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卷第一百二十

太祖文皇帝上之上元嘉元年(公元424年

傅亮帅行台百官奉法驾迎宜都王于江陵。”祠部尚书蔡廓至寻阳,遇疾不堪前;亮与之别。廓曰:“营阳在吴,宜厚加供奉;一旦不幸,卿诸人有弑主之名,欲立于世,将可得邪!”时亮已与羡之议害营阳王,乃驰信止之,不及。羡之大怒曰:“与人共计议,如何旋背即卖恶于人邪?”羡之等以遣使者杀前庐陵王义真于新安。

羡之以荆州地重,恐宜都王至,或别用人,乃亟以录命除领军将军谢晦行都督荆、湘等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欲令居外为援,精兵旧将,悉以配之。

秋,七月,行台至江陵,立行门于城南,题曰“大司马门”。傅亮帅百僚诣门上表,进玺绂,仪物甚盛,宜都王时年十八,下教曰:“猥以不德,廖降大命,顾己兢悸,何以克堪!辄当暂归朝廷,展哀陵寝,并与贤彦申写所怀。望体其心,勿为辞费。府州佐史并称臣,请题榜诸门,一依宫省;王皆不许。教州、府、国纲纪宥所统内见刑,原逋责。

诸将佐闻营阳、庐陵王死,皆以为疑,劝王不可东下。司马王华曰:“先帝有大功于天下,四海所服;虽嗣主不纲,人望未改。徐羡之中才寒士,傅亮布衣诸生,非有晋宣帝、王大将军之心明矣;受寄崇重,未容遽敢背德。畏庐陵严断,将来必不自容;以殿下宽睿慈仁,远近所知,且越次奉迎,冀以见德;悠悠之论,殆必不然。又,羡之等五人,同功并位,孰肯相让!就怀不轨,势必不行。废主若存,虑其将来受祸,致此杀害;盖由贪生过深,宁敢一朝顿怀逆志!不过欲握权自固,以少主仰待耳。殿下但当长驱六辔,以副天人之心。”王曰:“卿复欲为宋昌邪!”长史王昙首、南蛮校尉到彦之皆劝王行,昙首仍陈天人符应。王乃曰:’诸公受遗,不容背义。且劳臣旧将,内外充满,今兵力又足以制物,夫何所疑!”乃命王华总后任,留镇荆州。王欲使到彦之将兵前驱,彦之曰:“了彼不反,便应朝服顺流;若使有虞,此师既不足恃,更开嫌隙之端,非所以副远迩之望也。”会雍州刺史褚叔度卒,乃遣彦之权镇襄阳。

甲戌,王发江陵,引见傅亮,号泣,哀动左右。既而问义真及少帝薨废本末,悲哭呜咽,侍侧都莫能仰视。亮流汗沾背,不能对;乃布腹心于到彦之、王华等,深自结纳。王以府州文武严兵自卫,台所遣百官众力不得近部伍。中兵参军硃容子抱刀处王所乘舟户外,不解带者累旬。

八月,丙申,宜都王至建康,群臣迎拜于新亭。徐羡之问傅亮曰:“王可方谁?”亮曰:“晋文、景以上人。”羡之曰:“必能明我赤心。”亮曰:“不然。”

丁酉,王谒初宁陵,还,止中堂。百官奉玺绶,王辞让数四,乃受之,即皇帝位于中堂。备法驾入宫,御太极前殿,大赦,改元,文武赐位二等。

戊戌,谒太庙。诏复庐陵王先封,迎其柩及孙修华、谢妃还建康。

庚子,以行荆州刺史谢晦为真。晦将行,与蔡廓别,屏人问曰:“吾其免乎?”廓曰:“卿受先帝顾命,任以社稷,废昏立明,义无不可。但杀人二兄而以之北面,挟震主之威,据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为难。”晦始惧不得去,既发,顾望石头城,喜曰:“今得脱矣!”

癸卯,徐羡之进位司徒,王弘进位司空,傅亮加开府仪同三司,谢晦进号卫将军,檀济进号征北将军。

有司奏车驾依故事临华林园听讼。诏曰:“政刑多所未悉;可如先者,二公推讯。”

帝以王昙首、王华为侍中,昙首领右卫将军。华领骁骑将军,硃容子为右军将军。

甲辰,追尊帝母胡婕妤曰章皇后。封皇弟义恭为江夏王,义宣为竟陵王,义季为衡阳王;仍以义宣为左将军,镇石头。

徐羡之等欲即以到彦之为雍州,帝不许;征彦之为中领军,委以戎政。彦之自襄阳南下,谢晦已至镇,虑彦之不过己。彦之至杨口,步往江陵,深布诚款,晦亦厚自结纳;彦之留马及利剑、名刀以与晦,晦由此大安。

柏杨白话版:    424南宋·景平二年)

  南宋帝国国务院总理(尚书令)傅亮率中央特遣政府(行台)百官,携带皇帝专用的法驾(参考前一八〇年闰九月),前往江陵迎接宜都王、荆州州长刘义隆。到了寻阳后,随行的国务院内政部长(祠部尚书)蔡廓患病,不能继续前进。傅亮探望他,向他辞别,蔡廓说:“营阳王(刘义符)在吴郡,政府的供应,应十分丰厚。万一发生不幸事件,你们几个人可摆不脱弑君的恶名。到那时候,而仍想活在世上,怎么能够?”当时,傅亮已跟徐羡之共谋,决定洙杀刘义符。听到蔡廓的话,傅亮急忙写信给徐羡之,阻止这项行动,但已来不及。徐羡之咆哮说:“跟朋友共同定计,怎么可以一转身就变,把罪恶推给朋友一人担当?”徐羡之等又派杀手刺死放逐到新安郡的前庐陵王刘义真(年十九岁)

  徐羡之认为荆州地位重要,恐怕宜都王、荆州州长刘义隆抵达京师后,或许命别人继任,遂用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名义,命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将军)谢晦兼代荆湘等七州军区司令长官(行都督荆湘等七州诸军事。七州:荆湘雍益宁南秦北秦),兼荆州州长;希望谢晦居于外地,作为声援。于是,把精锐军队和能征善战的将领,全部配备给谢晦。

  秋季,七月,中央特遣政府抵达江陵,把象征性的宫城城门,设在江陵城南,上面题字:“大司马门。”傅亮率文武百官前往这个“大司马门”,呈递奏章和皇帝印信、器物,仪式盛大隆重。刘义隆本年十八岁,下令说:“我这个缺少才干德行的人,蒙受上天爱护,降下大命,非常恐慌惊悸,怎么有能力负起这个重大责任?现在暂时回到京师,哀祭祖先坟墓,并跟贤能的大臣,互相交换意见,希望各级官员体谅我的内心,不再勉强我做别的事。”军政总部官员一律称“臣”(军政总部有三:荆州州政府、军区司令部、宜都国亲王府,请求下令仿效首都宫城,更改城门名称;刘义隆完全不准。而且指示州政府、军区司令长官部、亲王府:宽恕管辖下已判决的罪人和无力还债的囚犯。

  刘义隆左右将领及参谋官等,听到南宋帝刘义符、庐陵王刘义真双双被杀,都感到疑心,劝告刘义隆不可以东下。军政官(司马)王华说:“先帝(刘裕)功盖天下,四海敬服。继承人虽然违法乱犯,而皇家声望并没有受到伤害。徐羡之贫寒出身,中等才能;傅亮一介平民,白面书生:并没有司马懿、王敦那种野心,至为明显。他们受托孤重任,一时不可能有背叛的想法。只因为恐惧庐陵王(刘义真)严格认真,将来一定不会受到包容,才下毒手。认为殿下仁慈宽厚,远近都知,所以超越辈分顺序,奉迎大驾,不过希望殿下对他们有一点感激之情。悠悠谣言(指将要杀害刘义隆),不可能是真。而且,徐羡之等五人(徐羡之、傅亮、谢晦、檀道济、王弘),功劳相同,地位相等,谁肯服谁?即令企图背叛,也无法背叛。被罢黜的君王(刘义符)如果活着,他们担心将来受到报复,才兴起杀机,由于胆小如鼠,过度的贪生怕死,才一错再错,怎么敢一时之间,就去谋反?只是打算掌握大权,保护自己,希望年轻的君王看他们的颜色罢了。殿下只管坐上六匹马拉的车辆,长驱直入,用来符合天心。”刘义隆说:“你莫非想当宋昌第二!”(宋昌劝刘恒事,参考前一八〇年九月)秘书长(长史)王昙首、南蛮保安司令(南蛮校尉)到彦之(到,姓)都劝刘义隆动身。王昙首又分析天象和人间各种祥瑞征兆;刘义隆终于决定,说:“徐羡之受先帝遗诏辅政,不会有忘恩负义之事。而且功臣勇将,布满内外,现有的兵力,又足以克制叛军,还怀疑什么?”乃命王华负责总管荆州留守事务,镇守荆州。刘义隆考虑派到彦之率军当前锋,先行出发开道,到彦之说:“如果判断他不反,就应穿上宫服,堂堂皇皇,乘船顺流而下。如果有所顾忌,我这支微弱的先遣部队,并不能发生作用,反而容产生误会,不是满足远近人民对我们期望的办法。”正好雍州州长褚叔度逝世,刘义隆遂命到彦之暂时接任,镇守襄阳(雍州州政府及南蛮保安司令部所在县·湖北省襄樊市)

  七月十五日,刘义隆从江陵出发。接见傅亮时,悲号哀泣,左右侍从人员都感动流泪。接着询问刘义真及二任帝刘义符被罢黜和被杀害的经过,一面放声大哭,唏嘘噎咽,两旁侍从都不敢抬头。傅亮汗流浃背,张口结舌,难以答对。于是乞灵于官场马屁动作,专心专意的结交到彦之、王华等,建立亲密厚重的友情。但刘义隆仍保持警觉,征召州政府、亲王府、军区司令部的军队,严密戒备,加强保护。从建康随特遣政府派来的文武官员和部队不准接近警戒线。大营军事参议官(中兵参军)朱容子手抱佩刀,守卫在刘义隆所乘船舰舱房门外,疲倦时就坐在那里打盹,不上床睡觉长达一二十天。

  八月八日,南宋帝国宜都王刘义隆抵达京师(从江陵到首都建康,顺水东下,船行二十三日),中央政府文武官员前往新亭(建康城西南)迎接叩拜。徐羡之问傅亮:“大王(刘义隆)可以比谁?”傅亮说:“在姬重耳春秋时代晋国二十四任国君文公)、刘启(西汉王朝六任帝景帝)之上。”徐羡之说:“那么,他一定明白我们一片忠心。”傅亮说:“未必!”

  八月九日,刘义隆前往老爹一任帝(武帝)刘裕坟前祭拜(刘裕葬初宁陵,在建康城东蒋山东南),回来,中途停在中堂(国立大学所在,位宫城【台城】南,秦淮河北)。文武百官呈上皇帝印信,刘义隆推辞了四次,才勉强接受,就在中堂登基称帝(三任文帝,年十八岁);乘皇帝专用的法驾车队入宫,登太极前殿,大赦,改年号(之前是景平二年,之后是元嘉元年),文武百官,一律升级二等。

  八月十日,刘义隆祭拜皇家祖庙。下诏:恢复刘义真的庐陵王封号,把刘义真的灵枢以及刘义真的娘亲孙修华(修华,小老婆群第七级)、刘义真的正妻谢妃迎回首都建康。

  八月十二日,刘义隆下诏,命兼代荆州州长谢晦改为实任(真除)。谢晦将要前往接事,向国务院内政部长(祠部尚书)蔡廓辞行,摒去左右侍从,秘密询问说:“我是不是可以保住这条命?”蔡廓说:“你接受先帝临终托孤大事,以帝国的兴衰,作为自己的责任,废除昏庸的主人,另立英明的君王,在大义上并不是不可以。可是,杀了别人的两个老哥,却面向北方,做他的臣属;拥有使人主震慑的威严,而据守长江上游重镇,从古代曾经发生过的前事,推测今天的演变,你要想逃命,恐怕困难。”谢晦开始时,还怕不准他离开,等到船只开航,回头顾望石头城(建康城西北),掩饰不住他的喜悦,说:“今天才总算脱离虎口。”

  八月十五日,刘义隆下诏:擢升最高监察长(司空)徐羡之当宰相(司徒);江州州长王弘当最高监察长;国务院总理(尚书令)傅亮加授开府仪同三司(宰相级);荆州州长谢晦加授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镇北将军、南兖州州长檀道济晋升征北将军。

  有关单位上疏奏请刘义隆,依照前例,到华林园听取诉讼。刘义隆下诏说:“我对刑法多半不太了解,应跟从前一样,仍请二位长官(徐羡之、王弘)主持。”

  刘义符任命王昙首、王华当高级咨询官(侍中),王昙首兼首都西区卫戍司令(右卫将军)、王华兼骁骑将军;又任命朱容子当右军将军。

  八月十六日,刘义隆追尊亡母胡婕妤为章皇后;封皇弟刘义恭当江夏王、刘义宣当竟陵王、刘义季当衡阳王。仍命刘义宣当左将军,镇守石头。

  徐羡之等打算顺势任命到彦之实任雍州州长,刘义隆不准,而征召到彦之当中央禁军总监(中领军),使他负责中央军事。到彦之自襄阳南下,此时谢晦己到荆州,担心到彦之不会来看自己。到彦之既到杨口(湖北省潜江市北),下船,由陆地前往江陵探望谢晦,真挚的表达自己的诚意,谢晦也推心置腹,缔结友情。到彦之留下名马、利剑、宝刀,赠送给谢晦,谢晦直到这时候,才感到安全已有保障(到彦之、王华等是新皇帝的心腹亲信,傅亮、谢晦性命,握在二人之手)

读书笔记:王华曰:“羡之等五人,同功并位,孰肯相让!就怀不轨,势必不行。”蔡廓曰:“卿受先帝顾命,任以社稷,废昏立明,义无不可。但杀人二兄而以之北面,挟震主之威,据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为难。”

王华、蔡廓二人,将此事看透,而局中人尚执迷不悟。徐羡之等行废立,于国家有利,于个人,则是致祸之举。为臣子,行废立,不管出于何种目的,结果如何,个人显有善忠者。究其原因,功高震主,权势凌主,使主上如芒在背,不除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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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读《资治通鉴》1749——废立皇帝必难善终发布于2021-07-07 22:57: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