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巴恩斯望着高大的艾德隆戴克山脉,在午后夏日下这座山脉略呈褐色。他边听弟弟劳伦斯在室内做钢琴手指练习,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边想着纽约。他这时俯躺在屋前草地上,小心剥着被晒得脱皮的鼻子。他忧闷地注视着一只看起来很笨拙的蚱蜢,在他鼻子前面的草叶上摆动着。出于无聊,他伸手抓住了昨蜢。

 

"吐出蜂蜜,"他无精打采地说:"吐出蜂蜜,否则我杀了你。"

 

但是蚱蜢不为所动,仍旧蹲缩着,似乎置生死于不顾。

 

艾迪觉得很烦,便将它抛开。蚱蜢旋转一下飞了出去,挂在草上,又再度在艾迪面前随风摆,艾迪翻过身子,望着蓝天。

 

乡下!为什么每个人都往乡下跑呢?现在纽约有多少事可做!

 

在翻腾繁华的街上,有多少漂亮的事正在进行?在那卡车、电车、娃娃车中,有多少快乐、大胆、令人冒汗的冒险事件!多沙哑、幽默的哭叫声!在一大杯柠檬冰只卖三分钱的店外,有着多么轻巧的笑声!那柠檬冰真是十五岁少年郎必要的营养

 

艾迪看看在他四周那些沉静、永恒、有花岗石岩层的山,除了树和鸟,什么都没有。他叹口气,想到远方愉悦的事心就痛起来。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窗内劳伦斯正努力敲着钢琴,一、二、三、四、五。

 

"劳伦---斯,"艾迪叫着,"伦"字的声音从鼻子里发出优美的卷舌音。"劳伦---斯,你真惹人烦。"

 

劳伦斯连头都没抬。他十三岁,像小孩子般胖胖的手指在钢琴上毫无差错地弹着,一、二、三、四、五。他有天赋,也专注于这份天赋。将来有一天,他们会在卡内基音乐厅的舞台上推出一架大钢琴,而劳伦斯会在如雷的掌声中出现,优雅地鞠躬,轻拂燕尾服,然后坐下开始演奏。当听众聆听之时,他们会又哭又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他们的初恋。所以,他的手指上上下下奋力弹着,就是为了这一伟大日子的来临。

 

艾迪隔着窗户又看了一会儿,叹口气,走到屋前,却发现一只乌鸦正没精打采地吃他前天一时无聊所种的萝卜种子。艾迪朝它丢块石头,乌鸦静静地飞到橡树上,等艾迪走开。艾迪又丢一块石头,乌鸦移到另一枝干上。艾迪丢个曲线球,但乌鸦根本不在意。

 

艾迪学卡洛·胡贝尔投球的样子抬起腿,嘶的一声又丢出一块石头,石头在离乌鸦不到三尺的地方飞过。它一点也不紧张地向上走了六寸。艾迪又学晕头迪恩的姿势,猛然投个快速球,球速很猛,但乌鸦连头都懒得抬。投这种快速球要粗野的动作配合才行。艾迪找到一颗很好的圆石,很职业性地在后口袋上擦了几下,转头看看跑垒手以免它盗垒,等待捕手的信号。然后艾迪·王贞治·巴恩斯抬起腿,投了个高飞猛球,乌鸦这才慢慢离开橡树枝懊恼地飞走。

 

艾迪走过去踢掉松土,看着他的萝卜种子。那些种子一点发芽的迹象都没有,只是躺在那儿,就像原先种下一样:干黑、了无生气。没有叶子,没有根,没有萝卜,什么都没有。他为自己做这些农事感到遗憾。那袋种子花了一毛钱,结果什么也没有得到,只是被乌鸦吃掉了不少。他本可善用这一毛钱的,因为晚上有个约会。

 

"我有约会了。"艾迪大声地说,细细品尝这句话。他走到葡萄架下的长凳旁,坐下来想着这件事。他从未有过约会。他现在有三十五分钱。三十五分钱应该够约个女孩子出来了,但如果没买那包种子的话,就有四十五分钱,更足够应付各种突发事件了。"该死的乌鸦!"边说边想着那颗黑头把他的十分钱当食物的情景。

 

他常想如何才能有次约会?现在他知了,这种事完全是突然发生的。只要游到那个躺在竹筏上穿着紧身蓝泳衣的女孩子身旁,看着她,她便谨慎地回头看全身滴水、胸前没有胸毛的你。突然你就说:"我想你明天晚上没有事,是吗?"其实,你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但她会知道的,她说:"没有事,艾迪。八点好吗?"

 

你就点个头,潜回水里,这样子,就有个约会了。

 

但是这些种子,乌鸦的食物,还有那原可省下的十分钱......

 

劳伦斯走出来,弯着手指头。他身上穿着干净整齐的卡其衬衫和白长裤,走到葡萄架下坐在艾迪旁边。

 

"我好想吃草莓冰淇淋苏打,"他说。

 

"有钱吗?"艾迪满怀希望地问道。

 

劳伦斯摇摇头。

 

"那么就没有草莓冰淇淋苏打了。"

 

劳伦斯严肃地点点头。"你有没有钱?"

 

"一点,"艾迪小心地说。他拉下一片葡萄叶,将它撕开,仔细地看着两片破叶子。

劳伦斯没说话,但艾迪察觉到一种异样的气氛在葡萄架下不断扩张。"我必须省下钱,"艾迪很严肃的说:"我有约会,而身上也只有三十五分。谁知道今晚她会不会要客蕉船呢?"

 

劳伦斯再次点头表示了解,但悲伤突然像巨浪般冲到他脸上。

 

他们静静地坐着,不安地听着葡萄叶沙沙的声音。

 

"我在练琴时,"劳伦斯终于开口,"心理一直在想着我要吃草莓冰淇淋苏打,我要吃草莓冰淇淋苏打......"

 

艾迪突然站起来,"一起到湖边去,也许可以找些事情做。"

 

他们沉默地穿过田野,劳伦斯机械地扳着手指头。

 

"你别一直扳手指头,好吗?"艾迪用厌恶的口气问。"暂停一下,好吗?"

 

"这样对我有好处,手指可以放松。"

 

"但你让我觉得很痛苦。"

 

"好吧!"劳伦斯说:"我现在不做就是了!"

 

他们继续走,劳伦斯几乎还不到艾迪的下巴,看来脆弱多了,也比较干净。他的头发是红褐色的,平贴在高高的、粉红的、有点孩子气的额上。劳伦斯吹着口哨,艾迪假装钦佩的情听着。

 

"不坏嘛!"艾迪说:"你吹得不算太差。"

 

"那是布拉姆斯第二钢琴协奏曲。"劳伦斯停了一会,"很容吹的。"

 

"你真的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艾迪脱口说道,"真的很不舒服。"

 

当他们走到湖边时,看不到半个人影。平静无波的湖水一直延伸到另一头的树林边,像个装满水的蓝杯子。

 

"没有人,"艾迪瞪着静静停泊在水上表面干干的木筏说:"很好,平常这儿人太多了。"他的目光徘徊在湖上,看看远处又看看深湾。

 

"喜不喜欢在湖上划船?

 

"我们并没有船呀!"劳伦斯说。

 

"我不是问你这个,而是问你要不要划船?"

 

"我想划船,只要我们有条......"

 

"别说了!"艾迪拉着劳伦斯的手臂,穿过及膝的草地到达水边。湖边停着一条船,湖水拍打着船尾,船底有一对桨。

 

"我喊跳,你就跳进去。"艾迪说。

 

"但是这船不是我们的。"

 

"我们要划船,不是吗?"

 

"是啊!不过......"

 

"那么,当我喊跳,你就跳。"

 

当艾迪拉船下水时,劳伦斯有条不紊地脱下鞋袜。

 

"跳!"艾迪大叫。

 

劳伦斯跳上去,船便滑在湖上,当船穿过水草之后,艾迪便拼命地划桨。

 

"不坏吧!"他把桨靠回去,休息一下。

 

"很好,"劳伦斯说:"这儿很安静。"

 

"啊!"艾迪说:"你说话的样子像个钢琴家。"然后他继续划船,过一会,他累了,便停下让船随风漂着。艾迪躺下想着将到临的晚上,然后高兴地以手戏水。

 

"他们该看看我,住在一百七十三街那些家伙该看我如何操纵这条旧船。"

 

劳伦斯将脚从船底的水坑中抬起来,附和着说:"如果下船之后,还能吃客草莓冰淇淋苏打的话,那就一切太完美了。"

 

"你为什么不想想别的东西呢?只想这个,你不累啊!"

 

"不累。"劳伦斯想想之后说。

 

"拿去!"艾迪将桨递给他弟弟。"划吧!这样你就有别的事可想。"

 

劳伦斯小心地拿起桨。"这对我的手有害。"当他安份地拿起桨时解释着,"我的手指会因此而僵硬。"

 

"你要划到那儿去?"艾迪粗鲁地喊着。"搞什么?船一直打转。"

 

"船就是要这样子嘛,我也没有办法。"劳伦斯很艰苦地拉着桨。

 

"钢琴家,一个平凡的钢琴家!你就只会做个平凡的钢琴家!

 

桨给我!"

 

劳伦斯感激地放掉桨。

 

"船要打转又不是我的错,它就是要这个样子。"劳伦斯坚持。

 

"喔!住口!"艾迪很粗鲁地划着船。船突然往前冲,船头激起一股浪花。

 

"喂!船上的孩子!喂!"水边有个男人叫着。

 

"艾迪,"劳伦斯说:"有个男人对我们喊着。"

 

"回来,否则我打得你们裤子掉下来!离开我的船!"那男人喊道。

 

"他要我们下船。"劳伦斯解释着:"这一定是他的船。"

 

"你并不是真的要这样做的!"艾迪哼着鼻子说。他朝岸上正挥着手的男人喊道:"好啦!我们还你船就是啦!别发脾气了!"

 

那男子气得跳上跳下,"我要打掉你们的头。"他喊着。

 

劳伦斯不安地摸摸鼻子,"艾迪,把船划到对岸,我们再从那边走回家好吗?"

 

艾迪用轻蔑的眼光望着他弟弟,"怎么,害怕了?"

 

"才不是呢?"劳伦斯停了一下说:"但是我们何必跟人家吵呢?

 

艾迪用力划船作为回答,船急驶过水面。劳伦斯眯着眼睛看着在岸上越来越近的身影。


"他很高大,艾迪,"劳伦斯说:"恐怕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男人,而且他似乎很生气,也许我们不该上他的船,也许他不喜欢外人上他的船。艾迪,你听见了没?"

 

艾迪奋力一划,将船停在岸边,船和湖底的石头一磨擦,发出可怕的响声。

 

"我的船完了,"那男子叫道。

 

"先生,船没坏,只是声音大了一点,并没有造成任何损坏,"

 

劳伦斯赶紧说。

 

那男子向前以单手抓住劳伦斯的颈背,将他放在地上。他相当高大,双下巴上长满胡须,长满汗毛的手臂上有着农夫般的肌肉,这些粗壮的肌肉正因愤怒而颤抖着。他身旁有个约十三岁的男孩,显然是他儿子,这孩子也非常愤怒。

 

"打他!爸!"孩子叫着。"用力打!"

 

那男子不停地摇着劳伦斯,他似乎生气得说不出话来。"没坏,啊?只有撞一下的声音,啊?"他对劳伦斯发白的脸猛吼。"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是损坏,什么是撞击音!"

 

艾迪说话了,他手上拿着一根桨跳出船,一副已做了最坏打算的样子:"不公平!你个子大他多少?为何不挑个身材相当的人呢?"

 

农夫的儿子生气地跳上跳下,就像他父亲一样,"我揍你,"他说:"爸,让我来揍他,我和他身材相当。来吧,小子,举起手来。"

 

农夫看看他儿子,再看看劳伦斯,然后慢慢放下劳伦斯。"好,纳森,给他点颜色看看。"

 

纳森猛推劳伦斯,"小子!到森林里,我们可以在那解决。"

 

"打他眼睛!"艾迪咬牙切齿地说:"劳伦斯,赏他眼睛一拳!"

 

但劳伦斯只是站着,低头看着他的手。

 

"怎样?"农夫问。

 

劳伦斯依旧低头看手,不断地把手张开又握上。

 

"他不想打架。"纳森嘲笑艾迪。"他只想白坐我们的船,不想打一架。"

 

"他会的。"艾迪低声说:"来!劳伦斯,对准他的嘴脸揍一拳。"

 

但劳伦斯仍然静静地站着,似乎正想着布拉姆斯或贝多芬,幻想着远方的音乐厅。

"他害怕了!"纳森咆哮道。"他是胆小鬼!所有城市孩子都是胆小鬼。"

 

"他不是!"艾迪坚持道,虽然他深知劳伦斯真的是胆小鬼。他用膝盖轻推劳伦斯。"给他一记左钩拳,拜托你,劳伦斯!"

 

劳伦斯不理会任何请求,双手仍垂放在身侧。

 

"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纳森大喊。

 

"好了!"农夫说:"他到底想不想打?"

 

"劳伦斯!"艾迪的声音充满了累积十五年来对他的绝望,但这对劳伦斯毫无影响。艾迪转身向家的方向。"他不想打了。"他平板地说,然后像一个人对邻家的狗丢根骨头的语气说:"走吧!你......"

 

劳伦斯慢慢弯下腰捡起鞋袜,跟着他哥哥走了一步。

 

"等一下!"农夫说。他走到艾迪身后,把艾迪的身子转过来。

 

"我要跟你谈谈。"

 

"喔!"艾迪以些许轻蔑的口气说:"说什么?"

 

"看见那边的屋子没?"农夫边问边指。

 

"嗯!干嘛?"艾迪问。

 

"那是我家,别走近那房子,知道吗?"

 

"好的!好的!"艾迪疲倦地说,所有的骄傲一下子都不见了。

 

"看见这条船了吗?"农夫指着惹祸的船。

 

"看见了!"艾迪说。

 

"那是我的船,别碰它,否则我宰了你,知道吗?"

 

"知道了。"艾迪说:"我不会碰你的烂船。走吧!你......"再次对劳伦斯说。

 

"胆小鬼!胆小鬼!"纳森又跳上跳下地咆哮着,直到两兄弟穿过那片苜蓿田听不到他的叫声为止。艾迪走在前头,他的脸紧绷着,嘴因羞辱痛苦而皱着。他用力踏着苜蓿花,好像跟它们有仇,急欲摧毁它们的样子。

 

劳伦斯垂头丧气地拿着鞋子跟在十尺后。他的头发仍然棕红油亮。

 

"胆小鬼!"艾迪喃喃自语,声音却足够让身后的人听见。"胆小鬼!胆小鬼!跟花一样,而他却是我的亲弟弟。"他觉得很不可思议。"打死我我也不愿被叫做胆小鬼。我宁愿他们先把我的心挖出来算了。我的亲弟弟像朵花一样胆小!只要赏他一拳,给他点苦头就好了,而他却呆呆的站着,任由穿破裤子的孩子嘲笑。钢琴家劳伦斯!别跟我说话!你这一辈子永远别想再跟我说话!"

 

两兄弟在极度悲伤之下回到家,伤心得流不出眼泪。虽然身体只距离十尺,心却隔着十万八千里。

 

艾迪直接往葡萄架下的长凳躺下。劳伦斯脸色苍白地看着他,然后转身进屋子。

 

艾迪俯躺着,嘴咬着手指头以止住泪水。但终究止不住,眼泪顺着他的脸掉在土上。掉在葡萄扎根的黑色软土上。

 

"艾迪!"

 

艾迪连忙翻身,擦掉眼泪。劳伦斯站在他身旁,手戴着鹿皮手套。"艾迪!"劳伦斯无视于艾迪的泪水,继续说:"你跟我来好吗?"

 

艾迪悄悄地站起来,但他内心深处有个愉悦的声音使他泪水又再度滑下来。他赶上劳斯伦,并肩穿过苜蓿田。当他们轻快的脚步走过时,苜蓿花毫发无伤。

 

艾迪敲着农夫家门,猛敲三下,战鼓已响。

 

纳森开门,满腹狐疑地问道,"要干嘛?"

 

"不久前,"艾迪以正式的口气说:"你向我弟弟挑战,现在他已经可以打了。"

 

纳森看着劳斯伦,他挺直地站着,双唇紧闭成一直线,两手紧握成拳。纳森准备关门并说:"他原先是有这机会的。"

 

艾迪坚持不让他关门,"是你提出挑战的!"他礼貌地提醒纳森。

 

"那么,他那时候就该接受了啊!"纳森坚持着。

 

"来吧!"艾迪几乎是请求他了,"原先你想打一架的。"

 

"那是从前,现在我想关门了。"

 

"你不能这样子,"艾迪绝望地大叫:"是你先提议的。"

 

纳森的爸爸出现了,他冷冷地打量外头,"发生什么事?"他问。

 

"不久之前,"艾迪说得很急,"这个男孩提出要求想跟这个男孩打一架。"他的手指先指纳森,再指向劳伦斯。"现在,我们接受挑战。"

 

农夫看着他儿子,"怎样?"

 

"他原本有机会的。"纳森不满地抱怨着。

 

"纳森现在不想打架了!"农夫对艾迪说:"离开这儿!"

 

劳伦斯走向纳森,直望入他的眼睛说:"胆小鬼!"

 

农夫立刻将纳森推出门外,命令道:"打他!"

 

"我们可以到森林里较量一下,"劳伦斯说。

 

"把他打扁,劳伦斯。"劳伦斯和纳森开始往森林走,他们礼貌地保持五码的距离。艾迪静静地看他们俩消失在森林中。

 

农夫重重地坐在玄关上,背靠着柱子,很悠闲的样子。

 

"坐呀!"农夫说:"你永远无法预测孩子要打多久的。"

 

两人静悄悄地看着那片遮住战场的树林,微风轻拂树梢,棕树干在午后投下无数的影子。一只小鹰懒散地在田野中滑行,农夫毫无敌意地看着小鹰。

 

"将来有一天,"农夫说:"我要送把枪给我儿子。"

 

"那是什么?"艾迪问。

 

"小鹰。你从都市来的,是吗?"

 

"是的。"

 

"你在都市里看过这种东西吗?"

 

"没有。"

 

农夫反射性地吐了一口气。"将来我要搬到城里住,这年头住在乡下很没意思。"

 

"嗯!我不知道,"艾迪说:"乡下很不错,有很多可以说的。"

 

农夫点点头,在心里考虑着这件事。"你认为你弟弟可以摆平我儿子吗?"

 

"可能。"艾迪说:"我弟弟很凶,每个月起码要打十几次架,孩子们都吓得哭着回家。"艾迪幻想着,"记得有一次,劳伦斯一下对付三个小孩,半个小时之内,把那些孩子的鼻子都打破了。只用半个小时!使出精彩的左匀拳,一、二、碰!就像这样,打中了他们的鼻子。"

 

"喔!不过,他无法打伤纳森的,"农夫大笑,"他的鼻子再怎么打也打不坏。"

 

"我弟弟很有天分,"艾迪骄傲地说:"他弹钢琴,你该听听看,他是个相当好的钢琴家。"

 

"那么小的孩子!"农夫很赞叹地说:"纳森什么也不会。"

 

远处树影朦胧出现了两个靠得很近的身影,慢慢地走出了树林,走进阳光。农夫和艾迪双双站起来。两名战士很虚弱地走近了,双手垂挂在身侧。

 

艾迪先看看纳森,他的嘴唇流血,额头肿了一大块,耳朵是血红色的。艾迪满意地笑了。他慢慢走向劳伦斯。劳伦斯头抬得高高的,却伤痕累累,头发全纠缠在一起,一只眼睛半闭,鼻青脸肿。

 

劳伦斯不时用舌头舔着流下来的鼻血。他的衣领破了,裤上沾满了林子里的泥土,膝盖上都是淤血和破皮,但他另外一只眼睛却闪着光荣、毫不屈服的亮光。

 

"可以回家了吗?艾迪。"劳伦斯说。

 

"当然。"艾迪轻拍劳伦斯的背,然后转身对农夫说:"再见!"

 

"再见。"农夫叫着,"要划船,随时都可以跳上船。"

 

"谢谢。"

 

艾迪等着和纳森握手的劳伦斯。

 

"晚安,"劳伦斯说:"这一架真有意思。"

 

"是啊!"纳森说。

 

两兄弟并肩走,穿过苜蓿田,苜蓿花香气沁人。途中两人默默无语,强壮的人都是用比言语更富表现力的语言沟通。此时惟一的声音就是艾迪口袋中三十五分钱互相碰撞的声音。

 

突然,艾迪扯住劳伦斯。"走这条路。"他指着右边的路。

 

"但回家要走这条路呀!"

 

"我知道。我们进城去吃冰淇淋苏打。"艾迪说:"草莓冰淇淋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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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草莓冰淇淋苏打发布于2021-06-01 18: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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