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六国合纵成空谈

秦，后世永远无法绕开的一个帝国，它为什么能一统天下，六国为什么又不能合纵抵抗？这些疑问值得后世永远思考。我不想把话题展开过多，只就六国为什么不能合纵提出一些浅见，以供大家批评。

从统一战争的时间来看，自公元前233年韩国请为藩臣至齐国亡，合计13年。这场战争非常迅速，犹如时机一到瓜熟蒂落。短短十余年时间，六国便逐个破灭。

自战国以来，各国征战，大吃小强并弱，天下一统似乎是大势所趋。秦最终在这场统一战争中获胜，绝不是偶然。短短十年间完成统一主要得力于自秦孝公以来百十年的经营，特别是秦昭王时期，战国逐渐形成秦一强独大，而六国并弱，所以在秦始皇时期，统一便变得自然而然。我们暂只分析韩国与燕国的表现，来看看他们是如何面对这个滚滚大势。

公元前246年，“韩欲疲秦人，使无东伐，乃使水工郑国为间于秦，凿泾水自仲山为渠，并北山，东注洛。”韩国希望疲敝秦国，使秦无力东伐，于是派遣水工郑国（人名）到秦国当间谍，帮助开凿水渠。开凿水渠以疲敝敌国，这个想法是多么可笑！

假使韩国的目的达成，也只能帮助自己多延续数年而已，接下来仍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真实的历史不仅没有让韩国“美梦成真”，反而帮助秦国建设水利项目，灌溉关中土地，间接为秦国的统一战争提供物质基础。

[不知是谁为韩国出了这个馊主意，着实该打！想想韩非初见秦时的说辞，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对比之下，真要让人感概“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公元前227年，燕太子丹使荆轲刺秦王，“以为诚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则大善矣；则不可，则因而刺杀之。彼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乱，则君臣相疑，以其间，诸侯得合从，其破秦必矣。”荆轲刺秦，仿曹沫劫持齐桓公，让其归还侵占的土地。如果不秦王执意不归还土地，则将其刺杀，如此秦国内必将大乱。

假使荆轲成功劫持秦王，是否能如燕太子丹所愿？在我看来，这无疑痴人说梦。以荆轲一人之力，挟持秦王而要挟“悉反诸侯侵地”，行得通否？想当然的认为仿曹沫劫齐桓公的例子，而不知“此时非彼时”。若果真刺杀了秦王，能否造成秦国大乱，这也是存在疑问的，至少这不是必然结果。例如秦武王在伐东周后举鼎折胫而暴亡，秦内部虽然发生了政治斗争，但并未出现大乱。所以在我看来，燕太子丹的计划是建立在想象之上，缺乏可行性。

综上所讲，韩、燕的做法是“舍本而逐末”，不务自强而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由强转弱上，其想法是天真的，思想是幼稚的，结果是可悲的。

其实六国已至强弩之末，即使提出富国强兵的可行计划，也难阻止秦国东伐，因为历史不会再给他们时间，时间已被他们挥霍一空。从这方面来看，把秦统一七国认为是大势所趋也未为不可。所以无论是疲秦的馊主意还是刺秦的扯淡计划，只是“无力为之而强为之”，他们已没有更好的选择。

自范睢提出“远交近攻”，秦便远交齐楚，逐步蚕食三晋之地，秦国东出已成必然之势。三晋作为楚、燕、齐阻止秦国东进的屏障，但它们并未能理解这种唇亡齿寒的关系。我们仅以公元前260年的长平之战及前258年秦围邯郸作为分析点，讨论赵国面临即将灭国的绝境，其余五国又是持何种态度来看待这个问题。

秦与赵相持于长平之时，魏国内部就此展开讨论，朝中大夫皆以为当坐山观虎斗，其理由就是“秦国战胜赵国，我们也趁势屈服；秦国输了，我们就趁势攻击。”孔子的六世孙子顺提出了相反意见，认为“祸将及矣”。不过众人却执意认为“纵其胜赵，于我何损？邻之羞，国之福也。”

唇亡齿寒在此时变成“邻之羞，国之福”，可见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长平之战后，秦围攻邯郸，魏国前往救援赵国，但晋鄙到达赵国边境，却迫于秦国警告，屯兵不动，最后还是魏信陵君擅自盗符救赵，才挽救赵国灭亡的境地。

战国七雄，韩与燕最弱。秦东出的第一阻碍是魏国，而秦取得河西之地后，第一阻碍变成了韩国。经过秦惠文王后期及秦武王时期，韩国已经被秦国打的服服帖帖，面对秦与东方各国的合纵联盟，它就是一棵墙头草。六国合纵抗秦，他被动参与；当秦东进时，它又依附于秦。

力量的弱小，注定他不可能彻底断绝与秦国的苟且关系，只能成为强国的政治附属品。长平之战的起因就是韩国把烫手的山芋扔给赵国，长平之战赵国大败后，秦继而围攻邯郸，韩国怎敢全力救赵？地缘政治注定韩国只能成为墙头草，风吹两面倒，因为它力量太弱。

长平之战和邯郸之围，在《通鉴》中没有看到燕国救赵的记载，恰恰相反，在公元前250年，燕国忘却赵国这个昔日盟友，认为长平之战后，赵国中无人，可以趁机捞点便宜。燕国上下“群臣皆以为可”，于是决定出兵伐赵。

“很可惜”对燕国来说，这场战争以燕国的失败告终。在这时我除了看到燕国的贪婪与弱小，还看到了燕国上下“居危不思危”的短视。

公元前278年，秦将白起率军深入楚国腹地，攻下楚国鄢、郢，重创楚军主力。国都被攻陷，这对楚国是极大打击，此后被迫东迁避祸。楚国也走出战国老二的地位，彻底与其余五国沦为二流国家。

当秦围赵邯郸，赵平原君到楚国游说楚王时，“与楚王言合纵之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决。”赵平原君派人到楚国求援，言合纵之利害关系，但却迟迟得不到楚王的抉择。楚王看来，他不希望介入这场战争，害怕引火上身，但若赵国一旦灭亡，其局面也非他所愿。最终在毛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胁迫中（其实我不太相信毛遂敢胁迫楚王），才不甘不愿的参与到救赵行动。

公元前284年，燕合秦、韩、魏、赵伐齐，在乐毅的带领下，齐几乎灭亡，直到公元前279年，田单大败燕军，齐才得以复国。经此之后，齐国彻底沦为二流国家。从实力上看，虽然距离秦围邯郸已二十多年过去了，但齐国恐怕仍不具备救赵的实力。

更为重要的是三晋作为屏障，齐与秦东西相隔，从来都没有直接冲突，也感受不到秦国的直接威胁。所以对齐国看来，与其对抗秦国，还不如隔岸观火。从后来秦灭五国来看，“后胜相齐，多受秦间金。宾客入秦，秦又多与金。客皆为反间，劝王朝秦，不修攻战之备，不助五国攻秦，秦以故得灭五国。”

齐国不与五国施以援手，看似是秦之反间计得以成功，恐怕与齐的“隔岸观火”国策更为相关。我们今天看来自然是齐国的“失策”，可以尽情抨击齐的短视，但恐怕也与齐无能为力有关。

从上述分析看来，六国合纵何其难，虽然大家都知道唯有合纵才能抗秦，但在实际的决策中，却各有“小算盘”。十九世纪英国首相帕麦斯顿曾说：“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利益的不一致让六国合纵很快被瓦解，它们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唯有各自的利益。

我们以《战国策》里面的一段话结束此篇：

秦惠王谓寒泉子曰：“苏秦欺寡人，欲以一人之智反覆东山之君，从以欺秦.赵固负其众，故先使苏秦以币帛约乎诸侯，诸侯不可一，犹连鸡之不能俱止于栖之明矣。……”

连鸡之不能俱止于栖，明明白白，确确实实，无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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