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讀《尚書·牧誓》及思考

《尚書》自儒家佔據中國主流思想開始，便成為了一部不可撼動的經典。《尚書》在今古文經之爭中分出了今文尚書於古文尚書。學術界普遍尊今文經為經典，而古文經冠以造假。

其實依我之見，今文經即便是當時儒生背誦傳抄下來，每個儒生的記憶多少會有偏差，但這種偏差卻不會有大的影響。而不會有大影響的前提是他們背的今文經是真的，我們無法考究秦始皇焚的今文經都什麼內容，更無法得知在焚書前今文經有多少版本，流傳了多少年，最早有多早產生，這都是未知數。於是，到了漢代，重新憑藉記憶書寫今文經時，便以儒生背出的內容默認為經典了。在我看來，這多少是掩耳盜鈴的將今文經奉為圭臬了。最多只能說是當時缺少資料情況下承認的“真經典”。

再聊聊古文經，古文經使用的是先秦篆書書寫，而非漢代流行的隸書，因此稱奇為古文經。古文經被發現於孔子後代的宅子中，由魯王劉余發現，後來又在河間獻王處發現了許多。好巧不巧，都是諸侯王發現的，其中還是拆除孔子後人故宅發現的，頗有讖緯味道。轉轉腦筋，十分也有九分不對勁。當時人們便覺得古文經的文風不古，歷史離不開考古的印證，今年清華簡的解讀，也確實證明了古文經是偽作。

綜上所述，儘管今文經是基本被承認的作品，但其創作年代也就是先秦，到不了三皇五帝，唐堯虞舜的上古時代。後人假託，或者口耳相傳，在歷史層累中也會增添或改變原有的一些內容吧。

初入科班攻讀歷史，觸及歷史的皮毛，手中更多的是書籍和史料，去實地考察反正各方面是不允許的。接下來簡要聊一聊《尚書·牧誓》中我的一些觀點，當然前人可能也早已研究。在這過程中也會穿插對《史記·殷本紀》、《史記·周本紀》的解讀。

以下是《尚書·牧誓》的原內容：

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曰:"逖矣，西土之人!"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及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 王曰:"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昏弃厥肆祀弗答，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勖哉夫子!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勖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弗迓克奔，以役西土，勖哉夫子!尔所弗勖，其于尔躬有戮!"

首先，我們要認識到《牧誓》是一篇動員令，動員令的目的是讓士兵竭盡全力殺敵，保證戰爭勝利。那麼怎麼才能讓士兵燃起鬥志呢？武王首先就是自身著裝正式“左杖黃鉞，右秉白旌以麾”，用用來腰斬的鉞顯示威嚴，在《周本紀》里也提到了，在武王克商後，手裡的鉞是用來砍下商紂的頭的。隨後，誇了士兵幾句場面話後，著重提到商王的罪行，一好女色聽信婦人讒言，二不重祭祀和祖先，三不用公室，四殘暴。用我們常理來思考，我們列舉別人的過失時，是先列舉嚴重的再說輕的。照此推理，武王認為商王受前三條罪狀在殘暴之上。其實用歷史角度解釋了，在先秦第二條展示了商王與祭司的鬥爭，也就是王權與神權的鬥爭，第三條解釋了王權與貴族權力的鬥爭。所謂商王第四條只是二、三條的附加罷了，所謂殘暴，是指鬥爭中對祭司集團，貴族集團的殘暴罷了。在商代的時期，部落上層之間的鬥爭往往才會被記錄，商王也沒必要刻意去和奴隸貧民過不去。商王任用別的部落逃來的奴隸為職，別的部落怎麼想，我們的逃犯，到你那裡成官員了。所謂八百諸侯棄商，也不過是商使其他部落利益受損了，其他部落需要改變這現狀罷了。

第二，動員令提到了周軍隊的戰鬥方式和隊形。即保持整齊的隊形，走幾步就調整一下。這也似乎反映了步兵不重要，這針對的是步兵，至於車兵難以從《牧誓》中解讀出來，而在戰爭中，車兵的作用其實更大。

第三，我們從動員令中也能分析到周的統戰工作確實做的好。武王不殺敵方逃來的人，顯示了他的宅心仁厚，這是後世儒者希望體現的。從《史記》中記載了商軍隊加奴隸共七十萬，商軍在後逼迫奴隸在前，奴隸陣前倒戈，商軍一潰千里。這大概率是身處漢代司馬遷在打上武王正朔的思想鋼印後寫出的。反映了紂王有多麼不堪，七十萬打四萬多人，都會失敗。

《牧誓》最後一句話更像是奴隸社會的部落長，奴隸主能說的話，不努力打仗，就把你們殺掉。如何衡量戰爭中士兵努力不努力，就是看戰爭結果。可能戰爭失敗，殘存下來的士兵也會接受懲罰。所以，重罰之下人人自危，拼命去打仗了。

今天，已經非常難以真正考證商周的歷史了，《尚書》之類多是春秋以後成書，成書年代距離武王伐紂按照夏商周斷代工程計算也有千年，而司馬遷的《史記》距離更遙遠。在儒家思想影響下，加之歷史不斷層累，到了明代出現了極力描繪商紂王殘暴的《封神演義》也就不為過了。到了二十一世紀，紂王殘暴的印象似乎成了約定俗成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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