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孝宗穆皇帝下隆和元年(公元362年)

温上疏请迁都洛阳。自永嘉之乱播渡江表者,一切北徙,以实河南。朝廷畏温,不敢为异。而北土萧条,人情疑惧,虽并知不可,莫敢先谏。散骑常待领著作郎孙绰上疏曰:“昔中宗飞,非惟信顺协于天人,实赖万里长江画而守之耳。今自丧乱已来,六十馀年,河、洛丘墟,函夏萧条。士民播流江表,已经数世,存者老子长孙,亡者丘陇成行,虽北风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实为交切。若迁都旋轸之日,中兴五陵,即复缅成遐域。秦山之安,既难以理保,烝烝之思,岂不缠于圣心哉!温今此举,诚欲大览始终,为国远图;而百姓震骇,同怀危惧,岂不以反旧之乐赊,而趋死之忧促哉!何者?植根江外,数十年矣,一朝顿欲拔之,驱踧于穷荒之地。提挈万里,逾险浮深,离坟墓,弃生业,田宅不可复售,舟车无从而得。舍安乐之国,适习乱之乡,将顿仆涂,飘溺江川,仅有达者。此仁者所宜哀矜,国家所宜深虑也!臣之愚计,以为且宜遣将帅有威名、资实者,先镇洛阳,扫平梁、许,清壹河南。运漕之路既通,开垦之积已丰,豺狼远窜,中夏小康,然后可徐议迁徙耳。奈何舍百胜之长理,举天下而一掷哉!”绰,楚之孙也。少慕高尚,尝著《遂初赋》以见志。温见绰表,不悦,曰:“致意兴公,何不寻君《遂初赋》,而知人家国事邪!”

时朝廷忧惧,将遣侍中止温,扬州刺史王述曰:“温欲以虚声威朝廷耳,非事实也;但从之,自无所至。”乃诏温曰:“在昔丧乱,忽涉五纪,戎肆暴,继袭凶迹,眷言西顾,慨叹盈怀。知欲躬帅三军,荡涤氛秽,廓清中畿,光复旧京,非夫外身徇国,孰能若此?诸所处分,委之高算。但河洛丘墟,所营有广,经始之勤,致劳怀也。”事果不行。

温又议移洛阳钟虡。述曰:“永嘉不竞,暂都江左,方当荡平区宇,旋轸旧京。若其不尔,宜改迁园陵,不应先事钟虡!”温乃止。

秦王坚亲临太学,考第诸生经义,与博士讲论,自是每月一至焉。

柏杨白话版:362年(晋·升平年)

  桓温上疏,请求把首都迁回洛阳;并请求把四世纪初期(五任帝司马炽在位)以后流亡到长江以南的难民,一律迁回北方,使黄河以南地区户口充实。中央政府接到这项奏章,大为惊恐;但畏惧桓温权势,不敢表示反对意见。问题是,中原地区已非当年,一望千里,荒芜萧条,民心恐惧,猜忌不安,虽然人人都知道绝对不可以这样做,却没有人敢第一个表示意见。散骑侍从官兼国史编撰官(散骑常侍领著作郎)孙绰,上疏说:

  “从前,中宗(七任帝元帝司马睿)真龙兴起,不仅仅是他的诚信蒙受上帝和臣民的祝福,同时也实在是依靠万里长江,隔绝敌人,保护自己。自从天下大乱,迄今已六十余年(自二九一年“八王之乱”爆发,至今七十二年)。黄河、洛水一带,全成废墟,中原人烟稀疏,知识分子和普通平民,逃难到长江以南,已有几世(十二年为一世)。活着的人,儿子已老,孙儿已大;死亡的人,坟墓垒垒,纵横排列。虽然对北方故土的怀念常存心中,然而眼前生离死别的哀痛,更为切身。

  “如果决定迁都,则车马回转之日,中兴以来的五座皇家坟墓(七任帝司马睿之建平陵、八任帝司马绍之武平陵、九任帝司马衍之兴平陵、十任帝司马岳之崇平陵、十一任帝司马聃之永平陵),都会远远的被抛弃到江南(长江以南)。迁都之后,以常理推测,洛阳不可能有泰山般那么坚固平安;而怀念祖先的孝思,又会一直使陛下烦恼。桓温建议迁都,实在心胸伟大,见识高超,为帝国谋取久远利益。可是人民震动惊恐,全都畏惧,岂不是因为:返回故乡的欢乐还看不到,而死亡的忧虑已经逼面!

  “为什么这个样子?只因为当时的流亡难民,在江南安家立业已数十年,一旦强行拔起,驱逐到穷苦荒芜之地,又要从头扶老携幼,跋涉万里,越过大山险径,渡过深水危溪,抛弃亲人坟墓,丢下赖以生存的产业;田地房屋,一时之间卖不出去,舟船车辆,更无法仓促制造。离开平安富庶的国土,投入习惯于战争混乱的乡里,势将被贫困抓住,倒毙在道途之上,或淹死在大河小溪之中,能够返抵目的地的,为数有限。这是仁爱的人应该哀怜、政府官员应该深思的事。

  “依我愚昧的见解:应该派遣素有威名、有声望的将领,先到洛阳驻防,把梁国(河南省商丘县)、许昌(河南省许昌市东)一带完全扫平,黄河以南敌寇彻底肃清。则水陆粮食运输的道路畅通,开荒垦田的积蓄也都丰富。豺狼野兽(指蛮夷)既逃窜到远方,中原稍微平定,然后再慢慢商议迁都大事。为什么要放弃百战百胜的正常轨道,而把帝国命运像押赌注一样,押到只掷一次的骰子上?”

  孙绰,是孙楚的孙儿(孙楚,参考二九〇年五月)。从小羡慕名人的高贵节操,曾经写《遂初赋》,表达他的志向。桓温看到孙绰的奏章,大不高兴,说:“告诉孙绰,为什么不照着他的《遂初赋》所说的去隐居,管别人国家大事干什么?”

  这时,政府对桓温的迁都主张既忧虑又恐慌,打算派高级咨询官(侍中)去阻止桓温行动。京畿总卫戍司令(扬州刺史)王述说:“桓温不过想用几句大话空话,教当权官员头大而已,并没有真心这么蛮干。只要顺着他说,他就束手无策。”于是,皇帝司马丕下诏(司马昱诏)给桓温:“自从国家爆发战乱,直到今天,已经五‘纪’(一纪十二年)。戎狄凶暴横行,代代相传。我一直回头向北眺望,感慨悲怆,充满胸怀。现在,我知道将军(桓温)打算亲自率领三军,扫荡妖魔,清除京畿,光复旧都,除非是把生命当做身外之物,立志杀身报国的英雄,谁肯如此牺牲?一切应有措施,在你英明的领导之下,由你全权决定。只是黄河、洛水一带,城池荒芜,需要经营的地方太多,工作刚刚开始,恐怕你要辛苦偏劳。”迁都的事,桓温果然不再提及(这是一场需要高度智慧的政治上斗智:有时候,顺从不是屈服,反而是激烈的反击;沉默不是接受,反而是严厉的轻蔑。至少,把烫山芋抛了回去)。

  桓温又打算把洛阳的巨钟和钟架迁到首都建康,王述说:“四世纪初期之乱(永嘉之乱),国势衰颓,首都暂时迁到江南,大家所努力的,正是平定天下,还车旧日京师(洛阳)。如果办不到,也应该考虑把皇家祖先坟墓迁过来,不应该先考虑巨钟、钟架。”桓温遂停止。

  前秦帝国(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天王(三任宣昭帝)苻坚(本年二十五岁)亲自到国立大学(太学)考试学生们儒家学派经典,跟国立大学教授(博士)讨论课程。从此,每月都来一次。

读书笔记:孙绰反映了一般士大夫和百姓的心声,建议先派军队扫平中原,再迁徙百姓,也很合理。但是问题在于,无论朝廷还是桓温,都把重心放在了内斗上,却无心真正北伐,北伐只不过是斗争的手段和砝码而已,只是拿出来说说或者作作样子。北中国多少遗民年年盼王师,而朝廷却从来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一个对人民不负责任的政权,一定不能长久。东晋对外不断丧失土地,对斗争不断,从建立那天起,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知已知彼,记能制定正确的对策,王述一眼看穿了桓温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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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读《资治通鉴》1508——不对人民负责的政权难以长久发布于2021-07-07 23:43: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