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的幸福？（读庄子-10）

一、笔者译文：

庄子到楚国去，看到一颗空荡荡的死人骷髅，早已坏朽干枯，但还能看出是死人头的样子。庄子就用马鞭杆，敲了敲问它：“先生是由于贪图享乐、放纵情欲，丧失养生之理而成为这样的呢？还是遭遇亡国之事，为斧钺诛杀而至于此呢？抑或是你作了什么亏心恶事，怕给父母、妻子留下耻辱而自杀的呢？还是因为饥寒交迫，饥饿受冻而死呢？或者，是你年事已高，寿终正寝呢？”说完，拿过骷髅就垫在头下，卧枕而睡。

半夜，骷髅在梦里对他悦，“听您的言谈，好象是位善辩之士；不过，你所说的那些事，都是活人的累赘负担，死人则没有这些。您愿意听听死人的快乐吗？”庄子说：“好啊，好啊。”骷髅说：“死人，上不用面君，下无需对臣，也没有一年到头、没完没了的操心劳累之事；寿比天地日月，何其纵情自在、快意逍遥？即便是一个皇帝，也比不了呢！”庄子不信：“我让生死之神恢复你的人形，复活你的骨肉肌肤，还让你回到父母、妻子、街坊朋友的圈子里，回到人类知识的世界里，你愿意吗？”骷髅深深地皱起眉头，现出愁苦的样子说：“这比皇帝都美的大自在，我怎么丢得下，而再去受人间之苦呢？”

二、笔者评析：

 1、关于庄子，笔者也是一言难尽；可说不可说，不可说可说；庄子曾经对鲁哀公说：你们鲁国以儒而闻名，可未必有几个真儒士！鲁哀公不信，说：鲁国是儒家的大本营，身穿儒服的人，满大街都是，怎么会没有几个真儒士呢？庄子他出了个主意，验证一下：凡是身穿儒服而不通达儒家大道的，就处以死刑！哪知五天之后，所有身穿儒服的人，几乎一夜消失；全国上下，只有一个人，敢穿着儒服来公门办差。这一则故事，则出现在外篇《田子方》，而这又说明了什么呢？说明《庄子》的智慧，已经近乎通达了“生死大事”。然而，尽管我们大家的圈子里，信佛、崇儒、向道的很多很多，喜欢庄子的“庄粉”也是很多很多，但在庄门之内，能打通生死的人，在哪里呢？

2、这一段，节选自《庄子-至乐》；同样在这一篇中，也有庄子“鼓盆而歌”的故事，庄子妻子亡故了 ，庄子却敲着瓦盆大声唱歌，以长歌相送。庄子在这里，就提出了著名的“本无生”的观点：“非徒无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而本无气”。我们看：按照这一句中的意趣：庄子的境界已经非常接近佛家的“无生忍”，非常类似阿罗汉的意趣。但是呢，又与儒家的“理、气”之学，有着本质的不同。

3、《至乐》之意，就是极乐，就是人世间最理想的快乐与幸福。我们看，这又和佛家净土的“极乐”，几乎是异曲同工。这个时候我们看前面的《逍遥游》，便可见：庄子的“逍遥”，是建立在超越生死基础上的逍遥；生死关不破，所谓的“自在”和“逍遥”都是暂时和虚假的；如此，才可以扶摇千里，鲲化鹏飞；如此，才可以本能地“鼓盆而歌”；否则，就可能只是象之形、罔之影，东施效颦而已。

4、无论是老子，还是庄子，都认同“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但是，笔者要告诉各位的是：他们还是和佛陀大乘，有着本质的区别，而且是非常明显的区别。这一点，也只有当您亲自能够觉知到佛陀的“大乘真义”时，或许明白。

三、《庄子-至乐》原文：

庄子之楚，见空髑（du）髅，髐（xiao）然有形。撽（qiao）以马捶，因而问之曰：“夫子贪生失理而为此乎？将子有亡国之事，斧钺之诛，而为此乎？将子有不善之行，愧遗父母妻子之丑而为此乎？将子有冻馁之患而为此乎？将子之春秋故及此乎？”于是语卒，援髑髅，枕而卧。夜半，髑髅见梦曰：“子之谈者，似辩士；视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则无此矣。子欲闻死之说乎？”庄子曰：“然。”髑髅曰：“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庄于不信，曰：“吾使司命复生于形，为子骨肉肌肤，反子父母、妻子、闾里、知识，子欲之乎？”髑髅深颦蹙頞（e）曰：“吾安能弃南面王乐，而复为人间之劳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