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机

石头记-红楼梦之十五                                           

                心  机

在《石头记》一书中，作者用诗一样的语言，讲述动人的故事的同时，也用唯美的画面，展现着感人的场景。

黛玉葬花是凄美的，它寓意着大观园女儿的未来。

湘云醉卧是甜美的，她在大观园享受到了在叔叔家难以企及的惬意和快乐。

宝钗扑蝶则犹如一帧帧仕女图，在读者的眼前定格：（宝钗）“刚要寻别的姊妹去，忽见前面一双玉色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十分有趣。宝钗意欲扑了来玩耍，遂向袖中取出扇子来，向草地下来扑。只见那一双蝴蝶忽起忽落，来来往往，穿花度柳，将欲过河去了。倒引的宝钗蹑手蹑脚的，一直跟到池中滴翠亭上，香汗淋漓，娇喘细细。”（第二十七回）

谁曾想到，这美丽的画面被宝钗自己玷污了。

滴翠亭上，俩个丫鬟的嘁嘁喳喳声传到宝钗的耳中。怡红院的小红遗失了手帕，被在园中领人植树的贾芸捡到了，坠儿作为中间人在和小红谈论如何酬谢贾芸的事。在那个年代，男女授受不亲，私下传递东西犯忌讳。她俩个怕有人偷听，议论着要打开窗户。

在宝钗的心中，小红是个“眼空心大，头等刁钻古怪东西。”她认为“从古至今那些奸淫狗盗的人，心机都不错。”她怕小红开窗见到自己，心里琢磨：“今儿我听了她的短儿，一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而且我还没趣。如今便赶着躲了，料也躲不及，少不得要使个‘金蝉脱壳’的法子。”所以，小红那边一开窗，这边宝钗便故意放重脚步说：“颦儿，我看你往那里藏！”她一面往前赶，一面又说：“你们把林姑娘藏在那里了？”“一定是又钻在山子洞里去了。遇见蛇，咬一口也罢了。”说完，宝钗心里还在想：“这件事算遮过去了，不知她二人是怎样。”

坠儿认为，她和小红的谈话，别人“便是听了，管谁筋疼，各人干各人的就完了。”小红听了宝钗的话，则信以为真，她对坠儿说：“若是宝姑娘听见，还倒罢了。林姑娘嘴里又爱刻薄人，心里又细，她一听见了，倘或走露了风声，怎么样呢？”

小红为什么这样想黛玉呢？

第七回，周瑞家的送宫花，先给了迎春、探春、惜春、凤姐，最后找到了和宝玉一起玩的黛玉。黛玉问：“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没敢言语。

第八回，宝玉去看宝钗，宝钗借机拿出自己的金锁，和“通灵宝玉”配上了对。这时黛玉来了，薛姨妈摆上“细茶果”，拿出“最上等的酒”，亲自陪宝玉喝酒。黛玉见薛家对宝玉如此亲热不免心怀醋意，话露机锋，打趣宝钗、奚落宝玉、批评李奶妈，惹得薛姨妈说：“你这个多心的，有这样想，我就没这样心。”李奶妈也说：“真真这林姑娘，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尖。”

由此开始，“多心的”、“尖酸刻薄”的标签便贴在了黛玉的身上。

不止小红这样想林姑娘，宝钗也有同样的看法。

在扑蝶之前，宝钗见众姊妹中独缺黛玉，便去找她，抬眼见宝玉进了黛玉的房间，“宝钗便站住低头想了想：宝玉和林黛玉是从小儿一处长大，他兄妹间多有不避嫌疑之处，嘲笑喜怒无常；况且林黛玉素习猜忌，好弄小性儿的。”宝钗便没有进去。

在《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中，蝴蝶象征着美好的爱情。宝钗刚刚“香汗淋漓，娇喘细细”扑向的那“一双玉色蝴蝶”，难道不也是宝玉、黛玉的象征吗？在贾母的心中，宝玉、黛玉就是“两个玉儿”，宝钗看着他们翩跹起舞、洒脱自由，一定是即羡慕又嫉妒。她恨不能抓到一只，赶跑一只，这才有了希望林姑娘“遇见蛇”的话。

这时，黛玉在干什么呢？

昨天，黛玉被晴雯拦在怡红院门外，欲见宝玉不成，一腔无明之气正没处发泄。今日是饯花之期，又勾起黛玉的伤春愁思，她把那些残花落瓣拿去掩埋后，由不得感花伤己，正在哭诉：“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而伴随着“金玉之论”，薛家兄妹对宝玉的亲情攻势也是一波接着一波。开始，宝钗常常疏远宝玉。这就怪了，既然要嫁给宝玉，不去亲近他，为什么反而远着他呢？批书人在第二十一回，对这事有精彩的评论：

“……盖宝玉之形景已泥于闺阁，近之则恐不逊，反成远离之端也。故二人之远，实相近之至也。至颦儿于宝玉实近之至矣，却远之至也。不然，后文如何反较胜角口诸事皆出于颦哉……钗与玉远中近，颦与玉近中远，是要紧两大股，不可粗心看过。”

显然，宝钗采取的是“欲近之先远之”、待黛玉和宝玉生隙后趁机上位的办法。虽然这种办法暂时没见成效，但她却俘获了一个离宝玉最近的人——大丫鬟袭人。袭人对宝玉来说既像妈妈、又像姐姐，后来差一点成为小妾，她对宝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袭人被宝钗的为人打动，和宝钗成了知心朋友。她赞扬宝钗“叫人敬重，有涵养，心地宽大”。为了今后的打算，她更希望宝钗成为宝二奶奶。虽然袭人和黛玉也很好，但却常常和人谈论起黛玉的小性儿、体弱多病。（第三十二回）

后来，宝钗又改变了策略。咱们看看丫鬟晴雯是怎样说宝钗的。

一次，薛蟠假借贾政的名义骗出宝玉，用上等的鲜藕、大西瓜、鲟鱼、暹猪招待宝玉。宝玉喝的美滋滋、醉醺醺的，刚回到怡红院，宝钗就跟来了。宝钗卖乖地说：“昨儿哥哥倒特特的请我吃，我不吃他，叫他留着请人送人罢。我知道我命小福薄，不配吃那个。”言外之意，只有宝兄弟配吃那东西。宝钗和宝玉大声说笑着，好不得意。批书人打趣说：“呆兄此席，的是合和筵也。一笑。”“这席东道是和事酒不是？”（第二十六回）

当晚，黛玉正提心吊胆，不知舅舅叫宝玉是福是祸。她赶到怡红院门口，正碰上晴雯在里面和碧痕抱怨宝钗：“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叫我们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觉！”黛玉叫了几声门，晴雯没听出是谁，假传宝玉的话：“凭你是谁，二爷吩咐的，一概不许放人进来呢！”黛玉听到从院内传出的笑声，想到自己的身世和现状，立在花阴下哭泣起来。一时，宝钗离去，黛玉望着关上的怡红院大门，潸然泪下。

可见，为了俘获宝玉，薛家费尽了心机。而通过书中的描述，我们知道，宝钗和小红没有交往，她将小红列为“奸淫狗盗之徒”是心里作祟，是在为自己的做法找注脚，她的“金蝉脱壳”之计，就是“嫁祸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