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1187——濮阳兴、张布擅兴废立引狼入室

原文：元皇帝下咸熙元年（公元264年）

    吴分交州置广州。

    吴主寝疾，口不能言，乃手书呼丞相濮阳兴入，令子湾出拜之。休把兴臂，把湾以托之。癸未，吴主殂，谥曰景帝。群臣尊硃皇后为皇太后。

    吴人以蜀初亡，交趾携叛，国内恐惧，欲得长君。左典军万彧尝为乌程令，与乌程侯皓相善，称“皓才识明断，长沙桓王之俦也；又加之好学，奉遵法度。”屡言之于丞相兴、左将军布，兴、布说硃太后，欲以皓为嗣。硃后曰：“我寡妇人，安知社稷之虑，苟吴国无陨，宗庙有赖，可矣。”于是遂迎立皓，改元元兴，大赦。   

吴主贬硃太后为景皇后，追谥父和曰文皇帝，尊母何氏为太后。

吴主封太子湾及其三弟皆为王，立妃滕氏为皇后。

初，吴主之立，发优诏，恤士民，开仓廪，振贫乏，科出宫女以配无妻者，禽兽养于苑中者皆放之。当时翕然称为明主。及既得志，粗暴矣盈，多忌讳，好酒色，大小失望，濮阳兴、张布窃悔之。或谮诸吴主，十一月，朔，兴、布入朝，吴主执之，徙于广州，道杀之，夷三族。以后父滕牧为卫将军，录尚书事。牧，胤之族人也。

    卷第七十九

【晋纪一】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泰始元年（公元265年）

春，三月，吴主使光禄大夫纪陟、五官中郎将洪璆与徐绍、孙彧偕来报聘。绍行至濡须，有言绍誉中国之美者，吴主怒，追还，杀之。

秋，七月，吴主逼杀景皇后，迁景帝四子于吴；寻又杀其长者二人。

冬，吴西陵督步阐表请吴主徙都武昌；吴主从之，使御史大夫丁固、右将军诸葛靓守建业。阐，骘之子也。

    柏杨白话版：264年，东吴帝国分割交州（广东、广西及越南北部），另设广州（广东及广西。前111年，西汉王朝七任帝【武帝】刘彻，灭南越王国，设交趾州督导官【刺史】，州政府设龙编【越南河内市东北北宁府】。203年，改称交州，州政府设广信【广西梧州市】。211年，州政府迁番禺【广东省广州市】。226年一度分为二州，不久复旧。直到本年，再分为二州，交州州政府回到四百年前的故地龙编，广州州政府设番禺）。

　　东吴帝国皇帝孙休病重，不能言语，但仍能写字，于是手书召见丞相濮阳兴进宫，命太子孙湾出来拜见；孙休握住濮阳兴的手臂，指指孙湾，托孤给濮阳兴。

7月25日，孙休逝世（年31岁），谥号景皇帝。文武百官尊称朱皇后为朱太后。

　　高阶层人士认为，蜀汉帝国刚亡，交趾郡又发生叛变（去年【263年】五月郡政府官员吕兴起兵），全国动荡，人心震恐，希望能有一个年纪较长的君王，主持国政。左翼禁军司令官（左典军）万彧，曾当过乌程（浙江省湖州市）县长，跟乌程侯孙皓（故太子孙和的儿子，参考253年）友善，赞扬孙皓：“才能见识，都很卓越，英明而有决断，可以跟长沙（桓）王（孙策）相比；而且好学不倦，奉公守法。”屡次向丞相濮阳兴、左将军张布推荐。濮阳兴、张布，报告朱太后，打算请孙皓继承帝位。朱太后说：“我是一个寡妇人家，怎么知道国家大事？只要帝国不受伤害，皇家祭庙有所依靠，我就满意。”于是，迎接孙皓登基（四任帝。本年孙皓二十三岁），改年号元兴（之前是永安七年，之后是元兴元年），大赦。

    东吴帝国皇帝孙皓贬朱太后为景皇后。追称老爹孙和为文皇帝，尊称娘亲何女士为何太后。

　　东吴帝国皇帝孙皓，封前任太子孙湾跟他的三个弟弟全当亲王（孙湾当豫章王、孙躬当汝南王、孙莽当梁王、孙褒当陈王）。封王妃滕女士当皇后。

　　最初，东吴帝孙皓刚刚登基时，发布宽大的诏书，抚恤人民，打开仓库，赈济穷苦，把大批宫女遣送出宫，使她们婚配，御花园中豢养的禽兽，都放它们回归山野。全国上下，一致庆幸他们遇到了明主。想不到孙皓在确实掌握了权柄之后，兽性立刻发作，骄傲粗暴，不可一世，而且自卑感太重，所以忌讳也特别多，又好饮酒、好女色。全国上下，十分失望。濮阳兴、张布也深为后悔；自有人打小报告给孙皓。

   11月1日，濮阳兴、张布入朝，孙皓把二人逮捕，放逐广州（广东及广西），走到中途，就被诛杀，屠灭三族。孙皓任命滕皇后的老爹滕牧当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滕牧是滕胤的一族。

  265年（曹魏·咸熙二年 东吴·元兴二年 甘露元年 晋·泰始元年）

　　春季，三月，东吴帝国（首都建业【江苏省南京市】）命特级国务官（光禄大夫）纪陟、高级警卫指挥官（五官中郎将）洪璆，跟徐绍、孙彧前往曹魏帝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报聘（徐绍、孙彧事，参考去年【二六　四年】十月）；一行人走到濡须（安徽省含山县西南），有人向东吴帝（四任）孙皓（本年二十四岁）打小报告说：徐绍对中国（曹魏帝国）有赞美的言论。孙皓大怒，下命全体折返首都建业，斩徐绍。

　　秋季，七月，东吴帝国皇帝孙皓逼婶母朱太后（三任帝孙休正妻）自杀；把她的四个儿子全体放逐到吴郡（江苏省苏州市）。不久，又诛杀前太子孙湾、孙湾大弟孙躬。

　　冬季，东吴帝国西陵（湖北省宜昌市）防卫司令（西陵督）步阐，上书请东吴帝孙皓迁都武昌（湖北省鄂州市），孙皓批准。派最高监察长（御史大夫）丁固、右将军诸葛靓留守建业。步阐是步骘的儿子。

读书笔记：濮阳兴、张布和朱皇后，显然是出于公心，因为如果出于私心，控制小皇帝即可控制朝政，掌握权力，完全没必要把到手的权力送给一个成年的皇帝。问题在于，朝中大臣是不能和藩王诸侯交往的，他们对皇族子弟都不了解，所以在选择人选时，只能依靠推荐，这就带来极大风险。濮阳兴、张布和朱皇后又没有保留，不能掌握控制新皇帝的权力，如果像霍光一样掌握大权，还有更换人选的可能，现在只能使自己和东吴任凭孙皓宰割。这是一桩典型的好心办坏事的实例。

柏杨曰：《资治通鉴》自公元前403年起，迄今667年，昏君虽然辈出，但真正的暴君，孙皓却是最突出的一位。濮阳兴、张布这两位被东吴帝孙休视为赤胆忠心的亲信，主子的尸体还有余温，就把孤儿出卖。我们说他们忘恩负义，固然可以，说他们对国家有严肃的责任心，作此突破，也同样可以。是非对错，只看事情的后果。不幸的是，他们选择了孙皓，如果选择了刘病已（西汉王朝十任帝），当又是一番景观。

　　万彧对孙皓的赞扬，不见得全是无中生有，孙皓绝顶聪明，他会做出适合他侯爵身份的事，所以使万彧产生良好印象，却忘了无限权力会使人变形。在民主制度下，孙皓的干才可能使他成为一个好首领，在专制制度下，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邪恶，一旦爆发，就不可收拾。孙皓固然害了东吴帝国，但专制制度也害了孙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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