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孝愍皇帝下建兴二年(公元314年)

壬辰,王子春等及王浚使者至襄国,石勒匿其劲卒、精甲,羸师虚府以示之,北面拜使者而受书。浚遗勒麈尾,勒阳不敢执,悬之于壁,朝夕拜之,曰:“我不得见王公,见其所赐,如见公也。”复遣董肇奉表于浚,期以三月中旬亲诣幽州奉上尊号;亦修笺于枣嵩,求并州牧、广平公。

勒问浚之政事于王子春,子春曰:“幽州去岁大水,人不粒食,浚积粟百万,不能赈赡,刑政苛酷,赋役殷烦,忠贤内离,夷狄外叛。人皆知其将亡,而浚意气自若,曾无惧心,方更置立台阁,布列百官,自谓汉高、魏武不足比也。”勒抚几笑曰:“王彭祖真可擒也。”浚使者还蓟,具言“石勒形势寡弱,款诚无二。”浚大悦,益骄怠,不复设备。

石勒纂严,将袭王浚,而犹豫未发。张宾曰:“夫袭人者,当出其不意。今军严经日而不行,岂非畏刘琨及鲜卑、乌桓为吾后患乎?”勒曰:“然。为之奈何?”宾曰:“彼三方智勇无及将军者,将军虽远出,彼必不敢动,且彼未谓将军便能悬军千里取幽州也。轻军往返,不出二旬,藉使彼虽有心,比其谋议出师,吾已还矣。且刘琨、王浚,虽同名晋臣,实为仇敌。若修笺于琨,送质请和,琨必喜我之服而快浚之亡,终不救浚而袭我也。用兵贵速,勿后时也。”勒曰:“吾所未了,右候已了之,吾复何疑!”

遂以火宵行,至柏人,杀主簿游纶,以其兄统在范阳,恐泄军谋故也。遣使奉笺送质于刘琨,自陈罪恶,请讨浚以自效。琨大喜,移檄州郡,称“己与猗卢方议讨勒,勒走伏无地,求拔幽都以赎罪。今便当遣六修南袭平阳,除僭伪之逆类,降知死之逋羯。顺天副民,翼奉皇家,斯乃曩年积诚灵祐之所致也!”

三月,勒军达水,王浚督护孙纬驰遣白浚,将勒兵拒之,游统禁之。浚将佐皆曰:“胡贪而无信,必有诡计,请击之。”浚怒曰:“石公来,正欲奉戴我耳;敢言击者斩!”众不敢复言。浚设飨以待之。壬申,勒晨至蓟,叱门者开门;犹疑有伏兵,先驱牛羊数千头,声言上礼,实欲塞诸街巷。浚始惧,或坐或起。勒既入城,纵兵大掠,浚左右请御之,浚犹不许。勒升其听事,浚乃走出堂皇,勒众执之。勒召浚妻,与之并坐,执浚立于前。浚骂曰:“胡奴调乃公,何凶逆如此!”勒曰:“公位冠元台,手握强兵,坐观本朝倾覆,曾不救援,乃欲自尊为天子,非凶逆乎!又委任奸贪,残虐百姓,贼害忠良,毒遍燕土,此谁之罪也!”使其将王洛生以五百骑先送浚于襄国。浚自投于水,束而出之,斩于襄国市。

    柏杨白话版:314(晋·建兴二年)

  正月二十二日,汉赵帝国征东大将军石勒的使节王子春等,跟晋帝国最高指挥官、幽冀军区司令长官(都督幽冀诸军事)王浚的使节,一同回到襄国(河北省邢台市)。石勒把他的精锐部队和精良的铠甲武器,完全藏匿,只留下老弱的士卒和空虚的仓库,展示给王浚的使节。对王浚所派的这位使节,石勒坚持行最大的礼敬,面朝北方(蓟县【王浚根据地】位在襄国之北),向他叩拜,恭恭敬敬接过王浚的信件。王浚送给石勒一个“麈尾”(麈,音zhǔ,是鹿的一种。麈尾形状仿二十世纪用的团扇,或矩形的装饰扇。用以拂去蚊蝇,或扇动凉风。没有蚊蝇而又不需要扇动凉风时,则作为一种增加威仪的具,谈话时拿在手中,有一种俨然之相,流行于大分裂时代初期的贵族之间。以“麈尾”的价格,显示主人的身份)。石勒假装受宠若惊,不敢使用,而把它谨慎的挂到墙上,早晚向它叩拜,说:“我不能见到王公(王浚),能够见到他的赏赐,就跟见到王公一样。”再派董肇呈递奏章给王浚,约定三月中旬,石勒亲自前往幽州(州政府设蓟县【北京市】),奉上皇帝尊号。另写信给枣嵩,希望他在即将登基的皇帝面前,为石勒美言几句:恩赐石勒当并州(山西省中部)全权州长(牧)、广平公。

  石勒向王子春询问王浚的虚实,王子春说:“幽州(河北省北部)去年发生水灾,没有一粒谷米的收成。可是王浚却囤积一百万斛,对人民的痛苦既不怜恤,也不救济,刑罚政令,苛刻暴虐,赋税差役,一连不断,忠良贤才,在内离心,四方蛮夷,在外背叛,人人都知道王浚亡在眼前,只有王浚自己不知道,仍然洋洋得意,丝毫都不担心。反而大兴土木,建筑高楼大厦,设立文武百官,自以为刘邦(西汉王朝一任帝)曹操东汉王朝末代丞相,都差他一截。”石勒手抚桌案,笑说:“王浚可以生擒活捉!”王浚的使节回到蓟城(幽州州政府所在城·北京市),都说:“石勒部众很少,而且力量微弱,诚恳真挚,没有二心。”王浚乐不可支,更加骄傲懈怠,不作戒备。

  二月二日,晋帝国政府(首都长安)擢升张轨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凉州(甘肃省中部西部)全权州长,封西平郡公。擢升王浚当最高指挥官(三一一年五月,曾擢升王浚当最高指挥官【大司马】)、幽冀军区司令长官(都督幽冀诸军事)。荀组当最高监察长(司空)、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兼京畿总卫戍司令(司隶校尉),主持留守政府(时“留台”在浚仪【河南省开封市】)。刘琨当最高统帅(大将军)、并州军区司令长官(都督并州诸军事)中央政府因张轨年纪已老,任命他的儿子张寔当副州长(副刺史)

  汉赵帝国征东大将军石勒动员备战,将对王浚发动袭击,但仍犹豫不能决定。右秘书长(右长史)张宾说:“对人发动奇袭,应该使对方大出意外。而今,三军集结已经一天,却不出动,莫非是害怕刘琨(晋帝国并州州长)、鲜卑(拓跋鲜卑)、乌桓抄我们的后路?”石勒说:“是的,我们怎么办?”张宾说:“这三方面,没有一个将领的智谋和勇敢能赶得上将军!所以,你虽然远出,他们绝不敢有什么举动,也绝不相信你会把一支孤军深入千里(襄国、蓟县航空距离三百五十千米),去夺取幽州(州政府设蓟县【北京市】)。我们轻装备的精锐野战军出击,一去一返,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天,即令他们有所醒悟,可是等到开始行动,我们早已回来。刘琨跟王浚之间,虽然同是晋国(晋帝国)的官员,其实势同仇敌,将军如果写一封信给刘琨,送上人质,请求和解,刘琨一定欢喜我们的降服,而高兴王浚的覆亡,绝不会为了救王浚而对我们袭击。军事行动要疾如闪电,不要失去时机。”石勒说:“我自己不能了解的事,右侯(张宾)已了解得如此透彻,我还怀疑什么!

  于是,大军在灯火中乘夜出发,抵达柏人(河北省隆尧县),斩主任秘书(主簿)游纶,因游纶的老哥游统驻防范阳郡(河北省涿州市),恐怕游纶泄露军机。一面派人送信跟人质给晋帝国并州州长刘琨,自动招认过去的种种罪行,请求准许他讨伐王浚,赎罪报效。刘琨兴奋得跳起来,传令各州各郡,宣称:“我正跟代公(首府盛乐【内蒙古和林格尔县】)拓跋猗卢商议讨伐石勒,石勒走投无路,没有地方可以逃避,请求夺取幽州州城(蓟县),用以赎罪。现在,我就要派遣拓跋六修,南下攻击平阳(汉赵首都·山西省临汾市),铲除窃居高位、妄称尊号的叛徒(指汉赵帝刘聪);招抚知道死期已近、逃亡在外的羯人蛮夷。上应天心,下顺民意,保卫皇家,这是多少年累积下来的诚意,受到神灵保佑。

  三月,石勒大军抵达易水,王浚大营指挥官(督护)孙纬一面派人飞报王浚,一面下令军队备战,打算抵御。镇守范阳郡的军政官(司马)游统,禁止他采取行动(游统还不知道老弟游纶已被石勒处决)。王浚属下将领都说:“蛮夷贪婪而没有信义,定有诡计,请发兵攻击。”王浚大怒说:“石公前来,正是要拥戴我,胆敢挑拨离间,说要攻击的,斩首!”大家不敢多言。王浚下令准备筵席,等待拥戴他当皇帝的石勒。

  三月三日,凌晨,石勒抵达蓟县,理直气壮地高叫守城门的人打开城门,城门大开之后,石勒仍恐惧埋藏伏兵,先行驱逐牛羊数千头入城,宣称是呈献的贡品,实际上是要堵塞大街小巷,使王浚的军队不能迅速集结。这时,王浚才开始感到不安,一会站起来,一会坐下,一时想不出如何反应。石勒入城之后,下令大肆抢夺劫掠。王浚左右急请抵抗,王浚仍不允许。于是,霎时之间,石勒已坐上王浚平常所坐的公堂。王浚仓皇出来,走到大厅,石勒部属遂把王浚活活捉住。石勒召见王浚的妻子,并肩上坐,教卫士把王浚捆绑到面前,王浚诟骂说:“蛮狗,你戏弄你老子,竟这么凶狠!”石勒说:“阁下高居百官之上,手中掌握精锐强大的武装部队,眼睁睁看着你们帝国政府崩溃瓦解,不但不肯援救,反而自己想当皇帝,你难道还不凶狠?而且,信任贪官污吏,残害人民,诛杀忠良,荼毒燕王国故土(幽州),这是谁的罪恶?”命他的部将王洛生,率五百骑兵押解王浚前往襄国(石勒根据地·河北省邢台市)。王浚恚恨,乘守卫不备,投水企图自杀,护送人员把他从水中拖出,手脚绑住,在襄国街市之上斩首(年六十三岁)

    读书笔记:王浚想当皇帝想疯了,到了丧失理智的程度。石勒对他的评价深刻、到位。他做到了“知已知彼”,所以能常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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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读《资治通鉴》1310——王浚皇帝没当上命却没了发布于2021-07-08 00:2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