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之为害者有伪儒,也有操戈之妄儒!伪儒是阳儒,假借儒名,而实与儒悖,狂妄无底,诋毁历代先儒,以显示自己的伟大高明,是为妄儒。关于操戈之妄儒,我前年有言之:


清代汉学家皆宗汉儒以反宋儒,标榜汉学经学以反宋学,理学,耻谈性理,以博文自诩;诋毁程朱,以郑许为师。理学家方东树疾之,著《汉学商兑》卫程朱以斥汉学家之陋见,有理有据,可谓不错之书。
以汉儒反宋儒,譬如以矛攻盾,导儒家以自相残杀,而酿焚坑之祸。其标榜汉学经学,亦未足以尽汉学经学,汉儒岂限注疏训诂,亦有贾董之策论。经学以经世,清之汉学家不过考据小学,在故纸堆里用功,岂足以经世耶?抹杀宋明儒明之功又无经世之能,讥宋明理学之无用,不知其学之无用百甚于理学,当清末之变革,这些汉学家或只抱残守缺,或锐变为反孔反儒之先锋,毁坏中国文化之凶手!
东树愤叹曰:“道隐于小成,辨生于末学,惑中于狂疾,诞起于妄庸。自南宋庆元以来,朱子既没之后。复有巨子数辈,蜂起于世,奋其私智,尚其边见,逞其驳杂……务反朱子。其所谓道非道,而所言之韪,不免于非。……逮于近世,为汉学者,其蔽亦甚,其识益陋。其所挟,惟取汉儒破碎穿凿谬说,扬其波而汩其流,抵掌攘袂,明目张胆,惟以诋宋儒,攻朱子为急务。要之,不知学之有统,道之有归,聊相与逞志快意,以鹜名而已。”
其私心盖欲推倒宋儒而代之,岂真尊汉儒耶?利用汉儒以反宋儒耳!名曰卫道,实则叛道。老异端不辟,乃以辟异端者辟宋儒,比程朱于杨墨,谓之洪水猛兽,岂非操戈入室以相残哉!不足以比汉儒,何足以代宋儒?使汉儒见之,亦岂与宋儒相仇哉?
批判汉学家“毕世治经,无一言几于道,无一念及于用,以为经之事尽于此耳矣!其生也勤,其死也虚,其求在外,使人狂,使人昏,荡天下之心,而不得其所本……其去经也远矣!”中其弊也,熊十力以亦有清儒自负讲明经学而经学亡之论。
明儒冯少墟就有“操戈之学”之说。冯少墟先生曰:“夫学一也,有异端之学,有越俎之学,有操戈之学。何谓异端之学?佛老是也。而佛氏为甚,二氏非毁吾儒不遗余力,乃巧于非学之尤者,而讲学者多误信之,故不可不辨。何谓越俎之学,吾儒讲学,所以明道也。讲间惟当泛论道理,如孔子论明徳新民,子思论天命率性,孟子论夜气性善,皆是泛论,何尝着迹。譬如白日当天,在在皆其所临照,时雨霑足,处处皆其所润泽,非专为某人某人而照某人,某人而雨也。无论居官居乡,当讲学日,不得议及他事。论及他人,方得讲学家法。不然是以议事当讲学,以论人当讲学也,不几于越俎而失体哉?何谓操戈之学,吾儒学问当以孔子为宗,而顔曽思孟周程张朱皆诵法孔子,后学所由以津梁洙泗者也。若曰学当以孔子为宗,而周程张朱皆不足法,即此一念,去学千里矣。以周程张朱为非,以孔子为是是,孔子特不敢非耳,若孔子可非,则亦非之矣。非宋儒而宗孔子。亦非真宗孔子者也。且非宋儒而独宗孔子,是其心以孔子自任也,以孔子为宗则可,以孔子自任则不可,即此一念,去学万里矣。况此心一贯其势,不至并孔子而非毁之不已也,又何以为宗孔子耶!世之非学者方且非毁宋儒,而我又从而附和之,不几于操戈而入室哉?盖异端可驳也,而以驳异端者驳时事则为越俎,异端可辟也,而以辟异端者辟宋儒则为操戈,此尤人情之异流,学术之隠病,不可不亟辨者也。呜呼!不讲学者,无论即躬行讲学,毅然以圣道自任者多坐此病,而反令非学者借为口实,其所关系不小,异端之病,余于录中已详辨,而越俎操戈之病,则未之及也,因书此与同志共戒之。”
清代汉学家尤为操戈之大成,攻诋宋儒,朱子,无所不至,而理学衰,考据末学在清代畸形发展,愈趋鄙陋。读此,吾叹冯子虑之远矣!以辟异端者辟宋儒,譬如以攻小人者攻君子,以杀仇人者杀父兄,岂不悖哉!岂不悖哉!导儒家内部自相残杀,捣毁儒家根本,酿就五四文革反孔反儒之祸,清代汉学家之罪大矣!
操戈之学,其害且甚于异端,异端之攻儒,未触及根本也,操戈则入室,或伤及根本矣。方东树谓之“较之杨墨佛老而更陋,拟之洪水猛兽而更凶”,虽为过激之论,亦有由也。外面反儒者,诚为儒家之敌,内部被儒名而反宋儒者,亦当虑之。一为外敌,二为内贼也。
对于清代汉学家之攻击程朱,当时文儒姚鼐亦曰:“自秦、汉以来,诸儒说经者多矣,其合与离,固非一途。逮宋程、朱出,实于古人精深之旨所得为多,而其审求文辞往复之情,亦更为曲当,非如古儒者之拙滞而不协于情也。而其生平修已立德,又实足以践行其所言,而为后世之所向慕。故元明以来,皆以其学取士。利之途一开,为其学者,以为进趋富贵而已。其言有失,犹奉而不敢稍违之;其得亦不知其所以为得也,斯固数百年以来学者之陋习也。然今世学者,乃思一切矫之,以专宗汉学为主,以攻驳程、朱为能,介于一二专己好名之人,而相率而效者,因大为学术之害。夫汉人之为言,非无有善于宋而当从者也。然苟大小之不分,精粗之弗别,是则今之为学者之陋,且有甚于往者为时文之士,守一先生之说而失于隘者矣。博闻强识,以助宋君子之所遗,则可也;以将跨越宋君子,则不可也。”
当今亦有不少标榜先秦儒以反宋儒者,反宋明理学者,谓宋儒宋明理学误国,程朱歪曲经典。打着孔子旗号压倒宋明诸贤,标着四书五经签名诋毁先儒,与清代汉学家无异也。清代汉学家借汉儒以反宋儒,借郑许以攻程朱,此则借先秦儒以反宋儒,借孔孟以攻程朱,所借名头更大,恐其害更大,不能不虑也。此类人不足以兴儒,只会让儒家内部自相残杀以至毁灭!
熊十力《读经示要》亦曰:“清儒(专指汉学家),之流毒最甚者,莫如排击高深学术一事。夫宋儒心性之学,远承孔孟……宋儒失处,不妨弹正,而绝不可一味轻薄,一盖屏斥。清儒徒以考据之业,不知天地间更有甚理道。遂乃悍然诋毁宋学,若非灭绝之不可者。夫六经广大,无所不赅,而言其根柢,必归之心性。自汉以后,此意久绝。宋学确能续此血脉。何忍轻毁?又何可轻毁?心性之学,所以明天人之故,究造化之源,彰道德之广崇,通治乱之条贯者也。此等高深学术,云何可毁?人生如果完全缺乏此等学术之涵养,则其生活无有根源,而一切向外追求之私,茫然纷然,莫知所止。人生永无合理之生活,不亦悲乎?清儒反对高深学术,而徒以考据之琐碎知识是尚,将何以维系其身心?何以充实其生活?民质不良,至清世而已极。士习于肤浅,无深远之虑;逞于侥幸,无坚卓之志;安于自私,无公正之抱;偷取浮名,无久大之业;苟图嚣动,无建树之计;轻流转,无固执之操。苏联革命,十年而已大强。吾国自清末以来,只见腐败势力之逐层崩溃,而实难言革命。人材衰敝,乃至于斯。盖自晚明诸子之没,将三百年。而士之所学,惟是琐碎无用之考据。人皆终其身而无有玩心高明之一幾。学则卑琐,志则卑琐,人则卑琐。习于是者,且三百年。其不足以应付现代潮流而措置裕如,固其势也。严又陵曰:‘学术之敝,至于亡国。’吾于清代汉学风会,有余恫焉。此等风会,于今犹烈。国内各大学文学院,及文科研究所,本当为高深思想之发生地,而今则大都为无聊之考据用事(现在也是,究心理学者甚少),士之囿于时尚,而无独立创辟之智与勇,非三百年来汉学积习锢之者深欤?夫汉学家,大多与朝贵为缘,故思想不得开拓,而以无用取容。儒学精,至此剥丧殆尽。而可与欧洲文艺复兴时代比拟耶?晚世学人好为影响之谈,理不求其真,事不究其实,此可戒也。凡考古之学,与夫古籍训诂名物等等之考核,在学术界中,本应有一种人为之。其有助于吾人稽古之需,功自不可没。然万不可谓此种工作,便是学术。且踣击一切高深学术,而欲率天下后世聪明材智之士,共趋于此一涂。锢生人之智慧,陷族类于衰微,三百年汉学之毒,罪浮于吕政,而至今犹不悟,岂不痛哉!”
其责汉学当矣。清代汉学家见识境界皆不高,蔑心禁理,甚为过矣!宜其修身人格风骨远逊宋儒也。今之批判理学者多,而反思清代汉学家者少,至今不悟,此文化复兴所以难也。余以为蒙灭宋,百年而驱逐蒙古光复之,满清入主,至于三百年,既满清之鸷,亦由理学之衰,汉学流行也,人多以考古今,辨真伪为能,孰以明华夷,辨义利为事?则久不光复也。



蔡女转一自号儒生之言说我捧朱子过于孔子,欲朱子取代孔子,而己复取代孔子。 余曰:吾所崇之哲人,无过孔子。孔子如日月,孟子泰山,程朱船山四岳也。先儒周张程朱船山等,吾皆敬重,不敢轻议,何况先圣。 蔡女:转载他的話:朱熹比较贬低儒家正宗的经书,包括诗书礼乐易春秋,他都有讥讽!他只想推他改造过的大学中庸!树立他自己为朱圣人!所以所谓四书章句出来后,就让世间读书人很多把儒家五经荒废了!朱熹成为朝廷考试的唯一标准,是从明朝才开始的!朱元璋要选一个姓朱的本家来推崇!都是私心杂念太重!将来有机会我再发一些文章给你看!明末清初的顾炎武,黄宗羲等大儒们,是怎么反思朱熹理学导致华夏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天下儒学官学意识形态崩溃,被满清胡人入侵成功的呢! 余曰:朱子有不尊孔子?拿出依据,不要凭空胡说!顾炎武也是尊朱的。顾炎武《华阴县朱子祠堂上梁文》曰:“盖闻宣气为山,众阜必宗乎乔岳;明征在圣,群言实总于真儒。自夫化缺三雍,风乖四始。两汉而下,虽多保残守缺之人;六经所传,未有继往开来之哲。惟绝学首明于伊雒,而微言大阐于考亭,不徒羽翼圣功,亦乃发挥王道,启百世之先觉,集诸儒之大成。”考亭就是朱子。黄宗羲哪里批判朱子?无知乱讲!不要误导人!黄宗羲老师刘宗周就是尊朱子的,黄很崇敬他老师,会批判他老师所尊者?他就是所谓的“操戈之学”。明儒冯少墟曰:“夫学一也,有异端之学,有越俎之学,有操戈之学。何谓异端之学?佛老是也。而佛氏为甚,二氏非毁吾儒不遗余力,乃巧于非学之尤者,而讲学者多误信之,故不可不辨。何谓越俎之学,吾儒讲学,所以明道也。讲间惟当泛论道理,如孔子论明徳新民,子思论天命率性,孟子论夜气性善,皆是泛论,何尝着迹。譬如白日当天,在在皆其所临照,时雨霑足,处处皆其所润泽,非专为某人某人而照某人,某人而雨也。无论居官居乡,当讲学日,不得议及他事。论及他人,方得讲学家法。不然是以议事当讲学,以论人当讲学也,不几于越俎而失体哉?何谓操戈之学,吾儒学问当以孔子为宗,而顔曽思孟周程张朱皆诵法孔子,后学所由以津梁洙泗者也。若曰学当以孔子为宗,而周程张朱皆不足法,即此一念,去学千里矣。以周程张朱为非,以孔子为是,孔子特不敢非耳,若孔子可非,则亦非之矣。非宋儒而宗孔子。亦非真宗孔子者也。且非宋儒而独宗孔子,是其心以孔子自任也,以孔子为宗则可,以孔子自任则不可,即此一念,去学万里矣。况此心一贯其势,不至并孔子而非毁之不已也,又何以为宗孔子耶!世之非学者方且非毁宋儒,而我又从而附和之,不几于操戈而入室哉?盖异端可驳也,而以驳异端者驳时事则为越俎,异端可辟也,而以辟异端者辟宋儒则为操戈,此尤人情之异流,学术之隐病,不可不亟辨者也。” 问他四书集注读了没有,学儒,是学着毁谤先儒的?狂妄无知。他只是还不敢轻疑孔子而已,师心自用,亦必至于轻疑孔子,非毁孔子矣。朱子《中庸章句集注序》:“夫尧、舜、禹,天下之大圣也。以天下相传,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圣,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际,丁宁告戒,不过如此。则天下之理,岂有以加于此哉?自是以来,圣圣相承:若成汤、文、武之为君,皋陶、伊、傅、周、召之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统之传,若吾夫子,则虽不得其位,而所以继往圣、开来学,其功反有贤于尧舜者。” 朱子说他重视四书的用意,是由于汉唐以来儒家经学只注意“记诵词章”,道、释异端“虚无寂灭之教”流传,以至儒学道统到孟子之后不得其传;二程、朱子提出四书,正是要“接乎孟子之传”。朱子认为《大学》是“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学者必由此入门,才能达于圣学。 重视四书,并非轻视五经,只是先把四书学好,学五经就容易入门。也是五经都比较古奥难懂。现在人读儒书,也是从四书读起。四书讲义理较详细些。程朱是发展了儒家的义理之学。五经古奥艰深,汉唐之儒多皓首穷一经,而没学到多少,而汉儒有注解经书至百万言者,章句繁琐之弊呈现,而学者多对学儒不感兴趣,精神信仰转入佛老。韩愈就提出四书,以对抗佛老,被宋儒又发挥之。五经被荒废,是阳明心学盛行的原因,高谈心性,说六经注我,至于束书不观,与朱子理学何干?朱子重理学,而不轻经学,遍注群经,于汉之经学亦多取之,兼理学经学之长,岂阳明可比哉! 看顾炎武《华阴县朱子祠堂上梁文》说的:“盖闻宣气为山,众阜必宗乎乔岳;明征在圣,群言实总于真儒。自夫化缺三雍,风乖四始。两汉而下,虽多保残守缺之人;六经所传,未有继往开来之哲。惟绝学首明于伊雒,而微言大阐于考亭,不徒羽翼圣功,亦乃发挥王道,启百世之先觉,集诸儒之大成。”正是称赞朱子集诸儒之大成,诸儒之大成,非徒宋儒,孔子以后诸儒之大成也。非但理学不可舍朱子而观,经学亦不可舍朱子而观。
明末群儒批判的多是阳明心学。顾炎武《日知录说:““以一人而易天下,其流风至于有百余年之久者,古有之矣,王夷甫(衍)之清谈、王介甫(安石)之新说;其在于今,则王伯安(守仁)之良知是也。孟子曰:‘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拨乱世反诸正,岂不在后贤乎?”王船山《正蒙注序论》曰:“姚江王氏阳儒阴释诬圣之邪说,其究也,刑戮之民、阉贼之党皆争附焉,而以充其‘无善无恶圆融事理’之狂妄。”说的是王阳明,不是朱子。他根本没有批判朱子的水平,只能拉着孔子作大旗,诬朱子贬五经,想树立自己做圣人而否定朱子。他又不准别人尊朱子,而诬我捧朱子过于孔子,想把朱子树立为圣人取代孔子,则我为陶圣人取代朱子,他这种手段也太卑劣滑稽可笑了!污蔑我也就罢了,连朱子都污蔑诋毁。 只是孔子地位,儒者共认,不敢诋孔而已,若有个更大的旗,又何不敢诋孔子?孔子比朱子大,可以孔伐朱,而没找到比孔子更大的,只能表面尊孔了。打着孔子旗号诋毁先儒,跟反儒派比不过五十步与一百步的距离而已!只恐复倒戈伐孔也。正如假天子之命去杀忠臣良臣。把忠臣良臣杀光了,会怎么做,势必复反弑天子矣!
蔡女:他堅持他的裡念,對我說,像朱熹这样讥讽儒家圣人经典,假如换成台湾高僧去讥讽佛祖,这样做可以么?好了!您也不必过多费心中间转话的呢!大家一些观点,以前都不时辩论过呢!
我说:朱子哪句讥讽经典了?真是捕风捉影!他要给古人搞文字狱啊!朱子只是说读书的次序。朱子可没有批评春秋,他批评的是公羊传三传,他说学者说春秋多穿凿附会,把春秋搞得很复杂。他说春秋之旨就是“诛乱臣,讨贼子,内中国,外夷狄,贵王贱伯而已。未必如先儒所言,字字有义也。”没必要说得那么复杂!现在我们讲春秋,也就是主要讲华夷之辨。 朱子何尝讥讽孔子,朱子说孔子继往圣,开来学,其功贤于尧舜。朱子语录说“自尧舜以下,若不生个孔子,后人去何处讨分晓?”“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 夫子度量极大,与尧同。”“孔颜便是汉文帝之躬修玄默,而其效至於几致刑措。孟子便如唐太宗,天下之事无所不为,极力做去,而其效亦几致刑措。”“孔子言语一似没紧要说出来,自是包含无限道理,无些渗漏。如云'道之以政,齐之以刑;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数句,孔子初不曾著气力,只似没紧要说出来,自是委曲详尽,说尽道理,更走它底不得。”朱子不尊孔?


顾炎武《下学指南序》:今之言学者必求诸语录,语录之书始于二程,前此未有也。今之语录几于充栋矣。而淫于学者实多,然其说盖出于程门。故取慈溪黄氏日钞所摘谢氏、张氏、陆氏之言,以别其源流,而衷诸朱子之说。夫学程子而涉于禅者,上蔡也,横浦则以禅而入于儒,象山则自立一说,以排千五百年之学者,而其所谓“收拾精神,扫去阶级”,亦无非禅之宗旨矣。后之说者递相演述,大抵不出乎此,而其术愈深,其言愈巧,无复象山崖异之迹,而示人以易信。苟读此编,则知其说固源于宋之三家也。呜呼!在宋之时,一阴之姤也,其在于今,五阴之剥也。有能由朱子之言,以达夫圣人下学之旨,则此一编者,其硕果之犹存也。

顾炎武也是折中于朱子,站在程朱这边。


蔡女给我转发一个网名卫道的儒生诋斥朱子的文章,我见其言论非常猖狂,我感叹: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没大没小。学儒者,是这么放肆数落先儒的?毫无礼数!我说他的话真是狂悖之极!这像是一个后辈说前辈的话吗?他简直是把自己当前辈了!自称儒生而诋毁先儒比异端还厉害。所谓操戈之学也!整顿儒门,必须清理像他这样的操戈自伐先儒之徒!儒门衰败,正由此辈,异端不辟,偏偏数落谩骂先儒先贤了!而且用辟异端的手段辟前代大儒!其罪行与伪儒差不多,伪儒是阳儒,假借儒名,而实与儒悖。我现在注意到一种危害与伪儒相差不多之儒,我称之为妄儒!狂妄无底,诋毁历代先儒,以显示自己的伟大高明,只会在内部逞狂,对外面的异端不理会。明清就有这种妄儒。就是学术上的内残外忍,对儒家内部的贤儒大儒批判非常严厉,批判得体无完肤,对异端则宽容,不甚理会。
我问她:你看过他批判过什么异端吗?几乎天天就骂朱子吧。
她说: 我問他反儒派為何在他此群中留言時,他說,此群有不同聲音,很正常。沒有见到他批異端過。
我说:对反儒派宽容,对自己人残忍,对敌人宽容。真是属于学术上的内残外忍,批判朱子等宋儒,他是毫不留情啊!他属于僭越了,朱子要批评,也只有孔孟那样层次得人才能批评,他和朱子相差多远,有资格批评朱子?孟子见到朱子,也是如曾子、子路一样尊重吧。他说朱子狂悖时不感觉自己言语狂悖?就好比你骂你伯祖父狂悖,可以吗?学儒,难道连这个基本礼都不知道?还有说朱子不谦虚,他把朱子数落得一无是处,是谦虚吗?在说古人同时,注意自己的行为用语啊!孔子说:“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他是躬自薄而厚责于人,厚责于先贤啊。即使朱子有错,如此居高临下,如前辈数落后生一样数落先儒,很不礼貌啊!
关于操戈自伐之妄儒,我会专门作文论述之。国必自伐,而必人伐之;学派亦然,儒教必自伐,而后人伐之。操戈之儒,盖始于晚明,心学兴起,诋毁程朱,兴于清代汉学,更妄非程朱,近代当代也不少。这种操戈之儒,内斗厉害,对外则不行,儒家内部被他们搞乱,而异端来攻儒家,不能御。儒家内部不团结,异端就钻了空子,还用操戈之儒去伐儒!清代汉学家发展到后来,有些在五四新文化运动反儒批孔了!这是操戈学发展的极端。章太炎一段时间批孔,不能不负一点责任。他为了和康有为胜负,不惜贬孔。因为康提出孔教。现在儒家恢复的时候,更不应该如此批判先儒,搞内斗。应该多做表彰先儒的工作,而不是批判先儒。现在批判先儒,对儒家不利。即使先儒有错,也当温和委婉批评。


明初就有操戈之儒,有个叫朱季友的人献书诋毁朱学,,明成祖见了大怒,焚其书,贬其名,而明初操戈儒不能得逞。

永乐二年,朱季友赴阙献书,内容“专诋周、程、张、朱之学”。明成祖看后大怒:“此儒者之贼也。”,立即“命有司声罪杖遣,悉焚其著书”。

诋周张程朱诸贤,此儒者之贼也!现在还是异端横行时代,朱学式微,他批朱,当然没事。

《明太宗文皇帝实录》卷三三载:“永乐二年秋七月壬戌(二十三日)”:“饶州都阳县民朱季友进书,词理谬妄,谤毁圣贤礼部尚书李至刚、翰林学士解缙等,请置于法。上曰:‘愚民若不治之,将邪说有误后学。’即遣行人押还乡里,会布政司、按察司及府县官,杖之一百,就其家搜检所著文字,悉毁之。仍不许称儒教学。”

《圣谕录》卷上载:“永乐二年,饶州府士人朱季友献所著书,专斥濂洛关闽之说,肆其丑诋。上览之怒甚,曰:‘此儒之贼也!’时礼部尚书李至刚、翰林学士解缙、侍读胡广、侍讲杨士奇侍侧,上以其书示之。观毕,缙对曰:‘惑世诬民,莫甚于此。’至刚曰:‘不罪之,无以示儆。宜杖之,摈之遐裔。’士奇曰:‘当毁其所著书,庶几不误后人。’广曰:‘闻其人已七十,毁书示儆足矣。’上曰:‘谤先贤,毁正道,非常之罪。治之可拘常例耶?’即敕行人押季友还饶州,会布政司府县官及乡之士人,明谕其罪,笞以示罚。而搜检其家所着书,会众焚之。又谕诸臣曰:‘除恶不可不尽,悉毁所著书,最是。’” 

成祖做得好,严惩操戈之儒以为操戈者之戒!今有操戈之儒肆诋朱子,安得如永乐者惩之乎!

王船山也说:异端邪说之兴,揆其所自,皆缘名利之私,而及乎人之已后,则迷妄狂逞,不复自知其陋,而雄长乎俦伍之中,非圣惑民,生心害政,无所不至矣。朱季友、李贽之所以允即天刑,而莫之恤也。


晚明大儒高攀先生也遇见操戈之儒诋毁程朱,高氏力为维护,辟之。疏略曰:“臣见四川佥事张世则一本大略,自谓读大学古本而有悟,知程朱误人之甚,谓朱熹之学专务尚博,不能诚意,成宋一代之风俗,议论多而成功少,天下卒于委靡而不振,于是以所著大学初义上献,欲施行天下,一改章句之旧臣。惟自昔儒者说经不能无异同,而是非不容有乖谬,是非谬,则万事谬矣。以程朱大贤,谓其学曰不能诚意,谓其教曰误人之甚,是邪非邪?议之于私家犹为一人之偏诐,而于圣贤无损;鸣之于大廷,则遂足以乱天下之观听,而于世教有害。臣有不容己于言者矣,夫自孟子殁,而孔子之学无传,千四百年而始有宋儒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得其正传,而绝学复续,学者始知所从入之途,其功罔极矣。然是五贤者生于宋,而宋不能用其学之万一,前则章惇、蔡京之徒斥之为奸党,后则韩侂冑之徒斥之为伪学,贬逐禁锢以迄于亡。恭惟我太祖高皇帝天纵神圣,作民君师,即位之初,首立太学拜,许存仁为祭,以司教化。存仁为先儒,许谦之、孙谦承朱熹正学,而存仁承上命以为教。一宗朱氏之学,令学者非五经四书不读,非濂洛关闽之学不讲,而天下翕然向风矣。我成祖文皇帝益张而大之,命儒臣辑五经四书大全,而传注一以濂洛关闽为主。自汉儒以下取其同,而删其异,别以诸儒之书类为性理全书,同颁布天下。永乐二年,饶州儒士朱友季诣阙,献所著书,专诋毁周程张朱之说,上览而怒曰:‘此儒之贼也!’特遣行人押友季还饶州,令有司声罪杖遣,悉焚其所著书,曰毋误后人,于是邪说屏息,吾道中天矣。”
高攀龙说“孔子之道至程朱而阐明殆尽,学孔子而必由程朱,正如入室而必由户。世之学者诚能虚心涵泳,切己体察,毋务新奇,而先以一己之私意主张于前,毋务立说,而取圣贤之言矫揉为己之用,循循焉以周程张朱为四书之阶梯,以四书为五经之阶梯,自得之,而道可几矣。故善学者默而识之,不言而信,述而不作,心逸日休,况今天下不患无论说,而患无躬行。就圣贤已明之道,诚心而力行,则事半而功倍矣。何必哓哓焉必务自私用智,欲伸其一己之说为也。”

明朝万历年间,有学者张世则上疏诋毁程朱,谓程朱误人,欲以所著大学初义刊行天下,真乃狂妄之徒!高子攀龙先生见而愤之,力斥其妄,尊程朱,为程朱辩护,于此疏见之。
《明儒学案》:高攀龙字存之,别号景逸,常州之无锡人。万历己丑进士。寻丁嗣父忧。服阕,授行人。时四川佥事张世则上疏,谓程、朱之学不能诚意,坏宋一代之风俗。进所著《大学古本初义》,欲施行天下,一改章句之旧。先生上疏驳之,寝其进书。

吾辈卫道,当如高子。


严有禧《漱华随笔》:明永乐中,饶州儒士朱友季诣阙献书,专诋周程张朱之学。成祖大怒,遣行人押还,令有司声罪杖遣,悉焚其所著书,曰:“无误后人。”后万历末,四川佥事张世则一本大略谓朱子之学专务尚博而不能诚,意成宋一代之风俗,议论多而成功少,天下卒于委靡而不振。于是以所著《初义》上献,欲施行天下,一改章句之旧。行人高攀龙上疏驳之。近御史谢济世注《四书》,多与考亭不合,且诋毁考亭云“明太祖与之同姓,故开国时令天下遵用其注”等语,至形之章奏,并刻其书行世。虽奉有毁板之旨,而所刻未必不流传,可见邪说惑人,无代无之。谢君在台中颇有声,而议论披猖如此,宜其晚节之不克终也。

原来诋圣侮贤之辈,自古有之,吾辈当如何维护圣贤,驳斥这些猖狂之流。

清代操戈之儒,钱穆的《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有论述。操戈之儒,通常会标榜一个儒,或以汉儒标榜,尊郑许而贬程朱,或以先秦儒标榜,尊孔孟而非程朱,说什么“破一分程朱,得一分孔孟”,把程朱和孔孟对立,打着孔孟旗号压倒一切。其为私心则欲推倒先儒,而以己学代之,明初朱季友之诋周张程朱,晚明之张世本之诋朱学误人,而欲己之注解刊行天下,其彰著者也。何为操戈之儒?看其所标榜哪个反对哪个。
蔡女说:正道说朱子本身德行也有严重问题。
我说:朱子本身立身严正,陆象山是朱子论敌,都说他泰山岩岩!辛弃疾哭祭朱子曰:“所不朽者,垂万世名,孰谓公死?凛凛犹生!”朱子人品很正,生活非常节俭。陆游也与朱子交好。朱子道德没得说!历代学者虽有质疑批评朱子者,没人否定朱子的道德,清代学者也说法程朱之行。朱子为人很正直,有时正直过头了,得罪小人。朱子德行无可质疑。攻击朱子的德行,这更是道德的问题了,属于小人行为。古代操戈之儒,亦未至攻击朱子的德行。可见操戈之儒于今亦愈烈矣!以小人文致之丑污蔑圣贤,昔者见出于异端,今乃见出于儒门。呜呼!以小人之攻诘攻儒贤,以异端之毁谤毁儒贤,操戈之儒何无底至此极也! 丑诋圣贤之风更不当出于儒门。
我以前就说:“其于古之圣贤伟人,穷诘其过,而无视其功。孔子大圣,而以小人之谤力攻其过;朱公贤者,亦用政敌之诬而文致其丑。圣贤陵替,异端横行,邪说流播而垂百年,则孰欲希圣贤而立人极,而不惮为小人以蔑纲常!以孔子之大圣,朱子之大贤,而穷致其过,文致其丑,孔子成利禄之乡愿,文公成虚伪之君子,则上者以圣贤不足为而鹜于高远,下者以人性皆好利作伪而甘于卑俗,世道日衰,人道愈夷,岂不由兹!上者以就其私,远人而为道;下者以纵其恶,肆意而自逞。”
这是四年前写的,关于丑诋圣贤对人心世道的危害,这种丑诋圣贤的风气很不好。如果大儒圣贤像他们说得那么不堪,就会让人认为与圣贤德行和普通人差不多,甚至还不如普通人,那谁还想做圣贤?圣贤都这幅德行,自己恣意一点,算得了什么。圣贤讲道德,而为人如此,可见道德虚伪,人性本是好利好色,那必至不讲道德,都做真小人了!
我维护圣贤甚至,有人就问难我:“子之所言,无乃过乎耶?何不允其批乎?圣贤亦非尽善尽美,不苟同圣贤之见,可批可驳也,何必恶之?以批判与诋毁同观,则圣贤为弱矣。圣贤非弱也,如韩非、庄、墨之批孔孟,而两者皆得其益焉,若不学无术,惟恃谩骂,则贻笑大方耳,真理愈辩愈明,君无伤也。揆陶子之心,欲护圣贤耳,不知圣贤不惧人批,子何畏哉?其信圣未笃欤!”
我说:“非君之谓也,动辄批判,已伤忠厚之德;以批判为美,更起哓哓之论。吾人未逾先儒,岂可轻议先儒,责其偏,吾人先自思偏否,愈偏于先儒否。吾人纵逾先儒,亦须存谦卑之心尊重先儒,而非动辄批判之,俯视之,居高临下,若章太炎、梅光迪之徒,吾不许也。吾年愈长,而愈尊敬古圣昔贤,虽有瑕疵而不敢摘之以显己之明,虽有浅见而不敢指之以显己之深,更何忍以批判伤先贤,彰先贤之过而为己美?非不允人批评,实以吾人对先贤应先存敬意,而不可轻议之、批判之,且欲批古德昔贤,必德如孔子,而可议管仲之器小;贤如朱文公,而可訾韩愈之文浮;吾人德不足以继先贤,而为苛论以摘其失,而掩其德,岂可乎?”
今人习于刻薄,好摘前贤之过,我对这种风气深恶痛绝。我觉得这是个人德行的问题。
我说:“为人为学须存忠恕之道,动辄批判,有伤君子之忠厚,苛论古贤,则失所以恕人。言论自由非为肆无忌惮之谈,诘人过而显己之直,孔子所恶之贼德,君子之论,以忠厚为本,岂可妄逞戾气,胡蔑古德?吾所非者,以恶意测先贤,古者亦有批评,然不至于如今人之恶意:以小人之心,测圣贤之量;以禽兽之欲,疑君子之德,是大不可也!吾曩昔对程朱陆王亦有所批,今则觉己之轻浮而随众也!批评须出于正,不出于正,而以诡论批之,言不及义,则为小人无忌惮之言,而胡可不辟之以止其邪?(吾信圣笃而护圣诚也,实不忍见其狂悖之论,而欲辟之以护圣也,若信圣未笃,视之为常然,何为而恶之乎!)”
又曰:孔子未以己言为真理,而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何后儒奉之为圣耶?此而遂为孔子徒欤?学术为天下之公,岂孔子所得私哉?学者当存中正之心,孔子必有甚多不足,人无完人。真正之徒,诚须敬师,亦敢言师之不足,若傅斯年之于胡适之,常以奥义驳其非,适之甚畏其问,而斯年尊以为师,为徒当如傅斯年也。若汝之想,无怪吾中国不复出墨子、韩非也。
余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孔子之谦辞,居圣则非圣矣,而遽谓孔子非圣耶?孔子亦曰:“恶诘以为直者”,摘人之过以显己高,而自命正直,是贼德也!今人多趋此风,以摘人之过为直,以訾先贤之疵为高,其心已私,其德已坏,而欲为学,岂能不陷于异端而入诡道!为人为学,当先见人之善而虚心以学,非先定其为恶人而避之,定为糟粕而鄙之,以此心入世,何能交友?以此心读书,何能成学?交友,是执其过而不置欤?读古书,是见其芜而舍欤?若此交友,若此读书,终何益哉?先怀恶意测量其人,谓其必有不善,必有不足,而不愿虚心学之,心态已不中正矣。吾人乃先悉其人,方知其缺,非先悉其缺,而非其人;吾人先悉其学,方知其不足,非先见其不足,而轻议其学!
尊师重道,师纵有过,而不可诘师之过以示人。于君有犯无隐,于亲有隐无犯,于师无隐无犯。以孔子之圣,而愚鲁之曾子传其道,诚以曾子忠厚,不挟私智而凌人,不逞己见而渎圣也。学术诚天下之公,非孔子所得而私,非朱子所得而私,亦非天下诸人所能私,然不可得理不恕人,见得真理遂可轻先贤而蔑师长乎!孔子集群圣之大成,然其甚称子产,许泰伯,未尝以己之圣而凌蔑先贤也;王阳明虽不满朱子格物之说,亦云贤者之过,未尝以此轻朱也。师有过,可修正之,而公然摘之以示众,犹曰:“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岂非子贡所恶以诘为直者乎!

像那个正道,就是温柔敦厚之风丧尽,每以刻薄指摘批判儒贤为能,非君子之道也!
吾年愈长,对圣贤愈加尊重,而不敢轻议,虽有不可者,亦怀于心而不出诸口,自为论而不以相诘。以为为学当以忠厚为心,不可逞私见而非古贤,不可固执己理而与古人为敌。忠厚可以为学也,见人之是多,则所取善者多;刻薄者废其学耳,见人之非多,每以驳人之非为事矣,而学何益长?
人不可过于自是而轻易非毁先贤,一切以己心度之,对程朱不满意,而非毁程朱,循此心而流之,则亦对孔孟不满意,而非毁孔孟矣。尊孔孟,而排斥其他儒,则儒家几无人矣!尚何以对外哉?儒家历代先贤皆当尊之(只是各有轻重),以明儒家之有传统,未尝断绝。儒家若只有先秦可观,则儒家之人也少,其道也微矣!岂其然哉?历代多有发展,今人多不知耳,历代多有真儒,今人多不察耳。

清初妄儒毛西河,非常狂妄,这是专诋朱子的,当时人说“西河目无古今,谓自汉以来足称大儒者祇七人:孔安国、刘向、郑康成、王肃、杜预、贾公彦、孔颖达也。夫以二千余年之久,而仅得七人,可谓难矣。而毛氏同时极口推崇者,则有张杉、徐思咸、蔡仲光、徐缄与其二兄所谓仲氏、先教谕者,是合西河而七,已自敌二千余年之人物矣。其论文自欧、苏下俱不屑,而同时所推崇,自张、蔡、二徐外,尚有所谓包二先生与沈七者,不知其何许人也。”操戈之儒,敢于轻蔑古贤,却阉然媚俗,与当时人互相吹捧。毛西河所称的大儒,都是汉唐之儒,宋明没有一个,宋明之儒全部否定。
这个专诋朱子的人德行也不好,全祖望谓其:“前亡命时,其妇囚于杭者三年,其子瘐死。及西河贵,无以慰藉其妇,时时与歌童辈为长夜乐,其妇恨之如仇。及归,不敢家居,侨寓杭之湖上。浙中学使者张希良,故西河门下也,行部过萧山,其妇逆之西陵渡口,发其夫平生之丑,詈之至不可道。”全浙诗话谓:“西河有妾曼殊,夫人性妒悍,辄詈于人前。西河尝僦居矮屋三间,左列图史,右住夫人,中会客。诗文手不停笔;质问之士,随问随答,井井无误;夫人在室中詈骂,西河复还诟,殆于五官并用。”
看看,诋侮圣贤的人,大多德行不好,操戈自儒,其德行好者,有几?其论近似潘用微说的“朱子道陆子禅”,把宋儒都踢出儒门,诬为佛道了!操戈之儒就是如此,把先儒都诬作伪儒,而他们才是真儒。照他们这样说,是佛道高于儒家,儒中大贤都阴为佛道了。他们本意是为了伐先儒,客观上给异端抬势助威,贬损了儒家。这种“朱子道,陆子禅”,说宋儒阳儒阴道阴佛的邪论到今天还有流毒!
钱穆述毛西河好攻击宋儒,于朱子尤痛诋,为论语稽求篇、四书剩言、大学证文、圣门释非录,大抵皆攻驳朱注。而其尤所张大自矜者,则为大学古本之辨。他晚年写了本四书改错的书,专驳朱子,说朱子都是错误,大意谓:四书无一不错……然且日读四书,日读四书注,就其注义以作八比,又无一不错。人错、天类错、地类错、物类错、官师错、朝庙错、邑里错、宫室错、器用错、衣服错、饮食错、井田错、学校错、郊社错、禘尝错、丧祭错、礼乐错、刑政错、典制错、故事错、记述错、章节错、句读错、引书错、据书错、改经错、改注错、添补经文错、自造典礼错、小诂大诂错、抄变词例错、贬抑圣门错。

操戈之儒喜欢批驳前人的错误而显示自己的正确高明,并非前人都是错误,只是其私心想推倒前儒,好凌驾于前儒之上!
钱穆感叹:“朱注四书,自南宋以来五百年,元、明两朝,奉为取士之准,晚明以来学者虽有述朱、述王之异,然未有大张旗鼓以肆攻击如西河此书之烈也。其傲睨之气,纵横之辨,良足以振聋发聩,转移一世之视听矣。”
辩则辩矣,而以辟异端者辟儒贤,此儒门之幸耶?不幸耶?面对儒贤如此傲睨,数落之如后生奴仆,而对异族帝王则谄媚唯恐不及了!他还想把这本书献给皇帝,他说:“他日皇上南巡,当躬进此书以匄圣鉴,否则藏于家,以俟门生儿子之入献焉。”他称康熙为“圣天子”,想“圣天子知其然,已于甲辰、丁未两科,直废八比,而惜诸臣依徊,无能为仰承之者,以致因循有年,仍还故辙。然犹特颁敕谕,搜天下经注之与学官异者,悉收入秘府。其神鉴卓然,深知学官经注有误如此。”“欲以攻朱新说上邀圣天子神鉴。”而“不谓玄烨初政,意在广罗兼取,藉为牢笼,及见中国士夫已俯首一气,惟朝廷爵禄之趋,乃复宏奖理学,专尊程朱,以一天下之议论,而箝异口。”谢山谓:“西河晚年雕四书改错,摹印未百部,闻朱子升祀殿上,遂斧其版。”听说玄烨尊崇朱子,畏因书得祸,就删改了自己的书。可谓傲于贤,而畏于权势者也。古人,他敢放肆发狂论,面对当时权势则惴惴小心谨慎,可见其小人之态!
操戈之儒基本都是败类之儒,钱穆讥讽这些操戈之儒道:“然则西河、潜邱,其博辨纵横傲睨自喜之概,读其书者,固见其呵叱先儒,讥弹前贤,上下千古,若无足置胸怀间,意气甚盛;而其晚节之希宠恋奖,俯首下心于朝廷圣天子之前,亦复何其衰飒可悯怜之相似耶!”对古代圣贤是恣意批判,反正都是死人,过去的人,可以傲横,面对异族帝王,则摇尾希宠了,真是相反啊。
儒门之羞耳。自己就这幅德行,这样人格,不惭愧于先儒乎?批判起先儒,真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怎么对异族殖民酋长如此卑微了?傲气哪里去了?所以批判先儒的同时,想想自己有没有达到先儒的水平,自己人格及先儒否,不要后来打脸,做出先儒所不齿的举动。而“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朱子是你一人之意气批驳可以憾动的吗?朱子照样被尊崇为圣贤,从祀孔庙,你只是一个摇尾求宠于异族君主的奴才,一个终被世人忘记,狂妄无德的可怜虫!
成名流名不是靠批驳前人,批驳前人,这种名只能震动一时,哗众取宠一时,久了,人们都忘记他了。批驳只是破坏,破坏,基本人人都会做,都会学,但是建树比较难,学问名声流传之久远,是靠建树。操戈之儒,只会攻击批判,不会建树,没有建树,只会热闹一时,最终名声寂寞,把时间都浪费在攻击前人上,真是可恨可悲可怜!

明代也有操戈之儒,如杨慎,他“生平,不喜朱子,遂并濂溪、明道、伊川、横渠、康节诸大儒,一一排诋,甚至以孟子为无稽,朱子为不识字。以不喜宋儒,遂并宋人之文章议论为繁冗,为不公不明,宋人之功业品行为不及前代。遂并宋帝王之统系为偏安,为似晋。尚可谓读书识字者耶?噫!亦可哀已!”这是古代的喷子了,然杨慎之学,杨慎之名,几人知道?
而清初潘用微的“朱子道,陆子禅”之说,当时黄宗羲深恶之,他说“潘用微议论,某曾驳之于姜定庵,书。或某执成见,恶其诋毁先贤,未毕其说,便逆而拒之。”潘氏议论,谓“周、程、张、朱、象山、阳明,学皆杂佛、老,无一真儒”。“潘生历诋宋以来诸大儒,斥之为一群僧道。”可见其议论之狂悖,他是要把宋以来很多儒都驱赶到佛道那里去。就好比驱赶很多汉人到俄国美国去。而犹以儒家标榜,此妄儒之恶也!至清初极矣!而当时亦汉族未有之祸,异族专制殖民甚深也。
所以你转的正道之说,亦不足为怪,这种妄儒,自古有之,正道还不及这妄儒的水平。呜呼!诬宋明大儒非真儒,皆僧道,譬如诬南方汉人非真汉,为蛮夷,可乎?
关于这种操戈自伐的妄儒,当时黄宗羲已有批判:“昔之为佛者,非直以佛氏之说为孔子之说,则以佛在孔子之上,是以佛攻儒。今之为儒者,必先以辟佛之说号于天下,而后弹驳儒者不遗余力,是假儒以攻儒。魑魅罔两,接迹骈肩,而出没于白昼之下,未有甚于斯时者也。人心恒胜于怠,先儒以持敬救之,彼其言曰:‘是有方所之学也。’人情日趋于动,先儒以主静救之,彼其言曰:‘此盘桓于腔子中者也。’”这种妄儒议论还得到一些人的附和认同。
假儒以攻儒,其比异端之攻击更易混人试听,因为他有标榜,标榜的也是儒家的人,打的旗号更大,更容易迷惑人,使儒门中人也受其影响。
潘用微的议论影响一时。归玄恭比潘用微小三岁,因读潘所著《著道录》,甚是钦服,至闻其所言“周、程、张、朱、象山、阳明,学皆咋佛、老,无一真儒”,更为精奇,便拜在门下。时在康熙四年。玄恭师事用微,才一月,便生悔意,并致书自辩。用微遂辞师礼,复以朋友相称。后来,玄恭则极度批判此一月之师,谓:“孔氏之书言小人者数处,潘生兼有之。”
可见操戈之儒德行不佳,骤闻其议论,惊其决裂,亲近他,在他身边了解,才知只是一小人而已。操戈之儒批判先儒真是睥睨一切,想不到自己后来也被学生批判,真是讽刺。然先儒之弟子皆敬重其师,你的弟子很快就叛离甚至攻击你了。相去岂不远哉!多修己身,勿逞一时议论知快也。先儒德性与学问一也,操戈之儒务以辩驳求胜先儒,而品性不佳,学问亦不及先儒,只是议论痛快而已。
操戈之儒还有就是自称恢复孔孟真面目,而把前儒的注解学说都说是歪曲,篡改。好像就他能认识孔孟真面目,能传孔孟之道,孔孟以下之儒都是歪曲,其私心就是抹杀孔孟以来的传承,让自己直承孔孟。要人们否认孔孟以下的儒者,认他作孔孟的继承者,奉他为贤圣,以他为折中。
如何反驳操戈之儒?指出曹戈之儒的用心,指出操戈自儒的偏颇错误,讲明先儒的真意,对于操戈之儒的危害,我们要多表彰先儒的贡献,多选出先儒的精言,肯定先儒的人品之正,义理之是。

操戈之儒,清代理学家方东树著《汉学商兑》反驳之,推荐看看。


清代操戈之儒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开五四新文化派之先声。攻击宋儒,在清代汉学已成为一种风气。

清代操戈之儒甚至有斥《大学》,欲废《四书》之名,而尊崇墨子者。

论文则薄视韩欧,也是标榜史汉,批判唐宋八大家,诋八家为伪体,这和学术上标榜汉儒,批判宋儒一样。
       方东树感叹:“举凡前人所有成说定论,尽翻窠白,荡然一改, 悉还汉、唐旧规,祧宋而去之,使永远万世,有宋不得为代,程、朱不得为人, 然后为快足于心。大抵以复古为名,而宇内学者,耳目心思为之一变。不根持论,任意讥弹,颠倒是非,欺诬往哲。当涂者,树名以为招;承流者,怀利以相接;先进者,既往而不返;后起者,复习俗而追之。整兵骇鼓,壁垒旌旗,屯营满野。云梯、火牛、厌胜、 五禁之术;公输、墨翟、田单、郦生之俦,纵横捭阖,苏、张游说之辨百出。新学小生,本无是非之心,亦无恩仇之报,但随俗波靡,矜名走利,相与哆口联目,曳梃攘臂而从之。扬风纵燎,欲以佐斗为应战而决胜,灭此朝食,廓清独霸。而程、朱之门,独寂然不闻出一应兵。夫习非胜是,偏听成惑,若守文持论,败绩失据, 吾恐此道遂倾矣。”
      可见清代儒家内斗达到极端了,汉宋之争走火入魔了!他们恨不得灭掉理学,而理学中人也没一人反击卫道,方东树感到不平,担心此道将灭,于是写了本《汉学商兑》的书一一反驳汉学家,维护程朱宋儒。

       清代理学已经衰落,这些汉学家还唯攻理学是务,甚至禁人言理,儒家内部学术之争,在清代真是达到极端,走火入魔的地步了!而理学之盛衰关乎中国文化之盛衰,理学备受学者攻击,理学在清代是衰极了,多专研考据等小学,很少讲义理了,如此学风,如何面对西方文化的强势入侵?
      平心而论,义理之学实为根本,理学家专于义理之学,于其他或有不足,对此不足补充之可也,因此不足而攻击之,否定其全部,甚至禁人言义理,是自毁儒家根本,岂卫道哉?害道也。
       戴震批宋儒以理杀人,则是以辟申韩者辟宋儒矣。鲁迅“仁义道德吃人”就是戴震“理学杀人”的翻版。
      有人说:清学是国学的一个异数,而其主要特征则可概括为只重道问学,不重尊德性,只重授业解惑,不重传道。其后果就是把治学和做人分开,使学者与社会隔绝,这实际上是抛弃了自古以来中国学术的固有传统。清学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主要是由于满清政权的高压政策,钱穆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自序中谓清代“治学者皆不敢以天下治乱为心,而相率逃于故纸丛碎中,其为人高下深浅不一,而皆足以坏学术、毁风俗而贼人才”,“乾嘉学者一趋训诂考订,以古书为消遣神明之林囿”,“于此而趋风气,趁时局,则治汉学者必以诋宋学为门面,而戴东原氏为其魁杰”。写过《十七史商榷》的汉学大师王鸣盛曾宣言:我贪赃之名只可流传五十年,我著书之名可以流传五百年。其时的学人风气于此可见一斑。不仅如此,清学的后遗症还搭上了五四的便车一路蔓延到现当代,因为“新文化”是北大桐城派被汉学派取代后的产物,陈独秀、胡适、鲁迅、钱玄同这些人的西学外衣下无不藏掖着汉学家的幽灵。陈独秀早年带头反传统,晚年却在研究音韵训诂,胡适自称有“考据癖”,鲁迅“仁义道德吃人”不过是戴东原“理学杀人”的翻版,他和钱玄同、周作人本来就是章太炎的弟子。他们的反传统准确地说只是反宋学,至于师承所自的汉学他们是不反的。当然从某种角度上说这也顺理成章,因为清代的汉学本来就是传统文化的异类。胡适提倡“整理国故”,实际上还是清学的传统,其标榜的“科学方法”也无非就是清代乾嘉学派的变脸,不过是披上一层西学外衣的“后清学”而已。



      言之是矣。其实这也是中国学术一大厄运,熊十力说清儒就是要排击高深学术。五四那些反传统的新文化派大多出身汉学家,发展到民国更到了操戈伐圣的疯狂地步。真是中国文化的大不幸。
      钱穆谓民国时期的文化界“言学则仍守故纸丛碎为博实。苟有唱风教,崇师化,辨心术,覈人才,不忘我故以求通之人伦政事,持论稍稍近宋明,则侧目却步,指为非类,其不诋诃而揶揄之,为贤矣。”民国还是清代汉学家那套风格,贬诋宋明之学。
       我以前就说:尊敬一切先贤,继承之,发扬之,中国文化才能复兴!一些人虽也讲国学,但只容得下孔孟,容不下董仲舒,容不下程朱,他们也只比西化派好一点,而割裂传统,丑化中国中古近古文化,则与西化派无异!西化派数典忘祖,崇洋媚外固然可恶,而一些国学圈的打着尊孔原教主义的旗号否定秦汉以后文化学术,丑诋后来贤者,割裂秦汉以后传统,也需警惕,其对中国文化的间接破坏不亚于西化派。
       熊十力痛斥清代汉学家“踣击一切高深学术,而欲率天下后世聪明材智之士,共趋于此一涂。锢生人之智慧,陷族类于衰微,三百年汉学之毒,罪浮于吕政,而至今犹不悟,岂不痛哉!”操戈之儒,其害至此,吾辈当警惕之。

古文字古文运动文言文阅读文言文翻译儒学经典汉代儒学

Empire CMS,phome.net

版权声明:本站部分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文章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拨打网站电话或发送邮件至1330763388@qq.com 反馈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

文章标题:关于操戈之妄儒及其危害发布于2021-07-06 10:2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