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献计擒韩信（前201）

六年（庚子、前201）

六年（庚子，公元前201年）

[1]冬，十月，人有上书告楚王信反者。帝以问诸将，皆曰：“亟发兵，坑竖子耳！”帝默然。又问陈平。陈平曰：“人上书言信反，信知之乎？”曰：“不知。”陈平曰：“陛下精兵孰与楚？”上曰：“不能过。”平曰：“陛下诸将，用兵有能过韩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而将不能及，举兵攻之，是趣（cù，通“促”）之战也，窃为陛下危之！”上曰：“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有巡狩（也作“巡守”），会诸侯。陛下第出，伪游云梦，会诸侯于陈。陈，楚之西界；信闻天子以好出游，其势必无事而郊迎谒；谒而陛下因禽之，此特一力士之事耳。”帝以为然，乃发使告诸侯会陈，“吾将南游云梦。”上因随以行。

【注释】

陈县：在今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县。

巡狩：也作“巡守”。古时皇帝巡视诸侯国所守的疆土，就是“视察”。

【译文】

[1]冬季，十月，有人上书告发楚王韩信谋反。高祖便就此事向将领们征求意见，将领们都说：“赶快发兵，把这小子活埋了！”高祖陷入沉思。后来又去问陈平，陈平说：“有人上书说韩信谋反，那韩信知道这事情吗？”高祖说：“不知道。”陈平又说：“陛下的精兵与楚王的相比怎么样呢？”高祖说：“比不过韩信的。”陈平接着说：“陛下的各位将领中，在用兵方面有能超越韩信的吗？”高祖说：“没有能比得过他的。”陈平便说：“现在陛下的军队不如楚国的精锐，将领也比不过韩信，却要发兵攻打他，这是要逼他起兵造反呀。我觉得陛下如今处境挺危险的！”高祖说：“那该怎么办呢？”陈平回答说：“古时候天子会经常到各诸侯国去巡视，会见诸侯。到时陛下只管出去视察，假装巡游云梦，到陈县与诸侯们会见。陈县在楚国的西部边界，要是韩信听说天子是来出游的，那他一定不会作任何防备，而且会到郊外迎接、拜见陛下。陛下在他拜见时就趁机捉住他，这只需要一个大力士就能办到。”高祖认为陈平说得很有道理，便派出使者去通知各国诸侯到陈县会见，并说：“我将南巡云梦”。等使者出发后，高祖随即也动身出发了。

楚王信闻之，自疑惧，不知所为。或说信曰：“斩钟离眛以谒上，上必喜，无患。”信从之。十二月，上会诸侯于陈，信持眛首谒上；上令武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上曰：“人告公反。”遂械系信以归，因赦天下。

【译文】

楚王韩信听说这个消息后，心存疑虑，害怕高祖来者不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人劝韩信说：“如果杀了钟离钟离眛去拜见皇上，皇上一定会高兴，这样就不会有什么事了。”于是韩信听取了他的建议。十二月，高祖在陈县会见诸侯，韩信提着钟离眛的人头来拜见高祖。高祖还是当即下令武士用绳子将韩信绑起来，关押到随同高祖车驾出行的副车上。韩信说：“果然像人们所说的：‘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意思就是兔子死光了，追逐狡兔的猎狗就会被煮来吃了；高飞的鸟儿没了，射飞鸟的良弓就被收起来了；敌对的国家被消灭了，谋臣就要被杀死了）。’如今天下已经被平定，我原本也该被煮了！”高祖说：“有人告发你谋反。”随即便给韩信戴上枷锁、手铐关押起来，返回京师长安。接着，高祖为安抚民心，下令大赦天下。

田肯（▲《汉书》作田宵）贺上曰：“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秦，形胜之国也，带河阻山，地势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jiǎn，通 “瀽”）瓴（líng）水也。夫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百万，此东西秦也，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者。”上曰：“善！”赐金五百斤。

【注释】

秦中：即关中。关中为古秦国之地，当时崤  山以东之人称其为“秦中”。

田肯：《汉书》作田宵。

琅邪：县名，在今山东省青岛市黄岛区琅琊镇琅琊台遗址，位于山东省东部。即墨：县名，在今山东省青岛市平度市古岘镇康王坟，位于山东省东部。

浊河：指黄河，因河水混浊而得名。  

东西秦：是说齐地形势优越，物产富饶，齐在东，秦在西，而齐足以与秦抗衡。所以下文说“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

【译文】

田肯前来向高祖祝贺时说：“祝贺陛下擒获了韩信；又在关中定都。关中是地势险要、位置优越的地方，有黄河环绕，有崤山作屏障，地理条件方便，如果东方的诸侯国反叛，从这里发兵征讨，就如同在高屋顶上把水从瓦沟往下倒一样，势不可挡。而齐地，东有富饶的琅邪县和即墨县，南有险要坚固的泰山，西有黄河阻隔作为天堑，北有从渤海出产渔盐的巨大利益，土地方圆二千里，拥有百万雄兵，这算得上是东方的秦国了，如果不是陛下嫡亲，就不能派去统治齐地。”高祖称赞说：“说得有道理！”于是赏给田肯五百斤黄金。

上还，至洛阳，赦韩信，封为淮阴侯。信知汉王畏恶(wù)其能，多称病，不朝从；居常鞅鞅（yāng yāng，通“怏怏”），羞与绛、灌等列。尝过樊将军哙，哙跪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

【译文】

高帝高祖返回洛阳后，便赦免了韩信，改封他为淮阴侯。韩信心里清楚高祖刘邦害怕甚至厌恶他的才能，所以总是借口自己生病了，不去参加朝见和陪同出行。平日在家的时候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对跟绛侯周勃及将军灌婴这样功绩和声望都不如自己，却和他们处于同等地位而感到羞耻。韩信曾去拜访过将军樊哙。樊哙以对待诸侯王的跪拜礼节迎送，并嘴上称臣，说：“大王居然会光临我这里！”韩信出门后，自嘲地笑着说：“我活着的时候竟然要和樊哙这种人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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