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广陈胜先后被杀，草莽英雄输在哪里？

二世皇帝下

二年（癸已，前208）

二年（癸已，公元前208年）

【原文】

[1]冬，十月，泗川监平将（jiàng）兵围沛公于丰，沛公出与战，破之，令雍齿守丰。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薛。泗川守壮兵败于薛，走至戚，沛公左司马得杀之。

【注释】

泗川：即四川郡，治所在相县（今安徽淮北市相山区，位于安徽北部）。  

监：郡的监察官。秦时的郡设郡守、郡尉、郡监三官，郡监由朝廷所派的御史充任。对该郡的官民进行监督。  

平：和下文的“壮”都是人名。  

丰：即今江苏省徐州市丰县，当时为沛县下辖的一个乡邑，刘邦的家乡。刘邦建国后，丰邑上提为县，位于江苏省北部。

雍齿：刘邦同乡，随刘邦起兵，一度背叛，汉初封为什方侯。

薛：县名，在今山东枣庄市薛城区，位于山东南部。    

戚：县名，在今山东济宁市微山县，位于山东南部。一说在今山东临沂市罗庄区，位于山东东南部。    

【译文】

[1]冬季，十月，泗川郡监察官平率军将沛公刘邦包围在丰邑，刘邦率军应战，打败了平的秦军，随即命令雍齿留守丰邑。十一月，刘邦率军去攻薛县，泗川郡守壮在薛县吃了败仗后，逃往戚县。最后，刘邦手下掌军政的左司马曹无伤活捉并杀死了壮。

吴广被杀

【原文】

[2]周章出关，止屯曹阳，二月馀，章邯（hán）追败之。复走渑（miǎn）池，十馀日，章邯击，大破之。周文自刎，军遂不战。

【注释】

曹阳：亭名，在今河南省三门峡市灵宝市东北，位于河南省西部。

渑池：县名，在今河南省三门峡市渑池县陈村乡朱城村，位于河南省西部。

【译文】

[2]周文率领的楚军被章邯打败后，被迫退出函谷关，到达曹阳亭后就地安营扎寨；两个多月后，又被尾随追来的章邯军打败。周文又逃往渑池邑，十多天后，章邯发动攻击，再次大败周文的楚军。周文兵败自杀身亡，楚军于是放弃了抵抗。

【原文】

吴叔围荥阳，李由为三川守，守荥阳，叔弗能下。楚将军田臧（zāng）等相与谋曰：“周章军已破矣，秦兵旦暮至。我围荥阳城弗能下，秦兵至，必大败，不如少遗兵守荥阳，悉精兵迎秦军。今假王骄，不知兵权，不足与计事，恐败。”因相与矫王令以诛吴叔，献其首于陈王。陈王使使赐田臧楚令尹印，使为上将。

【注释】

三川：郡名，在今河南省西部，郡治在洛阳。

令尹：战国时楚官名，职同丞相。

【译文】

吴广率军包围了荥阳县；当时秦丞相李斯的儿子李由担任三川郡守，坚守荥阳，吴广一时攻不下。吴广的部将田臧等人便密谋说：“周文的军队已经被灭了，章邯的秦军早晚就会到来。我们虽然包围了荥阳城，一时却攻不下来，一旦秦军抵达，内外夹击，我们肯定又得吃败仗。不如稍微留点兵力继续围困荥阳，我们率领全部精兵主动迎击秦军。但眼下代理楚王吴广骄傲自大，又不懂得兵家战术、灵活用兵的道理，根本不值得我们与他商议对策，否则恐怕反倒会坏事。”因此就一起假传楚王陈胜的命令杀掉了吴广，并将吴广的人头献给楚王陈胜。陈胜便派使者把楚国令尹的官印赐给田臧，并让他担任上将军。

【原文】

田臧乃使诸将李归等守荥阳，自以精兵西迎秦军（▲）于敖仓，与战。田臧死，军破。章邯进兵击李归等荥阳下，破之，李归等死。阳城人邓说 （yuè）将兵居郯（tán）（▲），章邯别将击破之。铚（zhì）人伍逢（▲）将兵居许，章邯击破之。两军皆散，走陈，陈王诛邓说。

【校注】

西迎秦军：“敖仓”在“荥阳”北，史文乃曰田臧等“西迎秦军”，方向不对。

将兵居郯：在今山东省临沂市郯城县北，位于山东省东南部。《陈涉世家》《正义》和《索隐》均认为是“郏”的笔误。郏，在今河南省平顶山市郏县，位于河南省中西部，距阳城较近，章邯在荥阳击败李归后南下攻郏县及许昌，在情理之中；郯城远，章邯兵力疑未到达。

伍逢：《汉书》作“五逢”。

【注释】

敖仓：秦的粮仓名，故址在今河南省郑州市惠济区邙山上。 

铚：县名，在今安徽省淮北市濉溪县孙疃镇浍河东岸。  

许：县名，在今河南省许昌市建安区张潘镇古城村，位于河南省中部。

【译文】

田臧于是命令李归等将领率军继续围困荥阳，自己则亲率精兵向北到敖仓迎击章邯的秦军，两军展开激战，田臧力战身死，楚军溃不成军。章邯趁势进军至荥阳城下攻打李归等，一举击败了楚军，李归等将领力战身死。陈胜的将领阳城人邓说领兵驻扎在郯城，章邯的另一路部将击败了邓说的军队。陈胜的部将铚县人伍逢率军驻扎在许县，章邯又发兵打败了伍逢的楚军。邓、伍两军都溃不成军、逃往陈丘，陈胜为此杀了邓说。

李斯劝秦二世行督责（前208）

【原文】

[3]二世数（shuò）诮（qiào）让李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盗如此！”李斯恐惧，重爵禄，不知所出，乃阿（ē）二世意，以书对曰：“夫 （fú）贤主者，必能行督责之术者也。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zì）睢（suī），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zhì gù）’者，无他焉，不能督责，而顾以其身劳于天下之民，若尧、禹然，故谓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韩之明术，行督责之道，专以天下自适也。而徒务苦形劳神，以身徇百姓，则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贵哉！故明主能行督责之术以独断于上，则权不在臣下，然后能灭仁义之涂，绝谏说之辩，荦（luò）然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如此，群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图！”二世说，于是行督责益严，税民深者为明吏，杀人众者为忠臣，刑者相半于道，而死人日成积于市，秦民益骇惧思乱。

【注释】

三公：秦时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为三公。

【译文】

[3]秦二世多次责备李斯：“你身居三公高位，怎么会让盗贼猖狂到这种地步！”李斯内心恐惧不已，但又贪恋高官厚禄，不愿意辞职，却又一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于是他便迎合秦二世的心意，上书说：“大凡贤明的君主，必定是能够明察臣子的过失而处以刑罚的人。所以申不害说：‘拥有天下却不敢随心所欲、率性而为，这就叫做把天下当作自己的脚镣和手铐， 并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君主不能对臣下明察罪过施以惩处，反而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就像唐尧、大禹那样，所以称之为桎梏。’如果不能采用申不害、韩非两人高明的统治术，明察大臣的过失进行有效的惩处，让全天下都顺从自己，反而要劳身苦心地去为百姓效命，那就成为百姓的奴仆，不能算是统治天下的帝王了。那这样的君主还值得去做吗？！所以英明的君主能施行督责之术，在上独断专行，这样权力就不会旁落至大臣的手中，然后才能堵住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儒生的路，封住那些好提意见的纵横家的嘴，称心如意地为所欲为，谁也不敢冒犯违抗。这样，群臣、百姓想补救自己的过失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图谋不轨！”秦二世听后十分高兴，于是对臣下的督责更加严厉，向百姓横征暴敛的人被看作是贤明的官吏，杀人多的官员被看作是忠臣，结果使路上的行人有一半是受过刑罚的罪犯，被杀之人的尸体每天堆积在街市中，秦二世治下的百姓因此更加恐惧，同时也就更加盼望天下大乱。

李良叛赵

【原文】

[4]赵李良已定常山，还报赵王。赵王复使良略太原。至石邑，秦兵塞 （sè）井陉，未能前。秦将诈为二世书以招良。良得书未信，还之邯郸，益请兵。未至，道逢赵王姊出饮，从百馀骑（▲），良望见，以为王，伏谒道旁。王姊醉，不知其将，使骑谢李良。李良素贵，起，惭其从官。从官有一人曰：“天下畔秦，能者先立。且赵王素出将军下，今女儿乃不为将军下车，请追杀之！”李良已得秦书，固欲反赵，未决，因此怒，遣人追杀王姊，因将其兵袭邯郸。邯郸不知，竟杀赵王、邵骚。赵人多为张耳、陈馀耳目者，以故二人独得脱。

【校注】

从百馀骑：有些版本“饮”下无“从百余骑”四字。

【注释】

赵王：武臣，二世元年八月至邯郸自立为赵王。

常山：郡名，位于今天河北省西部，郡治在今河北省石家庄市长安区。

太原：郡名，位于今天山西省中部，郡治在今山西省太原市晋源区晋源街道古城营村。

石邑：县名，在今河北省石家庄市鹿泉区铜冶镇南故邑村。

【译文】

 [4]赵王武臣的部将李良已平定了常山郡，回到邯郸向武臣复命。赵王又派他去攻打太原郡。李良率军抵达石邑县时，由于秦军已经在井陉口布防，所以李良的赵军无法继续前进。秦将伪造二世的书信招降李良。李良接书后没有相信，而是返回邯郸，请求增加援兵。尚未到邯郸，恰巧半路碰到赵王的姐姐外出饮宴归来，有上百车骑随从。李良远远望见，以为是赵王来了，连忙在道旁跪地参拜。赵王的姐姐喝得酩酊（mǐng dǐng）大醉，没认出他是大将李良，仅命随行骑兵前去向他致意。李良向来显贵，当他认出自己跪地参拜的，原来只是赵王的姐姐，就连忙站了起来。想到自己刚才当着随从的面给一个女人下跪不说，竟然还遭到她如此无礼的对待，感到很没面子。随从中有一人说道：“天下反叛秦朝，有本事的人先立为王。再说赵王原来的地位一向比您低，如今一个女流之辈竟然敢不给您下车还礼，不如追上去杀了她！”李良已得到二世的书信，原本就心生反叛赵国之意，只是一时还拿不定主意。羞愤之下，就派人追上去杀掉了赵王的姐姐，并趁势率军突袭邯郸。邯郸守兵毫无察觉，因此赵王和左丞相邵骚都被李良杀死。赵国人中有许多是张耳、陈馀的耳目，因他们及时通风报信，所以张耳、陈馀二人才得以脱身。

【原文】

[5] 陈（▲）人秦嘉、符离人朱雞（jī）石等起兵，围东海守于郯（tán）。陈王闻之，使武平君畔为将军，监郯下军。秦嘉不受命，自立为大司马，恶属武平君，告军吏曰：“武平君年少，不知兵事，勿听！”因矫以王命杀武平君畔。

【校注】

陈人秦嘉：陈，《史记·陈涉世家》作“陵”，《汉书·陈胜传》作“凌”，陵、凌通。陵：县名，在今江苏省宿迁市泗阳县西北，位于江苏省北部。  

大司马：秦设太尉为全国最高军事长官。汉武帝时才改称为大司马。此时还没有“大司马”之名。

【注释】

符离：县名，在今安徽省宿州市埇桥区灰古镇，位于安徽省东北部。

东海：郡名，治所在郯，今山东省临沂市郯城县北，故又称郯郡。

【译文】

[5]陈县人秦嘉、符离县人朱鸡石等聚众造反，把东海郡守围困在郯城。楚王陈胜听到消息后，便任命武平君畔为将军，去督率包围郯城的几支义军部队。秦嘉不愿意隶属于武平君，所以拒不接受命令，便自立为大司马，告诉他的部下说：“武平君年纪太小，不懂用兵，不要听他的！”随后又假传陈胜的命令，杀死了武平君畔。

陈胜被害

【原文】

[6]二世益遣长（zhǎng）史司马欣、董翳（yì）佐章邯击盗。章邯已破伍逢，击陈柱国房君，杀之。又进击陈西张贺军。陈王出监战。张贺死。

【注释】

长史：官名，设丞相、大将军等府中，总揽众事，为诸吏之长。

【译文】

[6]二世增派长史司马欣、都尉董翳辅助章邯攻打起义军。章邯击败伍逢军后，又攻击在陈地的楚国上柱国房君蔡赐，并杀了他。接着又进攻陈丘西侧陈涉部将张贺的军队。陈胜亲自上阵督战，但于事无补，张贺力战身死。

【原文】

腊月，陈王之汝阴，还（xuán,通“旋”），至下城父（fǔ），其御庄贾杀陈王以降（xiáng）。初，陈涉既为王，其故人皆往依之。妻之父亦往焉（yān），陈王以众宾待之，长揖（yī）不拜。妻之父怒曰：“怙（hù）乱僭（jiàn）号，而傲长者，不能久矣！”不辞而去。陈王跪谢，遂不为顾。客出入愈益发舒，言陈王故情。或说（shuì）陈王曰：“客愚无知，颛（zhuān）妄言，轻威。”陈王斩之。诸故人皆自引去，由是无亲陈王者。陈王以朱防为中正，胡武为司过，主司群臣。诸将徇地至，令之不是（▲），辄系而罪之。以苛察为忠，其所不善者，弗下吏，辄自治之。诸将以其故不亲附，此其所以败也。

【校注】

令之不是：据章校，有的版本“是”下有“者”字。

【注释】

汝阴：县名，在今河南驻马店市汝南县、正阳县一带，位于河南东南部。

下城父：古地名，在今安徽亳州市涡阳县东南，位于安徽西北部。下城父在汝阴东北，再往东北就是宿县，陈胜发动起义的地方；再往东，郯城还有秦嘉的大军，因此陈胜一旦摆脱秦军的追赶，随即返回向东北走。

僭号：冒用帝王称号。僭，古时指地位在下的冒用地位在上的名义或礼仪、器物。

【译文】

这一年的腊月，陈胜前往汝阴县，返程途经下城父时，他的车夫庄贾将他杀死（陈涉于秦二世元年七月起义，至二年十二月被庄贾所杀，前后仅六个月），投靠了秦军。当初，陈胜当上了楚王以后，他的老朋友们纷纷前往投靠。陈胜的岳父也去了，但陈胜却像对待普通客人一样，见面时只是对他拱手作了个揖，并没有下跪磕头。他的岳父因此生气地说：“你乘乱取利，冒用帝王的称号，对长辈傲慢无礼，必定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当时就要不辞而别。陈胜赶忙跪下道歉请求原谅，但老人始终没再搭理他。陈胜的一位客人，进进出出，更是随便放肆，竟然口无遮拦地谈论陈胜的往事。于是有人就劝谏陈胜说：“您的这些客人愚昧无知，专门胡说八道，太影响您的威信了。”陈胜便把他那些口无遮拦的朋友全部杀了。因此，陈胜的其他故友都纷纷自动离去，从此再也没有亲近他的人了。陈胜又任命朱防为主管人事的中正，胡武为司过，让他们专门负责考核百官升迁、监察群臣的过失。将领们攻占了城邑，回到陈县复命时，凡对朱防、胡武的命令稍有不从的人，就被抓起来治罪。他二人以对同僚的过失苛求严察，吹毛求疵为忠诚之举，凡是朱防、胡武所不喜欢的人，他俩不经司法部门审理，就擅自治罪。众将领因此都不再亲近依附于陈胜。这是陈胜所以失败被杀的原因。

【原文】

陈王故涓人将军吕臣为苍头军，起新阳，攻陈，下之，杀庄贾，复以陈为楚。葬陈王于砀（dàng），谥曰隐王。

【注释】

新阳：县名，在今安徽省阜阳市界首市光武镇尹城子，位于安徽省西北部。

砀：县名，今河南省商丘市永城市芒山镇，位于河南省东部。

谥：古代帝王、贵族、大臣等死后以其一生所行事迹给予的称号。陈涉功业未成，故谥“隐”。

【译文】

从前随侍陈胜左右、负责洒扫宫室及传达宾客等事务、后来做到将军的吕臣，组建了一支头裹青巾的军队，被称为苍头军，在新阳县起兵，进攻陈丘，收复陈丘后杀死了庄贾，为陈胜报了仇。又将陈丘作为楚都，将楚王陈胜葬在砀县，谥号“隐王”。

初，陈王令铚人宋留将兵定南阳，入武关。留已徇（xùn）南阳，闻陈王死，南阳复为秦，宋留以军降，二世车裂留以徇。

【注释】

南阳：郡名，治所宛（yuān），在今河南省南阳市，位于河南省西南部。

【译文】

起初，陈胜命令铚人宋留率军攻取南阳郡，然后进军武关。宋留攻克南阳郡后，听到了楚王陈胜的死讯，军心不稳，南阳重又被秦军夺去，宋留率军投降，秦二世却将他车裂示众。

【每日一鉴：做人莫骄傲】

吴广的部下田臧说，“代理楚王吴广骄傲自大，又不懂得兵家战术、灵活用兵的道理，根本不值得我们与他商议对策，否则恐怕反倒会坏事。”然后密谋把吴广的头砍了。陈胜对岳父傲慢无礼，又把他那些口无遮拦的朋友全部杀了。因此，陈胜的其他故友都纷纷自动离去，从此再也没有亲近他的人了，最后居然被自己的司机杀了。这些都说明，骄傲不止使人落后，有时甚至使人丧命。做人，一定要低调。草莽英雄，除了输在没有谋略，更输在没学会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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