、扬六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豫州牧，镇洛阳。移洛州刺史治丰阳。以巨鹿公睿为雍州刺史，镇蒲阪。各配氐户三千二百。

坚送丕至灞上，诸氐别其父兄，皆恸哭，哀感路人。赵整因侍宴，援琴而歌曰：“阿得脂，阿得脂，博劳舅父是仇绥，尾长翼短不能飞。远徙种人留鲜卑，一旦缓急当语谁！”坚笑而不纳。

柏杨白话版：380年（晋·太元五年）

　　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政府认为前秦帝国大军撤退，是国务院执行长（尚书仆射）谢安和车骑将军、荆州（州政府设上明【湖北省松滋县西北】）州长桓冲的功劳。加授谢安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跟桓冲全都开府仪同三司（此指盱眙胜利，参考去年【三七九年】六月；但襄阳、魏兴两大重镇失守，死人无数，却不见惩罚）。

　　前秦帝国天王苻坚征召阳平公苻融当高级咨询官（侍中）、立法院总立法长（中书监）、全国各军区总司令长官（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京畿总卫戍司令（司隶校尉）、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征调征南大将军、代理国务院总理（守尚书令）、长乐公苻丕，当关东军区司令长官（都督关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冀州（州政府设邺城）全权州长（牧）。

　　苻坚因氐民族增加迅速，人口渐多。秋季，七月，把三原（陕西省三原县）、九嵕（音zōng，陕西省礼泉县北）、武都（甘肃省成县）、汧县（陕西省陇县）、雍城（陕西省凤翔县）等地的氐民族十五万户人家，各由他们的酋长或族长率领，分别前往全国各军区定居，仿效古代帝王的封建制度。长乐公苻丕统御氐人三千户，命仇池（甘肃省西和县南）氐部落酋长、射击兵团指挥官（射声校尉）杨膺当征东大将军府左军政官（征东左司马），九嵕氐部落酋长、外籍兵团指挥官（长水校尉）齐午当右军政官（右司马），每人领导一千五百户，当长乐国（河北省冀县）的世袭官职。命长乐国王府禁卫官司令（郎中令）、略阳郡（甘肃省天水县东）人垣敞当机要军事参议官（录事参军）；皇家助教（侍讲）扶风郡（陕西省眉县）人韦幹当军事参议官（参军事）；申绍当总务官（别驾）。杨膺，是苻丕妻子的老哥。齐午，是杨膺的岳父。

　　八月，分割幽州，设置平州（辽宁省），命骑兵指挥官（屯骑校尉）石越当平州州长，镇守龙城（辽宁省朝阳市）；命立法院最高立法长（中书令）梁谠当幽州（河北省北部）州长，镇守蓟县（北京市）；抚军将军毛兴当河秦军区司令长官（都督河秦二州诸军事）、河州（甘肃省洮水流域）州长，镇守枹罕（甘肃省临夏市）；外籍兵团指挥官王腾当并州（山西省中部）州长，镇守晋阳（山西省太原市）；河州及并州，各分配氐民族三千户人家。毛兴、王腾跟苻家有婚姻关系，在氐民族中有很高的声望。又任命平原公苻晖当豫洛荆南兖东豫阳军区司令长官（都督豫、洛、荆、南兖【州政府设湖陆·山东省鱼台县东南】、东豫【州政府设许昌·河南省许昌市东。本年十二月才置东豫州】、阳【应是扬州·州政府设下邳】六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豫州全权州长（牧），镇守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原豫州治许昌）。命洛州州长移治丰阳（陕西省山阳县。原洛州治洛阳）。又命钜鹿公苻叡当雍州（州政府设蒲坂【山西省永济县】）州长。每人都配属氐民族三千二百户。

苻坚在灞上（陕西省西安市东灞河畔）给苻丕饯行，随同苻丕出发的氐人跟他们的父兄家人分别，忍不住失声恸哭，一片悲苦，连经过那里的旅客，都被感动。赵整因陪坐在旁，一面弹琴，一面歌唱：“阿得脂，阿得脂（有音无意），伯劳（鸟名）的舅爹是仇绥（“仇绥”不知是什么），尾巴长，翅膀短，不能飞。把同种的氐人放逐到远方，却留下异族鲜卑，一旦有急难，你可依靠谁！”苻坚了解歌意，但只笑笑，并不采纳。

读书笔记：时机很重要，正确的事，要在正确的时机做，否则反而成为错误。苻坚之所以坚定地把氐民族分散到全国各处驻守，大概是认为灭东晋，一统天下已经指日可待，不必在防范其他民族反叛的风险。而正是这种骄傲的态度，造成了局势的大逆转。

    柏杨：苻坚把他所属的氐民族分派到全国各重要军区，是一项大战略计划。氐民族是北方各族中人口最少的民族（羯人只是匈奴民族的一支），要想管理占绝对多数的非氐民族，唯一的方法是控制枢纽地带。十七世纪满洲人在中国建立清王朝政府后，把八旗兵团分别派到各地驻防，意义正是如此。我们不认为满洲人一定效法苻坚，但爱新觉罗家族对中国历史至为熟悉。所以，满洲人的驻防制度，极有可能来自于苻坚的启示。

然而，这是一个难以公开宣扬的秘密谋略，所以苻坚对任何反对，都一笑置之，智者的寂寞，往往如此。问题在于这个大战略实施得略略嫌早，在条件还没有成熟时提前执行。提前并不是不可以，如果没有肥水之败（参考三八三年十一月），这个大战略将产生八旗驻防制度的功效，使全国安定。但肥水之败使这个早产的大战略产生致命的后遗症：京畿所在地自己的种族氐人已经挖空，非氐民族——尤其是鲜卑人，布满城内城外，以致国本动摇，帝国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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