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二爷”的排行问题

   很多人都困惑贾琏为何被称作是“琏二爷”，他为啥是“二爷”的问题，总是说不通。依我愚见，这个问题相当不简单。并非只从文本字面上可解的出。

　　书中人名儿中带“二”字的都非泛笔，最典型的就是宝玉，人称“宝二爷”，还有贾蔷人称“蔷二爷”；贾芸人称“芸二爷”；柳湘莲人称“柳二爷、冷二郎”等等；最后这位琏爷人称“琏二爷”，有回回目还叫“贾二舍偷娶尤二姨”。不用说这位尤二姐亦是一例。还有位“鲍二家的”，就是酒糟厨子多浑虫的老婆，因与贾琏偷腥被凤姐发现，“畏罪自杀”了。还有一些市井人物及贾府的奴才，比如：醉金刚倪二人称“倪二爷”；荣府管家林之孝人称“林二爷”；特别是荣府的管家是“赖二”，反而宁府的管家是“赖大”，因为作者着重写的就是荣府，因此连管家也沾了“二”。

笔者愚见，他们都系正邪两赋而来之人。何谓“正邪两赋”？贾雨村有一论述。书中写道：

“……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恶两种，余者皆无大异。若大仁者，则应运而生，大恶者，则应劫而生。运生世治，劫生世危。尧，舜，禹，汤，文，武，周，召，孔，孟，董，韩，周，程，张，朱，皆应运而生者。蚩尤，共工，桀，纣，始皇，王莽，曹操，桓温，安禄山，秦桧等，皆应劫而生者。【甲戌侧批：此亦略举大概几人而言。】大仁者，修治天下；大恶者，挠乱天下。清明灵秀，天地之正气，仁者之所秉也；残忍乖僻，天地之邪气，恶者之所秉也。今当运隆祚永之朝，太平无为之世，清明灵秀之气所秉者，上至朝廷，下及草野，比比皆是。所余之秀气，漫无所归，遂为甘露，为和风，洽然溉及四海。彼残忍乖僻之邪气，不能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中，遂凝结充塞于深沟大壑之内，偶因风荡，或被云催，略有摇动感发之意，一丝半缕误而泄出者，偶值灵秀之气适过，正不容邪，邪复妒正，【甲戌侧批：譬得好。】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后始尽。故其气亦必赋人，发泄一尽始散。使男女偶秉此气而生者，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甲戌侧批：恰极，是确论。】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云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必为奇优名倡。如前代之许由、陶潜、阮籍、嵇康、刘伶、王谢二族、顾虎头、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刘庭芝、温飞卿、米南宫、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近日之倪云林、唐伯虎、祝枝山，再如李龟年、黄幡绰、敬新磨、卓文君、红拂、薛涛、崔莺、朝云之流。此皆易地则同之人也。”

　　依照这个标准，那书中的此类人物大概都能搜寻出来。因此，由于生长环境不同，同样性情的人外在表现却不一样，但是亦正亦邪的性子是终生不改的。就像两个宝玉，他父亲再往死里打也是无用，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了。上段文字里人物好些都是《红楼梦》里提点过的，比如贾雨村的面相“剑眉星眼，直鼻权腮”在批语里被称是“莽操遗容”，雨村乃奸雄也，大恶也；芦雪广联诗最后有句“凭诗祝舜尧”，舜尧二帝乃大仁之人也。《芙蓉女儿诔》当中也引用了不少‘奇优名倡’，红拂是林黛玉的《五美吟》之一，《西厢记》里的崔莺，宝黛桃花树下共读西厢等等。

　　以下举几个例子加以说明这类人的共性。

蔷二爷——宝玉的称呼不用解释，至于贾蔷就不一样了，书中对他的身世介绍也是模糊的，只知道是宁府的正派玄孙，外相很美，惯会品花问柳、斗鸡走狗。人品貌似不堪，但是与小旦龄官的感情却是真挚的，这点尤为可贵。从书中对他们两个的对话来看，“龄官与贾蔷”的爱情与“宝黛爱情”是一样的模式，所以宝玉才看的痴了，才悟出了这句——“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我竟不能全得了。从此后只各人得各人的眼泪”。对于龄官的描写有“袅袅婷婷，面薄腰纤，大有林黛玉之态”，且贾蔷是没有亲兄弟的，他被称作二爷就是因跟宝玉是一路人。

芸二爷——贾芸与小红又是另一样子，小红原名“林红玉”，脂砚斋在她名字旁边有批语说“又是个林”，黛玉乃“绛珠”，可不就是“红玉”。这里暗示了林黛玉与林红玉的内在联系。宝玉的“绛芸轩”中的“芸”字岂不是暗示贾芸与贾宝玉的关系呢。贾芸只有一个母亲，有个舅舅还“不是人”，身世也甚是可怜了，但是非常伶俐。书里从来未曾说过他有兄弟之类的话，书里多次称他作“芸二爷”也是同上一样，都是书中重要人物，都是正邪两赋而来的人物。

   柳二爷——柳湘莲最是有趣，书中只写因家里败落才游荡江湖。第二回冷子兴演说宁国府中，冷子兴与贾雨村在村肆偶遇说起贾府人丁来，（贾琏与凤姐后有这样一句“你我方才所说的这几个人，都只怕是那正邪两赋而来一路之人，未可知也”这里明写了几位这样的人。）雨村那句道是：“……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必为奇优名倡”，这柳湘莲便是生于落败之家，也就是“薄祚寒门”了，他又喜客串风/月戏文，也确是“奇优名倡”了。因他而死的尤三姐也是这类人物，细说来尤二姐三姐与尤氏是同父异母的，是继母带来的两个拖油瓶，照此说来，尤三姐原先在她家时仍是排行老二。她这个人的性格是非常典型的亦正亦邪的人。（书中也写了柳湘莲因喜客串风月戏文，以至于被薛蟠错认，以柳湘莲的脾气，最厌此等下流做派，所以薛大傻子便被狠揍了一顿）说到此，他的号亦是因宝玉而来。柳湘莲与宝玉关系较之秦钟与宝玉稍远些，因为秦钟与宝玉真真是一个性子（书中写的很明白了），都是情痴情种，柳湘莲因为漂流江湖，有些豪侠之气也是情理之中。还是那句话，正邪而来的人也会因生存环境不同而外在会有些不同，所以柳湘莲是奇优名倡而非情痴情/种，因此他与宝玉的关系自然不会过分的亲厚，但是骨子里的性格是一样的，就像甄士隐对《好了歌》的注解中的那句：训有方，保不定日后【甲戌侧批：言父母死后之日。】作强梁。【甲戌侧批：柳湘莲一干人。】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此句“择膏粱”就是指蒋玉菡一类的承欢与人的优伶之类。）

　　蒋玉菡与宝玉的结交也是很有意思，蒋玉菡是宝玉口中所说的‘名驰天下’的琪官，后因北静王与忠顺王争夺他而祸及宝玉，又有个环二爷（贾环）给贾政告歪状，说宝玉‘淫辱母婢’，两祸一起致使‘不肖种种大承笞挞’，当然前者是实际原因，后者是诱因。其中因受王夫人驱逐不堪欺辱的金钏赌气跳井，这个金钏亦是排行老二，她还有个妹妹叫玉钏，名字当中带金玉二字的都是作者所青睐的人，想来玉钏将来有些造化。蒋玉菡后来与花袭人因汗巾子结为夫妇，这位花袭人有个哥哥花自芳，在家也是排行老二。

再说丫头里最拔尖的晴雯，有个姑舅哥哥，就是鲍二，又是个“二”，贾母的第一丫头金鸳鸯有个姐姐，害了血山崩的病死了。

　　还有主子里的王夫人，刘姥姥说过她是王家的二小姐。

　　秦可卿丧中，宝玉、秦钟随凤姐在她家“打尖”时，村子里有个纺线的二丫头，宝玉将她的纺车拧转作耍，她赶忙跑来乱囔：“别动坏了！”又说：“你们那里会弄这个，站开了，我纺与你瞧。”二丫头与宝玉秦钟都有一面之缘。这个丫头在八十回后也将出现，曹公从不用一笔废墨，因此这个二丫头在后文里出现是必然。

　　贾琏就是一“皮肤淫/滥的蠢物”，因其名便知是在感情方面是处处逢场作戏从不动真情的人，《金瓶梅》中有句“取笔将文卷上西门庆名字改作贾廉”，这可能是影贾琏的做派跟西门庆似的专是个“打老婆的班头，坑/妇女的领袖”。“琏二爷”太多次在书中出现，也是作者故意要引起读者的注意，他的称呼就是从正邪两赋上来的。我看正邪两赋而来之人都沾了“二”。所以这琏二爷和二奶奶王熙凤早已是书中明点的。

　　再看看金陵十二钗正册里的几个女孩：

 薛宝钗有个哥哥，排行也是老二。说“贾府四艳”里，元春的身份也有争议，说是王夫人的亲生女儿吧，可是宝玉说过“他也没有亲兄弟姊妹的”，就连宝玉也是有说不通的地方，他明明是王夫人的心肝宝贝，贾珠死了他是排行老二，可又置元春于何地？这里还需再探。迎春吧，就是四春中的第二春，又有浑名“二木头”；探春的父亲贾政排行第二，贾赦是老大；惜春是贾氏宗族族长贾珍的胞妹，亦是个老二。地上的大观园实际上就是天上太虚幻境的投射，这无须质疑。可卿系警幻仙姑的妹子，又兼有金陵十二钗之首的宝黛之美，因此在太虚幻境里她应该仅次于警幻仙姑，所以排行也可能是第二。

　　根据批语透露，书中有“红楼四侠”即：柳湘莲、贾芸、倪二、冯紫英四人，其中三人都被称作“二爷”，可见这几位将在八十回后发挥极大的作用。

　　作者为何如此喜欢用“二”来称呼人呢？因为“正邪两赋“中的这个“两”，所以这种人都是两面人，因此对于爷们家都呼作“二爷”，小姐们的名讳就不能随便称呼了。细细搜去，这些人的身世都是七零八落的，如果单从族谱里的排序来说明问题，那永远道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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