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伪儒夷狄异族可承统论等


近有伪儒谓余曰: 汉人必为华夏文化传承之主,与天选民族何异?道统天下之公有,非一人一族之专也。


彼以夷狄可承华夏儒家之道统也。余曰:人性,一也,而气则异焉。华夷之气异,则所习蔑不异也。先儒程朱所谓理一分殊,理同气异。衡阳船山王夫子曰:“夷狄之与华夏,所生异地,其地异,其气异矣;气异而习异,习异而所知所行蔑不异焉。乃于其中亦自有其贵贱焉,特地界分、天气殊,而不可乱;乱则人极毁,华夏之生民亦受其吞噬而憔悴。防之于早,所以定人极而保人之生,因乎天也。”


道统贵少不贵多,圣贤钟夏不钟夷,岂私之哉!唯儒家,中夏所产,华夏所习,夷狄虽学之,终不如华夏之为真,夷狄之人虽恂恂如儒者,岂如华夏之人能通往圣之心,而狃于其习,局于所知所行,杂夷于夏,乱吾儒之真,许之承道统,岂不荒谬!使配孔庙,圣灵诸贤不安矣!


论性,人无差异,论气,差异多矣,异端无夷夏之辨,伪儒之乱夷夏之防,唯其不知或罔顾理一分殊,理同气异,等气于理,混气于理而无分,伪儒实与异端同归,而更如紫夺朱,郑声乱雅,其害更甚于异端焉。其实性亦有异者,唯其微耳,性之异者微,气之异者著。微者可以泯,而著者不可没,故伪邪之类言性理不言气习。先儒之言华夷,不足以杜汉奸之口者,言性理备矣,而气习之辨不足,船山重言气,详且深矣,吾人当资取之,发扬之,以辟伪邪之类!夫气习,中夏之人且相异,而况华夷哉!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姬姜异产,儒墨异道,不以小人君子,不以异端乱正学,恶可以夷狄乱华夏!


彼曰:薛文清亦谓許魯齋事元世祖合於聖人之道。


余曰:朱子以后,道统之传,非船山而孰与!朱子以后,当折中于船山。程朱之言,犹未尽是,而况文清?晚村谓朱子后学之传,多失其传。


吕晚村《复高汇旃书》曰:“金溪之谬,得朱子之辞辟,是非已定,特后人未之读而思耳。若姚江良知之言,窃氏机锋作用之绪馀,乘吾道无人,任其惑乱;夷考其生平,恣肆阴谲,不可究诘,比之子静之八字着脚,又不可同年而语矣。而所谓朱子之徒,如仲平、幼清,辱身枉己,而犹哆然以道自任,天下不以为非。此道不明,使德祐以迄洪武,其间诸儒失足不少。……故姚江之罪,烈于金溪,而紫阳之学,自吴、许以下已失其传,不足为法。今日辟邪,当先正姚江之非,而欲正姚江之非,当真得紫阳之是。《论语》‘富与贵’章,先儒谓必先取舍明而后存养密。今示学者,似当从出处去就、辞受交接处,画定界限,扎定脚跟,而后讲致知、主敬工夫,乃足破良知之黠术,穷陆派之狐。盖缘德祐以后,天地一变,亘古所未经,先儒不曾讲究到此,时中之义,别须严辨,方好下手入德耳。”


明儒黄淳《厓山志》曰:海上诸臣方日夜与元虏战,图恢复,(许)衡自理宗朝即仕元,至此腼然受学士领史局矣。问衡所师,则姚枢也。枢以中国人臣金,且变节仕元,献平宋策。衡之授受可知矣。枢也,衡也,春秋之罪人也。或曰:“许贤而智者,知宋必亡,元必兴,岂忍中国沦于夷狄,故仕而讲学以挽之耳。”曰:‘否,否!学本之身,何讲之为?身变于夷,何夷之变?彼其临终且自知过,何用讳之!


《厓山志》又曰:世有悖《春秋》之大义而敢以道学自命, 信之为道学耶?非耶!孔子曰:自古皆有死,蹈白刃而死,蹈水火而死,与死于疾病,独非死耶?况疾病而死, 或有苦于白刃水火;而白刃水火死得其所,千载凛凛,犹有生气。若仕胡如姚、许辈,幸一时光荣富贵,忍隐贪位,乃偃然以道学自命,独能逃疾病以死耶?仕元死宋,薰莸霄壤,道学果得以名欺人耶?


明儒丘叡《世史正纲》亦曰:或曰: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许衡生元人域中,而不仕元,将何以行君臣之义哉?夫谓之义者,宜也。可仕则仕,不可仕则不仕,合其宜则为义,不合其宜则为非义。夫以中国之人,学周公、孔子之道,杂群胡之中,毁冠裂冕以事夷主,以绝我中国帝王之统,为宜乎?……夫孔子有大功于天地, 以其删述六经也。世之儒者,必于是六者之经,躬而行之,阐而明之,然后得以与于从祀之列。苟弃其书而不用,悖其道而逆施,陪食圣人庙庭之间,其心安乎?《春秋》一经,关系尤大。宋王安石弃《春秋》之经者也。一时群小附和,虽跻之于从祀之列,其后公论卒定褫而去之。元之许衡则悖《春秋》之旨者也。《春秋》之道,内夏外夷。一会之顷尚不容其主中国,况四海之大,其肯容之为君乎?……贾谊之言曰:中国首也, 夷狄足也。汉事匈奴,足居乎上。鸣呼!中国事夷狄,则为足加于首,以夷狄为中国主,岂非足反为首乎?足加于首,识治体者,尚为之太息,矧足反为首而欲传道统者,不能救解,而又助之可乎?胡铨之言曰:三尺童子至无知也,指犬豕而使之拜,则怫然怒。今丑虏则犬豕也。呜呼!童孺之愚尚知犬豕非可拜之物。名为大儒,行先王之法行,道先王之法言,而曾童孺之不若耶?且宋高宗为亲故,屈抑于虏,君子独不与之,矧以斯道自任者乎? 其不为君子所与也决矣。

周复俊《元史弼违》亦曰:建崇文阁于国子监。而以宋儒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邵雍司马光、朱熹、张械、吕祖谦从祀孔子不书。而书许衡,何?九贤者,心皆得乎圣人之道,言不诡于圣人之经,四方宗之,百世仰之,初不以元之祀否为轩轾也。故不书者。若曰:不必书也。衡何人?斯乃与诸贤并进,而列于夫子之宫墙哉?《春秋》之法,内夏外夷, 齐桓公攘夷尊周,一匡天下,犹羞称于仲尼之门。衡生于华而仕夷,固已悖《春秋》之法,而获罪于圣人大矣。居然引之于俎豆之列!如衡有知,将爽飞越,不待磨之而走且僵矣。岂能一朝居耶?是知从祀之举,不足以为衡荣,只足以为其累耳。


王船山《读通鉴论》曰:女直之陷汴,张瑴、郭药师之使之也;蒙古之灭宋,吕文焕、刘整之使之也。阿骨打、铁木真、疆悍可息也,宋之叛臣以朝章国宪之辉煌赫奕者使之健羡,则彼且忘其所恃,奔欲以交靡。乱人之害,亦酷矣哉!又况许衡、虞集以圣人之道为沐猴之冠,而道丧于天下,尤可哀也夫!尤可哀也夫!


朱温之为枭獍,敬翔、李振导之也。石敬瑭之进犬羊,桑维翰导之也。乃至女直、蒙古之吞噬中华,皆衣冠无赖之士投幕求荣者窥测事机而劝成之。廉希宪、姚枢、许衡之流,又变其局而以理学为捭阖,使之自跻于尧、舜、汤、文之列,而益无忌惮。


黄宗羲《留书》曰:宋亡于蒙古,千古之痛也,今使史成其手,本朝因而不改。德祐君中国二年,降,书瀛国公,端宗,帝昺不列本纪,其崩也,皆书曰“殂”;虏兵入寇,则曰大元,呜呼!此岂有宋一代之辱乎!而天下恬然不知为怪也。许衡,吴澄无能改虏收母篾丧之俗,靴蓠而立于朝,岂曰能贤?衡之言曰:“万世国俗,累朝勋旧,一旦驱之,下从臣仆之谋,改就亡国之俗,其势有所甚难。”夫三纲五常,中国之道,传自尧舜,非亡宋之私也,乃以为亡国之俗,虽曰异语,衡独不畏得罪于尧舜乎?澄之言曰:“近古之统,周子其元,程,张其亨也,朱子其利也,孰为今日之贞乎?”澄尝举进士于中国,变而为夷,贞者固如是乎?


顾宪成曰:“考鲁临终谓其子曰:‘我生平为虚名所累,不能辞官,死后慎勿请谥,但书许某之墓四字,令子孙识其处足矣。’此分明表所仕之非得已,又分明认所仕为非,愧恨之意,溢于言表。”许衡自己尚以为非,晚年惭愧之不已,汝尚为之辩护?


或曰:何為道統?仁義理智信! 放之四海而皆準,行之萬世而不悖,非華族所獨具,乃人類之共有也,故儒教非民族宗教,乃普世宗教也。


余曰:以气辨华夷,犹不足以深辨,气之辨显而明,性之辨微而深。人皆知气之异也,孰知性之异哉?孔子曰:“性相近,习相远。”言相近,而不言相同,则性有异矣,中夏人之间,性且相异也,况华夷哉!孟子虽言性善,而斥告子生之谓性之非,反问牛之性犹人之性与?则佛氏狗子皆有佛性,为孟子所不可也。人之性不同禽兽之性,性有分也,人之间,岂无分哉!孟子曰:“吾闻用夏变夷,未闻变于夷者。”斥许行学于楚,是出乔木入幽谷者,贵夏贱夷之意见矣。楚犹中国诸侯也,变夷,犹且不可,况夷狄哉!性善之谓者,言性之善而已,未有言性之同也。人性不同,则民族性亦不同,则安可轻以异族文化移植华夏,乱吾华夏之风?安可以异族杂于中夏,乱吾中夏之性?


凡有生之物,莫不有异,群生必各有种,性异而气异,气异而习异,习异文化礼俗无不异,虽皆有仁义礼智信之性,而所存者不同也,孔孟程朱圣贤之德性且不同,况华夏之与夷狄哉!天也,人也,岂可泯哉!泯绝差异,则与佛氏何异哉?

圣人之贵夏贱夷,为华夏之能尽仁义礼智信之性,其为道中,夷狄虽亦有仁义之君子,而不能如华夏能尽仁义礼智之性,其为道偏。夷狄之君子亦不能比华夏之圣贤。释耶岂可与周孔侪哉!何夷狄之性不如华夏?天也,天之生物也有厚薄,地之于人各有影响。华夏之地,得天独厚,沐天地之灵气,故多圣贤,而非夷狄之能比。

儒家之道固放之四海而皆准,而放之则异,日韩皆有儒,而韩国之儒不同日本之儒,日韩之儒皆不同中国之儒,而学有正统之分,儒家既根于中国,则岂不以正统在中国,而以日韩之儒为正统?而吾辈所亲者,岂非中国之先儒?未有人不受民族之教育与环境之影响也。民族之性不同,所为儒风异矣。

治统道统,皆华夏所创也,华夏所创辟者,则华夏之人传承之。异族可为中国之民,可为中国之官,其底线也,而不可使为中国之君,越底线也,治统之不容人窃,虽以元清之威力,一天下,而君子贬之;道统尤严!异族可为儒家之学者,可为儒术之治者,而不可使为天下儒林之宗主,道统之传人,夷夏之防,华夏之贵于夷狄,尤以道也,道统之不容窃,朝鲜日本虽有名儒,而中国儒者不引之以广儒门,遑纳之以继孔孟程朱之统?杂夷狄于孔庙中,孔子有灵,其将何安哉?后世之人,亦将何想哉?华夷之防永裂,治统道统皆为异族窃,华夏屈于夷狄,难可复伸矣,身为华夏之人,宁不痛心?

道统之不容窃,先儒船山言之重矣!其《读通鉴论》曰:“天下所极重而不可窃者二:天子之位也,是谓治统;圣人之教也,是谓道统。治统之乱,小人窃之,盗贼窃之,夷狄窃之,不可以永世而全身;其幸而数传者,则必有日月失轨、五星逆行、冬雷夏雪、山崩地坼、雹飞水溢、草木为妖、禽虫为之异,天地不能保其清宁,人民不能全其寿命,以应之不爽。道统之窃,沐猴而冠,教猱而升木,尸名以徼利,为夷狄盗贼之羽翼,以文致之为圣贤,而恣为妖妄,方且施施然谓守先王之道以化成天下;而受罚于天,不旋踵而亡。

鸣呼!至于窃圣人之教以宠匪类,而祸乱极矣!论者不察,犹侈言之,谓盗贼为君子之事,君子不得不予之。此浮屠之徒,但崇敬上木、念诵梵语者,即许以佛种,而无所择于淫坊肆以护门墙贪利养者;猥贱之术,而为君子者效之,不亦傎乎?石勒起明堂、辟雍、灵台,拓拔宏修礼乐、立明堂,皆是也。败类之儒,鬻道统以教之窃,而君臣皆自绝于天。故勒之子姓,骈戮于冉闵;元氏之苗裔,至高齐而无噍类;天之不可欺也,如是其赫赫哉!

虽然,败类之儒,鬻道统于夷狄盗贼而使窃者,岂其能窃先王之至教乎?”


伪儒又曰:語水雖號爲尊朱,實不免明季聲氣之習,陳古民最不滿意有清者,其爲楊園作傳,亦曰「殺語水之波力防其潰」,此朱門後學之定論也。此後惟革命黨援語水以證其種類之說,非能好語水之學也。語水之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也,朱子之學也;革命黨之學,無君無父之邪說與外洋種類之見也。吾意如語水泉下有知,必爲厲以擊其腦矣!


余曰:革命党之言华夷,明于种族之辨,而于文化之辨不足,至于崇西之政学,为其弊也。然君非其君,何君之忠,倒虏朝,复中夏,而复天地之正,当如《春秋》进桓文,献其功,略其过,何可非之?言鼎革,孟子谓桀纣独夫,诛独夫纣,王船山曰可禅可继可革,而不可使夷类间之,唯华夷古今通义,不可徙,则君臣之义非绝对者,自古君主之更替多矣,况夷狄之君,入窃华夏,何忠之有?何不可易之有?诋革命党无君无父,保清之伪儒反为忠臣也?愚忠蠢忠,不忠之忠,忠夷君而背华夏,非吾儒所许之忠。

且革党领袖虽用西夷之政,而皆本中夏之学,知儒学之重,孙文以西洋政治哲学不如儒家政治哲学广大精微,又有国粹派如章太炎者维中夏之学,以亡学为忧,斥欧化之过。贬中夏之学,五四胡鲁诸人之过则也,与革党孙黄何与?所以排满,本于华夷之辨,岂由外洋种类之见?诋革党无父无君,革党有废父子之伦乎?至于废帝制,则弊端之久,恒有昏暴之主,为天下之祸,革党矫枉耳,而公天下亦自此始矣。君必世袭,不肖者亦继君统,虽数岁之童騃亦可君临巍巍之中夏,而贤长者无与焉,岂天下之公哉!古之不废者,时代所限,不得已也,革命党废之,势之所趋也。君臣之义,尧舜三代亦非甚重也,革命领袖欲复尧舜三代之风,为选贤与能之举,使贤能者恒为领袖,而国长治,其意美矣。


余复曰:欲彻底杜绝汉奸之口,其唯以性辨华夷乎?何为性,微妙不可言,盖性者,先天也,性者体,理者用。性当察之于未发。人性皆有差异,唯此差异须微察而不可显见。孔子曰:性相近,习相远。唯此差异,其始较近,而因习俗习惯,使人与人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差异愈大。
佛氏曰狗子皆有佛性,同禽兽之性于人之性,正孟子所深斥,人禽之贵贱在性之贵贱,而等之,人禽无贵贱之分,而华夷更无贵贱之分。故佛教无民族思想,不择类而皆教之,使之见性。驳儒受其影响,亦以为可变犷悍之夷虏为华夏,许衡之辱身枉己而说忽必烈也。不知华夷之性,本然有异,岂可变哉!
礼记》曰:“中国夷狄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东方曰夷,被发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发衣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中国夷蛮戎狄,皆有安居,和味,宜服,利用,备器,五方之民,语言不通,嗜欲不同。”然则先儒已知华夷性之不同,不可变矣。

范晔曰:“昔先王疆理九土,判别畿荒,知夷貊殊性,难以道御,故斥远诉华,薄其贡职,唯与辞要而已。”

罗念庵曰:“记曰:广谷大川异制,民生其间者异俗,中国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是言也,其有所本乎!故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夫天竺之国,处中国之西,得金气之专者也,其民刚梗暴烈,徤鬬喜杀,淫湎贪盗,而无纪度,然重信好洁,嗜音乐而少机智,此可以计诱,不可以力挟也。故释氏多方设科调伏之,于是为之慈忍以消其忿,为之澹素以坚其性,为之戒律以摄其欲,为之果报轮回之说以恐怖其愚,为之苦空寂乐上乘之门以安其上智,为之髠缁游戏以和其俗,为之偈赞呗以畅其情,即意之所便安,而阴以为利,使之聼顺而不疑,故列子谓之西方之圣人,盖谓其不以刑宪法制,而人自不乱,甚异之也。夫自西方言之,斯可耳,东西之必不可易,犹南北之不相谋也。夫南北之极,或祝髪而裸,或鞨巾而裘,辄沭之食子,仪渠之焚亲,其得之若素习,其从之若性成,此未易以常情度也。今居中国,情变百出,谗説殄行寇攘奸宄,自尧舜之世,已不能恭嘿无为而化,乃欲诵习西方之教,比于圣道,以行于伦理事物之间,不亦谬乎!岂惟地固限之,即一家之内,父祖子孙所遇之时不同,亦自有不可得而强者,三皇之于后世是也。”

或疑曰:若以性殊不可易,何圣王有用夏变夷者?曰:变夷者,变其俗也,使从中夏,而不为患,其本然之性,岂可变哉!即血气之显于身者,亦自难易,非十世数十世不难见其差异也。虽变为中夏之民,而固自有内外之限,世握图籍者,非黄炎之裔不可与焉。

有不同之性,则有不同之心,所同者理耳,而理之所达者异,孔孟之言,且有不同。夫通乎往圣之心,则必近乎往圣之性,近乎往圣之性,岂非中夏之贤哲?夷狄何得而与焉?鲜卑女真之汉化,满清君主之深悉汉文,而终不近似,日本朝鲜之儒风,彬彬有礼矣,而终有未达。故道统,姑且不论非夷狄所可承,亦非夷狄所能承也,华夷殊性,虽有贤智,固不能如中夏之贤智者能近往圣之性,而通乎往圣之心也。

以夷之风杂糅于中华,以夷之理淆乱于吾道,华风益下,吾道益曲。满清猾夏过于五胡辽金胡元者,以满清之阴鸷,窃吾中国之疆土,并文化而窃之,并道统而窃之,乃篡改吾中夏之典籍,歪曲吾中夏之学术,其祸百倍于秦之焚坑,非后世之殷鉴哉!道统必汉之士人握之,帝王无得而预之,夷狄之君,尤不可侵之,康熙自拟文武,伪儒李光地教之承道统,非吾道之光也,吾道之不幸也,而败类之儒,得罪于圣人,贻祸于千古矣。




许衡论

薛文清,有明之大儒,而立言论人有未正者,如谓许衡召之未尝不往,往则未尝不辞,可行则行,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善学孔子者也,又曰朱子以后,许衡一人而已,以衡继朱子之统。为人必先方而后圆,圆者,唯圣人能之,自非圣人,而以圆融处世,辱身而辱道耳,何道之继哉?且夫许衡之出处,岂与孔子同哉?孔子虽应卫灵公之召,为其犹能用君子,可以道说之也,及见其宠用妇寺,则去之,佛肸、公山不狃以叛臣召孔子,孔子欲往,久不见用,用世之心急,欲兴东周也,而卒不往,审其不有为,恐屈身辱道也,以圣人之圆融,无可无不可,且不敢轻试其身,衡之于孔子,其相去何如哉!况当华夷屈伸存亡之时,忽必烈者,戎狄之主,图灭华夏仅存之延,而应其召,身仕其朝,欲用夏变夷,而弗能改其收母蔑丧之俗,又不能辞,乃子孙反变于夷,效北狄之声以骄人,岂谓善学孔子哉!善学孔子者,孟子也,不见诸侯,不轻应诸侯之召,唯其至方也,可希圣人之至圆也,孟子曰:“管仲犹不可召,况不为管仲者乎?”被服儒者,为儒家之学,以圣贤自任,所行岂可不如异端乎?陈代以为若成王霸之功,枉尺直寻,宜若可为,而孟子深斥其非,身可枉也,则亦可为利苟且之事与?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圣人可以自卑也,贤者必自尊也,尊其身,所以尊其道,屈其身,则辱其道,道既辱矣,而欲人之信道哉?衡之应忽必烈之召,徒自枉辱,当时已有刘因讥之矣,何文清曲赞之乎?

呜呼!君子出处岂可不慎,华夷大防岂可不严?圣经所言,儒者所讲,岂可自违?扬雄仕莽,朱子贬之,后世绌去孔庙。王莽,篡位之主,然犹中国之人,忽必烈者,以夷猾夏,灭我中国,奴我汉民,此吾中国汉人之大仇也,部共戴天者,衡弗能联文天祥共抗而成其仁,次不能隐居山林以洁其身,而反屈身以事之,其节义愧于文山、刘因多矣。仕莽者犹为朱子贬为莽大夫,绌出孔庙,仕胡者乃以之承朱子之统,配享孔庙至今不废,岂非不辨轻重哉!文清之言,有悖朱子纲目之义矣,后世帝王驰于夷夏之防矣,以承朱子,亦辱朱子矣,朱子有灵,其何能受?金之猾夏,朱子屡上疏欲攘之,虽万世必报其仇,况元亡中国者乎?衡者,朱子之罪人也。若衡可以承朱子,则胡元者,亦可承汉唐乎?许衡身为当时儒者之宗,而轻用其身以事夷主,儒者之羞也,何以为天下后世之表?文清以大儒赞之,言之过也,何以为天下后世之训?而后世败类之儒,得以借口事夷,而不以为羞,纷纷然矣,贤者立言岂可不慎哉!今犹有伪儒借文清赞许衡之言而泯夷夏之辨,是恶可不正哉!恶可不正哉!案衡临终谓其子曰:“我生平为虚名所累,不能辞官,死后慎勿请谥。但书许某之墓。”其自慊如此,至不欲以名示后世,则衡亦以仕元为非矣,文清之赞,衡愧之甚矣。而从祀孔庙,岂足为衡荣,适足为衡累耳。后有王者作,当绌衡与吴澄于孔庙之外,贬其名,庶使出处之道严,华夷之防肃,警儒者之失节者,而后世败类之儒无所假借也!


衡之失节,犹知自惭也,临终之言,愧怍之深而不能掩,天良之未泯乎,华夷之心犹存乎?若郝经、李光地等则恻隐羞恶之心尽矣。郝经《传国玺论》曰:“二汉之亡,天地无正气,天下无全才,及于晋氏,……致夷狄兵争,而汉之遗泽尽矣,中国遂亡也。”“中国而既亡矣,岂必中国之人而后善治哉?圣人有云:‘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苟有善者,与之可也,从之可也,何有于中国于夷?”
经知中国之亡也,而无哀中国之意,身为华人,而为夷用,已为失节之人,而敢篡造圣人之言,曰夷狄进于中国则中国之,经之丧心无耻至于此哉!吾闻《春秋》于诸侯用夷礼则夷狄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韩愈氏言之也。楚之变于夷狄也,而非四夷之类,故可进之,北狄西戎者,固《春秋》所不与也!《春秋》内夏外夷,夷夏者,古今之通义,绝不可徙也,蒙元之灭宋,千古之大痛也,衣冠倒履,率天下而为夷,屠杀之惨,奴役之深,为前所未有之巨变,而经为之臣,造圣人之言以证蒙元入主之理,岂但悖春秋之旨者乎?子曰:“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况造圣人之言乎?经不畏得罪于圣人耶?失身于夷,并欲污圣人以同己哉!经之罪大矣。
曰苟有善者,与之可也,何有于华夷?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岂以夷狄有道,而可主华夏?又曰:“夷不乱华,裔不谋夏。”中夏之政,安可使夷类干之!而经之所与者,非善也,蒙古之不仁也,攻城不降者皆屠之,为其吏者,皆令从其语,从其文,而华人多为之化,其为教则崇佛卑儒,其于人则贵蒙贱汉,若此之异类,而可与之乎!经之言,实势力之论也。身既为汉奸矣,不自耻,复为汉奸之论以文其非,与夷狄以主中国,导后世之为汉奸者无愧,长夷狄之猾夏者无畏。其徒张弘范又为虏军灭宋之伥,经之罪,可胜诛哉!经之罪,延于千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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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陶扬鸿驳伪儒夷狄异族可承道统论等,并论许衡仕胡元之非(八千三百多字)发布于2021-07-06 09:59: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