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高祖大封同姓王（前201年）

[3]帝以天下初定，子幼，昆弟少，惩秦孤立而亡，欲大封同姓以填（zhèn,通“镇”）抚天下。春，正月，丙午，分楚王信地为二国，以淮东五十三县立从兄将军贾为荆王，以薛郡、东海、彭城三十六县立弟文信君（有的版本“君”后有“交”字）为楚王。壬子，以云中、雁门、代郡五十三县立兄宜信侯喜为代王；以胶东、胶西、临淄、济北、博阳、城阳郡七十三县立微时外妇之子肥为齐王，诸民能齐言者皆以与齐。

【校注】

立弟文信君为楚王：有的版本“君”后有“交”字。

【注释】

淮东五十三县：今安徽省淮河东部和南部一带。

荆王：荆，吴地，因有荆山，以山名国，故号荆王。

三十六县：此据《汉书·高帝纪下》。《史记·高祖本纪》谓刘交“王淮西”。指今安徽淮河西部和北部一带。

云中：在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与托克托县之间。

雁门：在今山西省西北部和内蒙古黄旗海、岱海以南。

代郡：在今山西省东北部和河北省北部。

七十三县：《史记·齐悼惠王世家》为“七十城”。

【译文】

[3]高祖认为天下刚刚平定，太子刘盈又还年幼，兄弟也少，便吸取秦王朝因孤立无援导致灭亡的教训，想大规模分封同姓族人到全国各地去镇守，以安抚各地百姓，让天下安定。春季，正月二十一日（丙午），高祖把原先封给楚王韩信的封地分成了两个小国，将淮河以东53个县封给堂兄将军刘贾做荆王，将其余的薛郡、东海、彭城等36个县封给弟弟文信君刘交为楚王。正月二十七日（壬子），把云中、雁门、代郡等地53个县封给哥哥宜信侯刘喜做代王，把胶东、胶西、临淄、济北、博阳、城阳郡等地73个县封给当初自己还是平民时与同居的妇人所生的儿子刘肥做齐王，百姓中只要是能讲齐国话的人都划分给了齐国管辖。

[4]上以韩王信材武，所王北近巩、洛，南迫宛（yuān）、叶（shè），东有淮阳，皆天下劲兵处；乃以太原郡三十一县为韩国，徙韩王信王太原以北，备御胡，都晋阳。信上书曰：“国被边，匈奴数入寇；晋阳去塞远，请治马邑。”上许之。

【注释】

韩王信：战国时韩第八君韩仓的庶孙。

巩：邑名，今河南省郑州市巩义市西南。

洛：邑名，今河南省洛阳市东北。

宛：邑名，今河南省南阳市，位于河南省西南部。

叶：邑名，今河南省平顶山市叶县，位于河南省中南部。

淮阳：城名，在今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县。

韩国：太原郡治所晋阳，今山西省太原市晋源区晋源街道古城营村。

太原郡：治所晋阳，今山西太原市晋源区晋源街道古城营村。

马邑：县名，在今山西省朔州市，位于山西省北部，在晋阳以北240公里，距内蒙与山西省交界仅80公里。

【译文】

高祖觉得韩王韩信雄才武略，所统辖的地区北靠巩邑、洛阳，南临宛邑、叶邑，东有淮阳城，这几处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必须由国家亲自派重兵把守，于是划出太原郡的31个县为韩国，调任韩王信去管辖太原以北被划出来的新地区，防守边疆、抵御匈奴入侵，将晋阳设为都城。韩王信上书说：“韩国北面紧靠边境，匈奴人屡次入境侵犯，首府晋阳离边塞遥远，请陛下允许将马邑县设为韩国国都。”高祖答应了。

封雍齿以抚功臣

[5]上已封大功臣二十馀人，其馀日夜争功不决，未得行封。上在洛阳南宫，从复道望见诸将，往往相与坐沙中语。上曰：“此何语？”留侯曰：“陛下不知乎？此谋反耳！”上曰：“天下属（zhǔ）安定，何故反乎？”留侯曰：“陛下起布衣，以此属取天下。今陛下为天子，而所封皆故人所亲爱，所诛皆平生所仇怨。今军吏计功，以天下不足遍封；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恐又见疑平生过失及诛，故即相聚谋反耳。”上乃忧曰：“为之奈何？”留侯曰：“上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谁最甚者？”上曰：“雍齿与我有故怨，数尝窘辱我；我欲杀之，为其功多，故不忍。”留侯曰：“今急先封雍齿，则群臣人人自坚矣。” 于是上乃置酒，封雍齿为什方侯；而急趋（通“促”▲此处的“趋”字当改为“趣”）丞相、御史定功行封。群臣罢酒，皆喜，曰：“雍齿尚为侯，我属无患矣！”

【校注】

而急趋丞相：原文此处的“趋”字，据章校，甲十五行本为“趣”。按甲十五行本和《史记·留侯世家》，当改为“趣”。

【注释】

有故怨：《史记·留侯世家》无“怨”字，《汉书·张良传》有“怨”字。王念孙《读书杂志》：“(《汉书》)‘怨’字因注文而衍。‘有故’即‘有怨’，‘无故’即‘无怨’。”刘邦命雍齿守丰邑，他不但降魏，且为魏守丰邑拒刘邦，后又归刘邦，此即所谓“有旧怨”。

什方：县名，在今四川德阳市什邡（fāng）市，位于四川中部。

【译文】

[5]高祖已经封赏了二十多位大功臣，其余的人日夜争功，刘邦一时作不出决定，便没能给他们进行封赏。那段时间，高祖在洛阳南宫，从上面的复道天桥上望见将领们经常三人一群两人一伙，一起坐在沙地中议论着什么。高祖问身边的张良：“他们这是在说些什么呀？”留侯张良回答：“陛下不知道吗？这是在商量着造反啊！”高祖又问：“天下才刚刚安定下来，他们为什么又要造反呢？”留侯回答：“陛下从平民百姓起事，靠着这些人才夺取了天下。如今陛下贵为天子，而封赏的却都是自己亲近喜爱的老朋友，诛杀的都是自己生平仇视、怨恨的人。现在负责统计诸将功劳的官吏们计算认为，即使把天下所有的土地都拿出来划作封国，也不够封赏他们所有人的，而这些人担心陛下无法对他们都进行封赏，再加上害怕因平日所犯的过错得罪了陛下，遭杀身之祸，所以他们就聚到一起商量着造反了。”于是高祖担忧地说：“那该怎么办呢？”留侯问：“皇上平日里最憎恶而且群臣又都知道的人是谁啊？”高祖回答：“是雍齿。他与我有旧怨，曾经多次让我陷入困窘受辱的境地。我想杀了他，但因为他功劳很大，所以不忍心下手。”留侯便说：“现在赶快先封赏雍齿，那样的话大臣们就都相信自己一定会被封赏了，他们心里也就踏实了，不会在密谋造反。”于是高祖摆下酒宴，封雍齿为什方侯，并催促丞相、御史赶紧对大臣们论功行赏。结束酒宴后，大臣们都欢喜无比，说道：“雍齿都能被封侯，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臣光曰：张良为高帝谋臣，委以心腹，宜其知无不言；安有闻诸将谋反，必待高帝目见偶语，然后乃言之邪？盖以高帝初得天下，数用爱憎行诛赏，或时害至公，群臣往往有觖(jué)望自危之心，故良因事纳忠以变移帝意，使上无阿私之失，下无猜惧之谋，国家无虞，利及后世。若良者，可谓善谏矣。

【译文】

臣司马光曰：“张良作为高祖的谋臣，高祖对他推心置腹，委以重任，张良对高祖应该知无不言，怎么会知道将领们要谋反却不向高祖说，一定要等到高祖亲眼看到有人成双结队地密谋，才向高祖说这件事呢？这是因为高祖刚刚得到天下，却屡次依个人爱憎来诛杀和封赏群臣，有时候就会有失公平，这样群臣便常常心怀不满和恐惧。所以张良想借着这件事向高祖提出忠告，转变高祖的想法，使高祖没有徇私偏袒的过失，大臣们也没有猜疑、恐惧的念头，国家没有忧患，利益就能延及后世子孙。像张良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善于劝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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