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唐德宗猜疑文士

公元779年五月，唐代宗病逝于长安，太子李适[kuò]即位，是为唐德宗。

唐代宗时期，政以贿成，宰相元载、王缙秉政，出入其门行贿者络绎不绝。不仅如此，大官走大门路，小官走小门路，元载的中书主吏卓英倩也公然接受小官们的贿赂，史载众人“皆如所欲而去”。不仅如此，宦官奉命出使，也公然索取财物，代宗见财物少者，还很不高兴，认为是轻视朝命。所以德宗甫一继位，便将其弊端[现今称之为余毒]一切罢之。拔贤者于草野，杜侥幸于朝门。同时又省四方贡献，不让宦官索贿于藩镇及朝臣。于是史载：天下以为太平之治，庶几可望焉。

德宗初始的英明举动，似乎让众人觉得太平之日指日可待，但历史并没有按照这个太平剧本演下去。公元781年，河朔三镇之一的成德节度使李宝臣病死，他的儿子李惟岳上奏请求继为节度使，德宗不允，接下来河北陷入长达近三年的战乱。河北之乱还未平息，淮西李希烈又继之而起。当德宗调泾原兵马前往淮西援助时，又发生了“泾原兵变”。之后有朱泚称帝，李怀光叛乱，颠沛流离的德宗开始变得矛盾，改变了他对文士以往的信任，变得极为猜疑。

德宗为什么会有如此的转变呢？其实这还得从性格上说起。他其实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个体，信心不够坚定，往往被宰相所左右，用杨炎而杀刘晏，用卢杞而杀杨炎。急于杀伐，颇有果敢之气，但往往变成了该杀的不杀，不该杀的却大杀特杀。误国如卢杞，搞得天下大乱，但德宗至死也不悟卢杞之奸。

德宗初继位，因宦官贪财好货而将其疏远，原以为文士清廉而加以任用，其实文士在贪财好货方面比宦官有过之无不及。

史载：[不喜原文者可跳过，不影响阅读]上初即位，疏斥宦官，亲任朝士，而张涉以儒学入侍，薛邕以文雅登朝，继以赃败。宦官武将得以藉口，曰：“南牙文臣赃动至巨万，而谓我曹浊乱天下，岂非欺罔邪！”于是上心始疑，不知所倚仗矣。德宗刚即位，任用文士，疏斥宦官，但是这些文士偏偏不争气，以往他们总抨击宦官贪财，却并不严于律己。张涉、薛邕以文雅之士相继因贪赃而被罢黜，于是就轮到宦官反唇相讥：“你们文臣贪赃动不动就达巨万，反说我辈把国家搞乱了，这难道不是欺人之谈吗！”贪赃之事严重影响了德宗对文士的既往好感，待之心生疑惑，不知倚仗谁为好。

泾原兵变之后，朱泚据长安称帝，德宗逃于长安西边的奉天避难，若不是李怀光救驾及时，恐德宗已成阶下囚矣。有一次，德宗问陆贽当今最为紧急之事，陆贽认为往日导致变乱，是由于上下之情不相通，劝说德宗要虚心纳谏，但德宗并不以为然。

史载：上乃遣中使谕（陆贽）之曰：“朕本性甚好推诚，亦能纳谏。将谓君臣一体，全为堤防，缘推诚不疑，多被奸人卖弄。今所致患害，朕思亦无他，其失反在推诚。德宗辩驳说我本也是推诚待人，能够听从谏言，以致认为君臣能一体，上下可同心，全不至于提防，但常常被奸臣所卖。今天之所以落到如此田地，并无其他原因，反再于太过推诚待人。

若说因文士贪赃而让德宗对文士的看法有所动摇，那么泾原兵变之后的德宗“痛定思痛”之后得出一个结论：搞到今天这步田地全在于推诚待人。若说德宗原是容易被左右之人，那么今日之德宗的意志变得异常坚决：不再推诚待人。关于臣下的谏诤，在他看来不仅仅是指摘过失那么简单，而是为了邀名。

李怀光救德宗于危难之后，因迫胁德宗废除卢杞等人，事后也觉得心里有些发慌，加之德宗抚驭不当，也随之叛变了。德宗在奉天也待不下去了，只得继续往南避至梁州，途中德宗长女唐安公主去世，到达梁州之后，德宗希望为公主造佛塔，用高规格葬礼。

宰相姜公辅认为以后要回长安，加之现在战乱未息，不宜为公主建造佛塔，一切应以军需为先。惹得德宗对陆贽大发牢骚，认为此事姜公辅不宜言，姜这么说是因为想邀名，如此辜负朕的信任，应该怎么处置。虽然陆贽劝说他要有人君之量，但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很快姜公辅就被罢免了。

从此以后，德宗再也没有变回曾经那个推诚待人的德宗，对文士朝臣越加不信任。古今奏议堪称第一的陆贽，对德宗是“诲人不倦”，但德宗对其只是“上虽貌从，心颇不悦，故刘从一、姜公辅皆自下陈登用，贽恩遇虽隆，未得为相。”表面上说你做得对，但心里并不高兴，那些资历低的反而用为宰相，却迟迟轮不到陆贽，直到公元792年才为相，此时距离德宗继位十二年矣。仅年余，遭裴延龄构陷而被罢免，德宗至死也未再启用他。

德宗越疏离文士朝臣，对宦官就越加信任。唐代宗时诛鱼朝恩，宦官不复掌兵权。德宗猜忌宿将掌握兵权过重，逐渐削弱而罢之，复以宦官掌左右神策军，禁军之权落入宦官之手，自此不可夺矣，以至唐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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