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败露贯高救主自杀（前198年）

[4]贯高怨家知其谋，上变告之。于是上逮捕赵王及诸反者。赵午等十馀人皆争自刭（jǐng），贯高独怒骂曰：“谁令公为之？今王实无谋，而并捕王。公等皆死，谁白王不反者？”乃轞（jiàn)车胶致，与王诣长安。高对狱曰：“独吾属为之，王实不知。”

【注释】

上变：向朝廷告发谋反等非常事变。

【译文】

[4]赵国相国贯高的仇家知道了他要谋杀高祖的阴谋，便写信向朝廷告发了这件事。高祖于是下令逮捕赵王张敖和其他参与这件事的人。赵王属下赵午等十几人都争相表示要自杀，只有贯高怒骂道：“谁让你们这样做的？如今赵王确实没有参与谋反，而被一并逮捕。要是你们这些人都自杀死了，谁来表明赵王不曾谋反的真情？”于是被关进密封的囚车，与赵王张敖一起押解到长安。贯高接受审讯时说：“这是我们这帮人干的，赵王根本就不知情。”

吏治，搒（péng）笞（chī）数千，刺剟（duō），身无可击者，终不复言。吕后数言：“张王以公主故，不宜有此。”上怒曰：“使张敖据天下，岂少而女乎！”不听。

【译文】

狱吏惩处贯高，用皮鞭、棍棒抽打了几千下，又以带刺的铁器刺他，直至体无完肤，贯高始终不再说别的话。吕后好几次说：“赵王张敖娶了鲁元公主，不应该有谋杀高祖这种事。”高祖怒气冲冲地斥骂她：“要是张敖夺了天下，难道还缺少像你女儿这样的人吗！”不肯听从吕后的劝告。

廷尉以贯高事辞闻。上曰：“壮士！谁知者？以私问之。”中大夫泄公曰：“臣之邑子，素知之，此固赵国立义不侵，为然诺者也。”上使泄公持节往问之箯（biān）舆（yú）前。泄公与相劳苦，如生平欢，因问：“张王果有计谋不（fǒu，同“否”）？”高曰：“人情宁不各爱其父母、妻子乎？今吾三族皆以论死，岂爱王过于吾亲哉？顾为王实不反，独吾等为之。”具道本指所以为者、王不知状。于是泄公入，具以报上。春，正月，上赦赵王敖，废为宣平侯，徙代王如意为赵王。

【译文】

掌管刑狱的官员义渠把贯高的事及口供上报给高祖，高祖感慨地说：“真是个壮士，谁了解贯高，凭私人交情去问他。”掌管谏议的中大夫泄公对高祖说：“贯高是我的同乡，平时就知道他的为人，他是赵国有名的为人仗义、信守诺言的人。”汉高祖便派泄公持符节去贯高趴伏的竹制躺椅前探问。泄公慰问他的伤情，就像平日老朋友见面一样，泄公趁机问贯高说：“赵王张敖真的有谋反计划吗？”贯高回答说：“以人之常情，难道还有不爱惜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的吗？现在我的三族都被定成死罪，难道我爱赵王会胜过我的亲人吗？然而赵王实在不曾参与谋反，只是我们自己这样干的。”又原原本本地说出为什么要谋杀高祖的原意及赵王不曾知道的情况。于是泄公又将贯高所说的一一报告了高祖。春季，正月，汉高祖下令释放了赵王张敖，但废掉了他的王爵，贬为宣平侯，改封代王刘如意为赵王。

上贤贯高为人，使泄公具告之曰：“张王已出。”因赦贯高。贯高喜曰：“吾王审出乎？”泄公曰：“然。”泄公曰：“上多足下，故赦足下。”贯高曰：“所以不死，一身无馀者，白张王不反也。今王已出，吾责已塞（sè），死不恨矣。且人臣有篡弑（shì）之名，何面目复事上哉！纵上不杀我，我不愧于心乎！”乃仰绝亢(gāng)，遂死。

【译文】

汉高祖欣赏贯高的为人，就派泄公去告诉他：“张敖已经释放了。”同时赦免了贯高。贯高高兴地问：“我们赵王果真出狱了？”泄公说：“是的。”又告诉他：“皇上称赞你，所以赦免了你。”贯高却说：“我之所以不死、被打得体无完肤，就是为了表明赵王张敖没有谋反。现在赵王已经被释放，我的责任也尽到了，可以死而无憾。况且，我身为人臣有谋害皇帝的罪名，又有什么脸面再去侍奉皇上呢！即使皇上不杀我，难道我就不感到愧疚吗！”于是割断喉咙，自杀了。

荀悦论曰：贯高首为乱谋，杀主之贼；虽能证明其王，小亮不塞大逆，私行不赎公罪。《春秋》之义大居正，罪无赦可也。

【注释】

大逆：封建时代称危害君父、宗庙、宫阙等罪行为“大逆”。为“十恶”之一。

【译文】

荀悦评论说：贯高是策划叛乱的首犯，是个叛国弑君的乱臣贼子。虽然他舍身证明赵王无罪，但小事情上的诚信掩盖不住他叛国弑君的大恶，个人的品行抵消不了法律上的罪恶。按照《春秋》大义，以恪守正道为贵，遵循正道最为重要，他的罪行是不可饶恕的。

臣光曰：高祖骄以失臣，贯高狠以亡君。使贯高谋逆者，高祖之过也；使张敖亡国者，贯高之罪也。

【译文】

臣司马光曰：汉高祖因傲慢骄横失去了臣子的拥护，贯高因为任性蛮干使他的主子赵王张敖被废为宣平侯。促使贯高谋反行逆的，是汉高祖的傲慢无礼；导致张敖亡国的，是贯高的罪过。

[5]诏：“丙寅前有罪，殊死已下，皆赦之。”

【译文】

[5]高祖颁布诏书，说：“正月二十八（丙寅）以前犯罪者，死罪以下，全部赦免。”

[6]二月，行自洛阳至。

【译文】

[6]二月，高祖一行自洛阳回到长安。

[7]初，上诏：“赵群臣宾客敢从张王者，皆族。”郎中田叔、孟舒皆自髡（kūn）钳（qián）为王家奴以从。及张敖既免，上贤田叔、孟舒等。召见，与语，汉廷臣无能出其右者。上尽拜为郡守、诸侯相。

【译文】

[7]当初，高祖颁布诏书：“赵王的群臣及宾客有敢随从张敖前来长安的，满门抄斩。”但是，赵王手下的郎中田叔、孟舒等人都自行剃去头发，用铁圈束颈，冒充赵王张敖的家奴跟着赵王来到长安。等到张敖被释免后，高祖对田叔、孟舒的行为很赞赏，下令召见，与他们交谈，发现朝廷没有人能超过他们的才干。高祖于是把他们封为为郡守、诸侯国相。

[8]夏，六月，乙未（▲）晦，日有食之。

【校注】

六月乙未晦：有些版本“月”下无“乙未”二字。

【译文】

[8]夏季，六月的二十九日（乙未晦），出现日食。

[9]是岁（▲），更以丞相何为相国。

【校注】

是岁：《汉书?百官公卿表》载“高祖即位置一丞相，十一年更名相国”。此于九年“以丞相何为相国”，疑有误。

【译文】

[9]改任丞相萧何为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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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6秦纪1—卷8秦纪3（前255-前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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